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可有什麼參考價值？」

「哦，什麼事？」

「有出入嗎？」

「這本身也怪小姐不講實情嘛。」

金田一耕助拿在手裡一看，只見信封和寄給自己的顯然同屬一類，收信人姓名的寫法也一樣，分明為了掩飾筆跡，而故意把字寫得生硬呆板。

不知想到了什麼，金田一耕助拿出手帕，仔細包好，珍重地裝進了口袋。

「金田一先生，這個問題就談到這裏吧。此外，先生還有什麼貴幹……呢？」

瑪麗從椅子上站起來，沉思著緩步在房間里踱了兩三個來回。

金田一耕助抽出信紙一看，只有下面寥寥數語，當然也沒有寄信人的署名。

「先生想要證據嗎？」

然而，卻也只是尖腳女式皮鞋這一點，還無法確定清晰的形狀。原因是，留在屍體周圍的腳印，看來都是腳尖踮地走路，腳跟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而且，不知是有意呢，還是無心，沿著地下黑河跑去的腳印，幾乎全都被宮田文藏追趕該女時的腳印覆蓋了。此事頗為蹊蹺，在宮田文藏沿著同一方面奔跑時沒有踏上的腳印，又被他返回時逐一、精心地踩平了。

「嗯，對。您不覺得此人怪可憐的嗎？」

「就是這一封信……」

「我不知道自己生於何處。不過，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已在岡薩雷斯家裡了。母親從那個時候起，一直擔任岡薩雷斯家族的管家。我的父親是位日本人，這一點是確實無疑的。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卻不甚了解。只聽說，在母親懷著我的時候，父親死於不測。父母由於何種機緣、在於何地結婚一事，我也沒有細問。父親名叫鯰川太郎，不知道原籍是日本的何縣何市。母親的情況也是這樣。」

「如果你到玉造家去，把它交給瑪麗好嗎？拜託了。」

「啊，金田一先生，來得正好……木村君，這事回頭再說吧。我和金田一先生有話要談……」

「此外，袖珍化妝盒上，除這三個人的指紋以外，或許還會出現其他指紋。這張銅版紙上，卻只有一女、一男，兩個人的指紋……那男的嘛，就是本人。……那末，請將銅版紙上提取的女性指紋與袖珍化妝盒上可能提取的女性指紋，做一鑒別分析……」

瑪麗眯縫起眼睛，九*九*藏*書直盯盯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俄頃，又神秘地莞爾一笑：

「唉呀，說起來，我是有求而來……」金田一耕助拿出手帕包著的袖珍化妝盒和他讓瑪麗鑒別的銅版紙來，「所求非為他事，只請將這二者上的指紋取下，作一比較……」

「哎呀，我還不能這麼明確肯定。不過，可不可以先調查一下此人在木衛老人遇害當晚的情況？在不在作案現場啦，等等……」

「嗯，還得再等等。」

「這倒也是。」

金田一耕助從筆記本里拿出一張油光水滑的銅版紙，他把那張四折的銅版紙鄭重其事地攤開來。

「也許先生知道吧？」

「那末，金田一先生，您說宮田文藏這個人有同謀的嫌疑嗎？」

「哦。」

「是呀。信封信紙都極其普通，是一種隨處可見，人人都買得到的大路貨，再說，分明又變換了筆跡嘛。」

神崎署長默然無語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大概他也明白，縱然再問，也難得到回答。

「不能由小姐來提供嗎？」

「沒有。由紀子在堂屋裡，不會直接看到瑪麗的身影。不過，她說始終聽得到鋼琴聲，一刻也沒有中斷過。」

不久以後，金田一耕助便告別了瑪麗。不過，不知什麼原因，他卻並不准備完成尼古拉神父所託之事。當他離開玉造家配樓時，瑪麗之母君江忘卻的袖珍化妝盒，依然被手帕包得好好地放在他的衣袋之中。

「那是舉行宴會那天早上，所以，也就是首次發案那一天呀。」

瑪麗對此似乎不好回答，但是，冰冷的神情依然如舊。

「可疑……嗎？」

二十分鐘以後，金田一耕助出現在玉造家的配樓里，與瑪麗對面而坐。

不，人心慌慌者，決不僅僅是射水鎮。由於鯰川瑪麗其人，乃是一位世界奇女，這樁案件頗為全國報刊所重視，紛紛做出各種揣猜和臆斷，越發助長了人們的好奇心理。因此，射水鎮的警察署長神崎頗有被推上了世界舞台之感，不勝為難之至。

