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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幽洞哀嚎

第二十五章 幽洞哀嚎

「上次,木衛老人遇害那天晚上,你碰到我們就跑掉了,對吧?當時,木衛老人好吃驚喲。」
古林徹三發出一陣干啞的笑聲。
由於聽出慎一郎的話里有一種惱火的腔調。金田一耕助不禁回過頭去看他。慎一郎的眼中燃燒著一種深感懷疑的怒火。
「啐,我沒事兒。」
「怎麼樣?江藤君,你這一隊?」
「可說是呀,」古林徹三用手電筒四處照著,「沒有太大的變化吧。本來,我當時也並不十分了解鐘乳洞內的情況……」
「是這樣:我緊跟在你們背後,無意之中聽到古林君自我表白的話。他說,和我家久不通信的理由是,自感有點內疚。並且,他還這樣來解釋自己的內疚,對吧。說什麼,在英二就要衝進洞去時,他遇到了,還問了情況。說什麼,內疚的是,他當時為什麼沒有同英二一起進洞……不是嗎?」
「那究竟是幾點鐘的事呢?」
當探查此類洞穴時,他們總是一人進洞,一人守在洞口。
「嗯。」
「不,那絕對不會。剛才已經說過,我的視線片刻也未離開過鐘乳洞口嘛。」
「不,連我自己都對自己的倒霉時運感到吃驚嘛。」
「噯。」
大概是越說越興奮之故吧,慎一郎的語氣慷慨激昂,說到這裏,喘了一口氣。
「嗯。」
「是這話呀。」
「矢部先生,古林先生究竟撒了什麼謊?」
「那當然。不過,如果我跟他在一起,恐怕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正因為如此,那樁慘案對我來說,是一件十分痛心的事。」就在這時,稍遲一步的慎一郎和宮田文藏相跟著趕了上來,古林徹三便說,「由於這個緣故,此次落魄投親,也無顏登門了……對慎一郎君也不好意思見面了。」
「大概是從後門吧。從那個窗口,看不到後門,不過,我記得他是從那個方向走回家的。」
「唔,是嗎?那末,金田一先生在嗎?」
「哎,倒也沒有什麼理由好內疚的。不過,木衛表舅太氣氛了……總覺得英二弟的慘死,我也有責任……」
「可是,你當時絕對想不到會發生那種慘案……吧?」
雙方熱情寒暄。
「有勞九-九-藏-書諸位了。」
稍頃,金田一耕助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金田一先生,」過了一會兒,慎一郎先開口了。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後來,慎一郎又接著說道:
峰子對眾人寒暄道,照例是那種絮絮叨叨的腔調。
人們最終採納了田代幸彥的建議。於是,大家便要各自找好夥伴,分頭去搜索一個個錯綜複雜的洞窟。
「哎呀,說起來是這麼回事。朋子……朋子姑娘的信被人發現,慎一郎君和朋子姑娘的計劃暴露,慎一郎君被僕人們七手八腳關進一間房子里。出這個亂子時,我沒在家。我從外面回來時,正是英二弟氣得青筋暴跳、要衝進鐘乳洞的時候。我覺得是出了什麼事,就拉住他詢問情況。英二弟如此這般地匆匆講完,隨後便衝進洞里。當時,我為什麼沒有一塊兒進洞呢……正是對這一點感到內疚呀……」
「那是在撒謊!」
「哦,不,」慎一郎稍事猶豫之後,說:「倒也不是很快。不過,終歸拗不過的。這一點,那天晚上宮田哥已經講過,我的老爺子自己在年輕時,受過宮田岳父大恩。因此,當岳父母雙雙去世,宮田家破落之後,便把峰子接過來,供他上了女子學校。家父為人守舊,殊重信義,認為讓峰子和我成親,是報答岳父母恩情的最好辦法。然而,這分明是家父的一個失算呀。」
「第二支隊未發現異常情況。」
「那怎麼會?在那種黑暗的地方……就我來講,無論對方是誰,我都不願意讓他們看到。不過,表舅說什麼了嗎?」
其他人的腳步聲、叫嚷聲,已經全都聽不到了,周圍一片漆黑,一片使人汗毛倒豎的死寂。
慎一郎的話語,已不再像剛才那樣激烈。他的聲音中帶著悲切凄楚,講完后,便深深地、深深地低下頭去。
「沒有,一次也沒有。」古林徹三提高了聲音,「英二弟的葬禮一畢,我馬上便趕回東京。又過了個把月光景,就到滿洲去了。」
「你有責任……嗎?」
「不錯,也有這種情況的。」
假如慎一郎的話屬實,古林徹三就分明是在撒謊。可九-九-藏-書是,古林徹三為什麼要撒這個謊呢?
