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裕介突然顯得有些靦腆，「我過了長年的獨身生活，但是結過一次婚後，覺得一個人生活還是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我也想快點再婚，但是，要等到這件事情了結以後嘍。」

「是昭和三十二年（1957年）的秋天。」

「你當時是……」

「有意中人了嗎？」

裕介講到這裏時，忽然閉上了嘴巴，白晳的臉上突然有了一抹紅暈，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汗水。

「啊，是那個丘朱之助……」小聲說話的是濱本刑警，他停下了一直在做筆錄的手，看著牧野副警部。

「沒有，沒有見到過，在周刊雜誌還是其他什麼雜誌上面，我倒是看見過她的照片，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

「由紀子小姐的學校在哪裡？好像是在目黑那邊吧。」

「是私奔。」

「不是，是因為和圭吉吵架而跑出來回家的，吵架的原因是……」

牧野副警部向佐佐木裕介介紹了先到這裏等候他們的等等力警部和新井刑警，但是對於金田一耕助的存在，卻採取了漠視的態度。

「嗯，她……」裕介開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接著講道：「話太露骨了，真不好意思，由紀子是這麼說的，說她和圭吉兩人像夫妻一樣，抱在一起沉迷於男女情事的時候，在就要達到髙潮時刻時，圭吉發出了吼叫聲，他大聲地喊著阿姨、阿姨……」

「嗯，因為東京那邊有急事，是辦完事後回來途中，自己開車出的事。」

「啊，那你的夫人是叫做星島麻耶子吧？」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從旁邊插話道。

一直在聆聽他們兩人談話的等等力警部，這時插話進來說：「剛才您講過的『像貓一樣』的侄子，名字叫什麼？」

「您夫人多大年紀呢？」

裕介好像輕鬆了下來，接著說道：「這種事情發生了兩、三次后，由紀子開始追問起圭吉來，圭吉就吞吞吐吐地交代了，說自己真正喜歡的是阿姨，說他懷裡雖然抱著由紀子，但腦子裡面全是阿姨的影子，他對由紀子一點都沒有感覺。」

「同由紀子發生問題時，由紀子是十三歲，圭吉正好大十歲，當時是二十三，現在應該是二十五歲了。」

「嗯……那個……」他疲憊地囁嚅道，「她飛回來之後，不知為何，無論做什麼事情，她都開始和麻耶子產生了抵抗情緒，反倒對我比較順從起來，她這樣做無疑是很令麻耶子傷心的，不，即使是我，也感到很傷心。自然而然地，麻耶子和我，都陷入了一種尷尬的處境。在那段時間里，麻耶子提出想知道孩子的想法，讓我和那孩子好好談談，於是我們就促膝而談……」

「那由紀子小姐為何……」

「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從那以後，她們母女倆就如同成了敵人一般。當然，麻耶子在內心中httｐs://rｅａｄ.9９cｓｗ•ｃom，還是惦記著自己的女兒，只是表面上，裝出一副『對於由紀子的一切事情，都漠然置之』的態度來。這樣一來，照顧由紀子的所有勞苦，自然就落在了我一人的肩上。」

「又……就是說以前也有……」

「唉，這次的事件真的是……牧野先生，那個小姐……」

這個時候佐佐木裕介第一次在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是畫畫的，專門給低級周刊雜誌提供色情漫畫，您聽說過嗎，他的筆名叫做『丘朱之助』。」

「您夫人去世后呢？」

「剛才我講，是因為東京那邊有了急事，在回來的途中，遭遇了車禍。我所說的『急事』，就是由紀子的事情，她又離家出走了。」

「對對，名字叫做志保子，她也去世了，她和重吾兄妹倆以外，沒有其他的兄弟了，所以，由紀子的遺產應該都轉到那邊，麻耶子沒有什麼親戚。」

「後來呢？由紀子小姐和那個叫做圭吉的青年的關係，還有沒有繼續下去呢？」

「嗯，是在我婚後第二年的秋天，因為我們沒有注意到，他倆之間奇妙的關係，所以，當時特別吃驚，圭吉還好，但是由紀子的年紀也太小了。」

「等等力警部先生，新井警官好，這位是佐佐木裕介先生。佐佐木先生，這是負責案件的總廳的等等力警部和新井刑警。」

「您的家庭成員呢？」

「前不久才過的四十歲生日。」

「沒有，當知道他倆私奔的消息后，岡戶家和我們家一起秘密查找了一番，可是，一周過後，由紀子一個人沒事兒似地飛了回來。到了後來才知道，他倆去了信州一個叫做Y的地方，住在溫泉旅館裏面，竟然過起了夫妻生活。由紀子正像你們看到的那樣，是屬於體格比較大的，當時因為她看起來比較早熟，聽說住宿時，別人也沒有懷疑她只有十三歲，她在登記簿上面登記的是十六歲。」

