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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二章 案發前後

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二章 案發前後

「住在早稻田的哪條街?」
「回早稻田去!」對方的回答很強硬。從聲音判斷,是個25歲左右的男青年,可惜在黑暗中沒法確定。他身材高大,體格壯,穿一件長雨衣。不知怎麼沒戴帽子,一頭長發被稀稀拉拉的雨水給淋濕了。
「胡說!」新井猝然大喝。
「嗯,哪個窗口?」輕部謙吉順著新井巡警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急忙搖了搖頭,「不不不,那時候,這公館的窗戶口都沒有亮燈。一定是咱們說話的時候,有人開丁燈。」
「能行!就是不行也得行啊!好歹得試一試啊。你在這兒等著吧!」
「混蛋,你有兇器!」
「哈哈!……常從這兒路過。不過……」
「新井先生,你在進入公館之前,曾經盤問了一個涉嫌行兇的男人,你能說出那傢伙逃跑的方向嗎?」
出了派出所,他就沿著豐坂坡走下去。胬昏時轉陰的天氣,現在體現出惡果了,不久前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新井用雨衣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腳上也套了一雙長靴。
一分鐘,兩分鐘……
樓上三間,一律是西式房間,其中一間的面積,正好能鋪十二張席墊,布置得富麗堂皇。裏面陳設著鋼琴,台桌、沙發,都是芙蓉公館里最值錢的傢具,看來,此處就是這家的起居室了。起居室對面是並排相連的兩間房,一間是卧室,另一間是女主人白鳥芙蓉的內客廳兼梳妝室,她的屍體也是在這裏發現的。
「肯定出事了!」輕部謙吉的聲音輕得很,彷彿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豈料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卻正在等待著他。夭知道怎麼回事,兩人剛從走廊進房的那扇門竟然關死了,而且,還是從外面上了鎖。
「這公館是白鳥芙蓉的家吧?」
這一昏厥有多久不省人事,後來計算,只有七分沖左右,時間不長,卻也盡夠歹徒逃之夭夭了。不過讀者恐怕會問了:他受了那麼沉重的打擊,怎麼會如此之快地恢復知覺呢?這裏面自有緣故。
新井走到房門邊,喊一聲:「喂!有人嗎?」
讀者不必過分指責他這種反常舉止。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在想什麼。拾到了貴重寶石,竟然使他像小偷一樣,瞬間心虛了。
偵查課長斷然回答道:「寫倒是寫著,只是書上的白鳥芙蓉,和這裏死去的白鳥芙蓉,肯定不是一個人!20年前另有一個白鳥芙蓉活在世上。」
偵査課長繼續翻閱詩集。翻到最後一頁時,不禁失聲嚷道;「天哪!」
「你想幹什麼?」對方後退一步。
「芙蓉公館」——附近居民都這樣稱呼這所房子。早先,這所房產久無人住,已經荒廢頹敗。前年春天,忽然大興土木,荒涼破朽的公館,驟然換丁新面貌,變得富麗堂皇起來。新主人白鳥芙蓉搬進去以後,發揮女人特有的浪漫氣質,很快便在院落里植滿了芙蓉樹。這種樹,每當繁花盛開的時節,枝頭綴滿白花,直開得整個庭院里都容納不下了,一枝枝探出牆頭,人們從圍牆外,老遠就能望見。這所房子就得了個「芙蓉公館」的美名。
新井支起方才被這人踢痛的身子,掙扎著想站立起來。這時,紳士才發現他是警察,心裏又是一陣驚栗,惴惴不安地顫聲問道:「怎……怎麼啦?……出事了嗎?……」
「怎麼出去?開不了門,咱們都別想出去!」
不過——它怎麼會掉在那個地方的呢?想到這一點,他脫口說道,「啊,糟了!」隨即兩腳生根似的站住了,心臟越跳越快,額頭上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珠。嘴唇緊閉著,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無邊的夜色。
「是我的帽子。」
新井從衣袋裡掏出手帕,慢慢地包紮右手,一邊警惕地打量對方。那紳士約摸35歲,皮膚白得出奇,鼻下警著漂亮的鬍髭。
現在,他又走到了芙蓉公館的牆外。忽然,他發現路旁有樣東西,閃閃發光,不覺把步子停了下來。這正是剛才那中式麵館老闆停車時蹲過的地點。
他們走後,偵察課長說:「這案子真怪啦!寶石,帽子,叫人最想不通的,是這頂帽子。根據我們的推測,兇手是特意偷跑回來,取走罪證的。可他又再次把帽子忘在了公館里,這豈不是個大笨蛋么?嗯,管它呢,再任細搜查搜查房間吧!」
輕部謙吉還想說什麼,新井巡警突然輕叫一聲,把他的話打斯了,新井急切地問道,「剛才你來的時侯,那個窗口亮著燈嗎?」
那人一聽喝聲,居然老老實實地站住了。
「還傷著哪兒沒有?」
紳士突然驚叫道:「啊!……血!……血!……你你在流血!……」
巡警新井和同事冢越相比,那一夜應該說是極不走運,他不僅沒有冢越那種撿到寶石的福氣,相反的,他還遭到了暴徙的襲擊,下面就來說他的經歷。
輕部擦著了一根火柴,總算能夠隱約看見四周景況了,兩人立身的地方,是一塊約莫50平方的三合土,靠裡面鋪著油毛氈,對面大約是走廊;再往裡,黑糊糊的一片,就什麼也看不https://read.99csw.com見了。
「好象是。」
輕部一聽門給鎖上了,臉上立刻失去了血色,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麼?……門……門打不開?……從……從外面鎖上了?……」
「總得有開關吧?摸黑可走不了。」

