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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一章 一群浪蕩子

芙蓉公館的秘密

內容簡介:本作是日本偵探小說作家橫溝正史寫於30年代初的一篇早期作品,講述了「芙蓉公館」的女主人——著名歌劇演員白鳥芙蓉被殺案的偵破始末。一個夏天的深夜,在華麗的「芙蓉公館」中,女主人白鳥芙蓉被人離奇殺害,當夜,一名叫做服部清二的男子竟離奇醉倒在死者床頭,卻無法說明當夜發生了什麼;而巡警新井在「芙蓉公館」外,意外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襲擊而致昏,醒來時卻有一位自稱輕部謙吉的神秘男子在現場出現,並救下受傷的巡警。到底誰是兇手?隨著青年偵探都築欣哉的介入,七名嫌疑犯先後一一浮出水面,一段曲折驚奇的塵封記憶被緩緩打開,逐步揭開了白鳥芙蓉隱藏了30餘年的驚天大隱秘!

第一章 一群浪蕩子

這話還沒有來得及落音,那個阿山就現身了,這年輕人身髙一米八有餘,體格魁偉,穿一套貼身合體的深藍西服,左手腕搭著一件巴黎產的卡幾色雨披。他一見那伙青年,氣色紅潤的圓臉膛上,便露出了親切的笑容,邁開大步朝他們走去。
還沒走到那伙人朵旁,有件事阻止了他的腳步。剛才他進店吋,響了一聲電話鈴,此刻,只聽得接電話的女招待,脆聲說:「哦,你找阿山?是山部?啊,他在;剛進來。」
其實,我這人和小說家的職業並不相稱,生性怯懦,平日里也很少外出,銀座自然也沒有我經常出入的店家。都築卻不同,常常表現出自由市民應有的素質。
「你是說約翰·華生醫生吧?不成不成!」都築笑道,「你們小說家,動不動就有羅曼蒂克的想法,那可沒辦法探案啊!偵探事務的作用,恰恰就是要從現實中,挑揀最現實的那個部分,哎呀,沒想到,我也會以大偵探自居了!」
說到這裏,都築提高聲氣開懷大笑。
「我看,只是說法不同而已吧,反正,這件事絕對大出我意料之外!你是怎麼幹上這一行的?」
接著是哄堂大笑。
「好啦,想不出就算了。有件事情,使我覺得很奇怪,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能是巧合吧。」
「都怪這鬼天氣,咱們也得散夥啦!」
「原來如此!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有這方面的才幹!」我十分驚訝地嘆道。
現在,我打算把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從頭至尾地詳細記錄下來,當然,原因關鍵還是出於上面所說的奇趣。但原因不止一個,還因為這樁案件的偵破者,就是我的好朋友都築欣哉。他在破案的時候,始終不曾拋頭露面,所以,報紙上對他的作用隻字未提。但此案若非他和警方通力協作,恐怕,一時還很難理清頭緒。說句對當時攜手共事的警察諸君未免失敬的話,若沒有都築欣哉,兇手就極有可能永遠地逍遙法外九*九*藏*書
「我想想。」我思索了片刻,腦子裡仍是空白。只是隱隱約約記得,這個女人曾在某個早就已經解散的話劇團里,當過一段首席演員。
都築說罷,一口氣喝乾了杯中酒。後來我才知道,都築當時輕描淡寫說出的那句話,實在堪稱意味深長。他對此案的女主角,從一開始就懷了一個疑問,後來,為他省去不少麻煩,給破案帶來了方便。由此看來,在世上做人,尤其是做個偵探,也許是應該事事留心的。
「嗯,該有三個多月了吧。你認識這個白鳥芙蓉嗎?」
「哦?是她?」我把店堂打量一番,「是最近才開的張吧?」
我們兩個人信步朝尾張街十宇路口走去。到尾張街拐角的這段路上,我們邊走邊聊天,我把我們的對話簡單記錄如下:
看來,都築欣哉十分討厭「偵探」這個字眼,還一本正經地作出聲明。
最先開口的,是一個蓄著長鬢角的靑年,他頭上的寬沿帽深藏齊眉。
女招待說:「是找你的。對方姓遠山。可能是靜江小姐吧。聲音很象。」
都築看了看手錶說:「隨便,去哪兒都成。現在才剛到10點,不如去銀座散散步吧。」
