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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經紀人與他的助理

第八章 經紀人與他的助理

我想要是打擾到他們談話可就不好了,於是靜靜地待在一旁。但是他們兩人似乎不是在談什麼要事,只是閑聊。聰一郎先生甚至還聊到了大阪的食物,看在我這個旁人的眼裡,實在不敢相信他的妻子才剛被人殺害。我對他這時表現出來的態度格外在意。
「就是他偷了項鏈這件事。你也認為這起命案是經過縝密計劃的,對吧?畢竟嫌犯在一個月前就已經租下了曙公寓的套房做預謀。不過當時兇嫌就已經決定要偷項鏈了嗎?我想不見得。不管兇手是偷走項鏈還是把它藏起來,總之這件事一定是兇手在犯案后才臨時起意乾的。假如命案的其他細節都經過計劃,只有這一點是兇手臨時起意,那麼說不定這個意外就會讓兇嫌的計劃出現破綻。畢竟價值五萬圓的珍珠項鏈不可能那麼容易處理掉。」
歲月催人老,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雖然土屋恭三如今已不復見當年的俊俏容貌,但是他眉眼之間依稀仍存有幾分年輕時的影子。這件命案發生至今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原櫻女士的經紀人,這就是失去美妙歌聲的金絲雀的悲慘命運吧。我從土屋先生的身旁經過,走進玄關。當時我看到一個看似快被沉重的行李箱壓垮的年輕人,他步履蹣跚地穿過大廳的樣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彎著腰,滿臉通紅地搬運著行李箱,即便他身上的衣服脫得只剩下一件汗衫,瀑布般的汗水還是從他的額頭、脖頸處不斷流出。
由利大師正環顧大廳尋找他們兩人的身影的時候,從玄關那邊又傳來了土屋先生斥喝雨宮的聲音。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由利大師卻露齒笑道:
「那麼,大師有何高見?」
由利大師從旁提醒我。
「剛才小野和相良在那邊……」
read•99csw•com我……?哈哈哈,我的腦袋裡還是一片空白。我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光看臉就知道誰是兇手呀。再說,我又不是千里眼。不過,三津木,無論兇手是誰,這傢伙犯了一個非常大的敗筆。」
這個時候又傳來土屋先生怒斥雨宮的叫罵聲,原本微笑著說話的聰一郎先生聽到這種毫不客氣的罵法,突然皺了一下眉頭。他關注地朝玄關的方向望了一眼,當他發現土屋先生沒有停止罵人的意思之後,便顯得不耐煩了起來。之後他似乎忍無可忍地倏然起身。
這天稍晚,新日報社的晚報再度讓整個大阪沸騰起來。
我剛才還以為那個年輕人是飯店的服務生,聽了土屋先生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經紀人助理——雨宮順平。
聲音的主人是土屋恭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頭抽了一下,還以為他是在罵我。
「經紀人好像心情不太好。大概是他意識到警方在懷疑他,才會顯得這麼焦躁不安吧。」
「嗯。」
當我一回到報社立刻和島津討論,謹慎地完成了這篇報導。當時島津亢奮的不得了。
聰一郎先生丟下這麼一句話,大步走出了大廳。
「歌劇團那行人是怎麼回事?好像一個個都不見人影。」
「你說什麼?也不過就那麼一點重量的東西。我說雨宮啊,你在拖拖拉拉個什麼勁兒?你動作再不快一點,玄關這些東西就整理不完了,這樣我很傷腦筋啊!」
「假如那裡不是殺人現場的話,那麼原櫻是在哪裡被殺害的哩?」
事發突然,讓我略微吃了一驚。看著聰一郎先生離去的背影,我以為聰一郎先生一定是認為土屋先生罵人不看場合,大庭廣眾之下對助理罵個沒完實在令人看不下去,所https://read.99csw•com以要出面當個和事佬。但事情發展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聰一郎先生瞧也不瞧他們兩人一眼,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
當我踏進大廳的瞬間,那個年輕人「碰」地一聲把行李箱弄掉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從我的背後傳來的怒罵聲。
由利大師邊說邊將手伸進胸前的口袋。
「這麼說來,曙公寓的那間套房就不是殺人現場哩?」
大師似乎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轉而問道:「上次拜託你的那篇報導怎樣了?」
「目前我們警方正全力調查行李箱是打哪兒來的。也就是說,在河邊駕駛於三越百貨側門外將行李箱搬上車之前,嫌犯是怎麼到三越百貨的?因此我們想要藉助報社的力量,你能不能在今天的晚報上儘可能引人注意地報導這件事?」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土屋的本來面貌。很久以前,大約在我國中一年級時,我曾看過兩、三次他的演出。那時淺草歌劇已經過了全盛期,正逐漸凋零沒落。土屋的歌劇生涯彷彿就象徵了淺草歌劇的悲慘命運。土屋是帝劇歌劇部第一屆學生,他的歌喉曾被大肆宣傳為日本人罕見的嗓音,可惜的是他肺活量不足,演唱中途歌聲就變得嘶啞,喘不過氣來。他的歌劇生涯才正要開始就已落幕。雖然他改用拙劣的肢體動作和低俗的台詞來掩飾,但這卻使我更加看不下他的表演。既便如此,我還是永遠忘不了他飾演梅菲斯特的扮相。九_九_藏_書
「看來似乎是如此。因為在警方推斷的可能犯案時間內,他是待在大阪的人中唯一符合條件的。不管怎麼說,就屬他的嫌疑最大。」
社會版頭條極盡煽動人心之能事,將二十日上午十一點左右,從曙公寓被運出一個重得離譜的行李箱一事寫成重點新聞。相較之下,行李箱中裝有原櫻女士的屍體這個可能性則被避重就輕、含糊帶過。不過,看到這種報導,只要是稍微敏感一點的讀者應該都能察覺事有蹊蹺。報導中不止提到行李箱的重量,甚至連形狀、大小及特徵等,也都儘可能地詳加描述。不但如此,還連行李箱的持有人是一位把臉遮住的紳士也寫了出來。
聰一郎先生定定地看著我,親切和藹地說。他說話的語調聽起來不會過分熱絡,也不會刻意逢迎。感覺上那就是財經界人士在俱樂部中交際時常用的說話方式。
其實這篇報導是我依照淺原警部和由利大師的指示所寫的。
土屋先生和雨宮形成一種奇特的對照。雨宮看起來好像不到五呎二吋高,年齡大概是二十六、七歲,不論是樣貌還是言談舉止都有點孩子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還沒長大。不管土屋怎麼歇斯底里地罵他,他仍舊維持著同樣的表情,也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更不會讓人感九九藏書到絲毫狡詐感。我想他大概是一個反應遲鈍的人吧?
