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代君，恐怕快要有所發現了吧。假如剛才的叫聲是從這個洞里傳出的，洞就不會太深的……」

江藤警部補提議。

儘管如此，為了慎重起見，金田一耕助還是彎下腰去，以便察看這具垂首河邊的男屍面部。此時，他才發現，屍體下面流出的血已在地面上積了一大灘。

「嗯，對。關於這一點，還要請你說明一下……」

「金、金田一先生」，慎一郎由於驚恐和慌張，他的聲音變得很尖，「那、那是古、古林君……」

「啊！那是什麼聲音？」

「啊！那邊躺了個人！」

「金田一先生，宮田哥會不會掉進了這條河裡……呢？」

金田一耕助為首的一行人，這才從冰冷的水中走出。

此次，田代幸彥和康雄走在前面。

「嗯。可是……差一點就要抓住了，我卻絆住了石頭，摔倒在地……」

「呀，停一下。聽，是不是水流聲……？」

「好，阿康，你也幫著找。」

「媽的！金田一先生……」

「你們，從哪條路上過來的？」

「啊！果然不假。」

一條三米多寬、水量很大的地下河，十分從容、幾乎毫無聲息地從幾米外流過。在十幾支手電筒光的照射下，地下河那悄然無聲的滾滾黑流呈現在人們眼前。僅此一點，就已使人們情不自禁地感到一種異樣的戰慄，而河邊卻還橫躺著一具男屍，竟似要一頭扎進河裡一般，只能看見脊背，所以，還不知道是什麼人。

即興偵探田代幸彥，總是念念不忘腳印。

金田一耕助將視線由那塊鐘乳石上移開，把手電筒光照向倒地男屍的背部，用不著看臉，他已經知道死者是誰了。一身十分眼熟的舊西服。——正如慎一郎剛才所說，無疑是古林徹三。

「宮田先生，您是去追捕罪犯了嗎？」

正當田代幸彥據理力爭的當兒，康雄突然「噓」了一聲，制止他的饒舌。

「宮田文藏。您那邊是……？」

「金田一先生，不論如何，還是進去看看吧。」

難怪田代幸彥會怪腔怪調地高聲讚九*九*藏*書歎。鬼斧神工的奇偉，使人油然感到此處遠比迄今所知部分更為深邃。

「啊，是嗎？我是金田一耕助。還有，矢部先生也在這兒。」

「金田一先生，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作案者選擇了一個何等關鍵的時刻幹掉了古林徹三呀。如果他活下來，本來會從一個新的角度，對23年前的懸案提供線索的，偏偏……

「如果那樣，就好了……」

「金田一先生，腳印……呢？」

後邊的人聞聲全都圍過來，把手電筒光一齊照射過去。

這時金田一耕助的問話。

儘管洞底堅硬，卻總算髮現了兩個腳印。由於搜索隊大都兩個人編為一組，所以，可以想象，經過此洞的可能也是搜索隊的某一個組。石質地面上，有濕有干。在一個乾燥的地方，清晰地留有水跡未乾的兩人并行腳印。

從這裏到地下河，地面已變得鬆軟，留下兩種清晰的腳印。三個人向著倒地的男屍走過去，一邊留神不要毀掉鞋印。走著走著，江藤警部補的腳尖「嘩啦」一聲，踢到了一件東西，拾起來一看，卻是一塊尖端鋒利、大小可手的鐘乳石，鋒利的尖端上沾滿了濕淋淋的血跡。

「嗨，也說不上什麼地方啦，總而言之，是在迷魂陣里，如同進入八幡密林，方向莫辨呀。您就是讓我再去一趟，我也無法一直走到那裡哪。」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已是馬後炮了。

金田一耕助用下巴一指江藤警部補手上的鐘乳石。儘管慎一郎心裏已猜到了八八九九，卻仍臉色大變，驚懼不已。

「矢部先生，請問古林先生和誰編在一個組？」

實際上，在這個洞里，洞頂和石縫都不斷向下滴水，並在堅硬的石質洞底形成了淺淺的溪流。這些水所以不會流進人們已經查過的那些洞窟，是因為此洞向著對面傾斜的緣故。這一點，人們走著走著便明白過來。道路漸漸下坡，寬度隨之增加，路邊有一條溝，將堅硬的石質洞底隔斷。

