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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母女一人

第二十八章 母女一人

「因為英二弟死的時候,就是那樣嘛。當時,警察署就什麼也沒調查出來,最後,將罪犯放走了事……」
「先生跟署長,似乎交情挺深的,不知警方的調查工作有沒有點進展呢?」
峰子目光銳利地瞟了一眼,嘴上卻裝得若無其事。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是呀。金田一先生,」峰子往跟前湊了湊,「家父才提出這個懷疑時,我也覺得絕對不會。因為我認為,無論怎麼講,朋子姑娘也沒有那個膽量呀。可是,接二連三地發生這種事,就使我深深感到,還是家父的懷疑有理吧。」
「不是喲,先生。」照例是強詞奪理的絮叨腔調,「當時,我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所以根本沒有什麼看法。我對先生剛才所講的懷疑所以會漸漸加深,還是受前些天去世的家父影響的。因為,從做姑娘的時候,我就十分尊敬他老人家。」
「唔。……不過,先生的高見……呢?」
最終,上帝保佑了我,使我終於發現了一個舉足輕重、十分關鍵的證據,一個足以指控罪犯的重要物證,就在那口無底井旁。……金田一先生, 我想讓您親眼一睹,先生,拜託啦。明晚十時整,請至無底井邊。那樣,便可讓先生一睹我所發現的證據。而後,還想聆聽先生的高見。此事,我尚 未對任何人透露,明晚也將只身前往。金田一先生,懇請您也單獨前往。因系絕不告人之秘密……
峰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此事擱過不提,先讓我把金田一耕助收到的瑪麗來信筆錄出來吧。
「啊,不。」
岡薩雷斯先生摯愛家母,希望與之成婚。然而,家母初戀受挫,況且,當時那位心上人的音容笑貌又一直縈繞心頭。沒有餘地接受岡薩雷斯先生 的愛情。岡薩雷斯先生未能娶家母為妻,便收我作為養女。

「哎呀,嗨,這事……本來是先父硬求先生的嘛,不必這麼客氣的……不過,先生。」
但是,其中發生了一點失誤。康雄哥追上河野老師,識破了我們的騙局。當晚以來,我還未曾同康雄哥促膝交談過,肯定康雄哥已經察覺,這個 世上……不,起碼射水鎮上,並不存在鯰川君江其人,而只是我和河野老師演出的一場戲。只是,隨即就發生了那樁意外事件,我想康雄哥大概弄不 清我的真實意圖,所以,才保持沉默的吧。read.99csw.com
「先生,您在用功哪?」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正如矢部老人和古林徹三本人所疑,家母確系玉造家族之女朋子。二十三年前,家母蒙受了聳人聽聞的殺人罪名,奔進鐘乳洞中。正當她滿懷絕 望、踉蹌而行時,被怕烏爾神父經由當時尚未為人所知的第三個洞口救走。
「哎呀……我的看法嘛,暫時保密。有一件事,請教夫人……」

「是這樣,已故木衛老人委託我調查一事,有幾個人知道呢?」

謹此重告:明晚十時整,無底井邊見……切切、切切。恭候大駕光臨。
「哎呀……」峰子詫異地歪著腦袋,「全家的人都知道呀。再加上,家父逢人便講:現在玉造家配樓的鯰川君江,肯定是從前的朋子,聲稱很快就要撕下她的假面具來。所以恐怕知道的人相當多。」
我深信不疑,在23年前那樁案件里,家母是無辜的。那就是說,有人陷害家母。其人是否還活在射水呢?假如活著,當其得知家母回鄉,該是何 等不安、何等驚恐呀!而且,在驚恐和不安之餘,未必不會露出狐狸尾巴。……這就是我的想法。我在里約熱內盧上學時,曾在校演出隊佔過一席。 在化妝技術方面,頗有幾分把握。並且,我只要稍加化妝,便和青年時期的母親惟妙惟肖。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正如先生所指出的,家母自始至終就不在此地。一直都是由我扮演家母的替身的, 不,有時,也曾求助河野老師幫過忙……
那末,家母如今何在呢?家母如今安居天堂之中。在我們辦好護照、行將動身來日的前夕,家母便與世長辭了。於是,我繼承家母遺志,隻身來 到日本。不,並非隻身一人。我讓河野老師使用家母的護照,便和一個虛構的母親一起,雙雙來到了日本。
信已寫得很長了,最後,尚有一事相告。自該案發生,也就是家祖父遇害以來,先生可能以為我對案件的進展無所事事、袖手旁觀吧。果真如此 想法,則是先生之錯了。每天晚上,等到夜深人靜以後,我都潛入鐘乳洞中。而後尋找,遍洞尋找。我想,洞中豈無足以指控罪犯的決定性證據?豈 無遺漏物品?……九九藏書
收到金田一耕助這封長信以後,瑪麗回了一封更長更長的信。那是相隔一天之後的第三天。
峰子半仰望著天花板,沉思片刻。
初開始,扮演家母的,乃是河野老師。此事十分簡單,家母總是穿著極有特點的服裝,黑衣裙、黑面紗。人們只要看到這身打扮,便會留下一個 印象:是鯰川君江。河野老師憑著這一裝束進入洞內,把喬裝家母的演出服裝留在那口無底井邊,便回來了。而後,由我接演。
「為什麼呢,夫人?」
「噢?」
我這個帶點兒戲的計劃……通過顯示家母重現,給23年前的案犯以沉重打擊……由於這一冒險,無意之中竟置我的祖父于死地,對此,我感到無 比悲痛,而且追悔莫及。不過與此同時,也使我對作案兇犯燃起了無可名狀的憎恨和復讎的怒火。似我這等女子,要使如此錯綜複雜的案件真相大白 于天下,實在無能為力。儘管如此,出於一個女子的本能,我毫不動搖地認定,此次作案的兇手,和23年期作案的罪犯顯系一人。