「彈鋼琴，河野老師也很擅長哪。」

「大概很難吧。這麼粗糙的紙……不過，也許有一read.99csw.com定參考價值，我借用一下行嗎？」

「當然。那末，結果什麼時候可以得到？」

金田一耕助說著，試探地觀察了尼古拉神父的神情。尼古拉神父躲避地扭過臉去。

瑪麗將手裡的銅版紙還給金田一耕助，便匆匆走出了房間。之後，金田一耕助把瑪麗剛才用手拿過的銅版紙對著太陽看了看，嘴角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他把那張銅版紙疊成四折，十分珍重地夾進筆記本里，塞進了口袋。這時，瑪麗回到房內。

「那末，由先生講給警方不好嗎？這樣，豈不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四點，最遲今晚八點可以把結果告訴您。書面通知呢，還是我去一趟？」

「令堂的下落呀……」

金田一耕助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末，金田一先生，您手裡可有什麼……？」

「您不認為自己的計劃十分冒險嗎？實際上，前天就又增加了一個犧牲品呀。」

「行，請拿去吧。」

「媽的！」神崎署長猛地揮拳一捶桌子，後悔不迭地，「如果這樣，當時真應該再擠一擠他！」

神崎署長看了看表。

「那末，我把它妥善交給瑪麗小姐。」

「不，瑪麗沒有參加搜索隊。聽說，瑪麗一直在她的住處彈琴。這一點，有由紀子可以鐵證。」

「實情？」

低聲嘟噥過後，尼古拉神父吃驚地和金田一耕助目光相遇，便又像上次那樣瞪著棕色的眼珠，直盯著金田一耕助的雙眸，宛若要傳遞某種暗示。

瑪麗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冷冷地說。

金田一耕助思忖良久，之後回答：

金田一耕助略一思忖。

尼古拉神父一度綻開的笑臉又陰沉起來。

如今，射水鎮人心慌慌，鼎沸一般，謠言四起：鐘乳洞中，住了一位魔女，並且，不問青紅皂白，誰敢靠近，就會殺掉誰……云云。

瑪麗詫異地拿在手上看了看，正反兩面都是空空白紙。

「這種紙質，取不到指紋吧？」

「魔影，又殺害了一條人命。金田一先生，對此，我有一事請教。」

金田一耕助直起身子。

「署長，當然是這麼回事。」

「哎呀，對不起，那末，我該告辭啦，不過，告辭之前，還有件東西請您過目……」

金田一耕助暗暗指出了這ｈtｔps://read.9９ｃsw•cｏｍ一點，神崎署長臉色大變。

「指紋……？」神崎署長神色驚訝地重又看看金田一耕助，「這是什麼意思？再說，這兩件東西又是從何而來……呢？」

「那是在來此地以前，我曾接到過一封類似恐嚇信的東西。信里的意思是，射水來不得！來了會送命，要命就別來！……而那封恐嚇信就是寫在和這同樣的紙上……」

「哎呀，是什麼呀？」

瑪麗依然冷若冰霜，裝腔作勢，不過，卻顯得面容憔悴，惹人見憐。金田一耕助指出了這一點，瑪麗凄然一笑，臉上顯出一個單酒窩。

金田一耕助自有他的想法，不過，在不同的意義上，倒與神崎署長想到一起了。

金田一耕助將印油塗在一個個手指上，在署長桌上的記事本上，用力捺出十個指紋。

金田一耕助十分仔細地檢查了便箋的紙質和筆跡，它顯然又和寄給自己的那封恐嚇信一模一樣。

「哎呀，署長，等取出指紋以後，我都告訴你。不過，先講一點，我想這個袖珍化妝盒上起碼有三種指紋：盒子的主人—— 一個女人、外加兩個男人的指紋。……其中一個男人，就是我本人，為了慎重起見，我的指紋就先按在這裏吧。」

「哦，什麼事？」

「瑪麗的媽媽，最後一次來教堂時，把它忘下了。」

如此說法真讓人如墜十里雲霧。無論警方多麼起勁賣力，還是無從查起。而且瑪麗除此之外，又不肯多提供半點情況。這個神秘的女子，偏對謎底守口如瓶，像海貝一樣緘口不語。

看來，尼古拉神父仍然對瑪麗存有疑念。金田一耕助正要就此說些什麼，尼古拉神父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這個問題看來真正擊中了瑪麗的要害。霎時間，一股怒火燃紅了她的臉頰，似乎有點難以作答。不過，她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先生所見不差，警察啦，新聞記者啦，整天圍著嘛。」