金田一耕助東張西https://read.99csw.com望地四下打量著。

「那末，趁著你摔倒在地，那女人就逃掉了嗎？」

「罪犯是個什麼傢伙？」

一看，西服上果然粘滿了泥巴，右腳有點跛著，褲子的右膝處裂開了一個口子。

江藤警部補用手指摸了摸血跡，咬牙切齒地轉身面向金田一耕助。

「好啦，那末剩下的就只有這一個洞啦。剛才的聲音，似乎就是從這個方位傳出來的吧。」

田代幸彥指指左邊的大洞。

「這聲音怪刺耳的，簡直像垂死掙扎哪……」

不久，金田一耕助和慎一郎在三岔路口遇到了幾名搜索隊員。

問話者是江藤警部補。

「和宮田哥一起來著……」慎一郎也猛然想起這一情況，「儘管如此，宮田哥究竟怎麼啦……？」

從地圖上看，該洞似乎通到由紀子上次講過的地下河，在地理方面，不像大家已經查過的部分那樣清楚，處處都划有含義不清的點和線。一時間，眾說紛紜。

宮田文藏恨恨地皺著眉頭。

「啊，金田一先生！剛才，是什麼聲音？」

「你在這裏等著。江藤警部補，請跟我走。矢部先生，你也來。」

「幸彥，說這種敗興的話！……」

「烏黑一團。也不知是頭巾，還是面紗，從頭上蒙得嚴嚴實實的，面目當然看不清楚，不過，好像是個女人。」宮田文藏疲憊地坐在身邊的石頭上，一邊揉著右膝，「可是，這個鐘乳洞也真夠嚇人啦。順著這條河朝下遊走上20來米，就又進入迷魂陣了。那才真是八幡密林，不辨東西嘞。就因為這，我完全迷失了方向……」

金田一耕助心中暗忖：

從暗影中走來的宮田文藏，汗流浹背，神情激動。

按照神崎署長的命令，散佈於地下河下游的各個洞窟，重又被一個不漏地搜了一遍。但是，搜查的結果，歸於一場徒勞，只是使人們對這個鐘乳洞那無底般的深邃和複雜離奇的迷魂陣空發一番驚嘆，而洞中魔女的蹤跡則始終懸而未決。

「你說的迷魂陣是哪read.99csw.com個地方？」

「江藤老兄，快找醫生吧。……另外，請派人找一下神崎署長。」

兩個人不謀而合地異口同聲驚叫起來。

「不過，金田一先生，還得考慮上洞里的回聲哪。無法散去的聲波會傳得很遠很遠，超出我們的想象，不是嗎？既然……」

「好啦，那末，就照著這個腳印走吧。」

金田一耕助毅然捲起褲腿，捷足先登，首先入洞。這個洞的大小，僅能容納一個人彎腰勉強通過，故而，搜索隊員們也只好排成了一列縱隊。

一個緊系帽帶的警察神情激動地補充道，大家都是從那邊跑過來的，正在商量著朝金田一耕助剛走過來的路走呢，還是朝另一條路走哪。

「走，看看去！」

聽了慎一郎的話，金田一耕助這才如夢方醒。他抓住立刻便要跑過去的田代幸彥的手，拉轉身來，說道：

宮田文藏負疚地低聲回答。就在這時，神崎署長領著一大群警察跑步趕到了。

「萬萬不會。」金田一耕助搖搖頭，「您瞧，這裏，尖腳女鞋的痕迹和男鞋的印痕，沿著河流一直向下游延續哪。文藏先生肯定尾隨著洞中魔女追下去了。」

慎一郎四下張望著，目光驀地停在眼前奔流的地下暗河上，不禁倍感驚恐。

金田一耕助條件反射似地，將臉轉向發聲的方向。

金田一耕助一陣寒噤，他猛地一抖身子，拂拂褲角站了起來。

「嗨，我也不明白。」金田一耕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也許是小事一樁哪。有人失足碰到鐘乳石啦、滑倒啦之類……」

兩個人就那末呆站在洞窟的黑暗之中諦聽了好久好久。

然而，兩個人憑著全身的感覺意識到，剛才的哀叫絕不如此簡單。金田一耕助更感覺到，剛才的怒吼和哀叫，與木衛老人遇害時聽到的怒吼和哀叫頗為相似。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它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翻騰。

江藤警部補向圍在對面的隊員們傳達了金田一耕助的意思，當即便有二、三個人沿著原來跑回去了。

田代幸彥正在搔頭reａd•９9cｓｗ.cｏｍ的當兒，江藤警部補和另外兩、三個人也先後趕到，他們也是沿著田代幸彥他們走過的路過來的，沒有一個人是從第三個洞里出來的。

