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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懊惱的男高音

第九章 懊惱的男高音

「沒那回事。沒錯,那天我是收到了一封裝有樂譜的信。可是……可是,東京車站的那張樂譜卻不是我……」
「嗯,那個……,小野,我看還是你說吧。」
「五十音對吧?」
由利大師交互看著他們兩個人,淡淡地笑了。
小野緊跟在相良的身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的目光越過相良,同樣眨也不眨地看著桌面。兩個人的視線中透露出無法言喻的闇淡情緒,以及言語所難以形容的渴望,格外引起我的注意。他們該不會已經看到剛才的句子了吧?
相良邊說邊走到我們的身旁坐下。小野依然佇立原地,魂不守舍地望著窗外。窗外的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哪裡的話,反正我們的事情也解決了。」
「什麼事情那麼難以啟齒?」
「哈哈哈,先坐下來再說。」
「首先是原櫻女士的丈夫,原聰一郎先生,聽說他當時最接近原櫻女士。距離稍微遠一點的是經紀人助理雨宮順平,還有相良,她當然也在原櫻女士的身旁。」
「這個嘛,我說出來應該沒有關係吧,是雨宮說的。雨宮當時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有暗號這件事,直到警方發現樂譜這個線索大有文章,我才想起當時的事。你拿到的那張樂譜該不會也是一個暗號吧?雨宮剛才偷偷告訴我,他說:『那時你很專心地看著那張樂譜,接著突然臉色大變,沖了出去。』」
「三津木,從各種角度來解讀這張樂譜都很有意思唷。」
小野舔了舔乾涸的嘴唇說道。
「咦?」
小野無言以對,他怯懦的目光俯視著悠然安坐的大師。他似乎在害怕什麼,頸部的蝴蝶領結隨著身體激烈地抖動著,吸引了我的目光。大師繼續說道:
「您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小野一語不發,像個孩子般順從地點點頭。大師聽完相良的話,雙眼亮了起來。
小野無意識地回過頭來。
大師拿起手帕,將樂譜折起收進口袋中。
read.99csw.com「原來土屋記載了如此詳細的筆記,真是太好了,看來他真是經紀人的不二人選。有機會請務必讓我見見他……,不,除了土屋之外,要是案件相關者都能夠將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寫下來的話,那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好比說,像是小野你……」
「果然沒錯。這樣就能看出大概的意思了。第三個音,在上一在線的全音符指的應該是『ン』。第六個代表『ユ』的八分音符上面因為有延長記號,所以這個『ユ』應該是髮長音。再來是第十六個音符,代表『ユ』的三十二分音符旁有兩個附點,這應該是濁音的意思,所以要念成『ゴ』。類似的道理,還有一個音符旁加了一點,就是第二十一個代表『ハ』的二分音符,它應該是半濁音的『パ』,再加上上面的延長記號,所以應該是念成長音的『パ—』。接在它後面的第二十四個音符,代表『テ』的十六分音符旁也有兩個附點,所以要改念成『デ』。如果把它們全部重寫一遍的話……」
「嗯,理論上是如此。哈哈哈,課就上到這裏,你要不要試著解解看?」
「是誰……是誰……那麼說的?」
「對了,你們找我有何貴幹?」
我不禁盯著由利大師直瞧。大師微微一笑,說道:
「大師!那麼原櫻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本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呢?」
「暗號解開了吧?」
然而並沒有移調的必要,我一面參照對照表,一面在樂譜上將相對應的五十音一個個標在音符底下,這一段樂譜立刻出現了有意義的話,這讓我非常興奮。(編注:詳見表二)
由利大師將身體靠近桌子,繼續說道:
「嗯?土屋他怎麼了?」
由利大師將樂譜抄本攤開在桌上說道:
小野一聽到大師這麼說,整個人反射動作地彈起,衝到桌子前兩、三步的地方。
「嗯,基本上是解開了。你們剛才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好的。嗯……,我們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可是只要解開這張樂譜裡頭的暗號,應該就會知道它是從哪裡掉下來的吧?」
小野的臉部表情因痛九九藏書苦掙扎而皺成一團,手指使勁地抓住椅背。他的表情像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看起來變了一個人似的。
過了好一陣子,相良才欲言又止地低語。話一說完,她馬上回頭看了小野一眼。小野吃驚地咽下一大口唾液,突然別過臉去。
