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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再探荒村

七、再探荒村

離旅社越來越近了,劉超加快腳步,一邊打量著這個疑似宋青的女子,從她的相貌看的確只有二十多歲,相貌不很出眾,但看起來很順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深不見底,使人一看就覺得她心裏一定藏著無限心事。
一根煙的工夫過後,老馬直起腰來說道:「全都是近幾年砍伐的,沒有更早的了。」
難道她跟自己想到一塊兒了?還是找自己有別的什麼事?劉超惴惴不安地按下了接聽鍵。
他一口氣說了出來,感覺十分暢快——這番話憋在他心裏太久,一直想說卻找不到合適的人——主要還是怕說出來別人不信,在如今這樣金錢至上的社會裡,倘若有人說自己不愛錢,那隻怕可以評上年度第一冷笑話了。然而,這的確是他的心聲。
老馬搖了搖頭:「這就更恐怖了。」
老馬「撲哧」一聲笑出來,「腦筋急轉彎是嗎?那我也問一個:天為什麼要下雨?」
劉超轉頭在屋內環視了一遍,沒有看到老馬的聲音,也就是說,他此刻不在這間屋裡。劉超這時才真正緊張起來,心想既然「手杖」不在了,說明老馬是自己打開門出去的,可是大半夜的他出去幹什麼?他去了什麼地方?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樓上老馬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向樓梯方向一點點移動過來,看來他是準備下樓了。劉超一顆心放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出一絲不對勁來——樓上的腳步聲似乎過於沉重,仔細聽,居然好像不止老馬一個人在走路!
「也有這種可能,但同樣的,假如只有你一個人在家時,深更半夜有人敲門,如果對方不是特熟悉的人你也不會貿然開門吧?你也說梁雪麗親密朋友不多,所以,她那個情人還是有很大的嫌疑。」
「這都是猜測,而且兩者並不矛盾,例如:從封門村出來的兇手因為某種原因要殺掉梁雪麗,要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最簡單的辦法潛入她的房間作案,因為一個人防範意識最薄弱的時候就是睡覺的時候,於是,兇手找到她那個情人,或利誘,或威脅,或偷竊,總之弄到了梁雪麗家的鑰匙……後面的事情咱們已經知道了。」
「當然可行,他們抱養一批小孩,等他們長大結婚,生的孩子因為互相沒有血緣關係,可以通婚一兩代人,然後再抱養一批,所以大概……」老馬算了算,說道:「一百年裡只用抱養一兩批小孩就夠用了。」
天氣更加陰沉了,加上村裡的房屋本就低矮,從外頭看進去幾乎就是一個黑洞,什麼都看不見。老馬找出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幾乎每經過一間屋子都要進去看看,劉超和宋青就在外頭等著,就這樣一路來到村子的右側,這裡是他們上次沒有來過的地方,在一片低矮的土坯房之後,赫然出現了一套大院子,內有一座青磚紅瓦的二層小樓,在周圍那些矮房的襯托下,這套樓院真算的上一座宏偉建築了,只是從內到外透著一股古老的神秘氣息。
兩人瞪大眼睛互相望了足有十幾秒鐘,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木牌,木牌正面上寫著兩個他們原本不認識、但如今卻再熟悉不過的篆字:茅山。翻到背面,仍是那四句話:茅山之法,上下一術,為求仙道,封門絕戶。
「我不知道。」劉超只說了這幾個字,便聽見自己手機響起的聲音,他將它從口袋裡拿出來一看,電話竟是蔣小樓打來的,這個時候他打來電話會有什麼事呢?
劉超撓了撓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青也笑,笑得很蒼白。「從第一次給你打電話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過平靜生活了,這是我欠他的,如果我不為他做點什麼,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劉默默吐了吐舌頭,「那好吧,為了協助你破案,我給你提供一點死者的個人情況吧,」說完不等蔣小樓回答,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死者名叫梁雪麗,今年二十九歲,上海人,曾就讀於許由市理工大學——算是你學姐哦,但是大二那年輟學了,具體原因不確定,可能是與當地一個商人有關,輟學后她就與這個商人同居了——這是報案人提供的情況,說梁雪麗這幾年一直被這個商人包養,但這個商人在江蘇還有一個家,他每年過來出差辦事時才會與梁雪麗小聚一段時間,因此大部分時間梁雪麗都是一個人生活,她日常生活所有開支都是那個商人提供……」
劉超張大嘴巴,一半是為老馬的傷情擔心,一半是為他們不得不留在這地方而擔心——這地方到處潛伏著看不見的危險,現在白天還好些,可是假如老馬的腳一直不能消腫,那麼他們是不是要一直在這待到晚上?一想到可能要在這村子里過夜,劉超的心就一陣抽搐,更何況此時此刻,祠堂二樓上很可能就藏著什麼東西……
劉超瞪大眼睛看著她:「他還能改變模樣?」
又是一番令人窒息的沉默,門突然緩緩打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身披月光站在門外,身穿一件長長的黑袍,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卻還被連衣的帽子遮住,加上背光,臉部是一個完全漆黑的所在,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次日清晨,三人整裝出發。
劉超皺起眉頭,遲疑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即使當年樹木被砍伐過,還能留下什麼痕迹嗎?」
「好的,你們現在就回來吧。」
劉超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顫聲說道:「怎麼會……」
「不要明天,就現在!」
幾人正對面的院牆中間,有一道四扇開的大門,歷經多年風雨侵蝕,如今其中兩扇門已經不見蹤影了,從敞開的門洞望進去,可見一片用青石板鋪就的庭院,內有圍牆和拱形門,那棟小樓就座落在拱形門后的二進庭院中。
「再說蔣小樓絕不會生氣,他一定會祝福我們的,他不是小氣的人。」
走出山路,遠遠地可以看到旅社的時候,劉超發現旅社下面站著一個人,一個身材挺高挺瘦的女人,穿著紅色風衣和黑色褲子,雖然距離太遠看不見面貌,劉超還是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著一種孤獨的氣質,這是他的直覺,他的直覺還告訴他這個女人在等著自己,於是朝女人所站方向努了努嘴,對老馬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女的就是宋青了。」
劉超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盯著木門,喃喃說道:「我早說過他不是人,現在麻煩更大了……」
這可以說是天賦,但他之所以能有今天,更多的則是依賴後天的學習和培養——他出生在一個警察世家,父親退休前做過許由市公安局長,因此他的家裡擺滿了各種有關刑偵學、偵查學、心理學等等方面的書籍資料,也虧蔣小樓兒時能夠看得進這些書,當別的小朋友在撒尿和泥的時候,他卻在因為書中一個複雜的案例而苦苦思索、分析,這些專業書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上中學后,他開始認識到光有這些專業知識還不足以成為一個刑偵方面的專家,於是開始涉獵各種方面的知識,音樂、文學、歷史、哲學、精神學、甚至神學方面的知識他全不放過,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並沒有因為讀書而放棄了玩耍和體驗生活,因為他知道一個優秀的偵探是不應該光有專業技能而完全不懂生活和社會的獃子,這樣跟紙上談兵沒有區別。
這種假想令劉超渾身僵硬,卻又不敢回頭去看,正舉步維艱之際,突然聽見老馬一聲輕呼:「你們看這裏!」
「要不要……打開棺材看看?」
「好的,請記住我的樣子哦,明天直接過來找我就行!」
見此情景,劉超只好柔聲安慰道:「事情過去這麼久,你也別太難過了,有句話雖然很俗,但卻有一定道理——化悲痛為力量,咱們現在就該這麼做,爭取把封門村的秘密揭開,也算是完成他的遺願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老馬接著說道,「咱們加把勁走快一點,天黑之前爭取趕回去。」
「這不奇怪,」宋青搶著說,「古代的貴族——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僕人是很多的,況且這個人還是個四品官,家眷起碼也有百人以上吧,這個村子也不過百來人。」
她也在定睛看著劉超,一直到他走到近前,才用試探性的口吻問道:「你是……劉超?」
劉超咧嘴笑起來,突然,眼前浮現起一個熟悉的人的模樣來,心裏頓時有點擔心,一番猶豫之後他對秦納蘭說道:「對不起,我之前騙了你,蔣小樓實際上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畢竟你跟他曾經……是吧,我擔心他知道我們的關係后,會不會生氣?」
「嗯,才剛剛開始。」
「一定要找到。」蔣小樓抬起頭看著她,仔細分析道:「現場雖然除了梁雪麗本人,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留下的任何痕迹,但是,防盜門沒有撬痕,也就是說,兇手應該是自己用鑰匙開的門——大晚上的,梁雪麗一個人在家不可能不鎖門,如果真是這樣,那兇手極有可能跟她那個情人有關,因為她肯定不會把自家鑰匙隨便給人,除非是自己最親密的人。」
「那……我說個笑話吧,從前有一個包子,走在路上餓了,自己把自己給吃了。」說完咧嘴笑起來。但宋青跟老馬都沒笑,宋青說道:「這個笑話實在太冷了。」
「為什麼?」老馬問道。
老馬面色沉重地點點頭。
秦納蘭似乎真的理解了,幽幽說道:「可是你的父親……他不會反對我們嗎?」
劉超愣了愣,連忙擺手,「裡頭不管有什麼,跟我們都沒關係,還是到樓里去吧。」
劉超瞥了左邊那條山路一眼,然後逃也似的奔向了右邊的大路,這一次,他希望自己沒有再走錯路。
「你那個朋友說——」
劉默默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豎起大拇指贊道:「小樓,你真是人才!」
老馬晃了晃手中的地圖,「多虧這東西,給我們省了不少力氣。」
雖然兩個腳步聲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但劉超還是聽出來了,他眼前頓時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黑暗的空間里,老馬一步步往前走著,他並不知道自己身後有個人在跟著他,他抬起左腳,那個人也抬左腳,他走一步,那個人也走一步,節奏只比他慢那麼一點點,只有一點點……
這句話真沒有說錯,劉超暗暗嘆了口氣,想到那塊給自己帶來無限煩惱的木牌,它明明是道教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封門村?還有那些來去無蹤的黑衣人,他們與封門村又是怎樣一種關係?他們……到底是什麼?