「對啦,阿靜怎麼還不來?又是父親看管太嚴吧!」
我和都築步出餐館后,我不想馬上回家,便問都築:「喂,直接回家嗎?」
「哼!他可憐什麼?」另一個青年說,「阿靜那才可憐呢!她對服部清二那麼痴情。」
「好吧。」我馬上贊成。
那邊的對話不用細聽,自然鑽進我們的耳朵里。他們好象議論著酒館女店東白鳥芙蓉的桃色隱私。聚集在銀座的這群街頭浪于,只當談戀愛是家常便飯。他們深通情場訣竅,善於逢場作戲,調情取樂。我們從這裏,不能不感到代溝的存在。
「別瞎說!」都築正色說道,「別這麼『偵探』、『偵探』的說個沒完好不好?好象有人盯著你,心裏怪不舒服的!你還是老老https://read.99csw.com實實地找個熟悉的好酒館吧。」
這些都是在幾分祌之間發生的,而山部不留心漏出的「殺死了嗎」這句話,他那些坐在店堂深處的夥伴,似乎都不曾聽清楚。當時,那女招侍已經走進內間。聽清丁此活的,大約只有都築和我兩個人了。這字字驚人的短語,重重地打在我們心頭,都築默默地掏出懷錶看了看,悄聲對我說:「10點23分!」
「嗨!女東家的事,我怎麼會知道?這女人可不是好對付的!」答話的青年,穿了一條花哨的喇叭褲,身上披一件深藍色的雨衣。
「找家店子喝幾杯吧?」
都築欣哉破案的手法,實在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竟把七名涉嫌者,分辨得一清二楚,準確無誤地指出其中那一個是真正的兇手。警官們卻是手忙腳亂、久久都不得要領,反而把案情攪成一團糟。我這朋友始終在一旁冷眼現察,犀敏的頭腦高效運轉著,通過分析和綜合,迅速找到了案子的癥結。
「呃,呃、呃,殺……殺死了嗎?……」這句話的語調,彷彿重物從髙處墜地。但他立刻警惕起來,接著說:「別胡說!別胡說!不行不行!我就來,就來,你等著!呃……」
「接著說吧!女東家怎麼對待他的?」
他這種生活方式,我們只當是貴胄子弟天生逞性無能的表現。忽然聞得知他竟然自有生活情趣,熱心於偵探事業,自然讓我大感意外。不過吃驚還歸吃驚,從學生時代,我就知道他智力超群,對他剛才的話,也就不能不信了。
「你懂個屁!有其女必有其父,准沒錯!」
「這個嘛,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動機。我的表兄有個朋友,在地方法院當檢察宮。你記不記得,幾年前,在隅田川上漂起一具無頭女屍,那些日子鬧得滿城風雨?當時,那位檢察官先生到我表兄家作客,我遇上了。談話間,他說女屍案正渺茫無頭緒,我對他講了幾點看法,算是對他的忠告九_九_藏_書吧。沒想到,嘿,一番話道破了天機,很快就把兇手抓到丁。此後,那位檢察官對我信賴有加,―有棘手的案子,就來徵詢我的意見。在我則是閑暇消遣面已。」
「豈止一次!我常常失敗呢。對於我這半途出家的偵探,世事是過於複雜了!」都築說著,俊臉上浮起一片笑意,「我真想見識一下,你辦案的風度。下次若再接手什麼案子,你一定得儘快給我報個信;好在我也不很忙,給你當個助手吧。哦,對了,那個角色叫什麼來著?歇洛克·福爾摩斯的那位助手……」
「隅田河無頭女屍之案,原來竟然是你解決的?那麼,後來怎麼樣呢?難道,你一次也沒有失敗過嗎?」
「服部清二這傢伙,十有八九變成了女東家的玩偶。可憐!」
這裡有必要向讀者交待一下,關於都築欣哉的身份問題。提起都築司先生,想必誰都知道,他是個何許人物。這位已故子爵,生前曾任X大學校長,還一度坐上了文部大臣的交椅。都築欣哉便是子爵的次子。他的兄長承襲了子爵的封號,現今,在政府里出任要職。都築欣哉就出身於這種門第,念大學的時候,他就顯出與有些與眾不同。畢業之後,就憑他是世家子弟,要想找個差事,只消說一聲,人們便立即趨之若騖;但他卻根本無心求職,請家裡人為他在麻布區的六本木,建起了一所小別墅,一個人在那裡悠閑度日,娶妻的事,如今還擱在一邊呢。
那是5月21日的夜晚。想必讀者都還記得,白鳥芙蓉正是在那一夜慘遭不幸的。是的,故事也就發也在那個不祥的夜晚。我和都築欣哉一起,去給一位大學同窗餞行,當夜我們一齊走進築地一家「銀水餐館」,並預祝肩負政府使命出國的同學一路順風。席間無事,事情出在宴罷回家的路上。