「哦，這位先生就由我來介紹吧。」看到牧野副警部撇嘴要講話的樣子，等等力警部搶先說道，「這位名叫金田一耕助的，是一位私人偵探，是我們的夥伴，共同擔當著這次案件的偵破工作，從青色蜥蜴案件的一開始，我們就委託他一起來工作了。」

「叫做丘朱之助的岡戶圭吉的住址呢？」

「好，十分感謝，今天就……」

「嗯，是的。」裕介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是去年死去的妻子帶進門的。」

裕介好像是把什麼骯髒的穢物吐出來似的把話講完后，在旁邊聽的人，都不由得異口同聲地問道：「像貓……您講像貓是怎麼回事呢？」

「對於她本人來講，當然是有原因的了，不，應該說是麻耶子和我有責任才對。」

裕介滿臉浮出笑容，說道：「金田read.99csw.com一先生當時看了嗎？」

「由我來管理的，我是沒有權利拒絕由紀子的要求的。」

「嗯，經常會……這對麻耶子也好，對我也好，都是頭痛的事情。」

佐佐木裕介一臉肅然地在警部的面前深深把頭低下。他年紀在四十歲前後，皮膚白皙，看起來很溫和，但是他臉上有著一抹憔悴之色，不知是因為聖尼古拉伊醫院的工作太忙，還是因為這次的事件的打擊所致。

「由紀子小姐飛回來，是因為錢花光了，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呢？」

「他的夫人就是重吾氏的妹妹吧。」

「麻耶子和我結婚時，由紀子是十二歲，正好是步人青春期的時期，當時她在讀初中一年級。她失去父親星島重吾氏的時候，是在昭和二十九年〈1954年）九歲的時候，三年來，她都是和母親兩個人一起過來的，然後，突然的，我就闖進了她的世界里……唉，真是個令人費解的年紀啊。」

「金田一先生對畫可真是有研究啊。」

「除了由紀子和我以外，還有一個叫做坂口貞子的老太太。老太太在我們結婚以前，是伺候麻耶子的，老太太一直是在星島家幹活的。剛才濱本先生也見到過的，如果問問她的話，就會理解我們為那孩子操了多少的心。」

「我雖然在輕井澤，有一間別墅用來消遣，但最多也只有在夏天裡，去個三、四回，一般都會在那裡住上一晚，所以，妻子走後，我一個人像寡婦一樣待在那裡。」

「對了、對了，是叫做岡戶圭吉，岡是岡山的岡，戶是神戶的戶，圭是上下兩個土宇。」

「是芙蓉會的成員，在麻耶子死後，關於『遺作展』什麼的，她幫了不少忙，比起我來，由紀子先和她親熱起來的。由紀子對我曾經說過，說爸爸和中條阿姨結婚吧，那孩子和我倒是不知為何挺融洽的。」

「是誰呢？」

「嗯，是啊。」金田一耕助笑嘻唁地問道，「佐佐木先生，您有沒有再婚的意向？」

「當時您夫人的反應如何？」金田一耕助問道。

「您夫人當時只是她一個人嗎？」

「什麼事情呢？」

「對不起，您和星島由紀子小姐是什麼關係？聽說是您夫人帶過門來的？」

「那時候，我們和岡戶家也進行了談判，決定先把他倆分開。圭吉輟學離家出走不久，就用丘朱之助的名宇，開始畫起了漫畫。這個圭吉其實就是一種變態的人，一面有著容易被年長的女性所吸引的女性化特徵，一面還對少女有著另外一種情結，後來，聽說他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發生了關係，差點被告到有關部門。」