這個提議立刻遭到宋青的反對,「都到這裏了,現在回去多可惜,而且我看這天也不像一時就會下雨的樣子。」
寺廟並不算大,兩人從前面繞到後面,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人也沒見到一個,兩人只好離開,出寺后劉超提議先回旅社,明天再去什麼中日寺。
劉超當然知道這個他是誰,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情,遲疑著說道:「那麼……你老公那邊,不反對你?」
劉超點點頭,他不僅明白,而且很感動——假如自己換成她,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畢竟李溥的遇害是前車之鑒,這不是什麼鬧著玩的事情,因而,雖不知道明天的行動中會遇到怎樣可怕的事情,但正因為此,劉超才覺得更加可怕——恐怖來源於未知。這句話是他曾在一本懸疑小說里看到的,他覺得說的九_九_藏_書很對。
劉超點點頭,現下也只好如此了,不過他對於眼前這扇連鎖都沒有的破木門能夠抵擋危險深表懷疑——曾經自己家的防盜門都沒能阻擋住黑衣人進屋,這扇木門……還是別太指望它了。對他來說,眼下唯一的安慰就是還有倆夥伴陪著自己,彼此間起碼能有個照應,假如只是他一個人的話,不用等到晚上,他現在多半就已經恐懼到發瘋了。他並不是很有膽量的人,一直都不是。
「……余追隨涼國公往來征戰,戎馬半生,封妻蔭子,不意洪武二十六年秋,為涼國公案所累,罪禍抄家,欽命未到,友捨命快馬告之,夜攜家眷遁至荒山,隱匿世外已五年余;菜蔬水果,自給足之;糧食家用,金帛兌之;惟不諳世間煙火,封門絕戶,以保全身……」
劉超沒有回答,劇痛已使他說不出話來了,蹲在地上半天才緩過勁來,一抬頭,發現老馬也蹲在自己對面,手裡捧著個東西正看得出神,臉上滿是驚異之色。
「我哪知道呢,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座道觀一定跟封門村有關!」老馬皺了皺眉頭,「我現在只是懷疑,這塊木牌最早的出處究竟是封門村還是這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祠堂。」宋青說,「我們上次也到這邊來了,幾個男生進去了,我沒敢進,出來他們告訴我這是祠堂,裏面供著牌位什麼的。」
他低頭看了看老馬,「你傷到沒有?」
我不是迷信的人,但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這個傳聞之所以能流傳開來一定有它的理由,於是我特地又進了一次村,到村後去看了看,沒想到……
宋青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說道:「你去找根樹枝一類的東西過來,要粗一點的。」
劉超只有搖頭。「我醒來他就不見了,正想問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沉默良久,門外那位不速之客再次開口了,只不過聲音變得陰冷無比:「那你說我是誰?」
宋青張了張嘴,似要說話的樣子,但眉頭突然間皺了起來,接著伸手扶住額頭,吸了口氣說道:「我腦袋突然有點疼……」
「我記得那天,他一直坐在電腦前寫東西,然後好像突然有什麼急事,連招呼沒打就出門了,然後就再沒回來……」宋青低下頭,眼睛里似有什麼東西在閃爍著。
他說的句句都在理,劉超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咱們明天上午出發?」
老馬靠在牆上喘了一陣,說道:「好像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下,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有電腦就行。」宋青站起,從衣兜里掏出個U盤遞向二人,「我從他博客里找到一篇他沒寫完的文章,裏面記錄了一些在封門村的見聞,對你們的行動也許有點幫助,要不要看看?」
「不!」沉默片刻,秦納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用幽然的語氣說道,「說出來你也許不信,從一開始見到你,我就對你有好感,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在很多事情上的表現,讓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樸實的人……只是那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把這感情壓制住了,可是我想說,搬到你家之後的幾天,我睡得很踏實,因為我知道你就在樓上,如果遇到危險我只要大叫你的名字,你馬上就會下來救我,可是你走的這兩天,我每晚睡不著覺,我現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對你……所以,我昨天才忍不住在電話里那樣說,但是,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劉超不好再說什麼了,悶頭繼續趕路。約一個小時之後,兩人來到了上次將他們引入歧途的岔路口,老馬停下來,看了看地圖說道,「原來右邊這條大路就是往大日寺去的,還有五六里路左右,咱們走快點,半個小時就能趕到。」
明天就要去封門村了。劉超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暗暗發誓不管明天在封門村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自己都要好端端地回到許由去,因為,那兒還有個人在等著自己。此時此刻,劉超感到自己雖然人在異鄉,心卻已飛回了家裡,他彷彿看到秦納蘭那雙如水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忽閃忽閃,那是在對他召喚。
蔣小樓假意十分中意這款手機,翻來覆去地玩了一會兒,說道:「這手機不錯,我考慮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明天就取錢過來買。」
「說點輕鬆的話題,」宋青接過來說道,「既能活躍氣氛,時間過的也快些。」
老馬想了想說道:「可我為什麼會夢遊呢?而且偏偏還要跑到村口去?」
劉默默收起笑容,說道:「你真相信他們的死與那個什麼村有關?」
老馬看了他一眼:「應該可以吧。」
「老馬說的沒錯,」宋青看了劉超一眼,說道,「今天走是走不了了,不過咱們也別太悲觀,我看這房子也挺安全,回頭雨停了出去找點石頭什麼的把門堵上,咱們一晚上都不要出去,或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這時老馬說道:「但這村子的人的確一直不跟外界來往,更別說通婚了。這樣做其實我能理解,明朝的法律十分嚴酷,即使過了幾十上百年,一旦知道逃犯的下落甚至他後代的下落,朝廷還是不會放過他們,況且他們最初躲進來時才是明朝初期,三百年之後才改朝換代,在這三百年間,這些人擔心身份暴露,當然不敢冒險跟外界來往,可是就像宋青說的,三百年的時間足夠延續十幾輩人了,如果他們一直都是靠近親通婚來延續香火的話,不用朝廷追捕,他們自己也早就滅亡了,所以在這期間,他們肯定找到了既不用跟外人通婚、也不用近親結婚便能延續後代的方法,並且一直使用這方法到當代——直到二十年前整個村子的人集體失蹤。」
後面字跡開始模糊起來,無法辨認,只能隱約認出最下行右邊的落款:大明京衛指揮使指揮僉事梁寶虎于洪武三十三年立。
美女售貨員很快回來了,手裡捧著個一看就是高檔貨的手機,非常熱情地遞到蔣小樓手上,爾後開始了漫長的功能介紹,反正就是吹了。
「如果我們天天見面,我是絕對不會首先對你表白的,而你又是個榆木疙瘩……」
聽見這句話,劉超一瞬間感到世上的花兒全都開放了,春天來了,所有憂愁煩惱都不見了,什麼封門村,什麼黑衣人,全都被他拋在了九霄雲外,雖然不久之後一切還是照舊,但只要有這一瞬間的美好,對劉超來說已經足夠了,也是在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對秦納蘭的感情並不是突然產生的,也許正如她所說,最近一些事情的發生佔據了他們的思想,連自身的感情也忽略了,現在兩地分開,各自落寞,才突然想起對方,原來一直都是喜歡著的。這種感覺實在奇妙,也實在美好。
「是我,蔣小樓。我知道你會打電話過來。」