「您說的撒謊,是指哪一點……呢?」
「情況是這樣的:朋子姑娘和我的計劃一暴露,老爺子就勃然大怒,把我關押在西式樓房的二樓上。因為那個房間正對著山崖方向,從窗口望過去,鐘乳洞口盡收眼底。我凝望洞口,柔腸寸斷,恨不得破窗跳下樓去……可是,窗下有彪形大漢、虎視眈眈地看守著,又跳樓不得。後來,我看到英二那傢伙從家裡跑出來,奔向鐘乳洞口。彼時彼刻,雖說英二是自己的骨肉同胞,我卻恨不能將他大卸八塊。所以,我聚精會神、雙目緊盯著英二的背影,英二並未受到任何人的阻攔,……嗨,從樓房到鐘乳洞口之間,偏偏一片草叢,所以,英二的身影有一瞬間消失過。不過,很快就又穿過草叢出現了。很難想象他會在眨眼之間遇見了人、還說明了情況的。英二從家裡跑出來,並未遇到一個人,就一直跑進鐘乳洞了。不,還不僅如此……」
「我們小時候,出進慣了。不過,一個人進洞也有點心裏發怵。」
「你為什麼逃跑呢?」
「哎呀,這個嘛,完全不通音訊了……這一點,就我本人來講,也有點內疚哪。」
金田一耕助正想問話的時候,洞深處突如其來地傳出尖利的怒吼和哀叫……兩聲、三聲,高高地、長長地拖著尾音,攪動了周圍的空氣,繼而消逝在洞窟的黑暗之中。
金田一耕助所在的第二搜索隊與神崎署長指揮的主力部隊匯合,是在其後不久的事。
「不僅如此,英二衝進鐘乳洞以後,我的視線也未曾有片刻離開過那裡。一想到朋子姑娘將被英二抓獲的慘狀,我就心痛欲裂。然而,半個多鐘頭過去了,卻還不見英二回家。於是,老爺子大概不放心了,就把僕人們召集到後院里商量辦法。這時,古林君才突然回來的。」
這支隊伍同樣是人手一隻手電筒,所以,威風凜凜,和上次大不相同。不過,比起洞外那金光四射的七月驕陽,加之又聯想到那一令人毛骨悚然的兇案,籠罩在陰森黑暗之中的洞內空氣,真有點冰冷徹骨。
和在read•99csw.com火車上見面時不同,古林徹三說話相當謹慎,同時,還變得十分警惕。
金田一耕助因而弄清了一個事實:當晚在洞中遇到的人就是古林徹三。當時,金田一耕助已經對木衛老人和由紀子說過,他被神崎署長的身軀所擋,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但是,此刻卻弄清了。
「那可能是吧。對他來講,這個鐘乳洞印象極為深刻,然而,卻在洞里發現了我這個剛才滿洲回來的人嘛,哦、嗬、嗬。」
「這事就這樣吧,古林先生。」
鑽過一個十分狹窄、類似隧道的洞窟,金田一耕助輕鬆地直起身子,招呼隨後而來的古林徹三。
「這個洞,真讓人毛骨悚然哪。……一個人,可真沒有膽量進來。」
「不,倒也沒有……沒有說話,卻是滿臉極度震驚的神情。」
「什麼事?」
「您也要當心哪。」
「古林先生。」
不言而喻,第二支隊也由增援射水的警察、和鎮上的青年團員、外加上消防隊員等組成,指揮員是一名姓江藤的警部補。由於矢部家族也不容忽視,便由一家之主慎一郎,外加妻兄宮田文藏以及古林徹三參加了搜洞。慎一郎和文藏心裏都不大情願,但是,又恐怕得罪鎮上的人們,便在峰子那照例不誤、絮絮叨叨地催促下,勉勉強強地參加了。
在金田一耕助的腦海中,浮現出談及這一問題的前後始末。古林徹三自從該案發生以後,便和矢部家久不通信了。為了對此作出解釋,他才撒下如此大謊。這麼看來,其久不通信,是否另有原因,而且是重要原因?如果僅僅因為懶於動筆而未通信,就沒有必要鄭重其事地撒下如此大謊了。
「聽說,是你23年前在洞中發現了英二君的屍體……」
儘管這時古林徹三淡淡地低下了頭,但是,他那偷瞥金田一耕助的一眼卻閃露出並不溫和的光芒。
「這個呀,金田一先生。」
「嗯,是這麼說的……」
「噯,是我發現的。」
金田一耕助只這麼隨聲附和一聲,並不窮追窮逼。兩個人又默默地在黑暗的洞中朝前走去。
「請問,矢部先生。」
「這正如那天晚上我對神崎署read.99csw.com長說的,我不願意惹人大驚小怪:那般時候,為什麼還在洞里亂竄呢。」
「英二君死後,你又進洞看過嗎?」
「是呀,自那以後,就和古林君音訊不通了。前幾天才剛去世的家父一直惦記著,總是問徹三咋樣呢。」