裕介正要直起腰來的時候，牧野副警部從旁邊說道：「對不起，由紀子小姐的生父，那個叫做星島重吾的人，又是做什麼的呢？」

「這麼九-九-藏-書說來，遺產應該有很多的吧？」

「後來，和由紀子小姐的關係呢？」

「是啊，正如您所言啊。」等等力警部深有感觸地小聲附和道，「就算她在這時候染上了『離家出走』的壞毛病，但是，她有沒有男朋友呢？」

等等力警部沒有特意地掩飾自己臉上流露出來的厭惡之色，金田一耕助又感到了那種從腹腔底部湧上來的一種不快之感。

「是個喜歡畫一些奇怪、陰森色情畫的人。」金田一耕助也是知道的。

「後來找到他們私奔去的地方了嗎？」

「怎麼會呢，有了金田一先生的話，我想案件很快就會有眉目的，我也就更有信心了。不過，真沒想到，先生會知道我那死去的妻子。」

「不好意思，謝謝啦，問了您許多失禮的問題，實在是抱歉，今天就到這裏吧……金田一先生，您還有什麼……」

「那女孩是怎樣講的呢？」

「私奔？」

「是目黑學皖的高一學生。」

「嗯，在輕井澤和熊之平之間的，叫做錐冰峰的地方，道路狀況非常險惡，在打方向盤時出了意外。」

「對不起，請問您和夫人是在什麼時候結的婚呢？」

「對了、對了，是在一家叫做『星島商事』的公司，做照相機、縫紉機和晶體管出口貿易的。星島商事這家公司現在還有，但在重吾氏去世后，麻耶子就再也沒有過問過公司方面的工作了。」

佐佐木裕介有點納悶地看著他，問道：「對不起，這位是……」

「哪裡，提起中條奈奈子的大名，很多人都會知道的，她很有名氣的。好，就到這兒吧。」

「對不起，您貴庚啊？」

「那個是麻耶子和她的前夫星島重吾氏之間，留下的惟一的一個孩子，不好改姓我家的姓。」

「是和她有血緣的人。」

「哦，這個不會吧……」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瞠目結舌。

「什麼意思呢？」

「啊，那當然是啊，但是我們一直都認為，『青色蜥蜴』只是盯住妓|女作案，可是這次是第一次普通的小姐成了被害者，而且是年齡只有十五歲的少女。所以想了解一下由紀子小姐的性格，和平時的生活方式。」

「由紀子是有財產的，她的生父星島重吾氏死去時，遺產分給了麻耶子一部分，其餘的都留給了由紀子。麻耶子替由紀子管理著這一部分財產，但後來因為她們母女反目，由紀子提出要回財產，麻耶子就隨她的心意，全都拿給了她，不然，由紀子會在家裡鬧的。」

「哦，對了，他的名宇叫做岡戶龍平，是在西銀座六町目經營著一家叫做『雙龍』的夜總會，至於住址嘛，查一下電話簿就可以知道了。」

「這位……這位就是金田一先生嗎？先生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的，這麼來說，先生也是這次事件……」

「原來是九*九*藏*書這樣，啊，不好意思，問了許多你們家的隱私。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這次的事件，您有什麼線索嗎？」

「對不起，您講的中條阿姨，是中條奈奈子女士嗎？」

「就是女性化……的意思，從說話的腔調，到平時的態度，全部都……那傢伙還對麻耶子懷有一種像是愛慕一樣的情結。金田一先生和麻耶子有沒有見過面呢？」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相互對望了一眼，裕介臉上的表情非常沉痛。