信寫至此,我想聰明過人的先生該已明白宴會當晚、喬裝家母的是誰了。不過,為著慎重起見,請允許我再解釋一番。
金田一耕助似乎要平靜一下心情,他點著了也不知是第幾支香煙,眼望天空,若有所思。後來,他將那封長信裝進旅行箱的插帶里,便信步出了房間。
「真是這樣呀。可是,眼前這一次,如不徹底破案,以杜絕這類事件再度發生……」
我們的……不,更準確說,是我的計劃進行得意外順利。由於洞中巧遇怪漢,我和坎波不費口舌,便和大夥分開了。我帶著坎波,直奔無底井旁 ,穿上河野老師留下的衣服,喬裝改扮成了家母。然後,便將衣服和煤油提燈扔進井裡,返回原路。因此,和爺爺走岔了道,而後,遇上了先生和由 紀子妹妹。後來的情況正如先生所了解的。
瑪麗「切切」叮囑的明晚,也就是今天晚上。
「那末,當尊夫與朋子姑娘的計劃泄露,尊夫被關押起來時,夫人想必擔驚害怕吧?」
怕烏爾神父,以前就對家母愛若親生女兒。故而,當他得悉家母涉嫌、走投無路時,便暗暗攜同家母離開了日本。家母在無底井邊留下遺書、隨 同神父脫離祖國。逃走的辦法,曾聽家母詳細講過,然其與此無關,且略過不提。當時,除了怕烏爾神父以外,任何人均不知有洞口通往教堂一事。 因此,家母出逃,圓滿成功。https://read.99csw.com
其後,家母經歷了千辛萬苦,在此不再陳述。僅憑著仁慈的怕烏爾神父一紙介紹信,家母賴以在異國他鄉與生活搏鬥不息。並且,最終獲取了岡 薩雷斯家族管家的職位。
來信所附指紋鑒定書,業已認真拜讀。事後,我才意識到:先生當時該不是用銅版紙來取我的指紋吧?而當矢部府上女僕,受先生所囑將家母的 袖珍化妝盒送來時,我才覺察出先生提取指紋的理由。正如先生慧眼所見,該化妝盒上的女性指紋,除我之外,別無他人。因為我一個人身兼母女兩 個角色,是不會留下他人指紋的。而先生最終精彩絕妙地證明了這一點:我身兼二人的真相。
「不,哪裡哪裡。請問,阿都的病情如何?」
而後,金田一耕助臉上現出一種儼然司令官部署重大戰役般的神情,冥思苦想良久之後,大概主意已定了吧,這才開始伏案寫信。信是寫給鯰川瑪麗的,信文很長很長。
峰子的話,大概屬實。因為,連阿作這種女人也知道,她還提醒過瑪麗注意呢。然而,關於聘請他金田一耕助這件事,又會如何呢?起碼,木衛遇害那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人全都對他金田一耕助的出現感到震驚。
峰子終於隻字未提瑪麗的信,就走開了。雖然如此,她自然知道了瑪麗給他金田一耕助寄來一封長信的事。然而,她卻隻字未提,反過來講,這豈不是她對瑪麗的信十分關心的一個證據嗎?
「這個嘛,也不知是福是禍,可我當天並不在家。湖對岸不是有個岡林鎮嘛,鎮上有一家親戚,我走親戚去了。晚上,僕人去接我,說是英二弟突然死了,讓我回來……當時,實在嚇得夠嗆。」峰子直起身子,「不過,我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實在失禮。攪合得您也用不了功啦……」
「哎呀,其實,我也有此心……」於是,金田一耕助話題一轉,「那末,當時,您可受驚啦。英二君遇害時……當時,夫人已經來到府上了吧。」
那末,我為什麼要搞這種古怪名堂,為什麼要扮演亡母的替身呢?……要講此事,還得從亡母的身世說起。read.99csw•com
這時,峰子端著飲料和水果走進放來。
「總而言之……」金田一耕助似在發表感想一般,深情地說,「人世之間,真是錯綜複雜呀。一樁二十幾年以前的懸案……似乎早已湮滅在歷史的長河裡了,卻突然又由它引起一連串如此駭人聽聞的兇案來。……」
「是人家送來的,請您嘗一嘗……」峰子讓著玻璃缽中的梨,說:「先生呆在這種偏僻的鄉村小鎮,想必悶得發慌吧。」
離別祖國二十三年,家母胸中,思鄉之情日切。無論如何,也要再看一眼故鄉的山河,否則死不瞑目。家母此念熾如烈火。就我而言,也想一睹 祖國芳顏,並且還想暗暗見一見我那未見過面的父親。
「就是說,鯰川君江等於玉造朋子……嘍?」
「唔。」
「您是說,將犯人放跑了事……嗎?這麼看來,您仍然認為朋子姑娘本人就是罪犯吧?」
他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
「噢,什麼事?」
並且,金田一先生,該犯不已乖乖地落入我所拋出的圈套之中了嗎?該犯尚未察覺現在的鯰川君江,乃是一個虛構人物。而且,蓄謀將全部罪責 一股腦兒嫁禍於虛構的鯰川君江。在教堂的鐘樓頂上假扮家母、重現身影,也是意在製造一個鯰川君江其人還在鐘乳洞中躑躅,因而,隨後將要發生 的凶殺案當然也是該女所為的假象,豈不就是一個預謀行動嗎?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金田一耕助將這封長而又長的來信,反覆看了二、三遍。
卻說,家母逃出之後,便更名為鯰川君江,並經西班牙到達巴西,在巴西生下了我。金田一先生,如此一講,想必該知道吾父是誰了。
然而,來到此地以後,我之所以喬裝母親並不是為了替可憐的母親重踏一踏故鄉的大地,再看一看射水的山川。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這想法只有 一點,就是要洗雪家母的無端罪名。
「噢。請問,假如朋子姑娘逃到了國外,那末,您認為,和瑪麗小姐一起來到玉造家中的瑪麗的母親,就是那個朋子姑娘嗎?」
「不,不,我所要問的並不是這個。夫人仍然認為,朋子姑娘本人不是跳進了無底井,而是被當時的教堂神父帶走,逃到國外去了,是吧?」
「哎呀,多謝…九*九*藏*書…」
此話擱過不提。當河野老師在無底井邊留下扮演鯰川君江的演出服裝回來以後,就輪到我出場了。對此,先生諒必了如指掌。但為慎重起見,我 再寫于下面。我帶著坎波,隨同諸位,一起進入鐘乳洞中。當時,我裝作毫不熟悉洞中路徑,實際上,早已多次進洞查探,情況十分熟悉。故而,我 伺機離開了大夥,先行來到無底井邊,披上鯰川君江的衣裳,有意讓人……當時就是要讓矢部爺爺(啊,他就是我的親爺爺呀!)看見。