「我也沒有退路。」劉超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破解那個黑衣人臨走時留下那兩句話的意思——月圓之夜,地獄之門將為你們打開。意思是不是說在月圓之夜,他將要殺死我們?」——已到了這時候,他不再避諱談及死亡這個話題。
「右腳崴了一下,」老馬吃力地站起來,剛走一步便吃痛得倒下了。他把鞋子脫下,揉了揉右腳,抬起頭一臉無奈地看向二人,「腳脖子腫了,怕是得等消腫以後才能走路了。」
「幹什麼?」
「這個我不敢保證,但我記得七八年前我老家附近的林子被砍了,去年回家時,新樹已經長起來又形成林子了,但因為砍過的樹根部未死,所以到現在還能看到很多樹樁,但這個樣子能持續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們本來就要進村,順帶去村后看看也沒什麼關係的。」
「沒事,我還撐得住……」她連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
很難得營造出如此輕鬆的氣氛,三人愉快地聊著天,誰也沒有注意——壓根也無法注意到,在小屋外面,在夜幕遮掩下,一個穿黑長袍的人正從一座矮房后探出身子,朝著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宋青沉吟片刻,說道:「不管怎麼樣,這大半夜的,又是這種地方,他一個人在外頭肯定不安全,我們要不出去找他吧。」
老馬點點頭,突然問道:「你頭疼好了?」
老馬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住悲傷和激動的情緒,緩緩說道:「雪麗出事了?」
「當然要!」劉超帶著幾分激動地叫起來,飛快跑到寫字檯前,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問道:「你不說電腦硬碟數據丟失了嗎?怎麼還能找到這篇文章?」
「快打住吧,都說是腦筋急轉彎,你別整這麼複雜的。」
「請問她全名叫什麼?」
劉超點點頭:「不管出處是哪,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是把它放回原處吧。」
「你到底……好吧,我信你一次,這就派人去查,如果沒有收穫,蔣小樓,你得給我寫份檢討書!」
劉超愣了愣,問:「為什麼是蘇牧?」
今天,此時此刻,劉超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傾訴者,雖然秦納蘭還沒有開口,但是他覺得她是能夠理解自己的,因為,她是自己所喜歡的人——不管以前,不管以後,起碼在這一刻,自己喜歡她,能夠得到她的理解,這就足夠了。
「別誇獎我,我已經夠驕傲了。」蔣小樓笑了笑,「而且這隻是我的推測,不一定就是事實,我只是想證明,梁雪麗遇害,跟她那個情人想必脫不了關係。」
「可能吧,過去的井蓋都是用這種石板,沒什麼好奇怪的。」
劉超分別瞅了瞅兩座雕像說道:「我只是奇怪,村口為什麼放這兩座雕像呢?難道有什麼特別意義?」
宋青回頭望了眼來路,皺眉道:「不知道為什麼,一進村就沒事了。」
劉超一顆心沉了下去,淡淡問道:「為什麼?你後悔了?」
劉超點點頭,笑道:「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老馬覺得雙腿發軟,站也站不住了,向後跌坐在沙發上,過了好長時間,他才喃喃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你呢?」老馬看向宋青,她也搖了搖頭。
老者告訴我,這個傳聞八十年代時在當地流傳很廣,誰也不知道真假,因為封門村的人一直與外界沒有來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傳聞流傳開來的時候,封門村所有村民都已失蹤不見,已然變成了一座空村。
「『月圓之夜』是什麼意思?」老馬問。
「兩年了,即使屍體還在,也已經……」老馬也不忍心說下去了。
「對,越快越好。」
「可是,他們是被什麼東西殺死——準確說是嚇死的呢?」
劉超一顆心漸漸下沉,幾乎是自語似的喃喃說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要不在村裡過夜,怎麼都行。」
蔣小樓用一聲冷笑打斷她的話,用戲謔的口吻說道:「為了那一年中短短几天的快活,就給人買別墅,把人長期養起來,這個商人也真有錢。」
「怎麼回事?」這下輪到劉超詫異了,起身快走兩步,往他手心裏一看,嘴巴頓時張的老大——老馬的手心裏,赫然握著一塊棕黃色煙盒大小的東西,木牌!又是木牌!
劉超懸著的心放下來,剛要過去開門,宋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面朝房門冷冷說道:「你是誰?」
「不知道。」
「必須得走。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全,也是你的安全。你們read•99csw.com也在這村裡待過的,應該知道這裏晚上是什麼樣子……」
看到他,劉超的心情才慢慢沉澱下來,彷彿從浪漫的月宮緩緩降到了地球上,回到了冷冰冰的現實之中。
「門框上怎麼會有這東西?」
老馬低頭凝視木牌片刻,然後將它放在了門楣上方,低頭走出正殿。
「這是明朝的雕塑。」宋青面對石像幽幽說道,轉頭瞅見兩人吃驚望著自己,眉頭皺了皺,「你們不知道嗎?」
屋內唯一的光源是宋青帶來的強光手電筒,橫著放在炕上,光線倒還算不弱,老馬坐在炕上,就著亮光把玩著他那條金屬掛墜,臉上表情凝重,一言不發,好像進入了一個只屬於他自己的世界。
數秒鐘之後,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當然是老馬。」
「他是把老馬弄走了,」宋青打斷他說道,「可惜咱們醒的不是時候,他還沒來得及進來,所以只好裝作老馬從外面回來敲門,只不過,他忘了老馬腳上有傷……」
將近中午時分,劉超二人終於進入了逍遙河谷,眼前的景色開始熟悉起來,還是那般荒無人煙,好像是一處被人類文明遺忘的蠻荒之地。劉超越往前走,精神就變得越緊張,他知道封門村就在這附近一帶不遠了,想起自己上次夜宿封門村的可怕經歷,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連忙快走兩步追上老馬,問道:「你確定咱們天黑之前一定能趕回去?」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查案嗎?」
「等雨停再說吧,這種暴雨估計不會下太久。」
「與那個叫崔波的死者死因一樣。」劉默默說道。
老馬緩緩轉過頭來,一臉的迷惑不解。
「對啊,我聽店老闆說你們出門了,在房間也沒事幹,就出來等著。」
「不會吧?」劉超又看了一眼那塊石板,「這好像是一塊井蓋,只是不知道下面的水井還有沒有水了。」
「那也不能證明。」不等劉超開口,老馬已拍了拍他肩膀說道:「現在先別考慮這麼多,沒什麼用,一切還是等進村之後再說吧。」
劉超與宋青面面相覷,片刻,宋青怯怯說道:「照你這麼說,那只有一個辦法——抱養別人的孩子,但是……這實際可行嗎?」
「恐怖?」
「我不會腦筋急轉彎。」
劉超傻笑了兩聲,說道:「這種事情我經驗也不多,不過現在知道也還不晚,不是嗎?」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馬沉吟片刻,說道:「照這麼說,他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遇到危險,不然他絕不會留下這半篇沒寫完的文章。」
「老馬怕我睡在地上著涼,非要我到炕上睡,他自己在地上睡的,可是……他人呢?」
宋青搖搖頭:「草稿上顯示著他保存這篇文章的日期和時間,所以我才斷定這就是他最後寫的文章——他失蹤的日期我當然永遠記得。」
她微微低下頭,說道:「我跟他明說了,他不想我來,但沒有阻攔我。」
「為什麼不能?」劉超聲音開始顫抖起來,是因為感動。
兩人一同回過頭,面帶詫異之色望著他。
「突發性心肌梗塞,與崔波一樣。」
劉超點點頭:「那你千萬小心!」
「也不一定,我先前說只是那麼一說,二十年前的樹樁想保留到今天是很困難的,別的因素不說,特別在這種山地上,只要一次局部塌方就能把所有樹樁湮沒。所以這項調查到此為止吧,咱們還是去村裡看看。」
「他既然連聲音都能改變,為什麼不能改變模樣呢?他本來就不是人。」
「你先別問這麼多,我的領導,你相信我沒錯,等你調查結果出來,我一定源源本本告訴你。」
她居然自己打來電話了!
