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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重的行李箱

第七章 沉重的行李箱

「所以說?」
「嗯,這個嘛,這件事昨晚刑警先生也問過我了,但並沒有人告訴我曾看到這回事。畢竟這裏目前沒有住戶,假使真有人進出這間房間,看到的人一定會覺得可疑,這麼一來想必會傳入我的耳里。」
「沒有,我並沒有進到房間裏面。不過我幫那個男人一起將行李箱搬到房門前,接著他就自己將行李箱拖進了房間。的確就是這間房間沒錯。」
「我們有幾件事情想要請教。關於那隻砂包……」
由利大師微微頷首。
在這裏讓我稍微說明一下我們……,不,或許該說是由利大師的立場。對警方而言,大師自然是個與案件無關的一般民眾。不過大師之所以能夠毫不礙手礙腳地跟警官們一同在現場調查,不只是因為他過去曾經擔任警視廳搜查課的課長,更重要的是大師的人品受到所有人的敬重。大師絕不會妨礙警方的調查,更不會搶警方的風頭,也不會像外國偵探小說里的名偵探那樣故意隱藏自己知道的線索,或是自以為比警官略勝一籌而暗自竊喜。在現代這個複雜的社會機制下進行犯罪調查,大師知道即便最後的斷案取決於個人的智慧,但在搜集各種用來判斷案情的線索方面,還是得仰賴警方這個廣大的組織。因此大師總是把自己定位在警方的好幫手、一個建言者的角色。而且大師是一個毫無虛榮心,也不懂得追逐名利的人,所以在破案的同時,大師總會退居幕後,將所有的榮譽及稱讚毫不吝惜地獻給警方。因此對警方而言,由利大師非但不是累贅,反倒是一塊瑰寶。
把話題再拉回現場,目前我們所在的這間套房內,除了八張和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各一之外,還有一個小玄關、廚房和浴室。房間里的衣櫥和壁龕雖然是日式的,但地板卻是水泥地板,窗戶也是西式的。也就是說,房間的整體設計可以依照住戶個人的喜好,看是要在地上鋪榻榻米,使得房間內充滿https://read•99csw.com日式風格,或是利用地毯和床鋪營造出西式風格。
「哪件事?」
淺原警部回頭對著當班的刑警說道。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的確是你們家的砂包沒有錯啰?你有沒有印象,這隻砂包是什麼時候從你家門前消失的?」
「嗯,這個嘛……,我想大概是昨天或前天的事。」
「那倒是不會。不過這棟公寓的管理員對防空事宜嘮叨得緊,而且住戶互助會的組長是一個極度熱心的人,經常毫無預警地跑來清點防空物資。二十號早上也是,我看住戶傳閱板上說近期將要突擊檢查防空物資,要大家事前好好準備,所以我就大致清點了一下我家該準備的東西。除了左鄰右舍共享的砂包之外,每戶還得隨時備妥十個堪用的砂包。二十號那天我也清點了一次,的確是十個沒錯,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當宮原太太將目光移至警部手指著的破砂包時,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昨天或前天,也就是二十或二十一日?會不會是更早之前的事呢?」
「大師,看來就是這間房間沒錯。」
淺原警部勉強壓抑自己的亢奮之情,聲音卻顯得非常嘶啞。
「你們應該已經仔細調查過房間里每一個角落了吧?有沒有發現指紋、腳印,或是任何可疑物品?」
警方要調查的套房位於二樓右翼,從前端數來的第一間。換句話說,當我們一爬上二樓,樓梯間的正前方就是那間套房,一位便衣刑警正站在房門前等待。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命案發生在十九日晚上,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直到剛剛我都還認為這隻砂包就是兇手在勒殺原櫻之前用來打昏她的兇器,然而,要是這隻砂包在二十日早上還在隔壁鄰居的門前,這種不可思議的狀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噢,這樣啊。河邊,你可不可以再重複一次當時發生的事情?從你一開始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開始……」
我們跟在一群警察的身後,朝公寓走去。
我從剛才就一直感到不安,這個時候受到的震驚有如晴天霹靂一般。噢,天啊!這麼說來,原櫻女士就九九藏書不是在這間房間里遇害的了?