「古林徹三被人殺了，對吧？那一天，瑪麗怎麼樣呢？她也一起進洞了嗎？」

次日，金田一耕助心血來潮，前去拜訪尼古拉神父。

「嗯，對。」

金田一耕助隨後徑直返回矢部家中。

但是，這顯然是金田一耕助撒的謊。給他九九藏書的恐嚇信所用的紙，質量要差得多。瑪麗可沒有看出這是金田一耕助玩的圈套。

「怎麼樣，神父，鐘樓魔影後來還出現嗎？」

「噢，對啦對啦，金田一先生，求你一件事。」

「可是，」金田一耕助猶豫不決地說，「宮田文藏並不知道木衛老人要進鐘乳洞里吧。」

「我知道，是叫古林徹三的人吧？」

「嗨，所以，這還有待今後調查，此人並無不在現場的證據，查清了這一點，不也是一個進展嗎？」

「金田一先生。」

「瑪麗彈琴時，由紀子小姐在場看著嗎？」

在第二件命案中，警方獲得的唯一一個可視為證據的，便是印在地上的女人腳印。

處於如此騷動不安的氣氛之中，瑪麗卻依然沉默，神秘莫測。關於自己的身份，她這樣敘述道：

「嗨，文藏先生那天晚上去『美吉野』倒是去了，不過，八點鐘就離開那裡了。從岡林到射水，憑著男子漢的兩隻腳，三十分鐘就足夠了。而木衛老人遇害，就恰好在八點半左右呀。」

「哎呀。」瑪麗眉毛一擰，「說到恐嚇信，我這裏也收到過一封哪。紙質和這張紙不一樣……請稍候，我這就去拿。」

「為什麼呢？」

「這封信，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啊，好的。」

「此人了解某些情況。矢部老人遇害那天晚上，此人一定見到了罪犯。他卻沒有說，這太糟糕啦。此人企圖包庇罪犯，其中自有他的理由……肯定有其不講出罪犯是誰的理由。這不正好說明他對那個人有那麼點理虧之處嗎？」

「哦，書面就行，不過，此事請絕對不要向外泄露。」

隨後，金田一耕助直奔鎮警察署。當他走進神崎署長的辦公室里時，署長正在聽取下級彙報情況。

「可是，瑪麗小姐，您是說一個辦了理虧之事的人，被人殺掉也聽之任之嗎？」

尼古拉神父拿出一個袖珍妝盒。只見那是一件華貴的奢侈品，黃金為底，刻有纖細的蔓草花紋，上面點綴著顆顆寶石。看來已經用得相當陳舊了，花紋也已顯得十分素淡。顯然是中年婦女的隨身物件，一件情趣高雅的珍品。

「金田一先生，上次您講的宮田文藏……果然可疑呀。」

刑警木村走出了房間。

「哎呀，承蒙厚愛，不勝榮幸。不過，九九藏書瑪麗小姐。」

「金田一先生，在您看來，我這樣的女子大概很傻吧？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假如說我在這個問題上孤注一擲，也許言過其實。不過，……不，不，決非言過其實。而且，我認為目前正節節勝利。我總覺得，有人落進了我的圈套，……而且，那傢伙不久就會露出馬腳。不，我期望著一點：金田一先生一定會抓住那傢伙的狐狸尾巴，將其擒拿歸案的。」

「啊，明白了。」神崎署長神情激動得難以自持，「那末說，可以認為此人殺害木衛老人的動機很充分嘍？宮田文藏蓄謀奪取矢部家產的說法，早已在部分人中有所流傳嘛。哎呀，那末，我立刻調查一下。這麼一來，先生，就等於說古林徹三被殺，是因為他了解殺害木衛的真相，對吧？」

「請問，這種紙張，小姐以前可曾見過？」

「嗨，矢部老人遇害那天是星期六晚上，對吧？然而星期六的晚上，宮田文藏總要到湖對岸去逛岡林鎮的。岡林鎮上有一家字型大小叫『美吉野』的飯館，老闆娘是一個名叫白川雪枝的女人……同樣，她也是一個戰爭造成的寡婦……宮田文藏和那個女人早已有染。所以，每逢星期六，他都早早地幹完工作，前去幽會。據說，倒也不曾正經留宿過夜，只是鬼混二、三個小時，盡興而回時，總是十點多鍾。所以，據文藏先生自己申述，當晚仍舊前往『美吉野』了，似乎呆到九點半鍾前後。不，他到沒有明確說九點半，只說是和平時一樣，我就總認為是九點半來著。不過，在您的建議下，我們重新做了調查……」

這分明表示，會見已畢，要送客上路啦。

尼古拉神父拉開桌子抽屜。

「不過，遺憾的是，我說的只是猜想，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呀。因而，不堪一擊喲。」

「哦。」

「鐘樓魔影……嗎？」尼古拉神父試探地打量了金田一耕助一下，馬上便笑逐顏開地，「噢，金田一先生，魔影，後來再也不見了。我放心了，不過……」

瑪麗停住腳步，直盯盯地俯視著金田一耕助。

「哦，明白啦。不過，得出結果以後，您會將原委告訴我的吧？」

「哦，我似乎能猜個八八九九……」

「先生，那還得您親手去找，那個所謂的證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