金田一耕助如饑似渴地讀完了信。雖說早在意料之中,他卻仍然感到一陣難以節制的興奮和戰慄。他把信中特別重要的段落,仔仔細細地看了兩、三遍,而後放在桌面上,呆然沉思良久。
金田一耕助聚精會神地看完指紋鑒定書之後,興高采烈地用五個手指搔起雀巢般蓬亂的頭髮來。一如慣例,這便是他精神振奮時的習慣動作。
「哎呀,嗨,不是的。」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神崎署長簽發的指紋鑒定書,如約在當晚送交金田一耕助手中。
「這個嘛,當然有啦。」
瑪麗
「不過,先生……」峰子眼珠上翻地看著金田一耕助,「我可信不過這些土包子警察,總覺得讓他們來破這種案子太吃力啦。」
好容易得到養父的准許,並且,也辦好了護照,而家母卻因心臟麻痹而辭世。請體諒家母的思念、遺憾。不,不,不勝遺憾的是我自己。於是, 不顧養父岡薩雷斯的強烈反對,我讓河野老師假扮家母,前來日本,並經尼古拉神父介紹,最終來到這個射水鎮上。
金田一耕助慌忙把散在桌面上的信紙收攏起來,裝進信封,又環顧四周,似乎要找個地方放好,臨了,他塞進了懷裡。
峰子試探地觀察著金田一耕助。

「不,沒什麼……相反,身心得以修養,我倒覺得不虛此行吶。不過,總在府上打攪,好不好呢?……我心裏倒是有點不安……」
「噢,謝謝。家父去世,她受了一場驚嚇,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卻又出了古林弟的事。不過,小事一樁,只好等待時日來解決了。哎呀,我還有事……」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