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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與五個男人

第十一章 她與五個男人

我越想思緒越糾結,因而感到有些厭煩。我試著將雨宮的身影逐出腦海中,轉念思考另外一個人——志賀笛人。志賀剛才在飯店大廳里看晚報時的驚訝之情並不尋常,究竟是什麼讓他如此驚訝呢?難道他已經知道行李箱的事情了嗎?
「沒關係,你記不得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就算你記不得長相,在你印象當中他有沒有變裝?或者是雖然不到變裝的程度,但為了掩人耳目而用東西遮住臉之類的……」
想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由利大師恰好在這個時候取出了一本手記。
「你對帶這件行李箱來的人物形貌是否還有印象?」
「不,他知道的最多。」
「出發之前,我硬跟土屋借來的。那傢伙一副老大不願意的樣子,不過我告訴他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這才硬拗過來的。剛才我在到大阪車站的汽車上已經大致上讀了一遍,內容寫得相當露骨直接。」
「那本手記是?」
「聽你這麼一說,他剛才果真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你身上帶著晚報嗎?」
「小野一定知道什麼隱情,所以大師提到那件事的時候,他的臉色才會那麼難看。」
「不,與其說是回到東京,倒不如說這起命案橫跨了東京和大阪兩地。三津木啊,我今天不是說過這是一起經過兇手精心策畫的殺人案嗎?看來我的預感果然沒錯。犯人用的是他那惡魔般的智慧來策劃這起命案,他一定是豁出去了。」
「世上往往就是有這樣的女人存在……。這種曖昧的關係,讓志賀對她的單相思久久無法止息。不過,這些曖昧情事都是發生在原櫻結婚之前的吧。」
「是的。當我抵達車站的時候,剛好派到愛宕下的警察同仁打了通電話過來,所以我想找大師一同去看看。我們已經派了人在現場監視,不讓任何人進去。」
由利大師說話的語調有一種特殊的力量,讓我無意識地回頭看他。大師的臉色原本就已經很陰沉了,此時更是越加沉悶。
火車在七點半抵達東京車站。警視廳的等等力警部可能已經接到大阪警方的通知,早就在車站等我們了。在之前的案件中,等等力警部曾多次與我們一起行動,算是老面孔了。等木村刑警提著行李箱過來之後,我將他介紹給等等力警部認識,接著我們四人便往託運行李的櫃檯走去。大阪警方似乎也跟這裏打過招呼了,十九日晚上負責值班的員工早已在此久候。這個男人查看了一下行李箱,旋即說道:
「果然沒錯,除了行李箱之外,沒有read.99csw.com什麼能夠讓他感到吃驚的報導。」
「這意思是……?大師,難道他對自己妻子背著他偷人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據說那件行李箱是原櫻歌劇團的所有物。東京公演的時候,那件行李箱一直都在後台,連土屋經紀人和助理雨宮都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在演出期間,戲服道具一件都沒少,可見是有人將那件行李箱中的衣服裝到別件行李箱中,再將空行李箱攜出,在這起命案中加以利用。」
「這個嘛,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如果是照您說的那樣,我應該也會覺得那人很奇怪而留下印象……,但我實在是不記得了。」
我們沉默了好一段時間,身體隨著火車晃動著。突然我想到一件事要請教大師。
「我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但我想應該就是這隻行李箱沒錯。昨晚接到來自大阪的電話之後,我經過一番調查發現到,十九日晚上有很多件寄到大阪的行李指名由土屋恭三先生收件。其中大部分是在晚上十點十五分開往神戶的班次快要發車之前才託運的,所以來不及趕上那班車,而是由下一班運送。可是卻有一件行李在更早之前就被託運了,也就是這件,因此它趕得上十點十五分的那班車。您問受理的時間嗎?賬簿上寫的是九點四十五分……」
「是的。其實,志賀笛人的立場跟佐伯一樣。這件事情是一個對戲劇界很熟悉的包打聽告訴我的,是真是假我也不敢斷定。據說志賀之所以一直單身到現在,也是因為失戀的關係。至於志賀失戀的對象是誰,不用我多說,您應該也知道吧?就是原櫻。」
「警方應該不知道是誰將那件行李箱帶出去的吧?雖然收件人寫的是土屋恭三,不過土屋一定會說他不知情?」
「不,他們近來的關係的確是僅止於此,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不過大家都認為,志賀對於原櫻的愛慕之情日漸滋長,這件事情原櫻當然也知道,但她卻不說破。畢竟原櫻這個女人要是沒有人隨時在身邊讚美吹捧,她就會感到渾身不對勁。」
然而當時我卻沒有察覺到這本手記的意義竟是如此重大,所以和大師一起看著看著,不久我就感到一股睡意,直到快要抵達橫濱,大帥叫醒我之前,我一路上都睡得不醒人事。