「在咱們看來是自找麻煩,但她也許只是求個心安吧。」
劉超點點頭,他覺得這個男人已經表現的很大度了,片刻的沉默,他覺得應該換個話題,於是朝身邊一直插不上話的老馬看了眼,為雙方做了介紹。
當一個人愛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會瘋狂起來。這話說的不假。但一個人人生中若無一次這種瘋狂的體會,又怎能算是完整的人生呢?
劉超愣了愣,問道:「什麼秘密?」
「沒關係,只是要他,我一定能認出來。」
「進村?」劉超心裏顫了一下,他當然知道老馬指的是哪個村子。
「這……這東西怎麼出現在這裏?」
「那……他們就這樣一代代繁衍下來?」
出寺門時,劉超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那個井蓋,突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自井蓋下面傳出,像是有東西在下面走動,但是,井裡頭能有什麼東西呢?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劉超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跟上老馬的步伐。
果然還是因為封門村!老馬突然咧嘴「咯咯」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凶,最後連手機也抓不穩,「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電池被摔了出來,這個與手機從來形影不離的朋友終於離開了它,這豈非就像他們兩人,從此陰陽相隔、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他卻只是狂笑,絲毫不顧面前的兩人正用驚異的表情望著自己,是的,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否則,他們一定也會像他這樣大笑不止的。因為,這本身就是一件可笑至極的事情。老馬笑的淚流滿面,笑得喘不上氣,卻還在笑著,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在這笑聲中死去,只可惜笑永遠不會死人,人只要活著,該面對的,就還是要面對。
高飛沉默了片刻,說道:「好吧,那我明天安排人查一下。」
劉超用力點了點頭,「我相信!」
「啊?幹什麼要回去?」剛從村裡出來,現在又要回去,劉超十分不甘心。
老馬一邊撫摸碑文,一邊喃喃說道:「原來封門村是這麼來的……」
「全名呀……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都不叫全名,嗯……你就告訴我你們店最近兩個月有沒有來新的業務員我就知道了,就是幫人辦手機卡那種。」
劉超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想了想說道:「也許是他後代為了紀念他立的,旁邊那個女人可能是他妻子。只是不知道他們當時帶了多少家眷過來,後人竟然能形成一個村子。」
「沒有心情。」劉超兩隻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蔫頭蔫腦地沿著來路往回走。
「想要我的檢討書沒這麼容易。」蔣小樓輕鬆地笑起來,這個時候他是應該笑,因為儘管調查結果還沒出來,他卻已有把握自己這回肯定沒有找錯人,線索一旦明朗起來,往後的事情也就好辦了。他總算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這算什麼。」劉默默見怪不怪地說道,「不少有錢人一頓飯就要吃掉幾萬塊錢,養活個把人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而且說不定還不止養一個呢。」
但是最近,蔣小樓的的確確遇到了連他都感到棘手不已的難題,還不止一個,這當然指的是少女連環失蹤案和封門村這個案子,前一個案子,因為工作的調動現在不歸他管了,但是他向來有個毛病就是一旦經手過的難題必須親自解開,於是最近一段時間,他白天在單位調查后一個案子,傍晚下班后,利用業餘時間調查前一個案子,為此他放棄了休閑娛樂和陪老婆的時間,但有犧牲就有回報,他還真就查出點情況來,於是今天下班后,他決定去那個地方摸摸底,如果他的分析和暗中調查沒有錯誤,那麼他此行一定會有所收穫。
石碑所在房間的後方,有一架通往二樓的木製樓梯,宋青告訴二人,那些牌位就擺在二樓上——這是李溥告訴她的,宋青實際並沒有上去過。
「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麼聲音……很奇怪的聲音,從石板下面傳出來。」
劉超忙問:「怎麼回事?」
是日艷陽高照,但當一上午過去,他們進入逍遙河谷時,天色卻逐漸陰沉下來,明明是中午,天空卻呈現出一種黃昏時才有的灰暗,劉超抬頭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無不擔憂地說道:「不會是要下雨吧,那可糟糕了。要不……咱們先回去,等明天天晴了再來?」
「我看是白搭,就拿今天來說,咱們花那麼大力氣跑到這什麼寺里來,結果呢?你發現什麼了?」
老馬點頭表示支持,「如果沒有發現,說明傳聞沒有根據,他想必也不會花這麼多筆墨去寫這則傳聞了,正好咱們明天進村,就按文章里說的,到村后看看吧。」
「你說的沒錯,但忽略了重要一點:他們沒有必要在一個時間段內連續作案,比如今年弄幾個小孩,明年再弄幾個,這村子人本來不多,所以需要小孩的數量也不會太多,如果偷不到的話,還可以找萬惡的人販子幫忙,所以說這事情並不難辦。」
「你不是!」宋青顫聲說道。這句話反倒把劉超嚇了一跳,轉頭往去,見宋青臉色白的嚇人,兩眼死死盯著房門,眼神中透露出緊張和恐懼的神色,劉超更加困惑了——她到底恐懼什麼,門外那人的聲音分明就是老馬,她為什麼要說不是呢?
「哎,老馬呢?」宋青詫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道強光射在對面牆上——宋青打亮了手電筒。劉超扔下火機,第一件事就是過去關門,然後回到炕前,問宋青:「你怎麼在炕上睡的?」
「有句話你聽過沒有:蘇木放羊北海邊,北海邊,諧音就是『被海扁』啦!」
劉超與老馬互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一樣東西:震撼。就拿劉超本人來說,他實在沒有想到宋青那看似弱不禁風的身體內,竟然有著如此堅強的靈魂。大概是信念的作用吧——她已逃避兩年,今天終於鼓起勇氣想要為亡人做點事情,別說是頭疼,劉超相信即使是無法走路,她爬也是要爬過去的。
「這裏本來該有一塊牌匾的。」老馬走到院子前,指著門楣上方一塊長方形橫條說道,上麵灰蒙蒙的一片,看起來十分彆扭。劉超試著想象上面鑲著塊牌匾的樣子,感覺還真是搭配妥帖,不禁暗自佩服老馬的觀察能力。
手機那頭很快響起蔣小樓一聲嘆息,說道:「最起碼的,你得讓老馬回來一趟,他情人遇害了,明天下葬,現在回來的話,還趕得上見她最後一面。」
劉超將這個問題提出后,老馬和宋青都皺起了眉頭,片刻,老馬緩緩說道:「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這個村子還有別的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我不知道,」老馬無奈地攤了攤手,片刻又說道:「咱們不知道的事情豈止這一件,簡直太多太多。」
宋青冷哼一聲,「老馬的腳傷沒這麼快恢復,而你剛才的腳步聲那麼沉穩有力,根本不像是一個腳上有傷的人,所以,你根本不是老馬!」
宋青也垂下眼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只有老馬還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目光在二人臉上來回移動,終於說道:「我說,不管怎麼樣,咱們是不是先離開這地方?」
「多半是夢遊了,」宋青說,「也許是你夢遊時潛意識裡知道自己腳上有傷,於是拿上了木杖,這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解釋。」
「哦,應該是的,她現在在店裡嗎?」
「所以更應該進村一趟,上次我們是晚上去的,在村裡沒有待太久,估計還有很多東西沒有發現,況且,既然所謂是封門村的秘密,那秘密的答案也一定在這村子里,所以這一趟是必須去的,只要做好防備工作,我想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一切都沒有改變,村口的兩尊石像還在,那個沒腦袋的將軍九*九*藏*書還是提著劍,身姿挺拔地站在村口,像一個忠誠的衛士。
「但他說得好像沒錯,我們的確……」劉超張了張嘴,沒有再往下說。
「你就打算這樣過一晚上?」劉超望著他,終於忍不住說道。
「我告訴你,如果想當一個好警察,你首先得要不信邪才行……」
