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署長，假使如此，豈不是已經出洞了嗎？」

「您這麼講，是一種逼我著急的戰術喲。」

「據說，從明天起，就要對鐘乳洞進行大搜查了。」

瑪麗目光犀利地凝視著金田一耕助，彷彿要將他望穿。

瑪麗坐在牌桌前，一個人無聊地擺弄著撲克牌，獨自玩著。一見到金田一耕助，她喜盈盈地笑臉相迎。

「沒有，根本沒有，我們嚴密監視著那個洞口哪。」

瑪麗十分沉著。

「哎呀，多謝了。」

「是呀，金田一先生，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不過，至今還沒有這方面的跡象。我剛才已經說過，車站已嚴密監視著。再說，這種鄉間小鎮，又和東京一類大城市不同，有了生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嘛。」

案發後第六天的下午，金田一耕助前去拜會射水鎮警察署，神崎署長也陷進了死胡同。

「金田一先生，後來又聽到家母的消息了嗎？」

「金田一先生，我所以對自己的母親坦然放心，正因為此嘛。……」

金田一耕助完全墜入了十里雲霧。

「怎麼，這就要走嗎？連杯茶也沒倒……」

「但是，卻又為的是什麼呢？為了一報當年自己受辱之仇嗎？」

「小姐的意思是……？」

金田一耕助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種神秘的微笑，隱隱地在瑪麗臉上漾開來。

「喔，金田一先生，」神崎署長轉著眼珠，「我想，糧食會不會並非事後才送、而是事先準備好的，放在那個鐘乳洞里……」

「啊唷，先生，此話怎講？」

「小姐把日本警察的能力估計得那末高嗎？」

「毫無線索。車站方面，當晚便作了緊急布置。但是，並沒有半點乘坐火車離開本鎮的跡象。儘管如此，自那天起，卻再也沒有一個人見過君江本人的蹤九_九_藏_書影。」

「先生，謝謝您了。」

署長給金田一耕助講了岡薩雷斯先生給教堂寄款一事。此事，他聽尼古拉神父講過，業已知曉。

「哎呀，瞧您說的……我聽田代幸彥講過先生好多情況。大概先生對於此案的真相，已經了如指掌了吧？」

神崎署長恨恨地皺起了眉頭。

「您是說……？」

「哎呀，這個嘛，我也正想和你聯繫吶。明天就要採取行動了。縣警察總部將增援大批幹警，鎮上的青年團和消防隊也決定派人參加。金田一先生，屆時務請……」

再說，對於尼古拉神父而言，純屬素昧平生的岡薩雷斯先生，卻從遠在天邊的巴西，給這個異國他鄉的無名教堂捐助巨款，也是耐人尋味的。聯想到這一點，似也可以認為君江其人畢竟還是當年的朋子。然而，此人為什麼卻不親自將鐘乳洞的迷宮告訴瑪麗呢？自己儘管知道，卻又害怕重溫當年的惡夢，因而，才對瑪麗隱瞞情況的呢，或者，她果真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另一個人？

「小姐可不是愛著急的女性。」

不，並非沒有。眼下，尼古拉神父和阿作就看到了相似的身影。不過，此事卻不便在這裏說穿，因為他對神父起誓要守口如瓶的。

「我是說，我母親呀，可以隨時隨地、自由自在地發作起夢遊症的。」

「那當然是要等待我們的監視鬆懈啦。大概她們連化裝逃跑的衣服都準備好了。事實上，那天晚上她穿的衣服，就已從井裡找到了嘛。所以，我斷定她是打算等我們放鬆監視后，就出洞，逃離本鎮。」

「為什麼？假如君江本人就是朋子，對於慎一郎來說，她就是昔日的戀人呀，豈不多方救助？」

金田一耕助眯縫起眼睛，看著笑得前九-九-藏-書仰後合的瑪麗，俄而，乾巴巴地說了一句：

「啊，那末，嗨，神父讓我守口如瓶吶。不過，我只悄悄告訴您一個人：前天晚上9點鐘左右……」金田一耕助故作神秘地四下看看，「聽說，有一個煞似令堂的身影曾出現在教堂的鐘樓上嘞。」