關於西畫家佐伯淳吉自殺一事的報導來源是從上海發出的電報,就刊登在我寫的行李箱報導的正下方,內容提到佐伯淳吉於前往法國的途中,在郵輪大洋丸的船艙內服毒自殺身亡。這件事九-九-藏-書情是發生在郵輪駛離日本之後不久,當郵輪進入上海港時被服務生髮現,引起了一陣騷動。現場並未發現任何疑似遺書的文件,不過根據其他認識佐伯的船客指出,佐伯在上船之後,曾經寫下「自己患有憂鬱症,說不定會一時想不開服毒自殺」之類的字句。此外,在記者採訪了佐伯的朋友之後寫的另一篇報導中提到,佐伯淳吉之所以年逾五十都還一直保持獨身,是因為他單戀著某位知名女性。而佐伯這次之所以會突然決定前往法國,正是因為他和那位女性之間的關係日漸惡化的緣故。從東京出發之前,他曾向朋友透露他決定不再回日本。從這一點看來,說不定他當時就已打定主意要自殺了。
「噢,這就是……」
「嗯,那時大師正在接電話。志賀似乎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看起來好像瞬間老了五歲,甚至十歲似的。」
「嗯,我問過他了。可是小野好像還沒下定決心,所以我叫他在我從東京回來之前,好好想清楚……」
於是,我裝作不經意地向由利大師提起這件事,大師吃驚地看著我。
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十八分,我和由利大師正坐在由大阪前往東京的火車上。除了我們之外,同行的還有木村刑警和那隻關鍵的行李箱。
「嗯,土屋說他十八日晚上離開東京時,那件行李箱確實還在東京的會場里。土屋在出發之前對助理雨宮交代了一大堆善後事宜,他說當時現場的行李箱還有八個。可是雨宮打包時,行李箱卻只剩下七個。不過當他清點服裝道具之後,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七個行李箱中,一件不少。他以為是土屋先生先前弄錯了行李箱的數目,並未特別放在心上,直到剛剛才發現真的是少了一件行李箱。」
「嗯,他一定知道些什麼,相良也一樣。不,不光是小野和相良,還有土屋、志賀、牧野,所有人一定都知道些什麼。」
「這麼說來,公寓管理員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原櫻啰?」
由利大師和我不禁對看了一眼,如果這隻行李箱是在十九日晚上九點四十五分被人帶到這裏,那麼當天晚上在大阪的土屋恭三與在神戶的志賀笛人就等於完全排除嫌疑了。
「哈哈哈,差不多了。不過,原櫻歌劇團的成員並不僅限於她的舊情人們,還包括了現任的情人。最近小野和原櫻之間的關係已經可以說是公開的了。」
「看完這篇報導之後,我嚇了一跳。佐伯竟然是死於自殺,這個世界果真是無巧不巧,他們的境遇居然那麼相似。read.99csw.com
我吃驚地看著由利大師。由利大師以帶有深意的眼神直視著我的眼睛說。
「問題就出在這兒了,我努力回想過,可是車站這種地方人那麼多……。我只記得那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其他我就不記得了。」
「您,您說什麼?」
「境遇相似……?」
「……昨天收到來自大阪警方的報告,於是我們警方對愛宕下那一帶的公寓展開了地毯式搜查。今天早上,我們總算確定了一件先前懷疑的事。原櫻她的本名是不是叫做清子?」
「我不知道該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他絕對信任他妻子。」
「沒什麼,是西畫家佐伯淳吉在前往歐洲的郵輪上自殺。這件事跟這起命案無關,可是……」
由利大師落寞地嘆了一口氣之後,就不再說話了。在這種時候,我很清楚不管我再怎麼提問,大師也不會再多說一句話。剩下的部分只好靠我自己想了。
「這下命案現場又回到東京了嗎?」
由利大師的目光突然鎖定在報紙上的一點。
假如原櫻真的跟某個男人在那裡幽會,說不定命案之謎就可從中解開。當時我把事情想的很簡單,以為這起命案已經解決了大半。豈料原櫻離奇的幽會行為竟然為命案增添了更加奇異的色彩。
「那麼你也還沒到現場看過啰?」
「好!那我們趕緊過去吧。」
總而言之,我們從東京車站的託運人員口中所得知的線索只有一個,就是那隻行李箱是在十九日晚上九點四十五分受理的,除此之外可說是一無所獲。
我將晚報遞給大師,他專心地看著報上的內容。
「三津木,老實說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置身於五里霧中。兇嫌是一個非常狡詐精明的人,我明明知道這是他竭盡心力想出來的殺人計劃,卻無從判斷這個計劃的發展方向。目前我們已知的線索相當紛亂,但在這些紛亂的線索當中,帶給我提示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雨宮。無論雨宮在這一起命案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我確信他絕對是開啟這出悲劇的重大關係人。」
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並不大。像原櫻那種老是處在男人堆里,要是沒男人對她阿諛奉承就會活不下去的女人,即便聰一郎先生是多麼好的人,也不可能會對她絕對信任,放任她在外頭亂來。我反倒認為「心胸寬大的先生」比較適合用來形容聰一郎先生的性格。但是人的心胸再怎麼寬大也是有限度的,要是原櫻高估了那個範圍,不小心踰越了,繼而使得聰一郎先生忍無可忍……?