「我是老實人說老實話。」劉超又看了眼呈現在電腦屏幕上的李溥的絕筆文章,說道:「我懷疑他聽說這個傳聞之後,再次進村一定有了什麼新的發現,可惜還沒來得及寫出來就……」
「不知道呢,沒關係,快趕路吧。」說完又邁步向前走去,只是那隻扶在腦門上的手卻沒有放下來,劉超走在她旁邊,偷眼看見她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猜不透究竟是熱出汗還是疼痛所致,但從她微微泛白的臉色來看,她的腦袋肯定疼得不輕。
「今天沒時間了,明天再說吧。」宋青表情嚴肅地說道。
蔣小樓剛到營業櫃檯前,馬上有一個美女湊上來,用甜甜的聲音問道:「帥哥要買手機嗎?想買個什麼價位的,我幫你推薦一款吧。」
「你好。」宋青很大方地伸出手,同老馬握了握,後者也禮貌地回她一個微笑,「走,先進去再說吧。」
「欠扁?」倆男生一齊瞪大眼睛。
「包子怎麼能把自己吃了呢?」
看完屍檢報告,蔣小樓什麼也沒說,點了根香煙,靠在椅背上默默抽起來。劉默默雙手托著下巴趴在辦公桌對面看他,「咋不說話呢,蔣大偵探?」
因此,蔣小樓縱然書本知識豐富,卻從未被身邊人看作出是書獃子,相反,在很多同學、朋友眼中,他一直是一個風流才子的形象,沒有什麼問題是他回答不上來的,同樣,也沒有什麼遊戲是他不會玩的。這也是為什麼劉超一直打心眼裡佩服他的原因。在很多朋友眼中,蔣小樓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一個人,尤其在刑偵學方面,似乎沒有他解不開的難題。
劉超揉了揉腦袋才跟著出來,發現老馬並沒有出寺,而是站在院子當間,望著角落處一塊鋪在地上的青石板發獃,於是好奇問他在幹什麼。
「管它呢,」老馬轉身向外走去。「也許是我聽錯了,走吧。」
劉超靈光一閃,說道:「難道是想知道咱們把木牌藏在什麼地方?」
「帶了筆記本,不過沒網線。」老馬回答。
「你說的不對,」劉超打斷她的話,心情開始激動起來,飛快地說道:「我說出來也怕你不信,其實,我一直以來只想做一個普通人,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自己,有自己的事業和純粹的愛情——就是純粹的愛情,人不能選擇自己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但是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我知道我是個庸人,沒有什麼過人的本事,我連蔣小樓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但我也想自己做出一番事業出來,而不是整天活在我父親的影子後面,至於家世、金錢,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相信嗎?我只要我自己。」
「你不相信?」
蔣小樓笑著對她說道:「那趕明我發財了,我也養你。」
他回到自己房間,老馬已經睡著了,眉頭微皺,一臉疲憊表情。
「就是說你情人遇害了,要你趕回許由參加她的葬禮……」劉超一口氣說出來,心裏頓時輕鬆許多。
沒人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至少自己不知道,老馬、宋青都不知道。
「也許,是要從我們口中套取什麼秘密?」
當天晚上一切平安,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因為自從封門村的故事開始以來,幾乎每天都有驚悚離奇的事件發生,偶爾一天太平無事反而好像不正常了。
劉超覺得她分析的很對——石碑既然是祖先留下的東西,當然不能毀掉,但上面記載著村子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發現,最好的辦法就是放在室內,尤其像祠堂這樣的地方,兩進院子都可以住人,自然是再安全不過了,可是……他突然又想到:在明朝時期,村裡人擔心被朝廷發現自己是逃犯的後代,不敢暴露身份也就罷了,可明朝滅亡之後,他們逃犯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這個梁寶虎的後人們為什麼還要堅持不與外人來往,甚至不惜干出偷竊或買賣小孩的勾當來維持所謂的「封門絕戶」的規矩呢?
「是的,很抱歉。」
劉超與宋青都沒有笑,而是相視一眼,做了個無語的表情——這個答案實在太讓人無語了。這時老馬朝劉超努了努嘴,「不能總讓你被戲弄,你也說一個吧。」
劉默默點點頭,「但是照你的說法,封門村出來的那個東西……不是鬼魂嗎?鬼魂不是可以穿牆的嗎?還用得上鑰匙?」
劉超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手腳已完全不聽使喚,他不知道這是黑衣人對他使了什麼「法術」還是自己的本能反應,他想轉頭去看看宋青的反應,卻連腦袋也無法轉動,只能直勾勾地與那雙隱沒在黑暗中的眼睛對視,他似乎看到了兩道目光從帽子下面射出,是紅色的。
他鬆了口氣,然而未及將目光移開,他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連忙起身舉著打火機走了過去,炕上的人伸手揉了揉眼睛,一邊坐起來一邊驚呼:「什麼人!」
劉超與宋青互望了一眼,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往二樓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既然有人藏在裡頭也看不見。
「我已經準備好了,」宋青說,聲音平淡不帶感情。「來之前,我已經準備好要進村了,即使你們不去,我也要進去的,因為……我懷疑他是死在封門村裡,我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他的——」
兩人連忙上前將他扶起,「怎麼回事?」劉超問。
老馬蹲下摸了摸一個樹樁,說道:「這肯定不是二十年前留下的,最多五六年,我敢保證。」
「是無意中在他博客的草稿箱里發現的,自從你聯繫我后,我就一直想盡辦法尋找他留下的那些文件,各種地方都找了,總算沒白浪費精力,也幸好他這篇文章還沒有寫好,保存在草稿箱里了。」
「是,我尋思了一下,我們光是這樣在周圍轉悠,不可能有什麼驚人發現,即使有所發現,也猜不透其中的秘密,就像剛才我們雖然發現那塊木牌,但卻連它的來歷都搞不清楚。」
「你……還好嗎?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給你打個電話。」
老馬張了張嘴,突然想起什麼,放開劉超,拿出自己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撥出那個最熟悉的人的手機號碼,剛響了第一聲,電話便接通了。
文章到這裏就完了,劉超感覺到一種比看小說看到精彩處沒有下文更甚的空虛感,想了想,轉頭問宋青:「他為什麼沒寫完呢?」
「你是宋青。」劉超向她點頭致意,「你站在這是為了等我們?」
如果連打個電話的勇氣都沒有,我還有什麼資格去喜歡人家呢?最後,劉超反覆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不給自己有猶豫的時間,快速從電話簿里調出她的號碼,正要撥出,手機突然見縫插針地響起,劉超愣了愣,往屏幕上一看,心頓時提了提來——
劉超只有點頭。「既然要進村,我們總得準備點東西吧?」
聽到牌位二字,劉超的心不由緊了緊,正想問要不要進去,老馬已經打著手電筒邁進了院門,他只好跟上。
劉超笑起來,「先把頭扯下來吃掉,然後吃身體。」
「其實,真應該感謝你這次遠行。」秦納蘭聲音中充滿了歡樂,她也是開心的,因為之前一直壓在她心上的石頭被搬走了,她可以毫無阻礙地放肆地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從哪裡抱養呢?假如明偷的話,一次偷那麼多小孩肯定會引起騷亂,官府嚴查起來,他們很容易暴露的。」
劉超斷沒想到老馬會突然說起這個話題,正有點不知所措,宋青已回答道:「白起,項羽,霍去病,還有一個是……岳飛?」
老馬沖他擺了擺手,踏上了樓梯,身影很快消失在轉彎處的黑暗中。緊接著,劉超感到頭頂上方的頂棚上響起一串輕悄悄的腳步聲——老馬已經上到二樓了。劉超不免有些緊張起來,仔細聽著樓上的動靜,老馬已經停下步子,再沒有一點聲音了。不知道他究竟發現了什麼,除了宋青所說的牌位,樓上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劉超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搖頭說道:「那他何必像昨晚那麼麻煩,直接把老馬弄走,然後進來躺在地上,等我們醒來自然不會懷疑他——」
「哦?」老馬放下掛墜,直起身來看著他。
劉超緩緩張大嘴巴,看了眼坐在對面沙發上正在把玩金屬掛墜的老馬——他不是說過,這個掛墜就是一個喜歡他的姑娘送的嗎?難道蔣小樓所說的就是這個姑娘?