不久以後，金田一耕助便離開警察署，前往玉造家的配樓、拜訪瑪麗去了。

「我堅信金田一先生的才幹呀。」

「不，不了。啊，對了，另外，瑪麗小姐，」金田一耕助環顧四周，「您這兩天見過神父或者阿作嗎？」

「啊唷，真厲害。您看我像那種無情的女人？」

「喔，哎呀，動機倒還沒有弄清。不過，有一點，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母女倆來射水鎮，並不是到日本以後偶然光顧，而是早在去年就做了周密計劃的。」

「沒有。阿作嘛，從出事那天以後，再沒見過；神父嘛，前天倒是見過……」

金田一耕助有意信口胡云，彷彿真地甩手不幹了，裝出一副心灰意懶的樣子，在瑪麗讓給他的安樂椅上坐下來。

「可不那末順利喲，尤其遇到小姐這樣精明強幹的人。」

「不，聽說她兩個當然上鐘樓啦。不過，上鐘樓有兩個樓梯，裏面和外面各有一個……兩個人是從裏面的樓梯上去的。這當兒，那個煞似令堂的身影，似乎就從外面的樓梯下去了。尼古拉神父和阿作由鐘樓上向下一看，只見一個背影跑進鐘乳洞里了。」

「後來吶，那個人影怎樣了？兩個人就那末眼睜睜放過去了？」

「雖然如此，假如仍然藏在鐘乳洞內，食品等又是如何解決的？有跡象表明從玉造家那個洞口送點東西……嗎？」

昨晚出現在教堂鐘樓上面的人影，是否瑪麗之母，暫且擱過不提。但是rｅａｄ.9９ｃsｗ.ｃom，它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可是，洞口並不單那一個呀。矢部家那邊有一個，教堂後面還有一個……」

「不，矢部家的洞口萬無一失。」

「找不到其他線索嗎？」

「嗯。」瑪麗歪著頭，「必須住到此案了結那一天。」

經人一提，金田一耕助倒也頗有同感。儘管是否打從一開始，就做了如此策劃，這一點尚屬疑問，不過，從結果看來，倒確實如同神崎署長所說。

「嗨，先生那天晚上也出席鯰川家的宴會了，這一點自然明白。事後再回顧一下那個宴會的前前後後，就會感到，那一切還不都是為著誘騙木衛老人進鐘乳洞才表演的嗎？先生不這樣看嗎？」

「可是，不是說令堂患有夜遊症嗎？」

儘管如此，假如昨晚出現在鐘樓上的果真是瑪麗之母，那末，自那天以後，她是如何生存的呢？瑪麗周圍，警方自然布下了嚴密的監視網，無論瑪麗、河野朝子，還是坎波，都別想矇混過去、和君江取得聯繫。假如有此跡象，警方當即便會知道。

「玉造家的人們，說我對自己的母親過於冷淡，對我很不滿意。不過，我確實並不擔心母親。母親比我精明得多，肯定能自己照料好自己的。」

「哎呀，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阿作和神父兩個人說，在前天晚上9點鐘左右，看到教堂的鐘樓上站著個人影，穿著和令堂一模一樣。當然啦，面目並沒看清……」

