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由紀子小姐的母親嗎？」

從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早報開始，報道的「大東館事件」，每家報紙都只是忠實地按照事實情況，做出了報道。

「是前年的秋天，畫展是從春天開始準備的……可是，我正式加入『芙蓉會』，的確是在前年秋天，是丈夫去世以後的事情。」

「太太，對於這次的事件……小由紀子的事件，您是在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啊，是嗎，好吧，對於這次的事件，您有什麼看法嗎？」

「輕井澤那邊，一進九月份，人們就陸續地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回東京了，一個個別墅，就好像是梳子被一根根拔掉梳齒似地，變得開始清靜起來。可是，我們計劃是要待到二十號，再回去工作的。她住在千之瀑，我是住在南之丘……然後，是在九月十二日的下午四點鐘左右，她開著車子來到我住的別墅，告訴我，她的丈夫打電話過來了，要回東京去，可能就不會再回到這裏來了，雖然說好了一起在這兒，待到二十號的，但也只能是以後在東京再見面了。她是來向我道別的。」

「啊，不好意思，在您這麼忙的時候來打擾您，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您……」

「好像是『青色蜥蜴』乾的吧，這種事情，我怎麼會有線索呢？」

「電視轉播是兩點鐘開始，到兩點半，本來是在這之後，要和佐佐木先生在銀座那邊吃晚飯的。可是，電視轉播結束后，從《周刊星期日》那裡，有電話打到電視轉播局裡來，說讓我在轉播結束后，給他那裡回個電話，於是我就給那裡打了個電話，《周刊星期日》說：昨晚，他們那裡開了一個座談會，在出席者名單里，預定的有我們『芙蓉會』的會員安成友子小姐。可是，安成友子小姐她以前就血壓有些髙，昨天因為有些頭昏，便推掉了預約，所以，希望我能夠去救救急，我怎麼也推不掉，就答應了。」

「那麼您對於這次的事件，有什麼線索嗎？」

「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哪裡會有看望安成小姐的心思，我馬上借安成小姐家裡的電話，東打西打，終於聯繫到了才回到聖尼古拉伊醫院的佐佐木先生。佐佐木先生當時好像是無計可施的樣子。在這種時候……男人往往反而不行，於是我就立刻跑到醫院，幫忙處理一些後事……所以，今天我等一會兒還要去見他呢。」

「由紀子和朱之助，就是圭吉，他們倆的關係，您知道嗎？」

「那麼，您結婚以後，就停了一段時間，沒有繼續再畫畫吧？」

「是，是的。」奈奈子加快了語調說道，「她和我都是已經去世的近江秋子老師的門生，是ｒｅａｄ.99ｃｓｗ.ｃｏｍ同門弟子。她不如說是結婚……和前夫星島重吾先生結婚後，才作為一個畫家，打出了自己的名聲，總之，她是一位家庭、工作兩不誤的成功女性。當我因為流產而失望之際，遇見了她，是她鼓勵我一定要繼續畫畫，鼓勵我舉辦個人畫展，就這樣，所以我就和丈夫談論此事，丈夫也表示支持。就這樣，我又重新學習了畫畫，並試著舉辦了畫展，沒想到，反映還不錯，於是我就開始變得不知天高地厚起來了……」

中條奈奈子的個人作品展覽，正在這個大樓的六樓裏面展出，所以，是她提出來要在這個地方會晤的。

「哦，是嗎。」金田一耕助低了一下頭說道，「這樣刨根問底，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因為對以前的小林奈奈子，一直放在心上……警部先生，對不起了，您請。」

「可是怎樣？」

「她母親去世后，她在我家裡住過一個月，那時候，我隨便就拿小由紀子當模特，畫起畫來。當她站在模特台上面對著畫布時，可以發現，她還是有長得像麻耶子小姐的地方的，把這些地方特別描畫過後，小由紀子真的喜歡上了那幅肖像畫。」