巡警新井的遭遇

那人拽著攤販車上坡面去。不一會,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另一邊了。家越巡警目送他拐彎后,自己朝早稻田方向下坡而去。
凡是走下豐坂坡的人,最先看到的,總是上面說過的那所芙蓉公館。這時,新井巡警用不著留意觀察,也能發覺公館的所有窗口,都沒有透射出燈光。在這半夜吋分,他對此自然不會在意。反過來說,12點過後,光有女人的住所,仍然燈火通明的話,反倒是會令人放心不下。
來到廳門前,只里這道門也張著一條細縫,新井巡警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向屋子裡喊了幾聲,沒有回應。只有可怖的黑暗,似乎戒備森嚴地迎接這兩名不速之客。兩人對望了一眼,喝下一口唾液,悄悄走進了門廳。
「鶴法街。」問答得還是很生硬。
「應該是這間房吧?」
新井巡警已經靠著岩壁,走完了八成下坡路。前面說過,坡道正對著芙蓉公館,繞著它拐了兩道彎,要是一切情況正常的話,新井巡警應該沿坡向左拐下去,誰知這當口,冷不防的,從拐角右側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那方位過去幾步就是一條寬約幾米的小路,也就是出入芙蓉公館的唯一通道,新井巡警還記得:那拐彎的角上,還有一扇鐵門。
新井巡警終究晚了一步,歹徒早就已經擺好了格鬥架式。
他說的一點不假,梳妝室里亂七八糟的,簡直就像遭到過強盜洗劫一般。梳妝台的抽斗全拉開了,書桌的抽屜也是一樣。凡是有鎖的地方,都留下了強行撬開的痕迹。其餘如書櫃、西式衣櫥等等,所有什物容具,都被抄搜丁一遍,東西扔在地毪上,堆得七零八亂。
「好吧,帽子失主很快就能査到,裏面刺著S·H兩個羅馬字母,追査對象就是姓名以這兩個字母起頭的男子。此外,你們還有什麼線索嗎?」
「哎呀!」他丟魂失魄地后縱兒歩,戰戰兢兢地探身去望一頭栽倒在地上的人。
冢越挺腳邁步,沿著坡道而下。走了不大工夫,對面視野里顯出早稻田的上空。那邊泛出一片紅光,好象突然起火的光景。在這副背景上,一所公館的避雷針,黑黢黢地矗立在天際。沿著坡道再往前走,就會順著那所公館向左拐彎,緊揆著,又繞過公館,朝右邊拐下去。
他把帽子又掛回到原處。兩人躡手躡腳登上樓梯。二樓走廊里,伸手不見五指,不靠手摸就寸步難移。虧得事有湊巧,他們視為目標的那間房子,疋好開著一線門縫,透出一條鉛灰色的光帶。
歹徒逃走之後不久,有個紳士從早稻田那邊,行色匆匆地登坡而來。他沒有打傘,穿著豎起領子的雨衣,下頜深埋在衣領里;頭上戴的鴨舌帽,把串串雨水滴在肩上,顯然,他在雨水裡,應該已經走過很長的路了。
「鑽石!」這個念頭剛一閃果品,他就將寶石匆匆塞進位服口袋,下意識地四下里望了望。好在沒人瞧見這件事,儘管如此,他還是被人追趕著似的,提腳疾走,轉過那裡的拐角。
新井巡警想著那出乎意外的兇器,本能地向後退縮。說時遲,那時快,新井巡警的下頜上,冷不防地便挨了一記重擊。霎時間雙眼直冒金星。
天已經大亮了。白晝的光線冷冷清清地照進屋裡。在這涼颼颼的早晨空氣里,大家交換著焦灼的視線。
冢越現在走完了坡道的第一段,來到正對面的公館圍埔下,突然停下腳步。原來,他見附近闃無人跡,樂得在這裏過過煙癮。不一會,隨著擦火的聲音響起,燃起一團顫抖的小小火焰。火柴吹滅后,黑暗裡還留下一個隱約可見的小光斑,宛若一點螢火。
新井巡警向紳士投去信賴的一瞥,朝通道盡頭的鐵門走去,輕部謙吉緊緊跟在其後。不一會兒,新井不安地低語道:「喂,門是開著的!」
「你是剛從這座公館里出來的吧?」
事情還沒有理出頭緒來,冢越巡警的腳,已經走到了派出所門前。