天快黑的時候,雨終於停了,整個世界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
「你小子搞什麼?這個人是誰?」
「回去找旅館老闆打聽一下吧,我可不想白跑路了。」劉超說完往前走去,偶爾抬頭間,發現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陰沉下來,他又想起那個老道士說的話,心情也像天色一樣黯淡了下來。
再次來到那個岔路口,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互相望了望,都沒有說話,然後陸續默默地踏上了左邊那條路——那條通往封門村的路。
夢中,他好像變成了一隻鳥,從封門村的上空飛過去,在他的下面、封門村的主道上,一對黑衣人正排著隊往村口方向走,他們口中集體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合聲,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念什麼咒語,他們的步伐也像他們的聲音一樣整齊有序。他看見他們緩緩走出了村子,接著視線就模糊起來,等再次清晰時,他已經醒了。
老馬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寺里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中日寺會是什麼樣子。」
「說的也是。」
「很可能是。」
——是宋青的聲音!為什麼不是老馬?
「這怎麼行,要不坐下休息休息?」劉超作勢要去扶她,她卻快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回頭遞給二人一個蒼白的微笑:「愣什麼,快跟上呀!」
劉超攏了攏神,低聲問道:「你搞清楚沒有,這種事情不是鬧著玩的。要不,你自己跟他說?」
他有一個好用的大腦,不僅聰明,更重要的是遇事冷靜、沉著,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過多麼著急上火的經歷,即使有,也是如煙花綻放那樣一瞬間就過去了,之後,他便會冷靜下來,動用自己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去思考這件事情——如果這件事情複雜到需要思考的話。
「你很會說話。」宋青看著他,勉強一笑。
「那就趕夜路回去,放心吧,這次我們不會迷路了。」
「一般般了,換我問了,嗯……中國古代哪個人最欠扁?」
老馬率先走進左邊第一間房,劉超與宋青互看了一眼,一同邁步走過去,剛到門口,老馬突然竄了出來,一臉緊張地看著他們,低聲說道:「屋裡有一口棺材。」
小日寺是一座空的寺廟,只有佛像在,卻沒有和尚,劉超二人根據纏在佛像身上的蜘蛛網的數量推斷,這座寺廟一定太長時間沒有人照料了,只是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成為一座空寺呢?
不多時候,劉超從外頭找來一根粗樹榦,遞給老馬,然後兩人攙扶著他出了院子,往村口方向走去。老馬邊走邊轉頭望著四周的房舍,說道:「咱們就這樣回去,不再到別處看看了?」
「也許……是為了怕外人發現?」宋青猜測道,「雖然平時沒有外人進來,但為了read.99csw.com保險起見,村裡人當然不願意石碑立在容易被發現的地方,何況石碑上什麼都寫明了,在明朝時期被人看見就完蛋。」
「如果……真有被砍伐過的痕迹,是不是就證明傳聞是真的?」
扶著老馬回到院子里,老馬就著亮檢查了一下腳腕處,果然腫得老高,劉超看著不禁暗皺起眉頭。這時已是下午兩三點鐘,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有過上次在這裏過夜的經歷,劉超明白,天一旦黑下來,這裏將不再是屬於他們人類的世界。
「其實答案很簡單,天之所以要下雨,因為地球渴了。」
「這是李溥告訴我的,他上大學時就對這方面有點研究。」她指了指將軍像,「他說,從這兩座雕像的穿著服飾來看,肯定是明朝早期的人。」
「宋青?」
「五年?怎麼會呢,五年前這裏早成一座空村了,誰會來到這裏砍樹呢?」
放下手機,劉超的心亂到極點,他不知道該怎樣跟老馬說這件事,又怕蔣小樓搞錯,猶豫了半天才結結巴巴說道:「那個……老馬,有件事情,蔣小樓讓我轉告你……」
「我……配不上你。」不等劉超回答,她又接著說:「你也許會笑我思想封建,但是站在你的面前,我是真的感覺自己很渺小,你家裡太有錢了,我怕自己高攀不起,光是這一道障礙就足以讓我無法逾越了,所以,劉超——」
看著她目光中透出的悲傷和決絕,劉超暗暗嘆了口氣。
「只有村裡有躲雨地方,你想成落湯雞嗎?」宋青邊說邊將老馬攙進離村門最近的一間空屋裡,劉超縱然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只好跟了進去。
繞到村后,山腰處遠遠可見一片白楊樹,樹冠雖高,但卻都是只有碗口粗細的小樹,劉超第一個走過去,赫然發現樹林中到處遍布著一墩墩砍伐后留下的樹樁,頓時驚叫道:「果然有樹樁!」
「最近兩個月過來的……哦,是有一個,上個月才應聘來的,叫張明星,我知道小名叫什麼,她是你朋友嗎?」
宋青插話道:「那咱們應該找找看,有沒有二十年前砍伐的樹樁,不過即使有我也不認得。」
老馬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咱們想躲都躲不掉,她竟然來自找麻煩?」
「不用了,你就把我原話告訴他,我在家等你們,掛了。」
「這個什麼……指揮僉事是很大的官么?」劉超問。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是這個村子的人,也許,根本不是人。」不等對方回答,宋青再次說道,「我知道這道門擋不住你,但我要提醒你,我弟弟在建築工地管炸藥,我來之前跟他打過招呼,如果我遭遇什麼不測,他會用炸藥把這個村子炸成平地,反正這是無人村,不會有人管的,你不信就試試。」
他肯定不是人!
老馬笑道:「你歷史知識懂的不少。」
「也許放在別的地方了,我再進去找找。」劉超說完回身走進殿堂,一眼望去,三座神像前還真是空空如也,別說香爐供品,連擺放這些東西的香案都沒有。難道是放在別的房間了?劉超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低頭走進了位於正殿右側的偏殿,查看一番沒有收穫,便打算回院子里去,不料偏殿的門楣太低,他個子又高,「咕咚」一聲撞在了上面,這一下撞的太結實了,劉超蹲下捂著頭低聲呻|吟起來。老馬幾步邁進殿堂,詫異道:「咋了你?」
老馬默默追上來,說道:「你是不是還想剛才在那個村裡的事?」不等劉超回答,他又接著說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那個老道士是個神棍?」
「萬一不能呢?」
「先去村后看看有沒有樹林。」
「我為什麼不是?」還是老馬的聲音,隔著門飄了進來,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劉超嘆了口氣,走上前扶住她一隻胳膊往前走,老馬很快也趕上來,扶住另只胳膊,三個人就這樣並肩走向了那個看似普通、卻代表著神秘與恐怖的地方——封門村!
「可是……你剛不是說她的死跟封門村有關嗎?」
「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老馬站起來,手扶著石碑走了一圈,突然說道:「真是奇怪,一般像這種石碑往往都會立在室外,建個平台什麼的把它圍住,弄得好看一點,可這石碑為什麼建在這一點光亮沒有的黑屋裡?」
耳邊突然傳來宋青刻意壓抑的聲音:「上面有人……」
老馬目光閃了閃,沒說話。
老馬說著走進了二進院里,也許是多了幾間房的緣故,這裏比外頭的院子顯得略小一些,左邊是一排三間平房,都沒有門,裏面黑洞洞的,似有一絲涼氣不斷從屋內透出來,吹得劉超後背有點發麻。
劉默默嗔了他一眼:「我可不做小的,要做就做大的。」說完捂嘴笑了一陣,「好了,我繼續給你說,梁雪麗的朋友不多,即使走得較近的幾個人也不太知道她的情況,除了報案的這個八婆。她父母我們也聯繫上了,對她這幾年在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唯一可能有用的線索是那個商人提供的,他說梁雪麗在許由市有個情人,身份來歷他卻不知道,他懶得管梁雪麗的私事,反正又不是他老婆,只要他每年過來的那月把時間,梁雪麗能每天陪著他就行了——這是他的原話。我們問過報案人,那個八婆不知道梁雪麗有這麼個情人,所以,我們現在根本無法聯繫到這個人。」
「嗯?」劉超從他語氣中嗅到一絲不太對勁的氣息。
接著說我的調查,這個偶爾的發現是我回來的前一天,從當地一個老者那裡聽來的,他說封門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無人村,是跟村后的樹林被砍伐有關,這是八十年代的事了,當時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封門村的村民大肆砍伐村后樹木,之後不久便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村裡的青壯年男子一個接一個失蹤,不到一個月就失蹤了五六十人,剩下的人懷疑是砍伐行為觸犯了什麼東西,不敢再在村裡待下去,便被迫搬離了村子,至於到了什麼地方落戶就不知道了。
「她上個星期辭職了。」
劉超連忙湊上去,但見手電筒的亮光觸及之處,有一道道紅色的印記,仔細一看竟然是漢字,刻在一塊石碑上的楷體漢字!