「什、什麼？」

「遵命。」

「看不到呀。田代君，這種積水洞里……」

康雄和田代幸彥也雜在這幾個搜素隊員之中，問話的是田代幸彥。

「金田一先生，古林君他……？」

田代幸彥和康雄緊跟在金田一耕助的身後，接下來是江藤警部補。

康雄依舊哭喪著臉。

聯想起來，只能得出一點結論：此次這一系列凶殺案，仍然緊連著23年前那樁懸案。

「嗯，只好如此了。」

金田一耕助開口問道。

「喔，反正是摔住了脛骨，疼得要命，好半天都站不起來嘛，……」

道路的寬度，已經足夠兩個人並肩通行了。所以，康雄和田代幸彥並排走著。他們打著手電筒正朝前走，忽然吃驚地停下腳步。

「哎呀，抱歉、抱歉。嗨，我只是說像那種聲音嘛。」

江藤警部補問。

「幸彥，不要事事依賴先生。你自己找一找看嘛。」

越往前走，洞也越寬，而且，四處出現岔路。這些岔路，既有一眼望得見底的淺洞，也有看來可能連通別洞的深洞。並且，這些洞又都是地圖上未曾標註的。

「哦，由紀子上次講的暗河，就是它吧。管它是不是，朝前走吧。腳印，瞧，腳印並沒有斷哪。」

聽了康雄的話，人們都吃驚地屏住了呼吸諦耳靜聽，果然，黑暗中傳來「嘩啦、嘩啦」類似溪流的聲響，似乎是緩緩流淌的水聲。

「對，對。真像是垂死掙扎的聲音哪。」

在這群一時間呆若木雞、驚恐萬狀的人群中，突如其來地傳出一聲抽泣般的長嘆。

男屍確系古林徹三。金田一耕助輕輕抓起死者的手腕，不過，脈搏自然早已停止，身體已開始發涼了。大概也像木衛老人一樣，一下子就被刺中了心臟。

此呼彼應的聲音，慌亂跑動的腳步。——種種嘈雜匯成一體，回聲在洞中傳來傳去。

不過，幸而地上處處積水，兩位先九*九*藏*書行者不踏積水，便邁不動腳步，所以，干處總留有腳印，這便成了很好的路標。

金田一耕助簡短地說完，三下兩下挽好褲腳，便拔腿跑開。慎一郎也跟著跑去。

「那末說，那個女人很熟悉那迷魂陣的地形啰？」

「誰？那邊過來的是……」

「我們、是從這邊。」

「看來不行了，和令尊一樣呀。」

「哎呀，哎呀，這可真了不起喲！」

宮田文藏擦著額頭上流下的汗。

「我總覺得像是這樣。」宮田文藏正擦著汗，突然想起來似地，朝古林徹三的屍體瞥了一眼，說，「古林君，怕不行了吧？」

人們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地下河邊。

田代幸彥的話和慎一郎一模一樣。

但是，怒吼和哀叫全都聲斷音絕了，只餘下凝固般的地下死寂。在那一瞬間，大概整個洞內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緊接而來的反應。後來，發覺那種反應卻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鐘乳洞內的氣氛這才頓然活躍起來。

宮田文藏談的情況，大意是：他們也和金田一耕助與慎一郎的做法一樣，探查洞窟。就是說，一人進洞，一人守在洞外。二人輪換著輾轉來到這條河邊。

「卻說，那邊的……」宮田文藏朝旁邊看了一下，隨即用手電筒朝河邊的洞口一照，說，「那個洞輪到我進去了。於是，我讓古林君在這裏等著，自己就進了洞。那個洞格外深，大概有20多米吧。我好容易查到洞底，正要返回洞外，就聽到洞外傳來了哀叫聲。於是，我急急忙忙從洞里跑出來，一看，古林君已經倒在地上。並且看見，有一團手電筒光沿河朝著下游跑去。於是，我隨後追去，進了迷魂陣，就差四五米遠啦，卻絆住了石頭……」

慎一郎一語出口，驀然驚悸地用力搖搖頭。彷彿意識到自己的話頗不吉利，而要把那不祥的印象驅散一般。

「先生，有什麼足跡嗎？」

江藤警部補叫道，他也開始重新勘查地面的情況了。就在此時，「唰」地一道電光從下遊方向掃過來，不一會兒，便聽到了有人快步走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