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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無底深井

第十四章 無底深井

「嗐!田代哥,可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呀。快過來吧……」
金田一耕助神情茫然地注視著瑪麗的側影。
那一口石縫中天生的井筒,直徑約有五日尺,呈不規則的圓形,四周圍著井欄、上面拴著稻草繩。不過,井欄、草繩都已腐爛不堪,假如失身靠在上面,恐怕會連人帶井欄一起跌入井中。
儘管由紀子天真爛漫、多嘴多舌。但是,畢竟年紀不到,因而,一旦遇事,便缺少一種自制力。不是悲傷、恐懼,而是強烈的衝擊刺|激了她的淚腺,兩眼裡的淚珠奪眶而出,恰似孩子撒嬌一樣,跺著腳嚎啕大哭起來。
插科打諢的,是逍遙漢田代幸彥。
「那末,殺害矢部大爺的,會不會是女人呢?」
「誰呀?是誰在那兒……呢?」
「喂,由紀子,磨蹭什麼呢?署長可等得不耐煩了。」
「那就是我母親所患的病、我母親悲慘的命運呀。不過我母親不久就會回來的。」
「看來真夠深的。」
瑪麗默默地從金田一手中接過電筒,照了照木衛的臉。
「啊。」
金田一耕助打亮手電筒,悄悄朝井裡望去。人們說的不假,它果然是一口無底深井,手電筒光根本照射不到那深不可測的井底。他試著扔了塊石子,只見石子旋即被黑暗所吞沒,左等右等,卻聽不到半點反響。
木衛雖說年近七旬,但卻身強體壯,皮膚也很白|嫩,而且,面九*九*藏*書色紅潤,充滿生機。假如沒有這場橫禍,他恐怕還會活上好多年的。然而,他那充滿生機的軀體,此刻,已開始冷卻;圓睜的雙眼,也讓人感到空空如也;兩鬢銀光閃閃的白髭,也讓人覺得異常痛心。
「嗯……」
「哦,因此,可以認為:23年前的案件,今天的案件,均系同一犯人所為。這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呢?」
「萬萬不會。因為,家母不是那樣的人嘛。」瑪麗平靜地從木衛的屍體旁站起身來,「啊,山崖對面似乎來人啦!」
「嗬,是署長嗎?請過來,出大事了!」
「好的。」
話語畢竟並未講完,她突然痛哭起來。
「不,哪兒的話。不過……」
「矢部大爺……已經不行了?」
「真討厭,真討厭,說阿姨干這種嚇人的事,胡扯!胡扯!純粹胡扯八道!」
過了一會兒,瑪麗總算不哭了。她平靜下來,用手帕擦了眼淚。
「喲,手電筒掉到這兒了,還能亮嗎?」
名不虛傳,它真是一口無底深井。大概一直深到了十八層地獄之中吧。
果然,峽谷對面出現兩三盞燈,傳來了神崎署長的聲音。
23年前,也是在這個幽黑的洞窟里,自己的朋子姑姑和矢部慎一郎叔叔要好起來,繼而引起英二本人被害,嫌疑加在了朋子姑姑身上。而且,這一次豈不又要發生同類事件嗎?https://read.99csw.com不,不是已經發生了嗎?……
不錯,有一種女人,每當受驚過度,頃刻間淚腺便會莫名其妙地受到刺|激而啼哭。但是,瑪麗剛才的眼淚,是不是那樣呢?假如那樣,這個姑娘可就太冷靜了。
金田一耕助長吁短嘆著,一邊自暴自棄地搔弄那亂蓬蓬的頭髮。這時,在由紀子和坎波的帶領下,神崎署長和田代幸彥跑了過來。
「請原諒,阿姐。可是,矢部爺爺手裡抓的面紗……那不是阿姨的嗎?」
「看來一下子就斷氣了,已經無可救藥了。」
「由紀子、由紀子。」
「先生。」
「哎呀,是阿姨的面紗……」不知什麼時候,由紀子來到金田一耕助的身後,只聽她屏息地說,「那末……那末……是阿姨把矢部爺爺……」
「唔,沒見呀。你哥哥,剛才那個怪漢,都沒……。由紀子,那邊也沒有嗎?」
「不,這種看法未必沒有道理呀。從邏輯上看,也許不無可能性。不過,我總感到有點過於離奇。」
此刻,懸崖對面傳來田代幸彥的喊聲,由紀子這才吃驚地回過神來。與此同時,一陣難以抑止的強烈顫慄順著脊樑,傳遍了全身。
「哎呀,沒見到我哥嗎?」
「哦,不錯。」
這個姑娘為什麼會如此悲慟呢?對一個說不定就是自己母親所殺的老頭,為什麼竟會如此下淚呢?不,莫如說,這姑娘九九藏書剛才簡直就絲毫也沒有把母親的去向放在心上。難道,她竟然對自己母親殺害木衛后、能夠平安逃脫那末有把握嗎?