這說明,兇手還在公館里,巧妙地把他們關進這個房間里了。先前關燈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對,肯定是殺人兇手!他當時作完案,關了燈正想逃走,不料進來兩個礙事的人,逼的他只好躲到暗處藏身,發現兩人見了這間房,他趕緊從後面悄悄地溜過來,把門給反鎖了。做這番手腳並不困難,只因這兩人當時,已被房內慘狀嚇得發獃。
巡警冢越把一口煙深深地吸進肺里,掉頭望了一望露在圍牆上方的公館樓。樓上的窗口全是黑洞洞的,玻璃窗子映著天空的鉛灰色,浮泛著陰沉沉的黯光。整座公館死氣沉沉的,一股陰森森的冷氣,驟然向巡警襲來。眼前彷彿是一所空房間。好在冢越很清楚,知道read.99csw.com這所房子的主人,乾的是什麼營生,所以,他並不覺得這裏頭似乎有什麼可疑。
「沒有!我從早稻田那邊來,一路上,誰也沒有碰著。」
「不……不得了!……出……出了人命……人命案啦!……快……快去拫警!……」
再說女主人白鳥芙蓉,年齡約莫有三十二、三歲,生得肌膚豐|滿,媚眼流波,一看就是個妖艷婦人。公館里只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傭和她同住。她在家時,形形色|色的男子,紛紛圍著她轉;可是誰也說不準,那些男人中,誰是金屋藏嬌的闊佬,供這婦人大肆揮霍,還資助她在銀座開了酒館。
大約過了20分鐘,巡警冢越完成了一趟巡邏,沿先前下坡走過的路,匆匆登坡往回來的路走,坡道的頂點就是派出所。回到派出所里,就可以體息一段時間了,天空越來越陰沉,眼睜睜看著就要下雨了,他想,如果淋濕了身子,那可不是滋昧,於是腳下加緊了步伐。
新井是在冢越回到派出所兩小時以後,接著他的班巡邏的。他在將近1點鐘時離開派出所。他要走和冢越一樣的巡行路線。
「你擦吧。這麼黑,什麼也看不見啊!」
更怪的是,新井巡警的話還沒說完,電燈又陡然熄滅了,淅瀝淅瀝的小雨聲中,一切都復歸於死寂和黑暗。
「我在牛込一位朋友家下圍祺,現在正要回目白。可這究竟是誰乾的呢?盜賊嗎?」
「奇怪,莫非剛有人起床?」
「吉-吉本辰夫。」
搜查課長江口新三郎,正在梳妝室勘查現場。他皺眉說道:「這房間亂得不成樣子!為什麼要這麼瞎搗騰呢?」
房內地板鋪滿了圖案明艷的紅絨毯,一個女人倒在這大紅底色上,宛苦一堆五彩繽紛的花瓣。她那高高隆起的胸脯,上下鮮血模糊,令人慘不忍睹,絨毯上也布著烏黑色的血斑,女人的身體彎成弓狀,華麗的和服敞著前襟,露出雪白的肌膚,全身紋絲不動。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就是戶主白鳥芙蓉。
「你行嗎?」
剛才那個傢伙,很有可能是從芙蓉公館裏面竄出來的。可公館里一直是漆黑一團啊,何況,時間還是這半夜三更。憑這兩點,就真得把他盤問一番了。新井打定了主意,不料這時候,更可疑的情況又發生了。那人看見岩壁的暗影里,突然走出了一名巡警,先是驚退幾步,緊接著,就要加快腳步溜過去。新井巡警緊迫不舍,迂迴到鄧人前面,緊握著兩衣下面的佩劍,大喊一聲:「站住!」
現在冢越走到了第二個拐角處,忽然,他在一團暗影里,驟然剎住了腳步,透過夜幕窺視前方,厲聲喝道:「什麼人!」
「嘿嘿嘿嘿!您說笑話了。這陣子買賣不景氣,硬著頭皮勉強做,可是要賠錢的。好,長官,少陪了!」
那天夜裡,巡警冢越從位於女子大學前面的派出所走出來,習慣性地在街前街后仔細打探了一番,就順著豐坂坡往下走去。當時10點剛過,路右側鱗次櫛比的一排房屋大門緊閉,路左側是髙出他兩倍有餘的岩壁。岩面上古樹影影憧憧,把妖形怪狀的枝幹,伸向陰暗的天空。坡道上下不見人影。
「哦?丟了東西!什麼東西?」
新井和輕部默默想了一陣,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了。警官們同意他們告退,暫時下樓去休息。
《檞寄生》。」江口接過來念出書名,義說:「看起來是本詩集!啊?白鳥莢蓉著——死者是詩人嗎?『獻紿我至愛的美智子』一原來,是這女人送給朋友或親戚的詩。」