「你確定……是你們家的沒有錯?」
「所以說,我開始認為原櫻女士可能不是被那隻砂包擊暈的。至於讓我這麼想的原因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警方好像要帶個證人過來。」
宮原太太一臉驚恐的神色,緊捏著圍裙。但在她驚怯的表情下可以看到她較常人旺盛的好奇心正蠢蠢欲動著。
警部乾咳了一聲,對著宮原太太說。
「嗯,他們應該會帶一個證人來,難不成是我們來早了?」
「我們什麼都沒發現。您也看到了,這間房間的地板很硬,所以一個腳印也沒留下。而且這裏的牆壁很厚,即使稍微吵雜一點也不用擔心會被隔壁鄰居聽到。」
「我叫河邊康夫。」
「是的,我還未看到任何人。他們會派人來嗎?」
「原來如此。那麼你覺得那件事跟這起命案之間有什麼關係?」
「是的……」
「你看過這隻砂包嗎?」
櫻橋和福島兩地近在咫尺,開車不用五分鐘即可抵達。當我搭的車子正要拐彎繞過偌大的曙公寓時,我看到停在公寓正前方的兩台車上下來了一群看似警察的人,由利大師也在其中。那群人先從公寓的正門進去,隨即又走了出來,朝我這個方向走來。我馬上叫司機停車,跳下車子。
刑警握緊拳頭敲了敲牆壁,但是淺原警部和由利大師對他的舉動卻沒有任何反應,兩個人都是一臉漠不關心的表情。我實在看不懂他們兩個人的表情意味著什麼,命案應該是在這裏發生的,但他們的臉上卻欠缺了親臨犯罪現場時的那股緊張感。正當我感到無法理解的時候,由利大師走到警部的身旁,指著地上的砂包,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警部聽了立即點點頭,向身旁的刑警吩咐了幾句,那位刑警便立刻走出這間套房,沒多久便帶了一名身穿家居服的少婦進來。
「沒有。因為二十號早上我出門買東西了……。清點完防空物資之後,我馬上就出門了。我大概是十點多的時候出門的,回到家時已經快要一點了,在這中間發生的事情我都不清楚。」
「一個汽車駕駛。不過不是那個運read•99csw•com送低音大提琴箱的駕駛,而是另外一個。今天早上那個男人……,對了,不是出現在你們家的報紙上了嗎?那篇報導提到裝有原櫻屍體的低音大提琴箱是從福島的曙公寓前被搬上車送到公會堂的。看完那篇報導之後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才會急忙趕到難波警局。剛才有一通電話跟調查總部聯絡,總部決定將那個證人帶到這裏來。三津木,你待會安靜地聽,這真是一起有趣的事件。」
「總之你懷疑那隻行李箱裏面說不定裝著原櫻的屍體,是嗎?」
在玄關前的走廊上不知高聲說著什麼的淺原警部,不久就帶了一個年輕的男人進來。那個男人的樣貌姿態一看就知道是個汽車駕駛,他和警部兩人都很亢奮,眼神閃亮如星辰。
「砂包何時失蹤一事在時間上的矛盾……」
聽到她這麼一說,警部以一種饒豐深意的眼神看著由利大師。我聽了有點嚇了一跳,直盯著宮原太太的臉。
「咦……」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淺原警部命令刑警硬將捨不得走的宮原太太帶離現場,他自己也跟在兩人身後,快步往玄關走去。此時房間內好不容易才剩下我與由利大師兩個人。
「宮原太太,為什麼你對這件事情記得那麼清楚?難道你每天都會清點砂包嗎?」
「二十日早上呢?太太你清點砂包是在幾點左右?」
「噢,嗯。」
河邊康夫先是舔了舔嘴唇,然後說道。
「這個……,我不太確定,不過我想應該是在十點之前。」
一看見那位刑警,我們這一行中最前面的那個人立刻向他問道。我事後才知道問話的這個人就是淺原警部。
「看過……。我當然看過。那是我們家的砂包。」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
「難波警局的人都還沒來嗎?」
「你清點完之後,是否看到什麼人走進這間套房……?」
我詢問迎面而來的由利大師。
「這個嘛……這個嘛……我不太清楚,可是……可是……我看今天早上的報紙報導,有個叫原櫻的女人的屍體是從這棟公寓前被運走的,而且報導里描寫的犯人體型就跟那個叫我搬行李https://read.99csw.com箱的男人很相似。再說,那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很詭異,因為我懷疑行李箱裡頭裝的究竟是什麼,在上樓的時候曾一度假裝手滑弄掉行李箱。當時他看起來好緊張……,還對我破口大罵。而且……而且……那個行李箱不論是大小,還是重量……」