「不錯。除此之外,這個名字還能使你聯想起其他別的事情來嗎?」
山部馬上接過聽筒,剛剛才說了三言兩九*九*藏*書語,突然握著聽筒,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緊接著,大約是吃驚過度的緣故,一聲叫喊脫口而出。
但我暫且不忙讚歎朋友都築欣哉的睿智,先得承認,他比別人多了一個在此不可忽略的機會。實在算得上是他的幸運,他在案發前意外撞見了一個誰也無緣目睹的場面。那是個純粹偶然的機會。但他能適時把握機運,沒有掉以輕心。一種奇妙的因果關係,竟把他和此案扯到了一起。說穿了,此案初露端倪的時候,他其實已經被牽涉進去了。現在我就從那件事寫起。
「喂喂喂!阿山又是怎名了?今晚盡出怪事!女東家不見來,服部清二自然也不露面了,連阿山也不見人影了!」
有位詩人曾經說過:銀座沒有四季之分!我也附和一句:到了銀座,就很難辨識天氣了。那天夜裡從黃昏時,天空就冷冷凄凄的,布滿了陰雲,我們倆都穿丁雨衣,領子也豎了起來,豈知一到鋃座,市容驟變繁華,使你覺得陰霾的天色,隱向九宵雲外去了。一看街角的電鐘,已經是10點過10分了,就連人流不息的銀座,此刻也到了落潮時刻。
我們進店時,店堂深處的桌子邊上,正坐著五、六個年輕人,正在起勁地高聲談笑。一見我們進去,便猶如受了干擾似的,幾雙眼睛一齊投來略帶敵意的目光,他們的說笑聲,自然也暫時消沉了。都築卻不把那伙人放在眼裡,從容不迫地坐到離他們最遠的席位上,向過來招呼的女招待,要了威士忌。
「好主意!把你灌醉了,還愁聽不到大偵探的秘聞?」
這時候,我們不知不覺,來到了尾張街的十宇路口。
「好酒館是有的,可今天我全聽你的!領我上一家獨特風味的店子吧。」
「僅僅知道名姓而已。她從前和某個劇團有些關係吧?」
我想到一件事,向都築猝然問道:「最近你幹了一些挺神秘的事情吧?」
「到處有傳聞嘛。想不到你會幹偵探!」
這時侯,一度被我們打斯https://read.99csw.com談話的那桌年輕人,又接著高聲談笑了起來。
還有一點更不尋常:七名涉嫌者的兇殺動機,竟然互不相同。妒忌,痴情,物盜,泄恨,復讎,友愛,外加舐犢深情,兒乎人世間所有能夠構成殺人動機的感情傾向,都在這樁案子的進程里佔了一席之地,使得警方不得不詳加審察。
「這倒說不上。只是有求必應,時常為警方出出主意。」
他叫的酒很快就送來了。幾口灑下肚以後,頓時感到神清氣爽。都築說:「喂,你知道這酒館是誰開的嗎?老闆是個女人,就是近幾天還上過報的那位白鳥芙蓉。」
「你說什麼?神秘的事情?」都築那張蒼白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哦,你是指我協助辦案。你是怎麼猜測到的?」
白鳥芙蓉被殺一案,涉嫌者為數頗多。單是這一點,就不免轟動一時了。現在屈指數來,到結案時為止,共有七人受到警方的追查。這些人每一個都和被害者白鳥芙蓉有很深的利害關係,他們牽涉在這樁案子里,苦於無法洗清自己,使得這樁案子增趣不少。
他又說了幾句語意不明的話,「卡塔」一聲便撂下了聽筒,呆在原地呼出一口長氣,一把抓起桌上的雨衣,對在一旁發愣的夥計們說:「對不起了,今天晚上實在有急事,不能奉陪。」諛完便如一陣疾風般,疾衝出店門。
「我的電話?」山部說著,隨手把雨衣朝一張空桌子上扔去。
我們互相對視著,久久地,好像要從對方樸實的臉上,探出些什麼奧秘似的。
「不會。我看是一心想著服部,根本沒興緻出門吧。說起來也怪!你想遠山先生在X大學德高望重,養出個女兒卻是情種!」
「好,隨我來吧!」都築說罷,大步橫過叉路口,把我領到一家面朝小巷的酒館前。進店時,一看玻璃門「芙蓉酒館」四個銀宇映在眼裡。店堂約有十五、六米見方,桌椅擺得七零八落。簡而言之,這和銀座大街上最近流行的普通酒吧,格局並無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