「志保子她怎麼啦？去世了嗎？」

「開始時我倒沒有這樣想，結果卻成了那個樣子，使本來對悲觀的小由紀子，開始對自己產生了信心。」奈奈子一副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的樣子點頭說。

「哇，哈哈，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這話也太誇張了，佐佐木先生，他是那麼急性子的人嗎？」

奈奈子的作品共有十六幅。

「那是在什麼時候啊？在我印象裏面有一幅叫做《收穫》的畫。」

「呵呵，」奈奈子一個人乾笑了幾聲，說道，「她是個早熟的女孩子，她總是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阿姨啊，你和我爸爸結婚吧，你做我媽媽吧……』但是，那是有秘訣的。」

「您和他見過面嗎？」

「嗨，我給築地的聖尼古拉伊醫院打電話時，是三點鐘左右，正好他那個時候，和刑警先生一起去了向島。但是，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沒有在那裡，我就留言說，取消今天的晚餐，然後，我在銀座逛了兩個小時的畫廊，在五點半的時候，我出發去築地的會場，叫做柳屋的地方，當時我給醫院打過電話，但是，佐佐木先生還沒有回來。後來我聽說，佐佐木先生在那時，去了田園調布的岡戶家。」

「嗯，就是今天早報上面登的、岡戶圭吉的父親吧。」

「什麼意思呢？」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在會場裏面，轉了半個小時，每一幅畫都富有個性，讓等等力警部https://read.99csw.com看得目瞪口呆，不解其意。但是通過這些自由奔放的手法，和強烈的色彩，彷彿可以看得到奈奈子的性格。

大東館事件的受害者服部千惠的雙親，是在立川與駐紮日本的美國軍人做生意的，因而，家裡的人對於性|交這個問題，還是看得比較寬容、比較開放的。生在這種環境里的千惠，當然也就早熟了。千惠是轉了兩個中學校后，才落戶到了目黑學院，介紹千惠認識朱之助的，果然是由紀子。

「後來，您和佐佐木先生見面了嗎？」

「前年的秋天……怎麼，為什麼要問這個？」奈奈子的眼睛里，閃過有點帶有既具戲謔、又具挑釁的光芒。

「啊，是嗎，然後呢？」

就是在這個時候，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在銀座的M百貨店六樓的T咖啡店裡，同中條奈奈子一起喝茶。

「對於圭吉這個男人，您是怎麼看的呢？」

十二月二十三日的傍晚，本來，當時朱之助也說，要請這兩個少女吃飯的，但是她們家裡的家教，比千惠的家教要嚴厲，另外，就是二人對於自認為是朱之助的妻子、戀人的千惠，抱有嫉妒感和厭惡感，所以，二人沒有在朱之助家裡吃飯，留下千惠一人而走了。

「那麼，您就推掉了佐佐木先生那邊的晚餐了？」

「啊，這件事……」奈奈子的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接著說道，「警部先生，您聽說過岡戶龍平先生嗎？」

也許是尊重這個叫做丘朱之助的岡戶圭吉的人權，還沒有一家報紙，登出猜測這件事件和「青色蜥蜴」的事件有關。但是各家報社老練的編輯人員，在對於星島由紀子事件的報道編排上，早已做過精心安排，等於是暗示了這個事件的不一般性。