刑警開了門讓我們進入房間內。
「大師知道那件事嗎?」
「不,是這裏沒錯。只是那間套房好像從後門進去比較方便。」
「這樣啊?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宮原太太並不知道她這番證言具有何等重大的意義,語調極為自然。我一聽之下,驚訝地窺視著淺原警部和由利大師的表情。
時間上的矛盾令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但更進一步挑起我不安的情緒的,卻是由利大師和淺原警部當時的神色。兩人再度以饒富意味的眼神互視一眼,看來他們對此事的動搖程度並不如我所預期的強烈。
「你當時進了這間房間嗎?」
在這裏讓我簡單描述一下這棟公寓的構造。就像島津說的一樣,這棟公寓不同於一般木造的廉價住屋,而是一棟鋼筋水泥打造的五層樓雄偉建築,光是這棟公寓就佔了一整個街區。建築物本身呈一個「ㄇ」字型,正門入口自然是在「ㄇ」字上方橫線的正中央,而我們所欲前往的套房則是位在「ㄇ」字右翼的二樓。曙公寓左右兩翼的住戶平常並不是由建築物正面的樓梯出入,而是利用位在兩翼前端的樓梯進出。除了正門,「ㄇ」字底下內凹的建築物背面也有一扇鐵門,不過鎖只是徒具形式,那扇鐵門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處於門戶大開的狀態。因此曙公寓的住戶不論在任何時間都可以自由進出,要在不被人看到的情況下進出當然絕非難事。總之就像島津說的,與其說這是一棟公寓,不如說是雜居大樓,雖然每一間套房都能單獨上鎖,但建築物整體卻是完全開放的空間。而我們一行人自然是從後面的鐵門進入,再從右翼前端的樓梯上樓。
「噢,那個呀……,不,我並不知道。不過就算有那種時間上的矛盾也不奇怪。」
「那個砂包請暫時讓它保持原位,至於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ad•99csw.com,我想不久之後就會流入你的耳里。要是太太你想起關於這間套房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請馬上告訴警方。」
「不,不可能。我確定二十號早上它還在我家門前。」
「嗯,哪裡。那個……,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的砂包……?」
「證人?」
「不好意思,把你請過來。你是住在隔壁的宮原太太吧?」
「不會錯的。那是我將外子穿舊的浴衣拆開,重新縫製而成的。不信的話,你只要到走廊上看看就會知道了,我們家的門前還有一隻跟它成對的砂包。」
「那麼,我想要順便請教你一個問題。十九日晚上,你……,不,隨便那位都行,有沒有誰看到什麼人進出這間套房?」
「怎麼了?不是這裏嗎?」
「二十號早上十一點左右,我不確定正確的時間是什麼時候,總之應該是十一點到十一點半之間,當我開著未載客的空車經過三越百貨公司的側門時,那個男人將我攔了下來。他站在三越百貨側門外,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他的頭上戴了帽子,外套的領子立起,還戴了副墨鏡與口罩,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我問他要去哪裡,他說要去福島。當我準備發動車子的時候,他指著放在腳邊的大型行李箱,要我幫忙把它抬上車。於是我下車和他合力把行李箱搬上車,那隻行李箱真夠重的。我們把行李箱搬上車之後他也上了車,當我們到了這棟公寓,他又叫我幫他把行李箱搬到二樓,於是我們再度兩個人合力將行李箱扛上二樓。接下來就是我剛才說的,他一個人氣喘如牛地將行李箱拖進了房間……。我知道的就只有這樣了。」
我們目前所在的房間里當然沒有榻榻米也沒有地毯。不,別說是榻榻米或地毯了,根本連一件傢具也沒有。即便房間設計成日式風格,但這種空無一物的空殼子,還是會給人一種鋼筋水泥般堅硬而冰冷的感覺。在套房最內側的這間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里,一把低音大提琴被人從琴箱里剝出來丟在牆角,巧克力色的琴身發出一陣寒光。房間內除此之外只有散落一地的細砂,與一個被丟在角落的棉布制破砂包,就像是個餡料跑出來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