「二十三年前,當朋子姑娘失蹤以後,您很快就結婚了嗎?」
不知金田一耕助是否覺察到了這一點,但卻顯得若無其事地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是奇緣呀。你一回來,鐘乳洞中馬上就又發生了案件。……哎呀,這可失禮了。當然是一個偶然的巧合嘛,請不必介意。」
她又對慎一郎說,口氣還是那末盛氣凌人。
慎一郎的言外之意是,因此才去接近玉造家的女兒朋子的。
「你到了滿洲以後,和矢部府上還有聯繫嗎?」
「哦……」古林徹三偷覷著金田一耕助的側影,似乎難以猜透對方的真實用意,「是……吧。」
兩人默默在這個狹窄、潮濕的洞中走了許久。懸吊在洞頂的蝙蝠,不時被燈光驚飛起來,使得金田一耕助陣陣寒噤不迭。
「內疚……嗎?」
不過,當時老人表情中所流露的驚愕神色,僅憑古林徹三剛才那片言隻語就能解釋清楚嗎?其中,會不會另有更深刻的含義呢?金田一耕助自然非如此考慮不可。頭一件,古林徹三那末倉而皇之地調頭逃跑,不也就有著很深刻的含義嗎?固然,殺人兇案當時尚未發生……
「啊,我在這裏。」
慎一郎似在發泄積鬱,他的語氣尖刻。
「失算……?」
金田一耕助照例搔著雀巢一般的蓬蓬亂髮,有點不好回答。田代幸彥卻在一旁插嘴了:
金田一耕助雜在這一行中,自然不言而喻。搜索隊員們一個個服裝整齊,唯獨金田一耕助卻是一身皺皺巴巴的衣褲,顯得十分惹眼。
「喲!」
「你覺察到那群人中有木衛老人了嗎?」
金田一耕助由這條路進洞,還是第一次,所以,對於周圍的景物感到處處新奇。
「古林君剛才為什麼要撒那種謊呢?」
「哎。」
由於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慎一郎便插|進了兩個人的談話中。
慎一郎卻冷冷地頂了她一句,https://read.99csw.com說完,便掉頭跟在隊伍後面,進了鐘乳洞。其後是宮田文藏和古林徹三,最末尾是金田一耕助。
「沒什麼,古林先生在自責去滿洲以後,完全不通音訊的事吶。」
「是啊,就按田代君說的,兩、三個人一組,分頭前進,也許可以哪,大家都有地圖嘛。」
可憐阿都因受此案驚嚇,卧床不起。只有峰子自己把眾人送到洞口。
「可是……」
金田一耕助和慎一郎結成一組。不久,他倆便和眾人分開,進入他們所分擔的洞中。
「那樣做,是沒有意義的。再往前走,鐘乳洞就密如蛛網了。大家再要像金魚游水一樣,你挨我靠、成群結隊,可不頂事。最好分頭查找吧。」
「喲!」
「哦。」
「古林君以為,這已是23年前的往事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曾在窗口看著,撒那種謊似乎也能矇混過去。然而,對我來說,那天發生的事,就像在昨天,不,就像在眼前剛剛發生似的,留下了歷歷在目、慘不忍睹的記憶。」
在此,我們且把錶針倒撥回去,介紹一下經由位於矢部家背後那個洞口進洞的第二支隊吧。
「撒謊……?」
「傍晚七點左右……所以,周圍已經暗下來了。不過,我可以斷定,古林君不是從洞中出來的。」
「怎麼樣啊?金田一先生,關鍵就是前面的迷魂陣嘍。這麼亂鬨哄、鬧嚷嚷地蜂擁而上,能行嗎?」
當然,他們倆都不僅僅是邁步走路。他們要對照地圖,走進死胡同一般的洞穴之中,挨洞逐穴地查到洞底。在這個鐘乳洞里,除了迷魂陣般錯綜複雜的路徑以外,還有星羅棋布似乎鑽不過去的袋狀洞穴。
「古林先生總不會是從鐘乳洞里出來的吧?」
「從什麼地方回來的?」
「怎麼樣,從當時的印象看,鐘乳洞內變樣了嗎?」
金田一耕助分開第二支隊的人群,走到前面。
「假如打算讓一對青年男女將來結為夫妻,那就不能讓他們住在一起。因為,他們會對對方的缺點了如指掌,即使相互間交流了類似愛情的感情,那也是兄妹之愛吧。頭一條,過分親昵,就會缺乏異性之間的新奇感。一旦要成夫妻時,就會覺得十分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