「加上小野一共是四個人。指揮牧野不在嗎?」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二十號早上八點你們一行人抵達大阪后立刻進了飯店,但為什麼你馬上就離開飯店,直到兩點左右才抵達會場。在這中間你一次也沒現身,對吧?你為了什麼原因外出?你在兩點之前都在哪裡做什麼?如果你老老實實回答的話,可以省掉我很多工夫。」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剛才小野先生有事,走進了土屋先生的房間,結果……」
「雖然暗號大致上是解開了,不過我還沒有完全想通。我不能理解的是,像原櫻女士如此有音樂素養的人為什麼會滿足於這麼簡單的暗號呢?前陣子我曾經就用樂譜做暗號的可行性一事請教了一位音樂家,據專家說,利用樂譜做暗號的方法可以有好幾十種,只要稍微動點腦筋,甚至還能夠編成確實可唱的樂譜。換句話說,做成能夠唱出來,也就是看起來的確是樂譜的暗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畢竟暗號這東西要是被人一眼就看出它是暗號,它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了。原櫻女士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她卻故意用這種三腳貓的暗號手法。這隻有一種解釋,也就是說,這個暗號傳遞消息的對象是音樂的門外漢,對樂譜規則一無所知。」
由利大師喃喃自語,在樂譜的邊緣寫下了這一行字。
「大師!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小野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那麼……那麼……」
相良的臉上頓時染上一抹紅暈,她試探性地看了小野一眼。
「不,剛才大師手腳利落地把它蓋了起來,我們根本來不及看。」
「嗯,我也希望如此。能否了解這起案件的始末,對於這點我倒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不過我想起碼能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我們一語不發地盯著那一行字看了好一段時間。我無法九*九*藏*書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不禁彎身湊近桌面。
「我嗎?我沒多想。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填補那片空白。我說,小野啊,這件事最好是趁著還沒傳進警方的耳里之前,先把話說清楚,這樣對你比較有利吧?要是淺原警部聽到了剛才那番話,你自然就成了跟原櫻女士用暗號通信的人了。」
「不,暗號已經解開了。」
由利大師不疾不徐地說著,讓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話。
「哎呀,不是那樣的。只不過小野這個人是個大少爺,一站到人前就害羞得說不出話來了。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說啰。其實我們要講的是有關土屋先生的事。」
「哎呀,也不是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的事情啦。就是小野先生走進土屋先生的房間時,剛好土屋先生不在房內,小野先生原本打算在房內等他回來,沒想到當小野先生正打算在椅子上坐下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攤開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小野先生,我說的沒錯吧?」
由利大師微微向前傾,淡淡一笑地說。
小野依舊沒有將臉轉過來,面向窗外說道:
「嗯,該說是從這起命案發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吧……。大師,一般人看到了這樣的東西,應該任誰都會想要看上個幾眼,於是小野先生就看了。不過,您瞧這個人,他就是這副德性。看過之後他覺得很過意不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跑來找我商量。我問他:『筆記裡頭寫的內容會不會傷害到誰?』他說:『那倒是不會,內容寫的很客觀,而且從命案的開端一路巨細靡遺地寫到現在。』於是我勸他:『既然這樣,不如乾脆將這件事情告訴大師,說不定可以讓大師作為參考。也許這麼做,土屋先生反而高興。』對吧?小野先生,我說的沒錯吧?」
「這張樂譜最令人在意的就是它一共使用了五種音符,分別是二分、四分、八分、十六分和三十二分音符,至於全音符則只被使用了一次,所以我認為全音符具有某種特殊意義,不必列入基本規則解讀。好,音符有五種、線有五條,但是在樂譜規則中,線與線之間稱作『間』的空間也九-九-藏-書代表了一個音階,再加上五條線下方還有一條『下一線』,所以我們可以把它視為十種。說到五和十的組合,你應該馬上就知道是什麼了吧?」
小野的表情顯得益發害怕,他的額頭猛冒冷汗。
——キケン、トチユ—ヨリヒキカエシ、アタゴシタノアパ—トマデキタレ(——危險!請從途中折返至愛宕下的公寓等候!)