「噢,是那件事。https://read.99csw.com知道之後我也嚇一跳。他是個好畫家,真是可惜了。」
「哎呀呀,這麼說來,志賀加上牧野、土屋、小野,原櫻的新舊情人一共四個啊?不,不止四個。她的先生原聰一郎自然也要算進去,所以一共有五個男人包圍在她的身邊啊?」
「是啊。基本上,雨宮要不是裝胡塗,就是犯人看準了他少根筋這一點加以利用,才能讓整件命案如此天衣無縫。」
「就是啊。而且如果他知道什麼關於行李箱的隱情,反而應該會藏起吃驚的情緒才是。咦,怎麼了?」
「這麼說來,原櫻和志賀的關係並不止是同一個歌劇團的團員那麼簡單啰?」
這個男人似乎正等待著由利大師問的這個問題。
「嗯。」
「嗯,聽你這麼一說,原櫻歌劇團簡直可以說是由原櫻的舊情人們所組成的啰?」
「土屋寫下的備忘錄。」
「噢……」
大師說這句話時的口吻輕鬆,語帶調侃,但臉上卻浮現出一種無可救藥的陰沉神色。我想這時浮現在大師腦海中的一定是原聰一郎先生的身影。我並不清楚由利大師和原聰一郎先生究竟是何種交情,但從聰一郎先生懇請大師出馬這一點看來,他們八成是老交情了。大師站在朋友的立場,一定也聽不下去原櫻逐漸浮上檯面的醜聞吧。
出發之前我向餐廳借了電話打回報社,但田邊主編還沒來上班,由旁人代為接了電話。據說總社今天接到了島津來自大阪的報告,早上已經找到清風庄了,目前另一名記者五井正在趕往清風庄的路上。想到這起命案有了眉目,我的心情也變得雀躍了起來。
我們這時看的手記就是故事一開頭引用的部分,內容大部分都是我們在看手記之前已經知道的事實。不過我先前也說過,由利大師從這本手記當中發現了這起命案的隱因。
由利大師突然睜大雙眼。
「是啊。那時是歌劇這種藝術表演在帝國劇場萌芽的時候。原櫻是當時的風雲人物,對她傾心的除了志賀笛人之外,還有指揮牧野、經紀人土屋,眾人就像是一隻只大野狼垂涎著原櫻。但在原櫻被原聰一郎先生追到手之後,牧野和土屋就不再死纏著原櫻,各自結婚去了。由此可見,他們對於原櫻的感情並不像志賀那般純情。」
「沒關係,麻煩你了。你說的這些事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有read•99csw.com,在這裏,不過報紙上除了行李箱之外,並沒有提到什麼特別的事。」
「看來那個叫雨宮的,真是個漫不經心的人。不光是行李箱,還有低音大提琴那件事情也是……」
「沒錯,沒錯。江口清子是她結婚之前的名字。」
男人臉上帶有些許的遺憾,不過由利大師似乎並不指望他會記得,並未露出失望的神色。接著大師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問道:
由利大師在警方找到這隻行李箱之後才決定要前往東京調查。而淺原警部必須確定東京車站的託運人員是在什麼時候受理這隻行李箱,於是派部下木村刑警帶著它趕往東京。
為什麼說雨宮是開啟這出悲劇的重大關係人呢?雨宮給人的感覺就像個還未長大的孩子,讓人摸不清他這人到底是個胡塗笨蛋還是聰明的偽裝者。但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認為他會是造成這出悲劇的起因。他會是犯人……嗎?這種想法根本不可能成立,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可笑。結果由利大師說的話,還是讓我聽得一頭霧水。
「這麼說來,只有她先生不知情啰?」
「似乎是如此。我也是剛剛從電話中稍微聽了一下報告,詳情我還不清楚。不過聽說女方去的時候,總是在臉上罩著一層面紗。」
「『只有她先生不知情』這句話並不適用在原聰一郎先生身上,不,應該說這句話不可能適用在他身上。我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他是一個聰明機伶的男人。無論原櫻如何周旋于眾多男人之間,他也不可能不知情。」
接著我們在等等力警部的帶領之下前往車站餐廳,在那裡用過簡單的早飯。命案現場一下子從大阪又回到東京,等等力警部也顯得情緒激昂。
「咦?」
「志賀……?他看了晚報……?」
「那就沒錯了。愛宕下有間叫做清風庄的公寓,那間公寓的設計別出心裁,采洋式風格。之前有人用原清子的名義在那裡租了一間套房,可是管理員說這個名叫原清子的人似乎不住在那裡。該怎麼說呢,那個地方感覺就像是為幽會而租的,好像經常有一對男女在那裡碰面,待了一個小時之後再離開。」
「對了,大師問過小野那件事了嗎?就是二十號早上,小野收到暗號樂譜的那件事……」
「這下可奇了。」
我和由利大師先分頭辦事,再於大阪車站的月台會合。出發之前我先到櫻橋的分社跟島津針對今後發展的應對情況仔細地商議一番。在這段時間中,由利大師和警部一行人帶著行李箱前往N飯店。當時他們調查出的情況,由利大師在上了火車之後便對我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