「啊，是那個事情……」奈奈子的臉色變得更加暗了下來，「金田一先生，對於那件事情，我也是有責任的。」

奈奈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副悲喜交集的表情。

這是金田一耕助問的。

「那就是說已經訂過婚的話是錯了？」

「不，不是這樣的。」奈奈子忽然變得沉悶起來，說道，「我在結婚第五年時懷孕了，丈夫和我當時都很開心，但是，六個月時竟然流產了，我竟然成了以後不會生孩子的女人了。」

「建築公司的，中條組這個名字您知道嗎？中條組的老闆中條辰馬，就是我的丈夫，他是一個老頭子。」

「可是……」等等力警部的眼光開始變得犀利起來了，他一面凝視著奈奈子的臉，一面問道，「小由紀子不是跟你很親近的嗎？」

「當時丈夫和我都很失望，但是，丈夫和他以前的夫人之間，曾經生九九藏書過兩個孩子，並不發愁沒有繼承人。可是我總是覺得沒有孩子好寂寞哦。」

「咳，這個也不能算是您的責任……那好，警部先生，正好，我們可以欣賞一下這裏的畫，然後再回去吧。好，您請，請，請不要麻煩，就讓我們自己欣賞欣賞好了。」

「啊，那件事情嘛……您知道我昨天上了電視的吧？」

「是什麼時候？」

「圭吉的話，經常……在成城的家裡見到過他。」

「這個……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也就那麼多吧……對了，我從小由紀子那裡聽說，他從家裡面出來后，開始畫起漫畫來了。這件事情，我是從今天的早報上面看到的，我也僅僅是吃驚而已，別的沒有什麼。」

奈奈子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手錶，現在已經過了一點十五分。

「那……」她一邊用勺子在紅茶茶杯里攪動著，一邊露出了調皮的笑容，「我不會說，絕對不會和那個人結婚，他雖然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沒有正式訂婚的事實，我還想過一段時間快活的單身生活。」

「沒什麼！請問你和佐佐木先生的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呢？」

「哈哈哈哈。」奈奈子開心地大聲笑了起來，「金田一先生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行家啊，是，那個小林奈奈子就是我哦。」

「哦，是都鳥旅館的那件。」

「太太，對於圭吉，您有多少了解呢？」

「嗯，我知道。」

她的特點是個子很髙，身材苗條。她的容貌不算是出眾的，也沒有怎樣化妝，但是五官端正，面部表情豐富，還是挺漂亮的。她的言語動作都是乾脆利索，給人以爽快的感覺。年紀大概是三十二、三歲左右吧。從她那寬闊的額頭，和會說話的眼睛，可以看得出，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致命的缺點？」

「啊，是嗎。不過，您知道他的第二任夫人，算是小由紀子的嬸子吧。」

這已經超越了犯罪案件的范畤，都快要發展成為社會問題了。接下來的就是五反田事件了，僅僅十三歲的少女，在全|裸的情況下，被綁在床上長達二十個小時之久，被發現時，早已昏迷不醒，這樣的報道，無疑對於公眾，又是一個新的打擊。

「嗯。」

「麻耶子小姐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是她女兒小由紀子，長得卻像她父親，這點好像很讓小由紀子感到自卑，因為自己的母親太漂亮了。所以，她總是對母親採取一種抵抗的態度，可是……」

「這次的事件？您講的是小由紀子的事件？還是大東館的事件呢？」

「嗯，您請。」

「對不起，可以問問以前您丈夫是做什麼的嗎？」

二十三日的傍hｔtｐs://ｒｅａd•9９cｓw•cｏm晚時分，和千惠一起去朱之助公寓的其他兩個少女也找到了。據她們所言，那天是千惠提出來，請她倆去玩的，但她們那次去朱之助的公寓，並不是第一次。對於是否被朱之助玩弄過這個問題，兩個人都持否定的態度，但是兩個人都承認，有過差一點就被玩弄過的經歷。即使是這樣，她們也並沒有就從此不再理會朱之助，還是從他家裡出出進進的，這可能是她們在這個年紀，對於「性」這個問題，充滿了好奇心的原因吧。

「佐佐木先生確實是對我提過求婚，我當時比較猶豫，不是因為對他有什麼不滿的地方，是因為我有致命的缺點。」

「不，還沒有見過。」

「是關於麻耶子小姐遇難的事，當時我也看了報紙，是交通事故吧？」

「是的，當時南之丘的霧，已經開始濃了起來，我想，錐冰峰那邊就更不得了，就請她要多加留心，當時我家的傭人妙子小姐也在場的。後來我才知道，當時果然又是為了小由紀子的原因……我要是再多堅持挽留一點的話……現在，每當我想起這件事，心中都還……」