「就是這樣沒錯。所以警方要藉由這篇報導喚起載過嫌犯的駕駛的印象。照由利大師所說的,我們至少還得找到三部汽車。一部是你剛才說的,將行李箱運到三越百貨側門的車,一部是將空行李箱從曙公寓載走的車,還有一部則是將低音大提琴從大阪車站送到曙公寓的車。可是兇手為了隱藏線索,也許不止換了這幾次車,所以我們可能還得找出更多部車。」
「警方果然盯上他了嗎?」
雨宮深吸一口氣,再次扛起巨大的行李箱,搖搖晃晃地走著。看到他這副模樣真的很有趣,害我在走進大廳的時候不得不忍住笑意。環顧廳內,只見由利大師和一位紳士面對面地坐在大廳一角。那位紳士約五十歲上下,身穿一件蘇格蘭格子上衣,配上一條色彩鮮艷的領帶,頭髮里雖然混雜了部分白髮,但粉|嫩的皮膚卻像少女般細緻。他舉止優雅地抽著雪茄,不知道在跟由利大師聊什麼。我一看見他的臉,便在心中揣測,這位一定就是原聰一郎先生。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我一走近,由利大師立刻將我引薦給聰一郎先生。
「混賬東西!你不會小心一點嗎!」
「久仰大名。這一次也要麻煩你了。」
「似乎是這樣。那裡只是用來換裝屍體的地方,換句話說就像是舞台的後台一樣。」
我在三點左右抵達N飯店。當時飯店門口剛送抵一批標有原櫻歌劇團標幟的服裝箱與大皮箱,我想他們大概是要將擺在演出會場里的服飾道具等物品搬回飯店。站在玄關前指揮眾人的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皮膚黝黑、身材高大。他正是原櫻的經紀人——土屋恭三。
「三津木,別忘了還要將行李箱從這裏被運到什麼地方也寫清九_九_藏_書楚!」
「要扛著這麼大一個行李箱,嫌犯是不可能在城裡到處亂晃的哩。無論他打哪兒來,一定有部車送他到三越百貨的側門旁。」
遭到責罵的年輕人將行李箱放在一旁,氣喘吁吁地用手帕擦拭脖子上的汗。
「天曉得。不過如果想要確定這一點,就必須找出行李箱是從哪裡來的。」
「安哩!還有什麼事,你盡量吩咐沒關係,都包在我身上哩。」
「因為……,土屋先生,這個行李箱真的很重耶。」
「什麼敗筆?」
當時我並沒有把大師這句話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我才猛然警覺,原來大師的話語當中隱藏著關於這起命案真相的重大意涵。
「天曉得。這件事一定隱藏了這起命案當中最深不可測的謎。由利大師也曾說這是一起經過縝密計劃的殺人案。島津,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現在要回去N飯店一趟。」
島津邊看我寫的報導邊說。
「寫好了。再過三個小時晚報應該就出刊了。要是順利地找出那幾部車就好了。」
「這個問題我們就暫時交給警方處理吧。在知道那個行李箱打哪兒來,目前被藏在哪裡之前,我不打算做任何猜測。不過話說回來,三津木,你要不要研究看看這個暗號?」
由利大師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來的,竟然是從警方那邊得來的樂譜抄本。
「唷喝!可是犯人幹嘛沒事找事做,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哩?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先將原櫻的屍體塞進低音大提琴箱之後再送到公會堂嗎?」
我看傻了眼,回頭一看,當時大師的表情看起來高深莫測,微微浮現一抹帶有挖苦意味的笑容。大師低下頭說:「看來就算是像他這樣的大人物也隱藏不住心中的不快。」
「我先失陪了。有什麼事請跟我聯絡。」
淺原警部如此向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