「應該是正四品以上吧,不小了。涼國公就是藍玉,當時藍玉案一共牽扯了一萬五千多人,是從古到今牽涉人員最多的案子,藍玉的十族全被牽扯進來——九族加上師族,也就是他的學生,無一人被赦,這傢伙運氣不錯,竟然找到這麼個地方躲起來。哎,對了——」老馬突然睜大眼睛:「這個梁寶虎是個武官,碑文里也說自己曾追隨藍玉打過仗,會不會……村口那個雕像就是他?」
眼前一團漆黑,也不知道幾點鐘,有風迎面吹來,他冷的打了個哆嗦,從地板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門是開著的!就著從門外照進來的微弱亮光,他看見先前用來堵門的石塊還在,但老馬的「手杖」已經不見了,他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掏出打火機點著,然後轉頭朝炕上望去,一個漆黑的人影平躺在上面。
是日早晨,兩人起了個大早,再次進山,往大日寺方向進發。昨晚上他們已經向旅館老闆打聽清楚,中日寺也是一座空寺,跟小日寺各方面都差不多,沒什麼特別之處,因而,兩人商量之後放棄了去中日寺的計劃,而大日寺雖也是空寺(應該是道觀),但因為就在封門村不遠,所以二人非去不可。
他話沒說完,老馬突然一下跳起來,抓住他的衣領:「快說,怎麼回事!」
「……現在?」劉超皺起眉頭,不是不願不去,而是實在不敢。但宋青說的沒錯,老馬說不定在外邊已經遇到了什麼危險,正在等待他們的救援,可是……正在他躊躇不決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一串腳步聲,也許是四周太安靜了,致使這腳步聲聽起來格外清晰,而且一聲比一聲大,說明來者正在朝著這邊走來。劉超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在這荒無人煙的山村的夜晚,來的會是誰呢?
「說什麼呢?」
「哦,還真多虧你了,一般人誰會想到去草稿箱里找資料。」
蔣小樓目光閃了閃,說道:「那我回頭自己聯繫她吧,謝謝你了,我明天來買手機,再見啊。」
「給老馬當拐杖用。咱們不能留在村裡,即使回不去,也得出村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你快點去,咱們時間可不多。」
樓里漆黑一片。
蔣小樓眯起眼睛看她:「誰告訴你那東西是鬼魂?」
「這房子是幹什麼的?」劉超問。
「我明白你的意思。」宋青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呼出來,幽幽說道:「但我既然來了,就一定非去不可,我知道這樣做很危險,我說我不害怕你們也不相信,但是……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吧?」
「因為,你要是不走的話,有人就不能扮成你了。」宋青嘆了口氣,道出了昨晚那件聳人聽聞的經歷,然後說道:「我考慮了一晚上,那人扮成你的目的只能有一個——進屋,然後變成你的樣子,混到我們中間來。」
劉超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說道:「那要是下到明天,咱們就在這待到明天?」
與親愛的秦納蘭結束通話,劉超還處在異常興奮的狀態中,他恨不得馬上給蔣小樓打去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讓他分享自己的快樂,但考慮了一下還是忍住了——這件事應該在自己回去后請他喝酒時說起。
秦納蘭猶猶豫豫地說著,聲音低沉,好像接下來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似的,但她還是說了出來:「昨晚我在電話里跟你說的那些話……你不必當真,我們……還是好朋友。」
「你是怎麼找到這條近路的?我記得以前從水庫那邊走,要一兩天才能到達村子。」宋青說。
「這也不稀奇,楊樹是很好的建築木材,周邊村子的人或許會過來砍樹回去蓋房子,問題是……這片楊樹肯定不是自然生長的,也許是早先封門村的人種的,傳聞中說的樹林指的應該就是這裏了。」
不知是白天走路太多過於勞累,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劉超坐在地上竟漸漸有了困意,意識越來越模糊,在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聽見木門被打開發出的「吱呀」一聲,緊接著是一串飄忽的腳步聲,他很想抬頭看看怎麼回事,但這時他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甚至不能分辨這聲音來自現實還是夢境——他很快就真的做起了夢。
「不可能,前面幾代還好說,越往後大家都是親戚,近親結婚的後果你們也知道,是很可怕的。」
將U盤連上電腦,打開宋青所說的那個文本文檔,內容並不長,劉超逐字認真地看起來:
售貨員眼睛一亮:「當然有,你等下啊,我給你拿去。」說完轉身快步往旁邊的辦公室走去,蔣小樓望著她的背影竊笑,想從一個人嘴裏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首先得餵給他一點他想要的東西。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劉超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聽鍵,簡單打招呼之後,蔣小樓便問道:「在那邊怎麼樣?查到什麼沒有?」
宋青剛要開口,老馬已搶先淡淡說道:「無論雨什麼時候停,咱們今晚都走不了了。」
在櫃檯點完晚餐后,三人一起來到劉超的房間,剛坐下聊了幾句,宋青便迫不及待地打聽起兩人來到此地后都去了什麼地方、有沒有什麼發現,劉超實話實說:「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所read.99csw.com以,我們決定明天進村看看。」不等宋青開口,接著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跟著,因為……」
老馬嘆了口氣:「即使雨現在停,山路也足夠泥濘了,咱們就憑著兩隻腳,勉強走一會也許還行,可要想走出山區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況且這種暴雨極易引起山體滑坡,如果咱們堅持這樣走回去,所冒的危險會比留在村裡更大,你們覺得呢?」
「這是自然,他們是一起從封門村回來的。」
「現在怎麼辦?」劉超一邊環顧四周一邊緊張問道。
劉超出去找了幾塊大石頭回來堆在門后,再將老馬的「手杖」頂在門上,上前試了試,除非有一台推土機從門外撞進來,否則這門是絕對打不開的。但儘管如此,劉超心裏還是一點底都沒有。
約半小時后,封門村那些建築在山坡上的低矮房屋遙遙在望了,劉超感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變得緊繃繃的,心也跳個不停,他想看看同伴的表情,一掃眼赫然發現宋青的臉色不知什麼開始變得像紙一樣白,臉頰上海水涔涔,一副痛苦難耐的表情,當下驚道:「你怎麼了,頭還在疼?」
「什麼都行。」
這是一間獨門獨戶的房屋,連窗戶都沒有,屋子裡一片漆黑,好在還有個破木板門,關上后能夠勉強遮風擋雨。屋裡有一張落滿灰塵的土炕,宋青將老馬扶到炕沿上坐下,自己走到門后,望著外面的雨勢,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焦急擔憂之色。劉超湊了過去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老馬在院子地上攤開地圖,看了看指著上面一處說道:「你看這裏,在這大日寺左邊,大概十幾裡外有五六個小村子,也許這些村民平時會過來上香許願,大概就是他們在打理這座道觀。不過我剛才仔細看了,神像前並沒有香爐供品,這說明平時沒有人來,這還真是矛盾……」
深夜,也不知道幾點,劉超一個人拿著手機和香煙下了樓——一想到明天上午就要去封門村,他的神經就緊繃繃的,根本無法睡著,索性到外面去透透氣。他帶著手機,是想打個電話給一個人,但是在旅社前轉了好幾圈,他還是遲遲沒有打出這個電話。
老馬直起身,抬頭向門楣上望去。「本來是放在這上頭的,結果被你這麼一撞,掉下來了。」
許由市有十幾家大的移動公司營業廳,蔣小樓今天到的這家屬於中等規模的一個,位於市區南部,裡頭有十幾個員工,都是女的,而且是年輕少女。
一進院子里有一座雜草叢生的圓形花壇,旁邊地上平鋪著一塊四方形的青石板,好像很厚重的樣子,劉超看見這東西皺了皺眉,對老馬說:「我怎麼看這石板跟大日寺里的差不多?難道下面也有一口井?」
下班后,蔣小樓獨自一人離開單位,沒有向往常那樣乘上單位的班車,因為他還不急著回家,他要先去一個地方,一個他根本用不著去,但卻非去不可的地方。
大日寺的規模不算大,但是相較小日寺來說還是闊綽不少,裡頭供的不是佛像,而是道教三清,也就是說,這裏的確是一座道觀而不是寺廟。二人非常細緻地從里觀察到外,發現兩個問題,一是不管院牆還是殿堂,全是用青磚和青石板搭建成的,光是這一點就已說明了這座道觀的年齡有多老邁,二是院子里雖然破敗,但殿堂里卻還算乾淨,起碼沒有像小日寺那樣連佛像上都落滿了蜘蛛網,另外殿堂有好幾處都有修繕裝補的痕迹,雖然用的也是青磚,但一眼就能看出與原建築的色澤不同,由此可見,這座道觀平時是有人打理的。
宋青垂下眼帘,說道:「他的確是想回來後接著寫的,但是……」
「對了,我給你們帶來一樣東西——」宋青突然開口,往房間四周看了看,「這裡有電腦嗎?」
她也聽出來了。劉超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就在這時,樓上突然響起「咕咚」一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從樓梯上滾落下來,一直跌到轉彎處,方才有呻|吟聲響起,是老馬!