瑪麗在做出回答之前,先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
此刻,在由紀子的心頭,驀地湧起一種奇怪的煩躁不安來。
「嘔,聽這聲音是由紀子呀。」是神崎署長的聲音,「光說過去,可是,去不知該過哪裡、怎麼過去。我們完全迷路了……」
「離奇?你是說我的想法離奇嗎?」
瑪麗鬆開由紀子的肩膀,走到金田一耕助身邊。一邊打量,一邊聲音沙啞地低聲問:
「好深呀。」
「謝謝,由紀子。不過,誰也沒有說,我母親會幹這種嚇人的事呀。沉住氣嘛。」
這個姑娘究竟在想什麼呢?金田一耕助刺探地看著對方。
「嗯、嗯,可是……」由紀子還在抽抽搭搭地哭著,「阿姨到哪裡去了呢?不,為什麼一個人要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呢?」
「啊,是金田一先生呀。金田一先生,大事?什麼大事?總不會又出人命了吧?」
「剛才,在聽到矢部大爺聲音的同時,似乎還聽到有女人的聲音,是吧?」
「嗯,對,不過,有一點不對頭。由紀子,你要相信這一點:我瑪麗的母親,決不會幹出這種嚇人的事來!」
「這一次,又怎麼樣?」
金田一耕助悄悄走到井邊。
金田一耕助畢竟不便說出:那個女人,不就是你的母親九*九*藏*書嗎。
後面,只剩下金田一耕助和瑪麗兩個人了。雖說時值盛夏,洞中空氣,卻冷冰冷冰,只感到陰森刺骨。說不定,殺害木衛的兇手,正隱匿在這一帶的黑暗之中,窺伺著他倆的一舉一動。
哥哥可能是躲在洞窟的某個黑暗之中。這位哥哥深恨矢部爺爺,尤其害怕他和阿都的事一旦被人知道,不知會鬧成個什麼樣子來。
「家母……家母此刻會不會已回去了?不過,我聲明,剛才的哀嚎,並非家母。」
瑪麗又把手電筒交給金田一耕助,旋即合掌對木衛行了個日本式的大禮。而後,兩手捂臉,低聲嗚咽起來,那真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嗚咽。
那個手電筒,顯然是木衛被人刺倒時,從他手裡甩出去、滾進了石縫裡的。金田一耕助試著按了下按鈕,好像並未摔壞什麼,電筒亮了。
瑪麗目光暈眩地扭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啊,這麼明確判斷,還嫌為時過早。不過,在慘案發生的現場,看來確實有過一個女人。」
金田一耕助蹲在木衛的屍體旁邊,手電筒的光柱照著瑪麗的臉。因而,金田一耕助的身影處在黑暗之中,不知道作何表情,大概正在觀察瑪麗的表情吧。
「阿姐和坎波先生。……我打算過去接你們的,可是,又有點害怕……」
金田一耕助加重語氣,試探地看著對方。
「你怎麼能夠如此肯定呢?」
由紀子猛烈地將頭搖來搖去,就像九*九*藏*書小孩搖頭否認一樣。有人從身後溫柔地抱住她的雙肩,是瑪麗。
只聽到田代幸彥那可以信賴的聲音,卻已看不見峽谷對面的燈光了。由紀子便也領著坎波從這邊進了洞里。
「由紀子小姐,那末,你拿上這個吧。」轉而又說,「不,這個先放在這裏吧。不如拿這個……瑪麗小姐拿來的手電筒……這樣,就不會感到噁心了。」
「哦,我這就去。田代哥,你們也進那個洞里去,在第一個兩岔路口等著,我和坎波到那裡接。」
「坎波,你陪著由紀子嘛。……由紀子,讓坎波陪你,不願意嗎?」
「失禮了。因為我受驚嚇太厲害,……和由紀子一樣。」
「金田一先生,」瑪麗面無懼色、正面看著金田一耕助的眼睛,「今天,我聽由紀子講,距今23年以前,在這個鐘乳洞里也曾發生過一起殺人案。據說,當時犯人用的兇器就是鐘乳石,這一次,又……」
金田一耕助和一起窺視井底的瑪麗,不禁面面相覷,嚇得直縮脖子。
「你們那邊到底都有誰……?是金田一先生和由紀子……嗎?」
「嗯,唔,有一點……」金田一耕助的目光一直看到對方的眼底,「瑪麗小姐,倒是令堂到哪裡去了呢?我們的的確確親眼目睹令堂……不,一個惟妙惟肖的中年婦女,站在那裡的。」
「嗯,沒有呀。跑到哪裡去了吶?」
瑪麗扭臉避過光線。
金田一耕助懶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