在這時候大廳入口處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小野的自白。於是他看起來像是一顆泄了氣的氣球,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小野面如死灰。
「沒那回事。那……那……」
「哎呀!」
「三津木,你試著將這張對照表拿去與樂譜比對,如果對照之後沒有意義,你就移調改變『ア』行的位置再試試。」
「其他人?當時在原櫻女士身旁的……」
「嗯,那個……,暗號解開了吧?」
我並不是娛樂記者,所以至今未跟他們打過照面,不過倒是經常在照片上看到他們,所以我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是相良千惠子和小野龍彥。相良本人並不如照片上那般妝扮艷麗,而是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就日本女性而言,她的身材屬於高挑的,古銅色的肌膚感覺很健康。相良睜大了眼睛,目光越過我的肩頭直盯著剛才大師蓋住樂譜的手帕瞧。
「結果?」
「聽說牧野並沒有去送行。但是,雖然當時這四個人都親眼看到有張紙片掉落在月台上,卻沒有人知道它是從哪裡掉落的。當然沒有人會笨到舉手承認是自己乾的好事,換句話說,這張樂譜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原櫻女士的手裡。簡直就像是一張幽靈樂譜……」
「我……?」
「哈哈哈,何必裝模作樣,看到就說看到了吧。反正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這個暗號那麼容易解開嗎?這……」
「是的。要是你也老實地跟我說,二十號早上你人在哪裡做什麼的話……」
「我……?」
「沒錯,沒錯。就是『アイウエオ』。問題是哪一條線才是起始線,也就是ア行呢?這張樂譜上沒有升降記號,所以我們可以把它視為最基礎的C大調,把下一線當成『ア』行。我的想法是,如果藉由移調的九*九*藏*書方式,例如從C大調變成B大調,進而改變『ア』行的位置,就能增加這個暗號的複雜度。那麼現在我先將下一線視為『ア』行,畫出這樣的五十音對照表。」
由利大師拿著標上五十音的樂譜,一面端詳一面說道:
由利大師邊說邊畫出一張對照表。(編注:詳見表一)
小野的眼神突然變得無神,他搖搖晃晃地倚著椅背勉強讓自己站立著。相良咬著嘴唇,定定地看著小野的側臉。她的眼眸中突然掠過一絲情感,旋即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掩蓋了她眼中的情感,讓我來不及看出那究竟是憐憫,還是疑惑?
這時大師突然用手帕蓋住樂譜,以眼神示意我噤聲。大師同時抬了一下下巴,意謂著後面有人。我吃驚地回頭一看。
「我不會講。算我求你,請你說吧。那種事情我真的不會講。」
「嗯,沒……沒錯。我……我並沒有要偷看的意思……」
「關於這件事,已經有人告訴我了。當你抵達飯店的時候,有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跑過來遞給你一封信。那個女孩子將信交給你之後立刻轉身離去,而從你打開的信封當中的確出現了一張樂譜……。是不是真有這個女孩子?」
「大師,那我們還等什麼?總之快點解開這個暗號可說是當務之急吧?」
「首先,這張樂譜中隱藏了暗號,這點應該是無庸置疑的。樂譜裡頭隱藏的內容究竟是什麼?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多重要。第二,這張樂譜使得這次的事件跟藤本章二命案扯上了關係,我對這一點非常感興趣。要不是這張樂譜,任誰也不會把這兩起命案聯想在一起。雖然同是音樂人,但原櫻女士和藤本章二兩人分屬不同的領域,而且他們在樂壇上的地位也不一樣。應該沒有人會想到這兩起命案之間有關,是吧?就這個層面來看,這樣薄薄的一張紙所具有的意義就變得非常重要了。第三就是這張樂譜是從哪裡來的?這點也很有意思。根據相良的證言,這張樂譜是從男高音小野送給原櫻的花束中掉下來的,但小野卻抵死不承認,完全否定相良的說法。如果小野的話可信,那麼就是當時也在原櫻女士身旁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