假如前天晚上阿作和尼古拉神父所目擊的鐘樓怪影，真是瑪麗之母，那末，金田一耕助也就不能不同意神崎署長的說法：該人還躲在此鎮某個地方。

「友情無情我可不知道，……怎麼，瑪麗小姐，後來您又得到令堂的消息了嗎？」

「金田一先生，我總覺得，那個九九藏書君江肯定仍舊藏在鐘乳洞里。」

瑪麗眯縫著兩眼、凝視著金田一耕助，似乎還在摸對方的底。繼而，她又神秘地一笑。

「不過，假如案子擱淺呢……？」

「不過，署長，假設瑪麗之母藏身洞內，並且，假設洞內又貯存有足夠的食品，那麼，母女倆今後將會採取什麼手段呢？」

「我不相信會那樣。」

「金田一先生，」瑪麗一臉極力辯駁的神情，跑近兩、三步來，「這是什麼意思？您的話……」

此次事件，似乎是23年前那樁舊案拖出的一條尾巴。而在23年前的案件中，該教堂不是曾扮演過某種重要角色嗎？就是說，如同木衛老人所疑，康雄及由紀子的姑姑，那位朋子姑娘，不是偽裝投井，而通過當時尚無人知曉的秘密通道，潛入教堂，被怕烏爾神父所救的嗎？

此外，她是否自稱瑪麗之母，又重返故鄉的呢？金田一耕助也曾一度作此考慮。然而，雖說如此，昨晚出現在鐘樓上這件事，卻有點離奇古怪。假如她腹飢找食，出現在廚房，倒還容易理解。可是，尼古拉神父和阿作卻都強調並無此種跡象。

瑪麗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嘶啞、顫抖。

金田一耕助輕輕一禮，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金田一耕助驀然感到一陣激動。

她的語氣裡帶有一種挑戰的意味。

「哦，這一點似乎已經不成問題了。來日本時客輪上的乘客名單，清清楚楚地寫著她們母女倆的名字。因此，此案十分棘手。……搞不好，就會引起國際糾紛，那樣一來，會對在該國的日本人不利哪。」

「可是，署長，關於那位鯰川瑪麗姑娘，你查問過東京了吧？嗨，我也在報上看到過，恐怕不會假，大概當真是咖啡大王的養女。」

金田一耕助這一奚落，使瑪麗九_九_藏_書頓覺被擊中了要害，一陣吃驚。但是，轉瞬之間，她便放聲大笑起來。

「噢，那倒也是。不過，教堂那邊的洞口呢？」

「嗯？怎講？隨小姐理解吧。」

金田一耕助又望望瑪麗，看看是不是又受到了捉弄。但是，瑪麗粉臉緊繃，對自己既不像揶揄，也不像嘲笑。應該說，瑪麗的雙眸倒是滿含著純真的感情，望著金田一耕助。

「噢，是嘛？」金田一耕助有點泄氣地問，「我說，瑪麗小姐，您打算在此地住到什麼時候？」

「咳！正因為如此，矢部家那邊才萬無一失嘛。那邊有他的妻子阿峰呀，那個阿峰監視丈夫，可比警察還嚴哩。」

「那是……？」

瑪麗依然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金田一耕助，繼而，輕輕一禮，扭過臉去。

霎時間，瑪麗變得目瞪口呆。她望著金田一耕助，突然，兩頰緋紅，旋即緊擰眉頭。

在金田一耕助看來，瑪麗的態度表明，她顯然已考慮了這一點。國籍屬於外國，而且，身份又是一個外國百萬富翁的養女。——瑪麗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作為防護警方進攻的盾牌。因此，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可以說她是一個不可等閑視之的姑娘。

「好，知道了。請千萬算上我一個。」

「另外，署長，你打算什麼時候搜查鐘乳洞呢？」

「沒有。再說，我已徹底解脫了……」

說金田一耕助陷入了迷人泥潭，就是指他目前遇到了君江其人是否當年的朋子這團亂麻。

瑪麗的神色似乎在摸底，她打量著金田一耕助，顯得頗為調皮地笑著，讓人感覺到她那笑容含著有恃無恐的挑戰。

「先生，請原諒。」瑪麗這才收住了笑，「不過，先生講的情況，我了解。河野老師已在鎮上聽人說了。」

「不，那倒不是。」

瑪麗再次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