「正好是那個時候，我認識的麻耶子小姐。」

星島由紀子的事件，自然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反應。前兩件案件被害的都是妓|女，或看起來像是妓|女的人，而這次，被害的是良家少女，而且，竟然是未成熟的少女，社會上的反應很強烈、很嚴峻。

「是啊。」

金田一耕助感覺到了，等等力警部從側面看過來的目光，是多麼的灼|熱！但他還是保持著自己特有的那份平靜。

但是，金田一耕助依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有，我以前——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知道，有一位叫做小林奈奈子的、被大家所期待的年輕女畫家，我也曾經欣賞過那個人的畫。我時常懷疑，那個人是否就是最近兩、三年非常出名的中條奈奈子。」

這是中條奈奈子對於等等力警部最初的提問，所做出的回答。她說完話后又爆發出大笑聲來。

「嗯。」

「那是在去年九月十二日發生的事情，當時我也是待在輕井澤的。」

「就是說，你畫得比本人要漂亮了。」

「對於那件事，我只是感到吃驚，其他沒有什麼。您是知道的，小由紀子過的是沒有規律的生活，她在我家裡，也寄宿過一個月左右，我根本就管不了她。」

「如果您和佐佐木先生結婚的話，那麼對於由紀子小姐，您是怎麼考慮的呢？」

「哈哈。」奈奈子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金田一先生觀看過那次畫展嗎？」

金田一耕助也在腦海里，回想起由紀子當時死時的模樣，想到如果她活https://read.99csw.com著的話，可能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女孩，身上或許散發著年輕人的魅力……

「我是不會生小孩的，他也講過沒有關係的。但是，他現在還年輕，將來老了以後，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想法了，我還是繼續過我這寡婦的日子吧。佐佐木先生確實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人。」

「您講的『秘訣』是指……」

「是嗎？……」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中午時分，丘朱之助依然是行蹤未明。另外，服部千惠還沒有完全恢復到可以問話的狀態。

「以前的丈夫是去世了嗎？」

可是，在等等力警部開口問話之前，奈奈子先開口道：「警部先生，剛才失禮了，說了一些打岔的話……」

「啊，原來如此，後來呢？」

「嗨，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猜想這個叫做中條奈奈子的女人，會不會就是小林奈奈子，好像是在……前年吧？好像是秋天的時侯。」

「您以前曾經結過一次婚吧？」金田一耕助從旁若無其事似地插話道。金田一耕助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特殊的表情來，只是一副順口問問的樣子，他還眨巴著快要打瞌睡的眼皮。

「原來是這樣，然後，緊接著就發生了車禍的吧？」金田一耕助的語氣始終是平靜的，等等力警部的眼睛里，卻閃爍著怪異的光芒。

「嗯，聽說是幾年前去世的，後來，就是現在的夫人操太太了。操太太在麻耶子小姐去世以後，在追悼會和喪事議事上見過她幾次，她真是一位人品很好的人，她曾經說過，會把小由紀子接過去的。」

「嗯，這個我是知道的，她叫做志保子，是這次出了問題的圭吉的母親。」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但奈奈子顯得很心煩的樣子。

「座談會是在六點鐘開始的。在那個時候，晚報已經出來了，但是我沒有看報。那麼，如果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是在八點鐘，座談會結束以後，我去安成小姐——安成小姐家住在目白，我去她家看望她時，她說：『不得了了，這不是麻耶子小姐的千金嗎？』她遞給我那份晚報，我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這個……」奈奈子好像是很為難的樣子，沉默片刻后說道，「在有這種事情發生過後，對於這樣的問題，真是很難回答。為什麼呢？用一句話來形容……他是一個帶有女性化的性格特點的人，而且，好像對於麻耶子小姐，他還懷有愛慕之心。就回答這麼多可以嗎？」

奈奈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但金田一耕助沒有露出一絲笑容，還是眨巴著眼皮說道：「中條組我也是知道的，因為您丈夫去世了，所以您又開始畫畫了嗎？」

「在家裡畫過的，但是我當時在盡心要做一個好的家庭主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