老馬嘆息道:「有拐杖我也不一定走得動。」
劉超只有點頭。「那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說是探秘,但秘密到底是什麼,謎底在什麼地方,我們根本不知道,甚至連到這裏幹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關於封門村的第五篇日誌,我想通過這些文章把封門村的秘密揭露出來,沒有別的目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執著,也許我一直是個不信邪的人吧,遇到這種神秘的事情,就想刨根問底弄個清楚。
「答不上來吧。」宋青臉上現出得意表情,「那我揭曉答案了,是——蘇牧。」
「我試試吧。」老馬說著挨個查看起樹樁來,劉超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實在不知道他竟然還有這方面的本事,聯想到一無所長的自己,不禁有些自卑。
劉超明白她的心情,他當然也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說來蹊蹺,三人剛走到村門口,突然有幾滴雨點從頭頂飄落下來,劉超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剛想說雨如果下大的話怎麼辦,上天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似的,雨點馬上變得密集起來,一場大雨頃刻之間便落了下來。
「就是我在網上遇到那個女的,她男朋友因為探秘封門村意外喪命的。」劉超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沒告訴你嗎?她昨天打電話給我詢問進展,我說我們到了這裏,她就要來找我,我勸她不聽,就把旅社地址給她了。」
「你們看什麼?」老馬有些緊張地問。
「當然。」
「你連你老爸的家產都不在乎,還在乎別人的看法?」
「沒什麼。」劉超決定不告訴他——兩個人擔心總比三個人都擔心要好一點,而且關鍵是他怕說出來被樓上那個人聽見,會更加不放過他們。
腳步聲在門外停止了,緊接著便響起了敲門聲,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誰把門關上了?開門讓我進去。」
劉超愣道:「這也算問題?」
老馬上前試著踩了踩樓梯,頓時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於是回頭說道:「這樓梯有年頭了,怕是受不起我們三個的重量,還是我一個先上去看看,有什麼發現再叫你們。」
黑衣人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們,起碼有一分鐘之長,爾後轉過身,緩緩走向遠處,一個幾乎不是人類該有的陰冷聲音夾在夜風中飄來:「月圓之夜,地獄之門向你們敞開……」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這麼說了,劉超還是一樣回答:「我是老實人說老實話。」停了停,他試探著問道:「你現在……還想說什麼?」
他當然不想真的有人給自己墊背,只是一種潛意識的想法而已了,但是為了保護隊伍中唯一的女性,他只好把好位置讓出來。走在最後還有一個不好的地方是:他總是覺得背後有人跟蹤,甚至感覺自己只消回過頭去,便可以跟這個人臉對臉……
「他說……你的情人……遇害了,不過也許是他搞錯了——」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當天寫的就是這篇文章?你當時看了?」這句話是老馬問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只有第一次進村時他告訴我一些事情,之後就再也不跟我提這方面的話題了。」宋青說道。
老馬打亮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宋青緊跟在他後面,劉超則走在最後面,其實他很想走在中間,這樣不管危險是來自前方還是後方,都有個人替自己墊背。
「放心吧,你這麼漂亮,我一定記得。」蔣小樓沖她笑了笑,轉身走出營業大廳,然後一邊走路一邊給上司高飛打去電話,讓他以最快速度查查這個叫張明星的在這家營業廳的登記資料,「如果資料是假的,那麼,你馬上可以逮捕她了。」他最後這樣說道。
宋青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攙著老馬便往回走。
「只怕是無稽之談吧。」老馬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再想這個了,除了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外沒有一點用,咱還是把心思用在別的地方,眼下需要咱們去乾的事情還多著呢。」
「非但冷,」老馬說,「還有點恐怖。」
老馬望著那個女人點了點頭,「這麼說,她是個好姑娘。」
「這屋裡太悶,先到院子里再說吧。」宋青提議,劉超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願意再在這種地方待下去了。
「說跟昨天一樣的話。」她的聲音明顯輕快起來。「我……在家裡等你。」
「這麼說……傳聞是假的了?」劉超問。
他從不懷疑自己是個好偵探。
「也許會反對,」劉超不想撒謊,「但是我們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將他的財產隨便送給任何人,我不會皺一下眉頭,我只要能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就夠了。」
是老馬!他回來了!
宋青憤憤說道:「這樣做也太可恨了!」
越過石像,幾人沿著村子的主幹道往裡走,不多時便來到村子正中間,四周一片靜悄悄的,連昆蟲的叫聲都沒有,彷彿它們也對這個村子避之不及,不肯邁進一步。
老馬一邊移動手電筒,一邊緩緩念出了碑文:
「因為……水蒸氣從地面上升,在雲層里——」
劉超緩緩張大嘴巴,他實在沒想到宋青的觀察能力竟然這麼強,而且準確,但現在不是表示佩服的時候,他所有的腦細胞此刻都在思考一個可怕的問題:來人既然不是老馬,會是誰呢?
老馬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道,「那咱們聊點歷史知識吧,你們知道中國古代四大戰神是誰嗎?不包括虛構人物。」
「心臟停跳造成猝死,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老馬是清晨回到小屋的,他對此的解釋是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覺醒來,自己竟然躺在村口的將軍像旁邊,更奇怪的是,自己手裡竟然握著那個劉超昨天臨時找給他的木杖,他連忙跑回了小屋。
一直走到小樓跟前,劉超的心還在怦怦跳著,他控制不住地去想那口棺材里究竟藏著什麼,是一具已經化成白骨的屍體,還是什麼更加可怕的東西?突然,他有一個十分恐怖的猜想——躺在棺材里的就是那個穿黑袍子的人,白天他躺在棺材里休息,晚上則自己推開棺蓋,爬出來禍害世人……
劉默默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沒準是她自己給人開的門呢?」
「說來話長,等回去再說吧。」
「這個……說的也是。」劉超恍然大悟。
蔣小樓往櫃檯上環視了一遍,問道:「有沒有四、五千塊錢以上的手機?」
回到旅社已是下午,三人的情緒都已稍微平復下來,坐在劉超的房間里討論接下來的打算。宋青決定暫時不回家了,跟他們去許由,將這件事情調查到底。「事實上我現在也無法抽身了,」最後她說道,「即使我現在回家去,那東西也未必就會放過我,所以,我沒有退路可走了。」
「對了,」蔣小樓撓了撓頭,「你們這是不是有個叫……小美的業務員,她是我朋友,聽說最近應聘到你們店裡來,她現在在這嗎?」蔣小樓作勢左顧右盼起來。
「好好,明天來了直接找我就行。」售貨員對她莞爾一笑。
「你……真會說話。」
回去的路上,兩人各自想著心事,好半天沒有說話。快走出逍遙河谷的時候,老馬突然說了一句:「咱們明天進村,怎麼樣?」
「你已經盯著那東西快二十分鐘了。」劉超聳了聳肩,「咱們還是說說話吧,這樣時間也過的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