「不，不能說是我對麻耶子講了，而是麻耶子把話從我的口中掏了出去，她不搞清楚的話，就絕不罷休。」

「那時……您的夫人遭遇車禍時，由紀子小姐呢？」

「嗯，去年復天在輕井澤……出了車禍，這件事情，當時在當地的報紙上面，曾經特別報道過，因為我妻子是一個有名的女油畫家。」

「但是，老是這樣出走的話，需要花不少錢的吧，錢是怎樣解決的呢？」

「濱本先生，你知道這個叫做丘朱之助的漫畫家嗎？」

「我還真的喜歡看看畫，您夫人應該是屬於芙蓉會的吧？」

「昨晚住在了醫院裏面。因為坂本老太太打電話來，說由紀子住在外面了，這種事情經常會有發生，所以，我並沒有太在意。後來，濱本先生就來了。」

「是，那次遺作展，就是芙蓉會的人員幫助組織的，對於我來講，也是想盡最後的一點心愿……」

對於牧野副警部的問題，濱本刑警回答道：「嗯，經常會在《周刊怪談》上面看得到他畫的漫畫，是最近才走紅的。」

「那麼，再問你最後的一個問題，昨天晚上，您在什麼地方？」

「有什麼原因嗎？」

「啊，您夫人也去世了嗎？」

「是在東京，因為去年夏天，她當時在準備參加髙中考試，所以沒有時間去避暑，妻子因為在東京有急事，也是因為由紀子。」

「還沒能夠做出貢獻，實在是慚愧啊。」

「如果沒有去世的話，今年十月五日，就是三十八周歲。」

沉默了一段時間后，等等力警部淸了清嗓子說道：「那麼，後來您和夫人談過這個事情了嗎？」

「圭吉的父親岡戶呢？」

「啊，星島麻耶子女士的作品，我曾經觀賞過，記得去年在銀座的畫廊，還舉辦過她的遺作展覽呢。」

「由紀子小姐去世后，那財產呢？」

佐佐木裕介一面苦澀地微笑著，一面咬緊了嘴唇。

「對不起……」等等力警部從旁插話了，「您講到過，您的夫人是去年夏天在輕井澤的車禍中遇難的，那是怎麼一回事呀？」

「聽說是在五反田那邊的公寓里，詳細情況嘛……不如去他的老家，或者去雜誌社問一下的話，馬上會清楚的。」

「果然就是他家的小姐，是星島由紀子小姐。」

「即使是結婚之後，夫人依然是使用著『星島』read.99csw.com的姓嗎？」

裕介的額頭上冒出了油汗，大家都靜靜地看著他在聽。

「可能要轉移到岡戶家吧，在法律上面，我和由紀子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您和麻耶子結婚前……」

佐佐木裕介又咬緊了嘴唇。

裕介苦笑道：「金田一先生，我想您可能會知道，妻子和我結婚以前，就以『星島麻耶子』的名字而出名了，所以，她筆名一直是用『星島麻耶子』，而戶籍上面登記的，當然是佐佐木麻耶子。」

裕介面色沉重地盯著桌子看了一會兒，倦怠地抬起眼睛說道：「唉，這種事情只要調査一下的話，馬上就會清楚的，我就說出來吧，那女孩子對於我們夫妻來講，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妻子去年夏天出車禍，也都是因為這孩子。」

「難道是表兄弟嗎？」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三點，在向島警察署空落落的審訊室里，和牧野副警部、濱本刑警一起走進來的佐佐木裕介，一臉的憂愁之色。

「哦，我是第一次結婚。像長年干我們這樣工作的，會覺得結婚很麻煩的。但是後來碰到了麻耶子，這恐怕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交往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我就向她提出了求婚，或許我也有一點女性化的地方。」

目黑學院是一家有名的貴族學校，都是一些有錢人家，花了好多錢讓自己的孩子待在那裡。金田一耕助也聽說過。

裕介再次沉默起來，臉上沉痛的愁雲，也越來越濃了起來，然後，他像是要擺脫這愁雲似的斷然講道：「反正解剖結果也會出來的，我就先說出來吧，那女孩是在上初二的時候失貞的，總而言之，她是知道男女之間那種事的。」

「現在，他是做什麼的？」

「漂亮是漂亮，是一個氣質非常好的女人，作為女人來講，她的性格十分少見，是個非常爽快的人……所以會被年輕的、女性化的人所仰慕。」

「那個青年漫畫家，到底是怎麼和由紀子小姐發生問題的呢？」

「我不太清楚，好像並沒有就這樣完全分手。當然和由紀子有過關係的男人，不僅僅是圭吉一個人，自從和圭吉的事情被揭破以後，她開始變得經常離家出走，每次我去找到她時，和她在一起的男人都不一樣。」

「吵架的原因是……佐佐木先生，當然會有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都已經講到這個份上了，就不要隱瞞，都說出來吧。」

「我雖然是她的監護人，但沒有能夠起到監護的作用，真的是很慚愧啊。」

裕介有點狐疑地看了一眼等等力警部的臉，說道：「那當然是遭到了最近新聞裏面常出來的『青色蜥蜴』的毒手了吧，這裏的牧野先生也是這麼認為的。」

「年紀呢？」

「就是由紀子生父星島重吾氏的妹妹的兒子，那是個怪傢伙，不知為何，總感覺他是一個像貓一樣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