詩人白鳥芙蓉

這時候,如果新井巡警和平時一樣,也走在坡路的中央,下面所講的事情,興許就不會發生了。但他此刻偏偏是緊靠左側的峭壁,款款而行。那峭壁漆黑的投影,完全掩蓋了他的身形。湊巧,他腳上又穿了一雙消音效果最佳的椽膠長靴,這就難怪那歹徒沒有發現他了。
兩人彷彿從夢中醒來。他們朝房裡剛掃一眼,竟好像有根棍子,突然敲在頭上,張口結舌瞬間驚呆了。

慘劇

女郎把辦案人員掃了一眼,用沉靜優雅的語調啟齒說話,給人幾分矯揉造作的感覺。
「可是,可是……」檢察官不知所以地混說,「可書上不是明明寫著『白鳥芙蓉著』嗎?」
「不,還有窗戶。只要肯冒險,就能爬窗戶出去,從門廳那邊繞過來。」
紳士站在幾步之外呼喚。新丼呢,腰上挨他一腳的當口,就恢復知覺了,只是一時還沒有氣力張口說活,只能掙扎著挪動兩條腿。紳士發覺對方動起來了,心下稍安,走近前來。
「我叫濟子,是這家的女傭。這裏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吧,我上來瞧瞧。」
「這不過座我的猜想。他後來可能又返回公館了。我認為:是他把我們反鎖在了這個房間里。」
「刑警在樓下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會客室里發現的,照這樣看,兇手戴著帽子,從會客室往外溜時,又把它丟下忘了帶走。」
話沒落音,另幾名刑警也從各自著眼處,拾起了一https://read.99csw.com至三顆同樣的鑽石。
進入門廳后,輕部謙吉低聲說:「擦亮一根火柴吧?」
「只能這麼解釋了。的確是同一頂帽子嘛。」
「上樓看看吧。總覺得不大對頭喲!」
梳妝室佔地八張榻榻米大小,有扇門直通相鄰的卧室,門上掛著沉甸甸的水紅垂簾。據後來調査獲悉,這扇門平日很少關閉,垂簾於是就取代了門的作用。刑警查驗結果表明,整座公館毫無撬窗砸戶強行進入的痕迹,每扇窗戶都是從裏面上了插銷。只有樓下8張榻榻米的的會客室是個例外,裏面有扇窗戶打開宥,好象曾有人從窗口爬下庭院。
最重要的部分,當然是白鳥芙蓉的屍體。她打扮得過於俏麗,穿一件淡紫色底子起花樣的短和服。可是,全身衣飾零亂不堪,顯見她死後,還有人在她的身上做過手腳。死因無疑是心臟被刺。從傷口判斷,兇器不像日本式的短刀,種種跡象表明,是一把刃尖鋒利的西洋匕首。行刺的時間大約在夜間的11點到12點之間。
「咔嚓!」一聲響,房間里驟然撒滿了薔薇色的燈光。
沒有反應!……
芙蓉公館的枸桔籬笆牆邊,停靠著一輛熄了燈的攤販車,車子的暗影里,有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在蠕動著。
新井巡警索性橫下心來,握住了房門把手,輕輕往外一拉。門開了。那一扇還沒上插銷的窗子還開著,戶外的弱光,從窗口鑽進來,把房間擺設照得朦朧可見。此外什麼也看不淸了。
「嗯,啊,你先告訴我,你是從那邊來,遇見一個穿卡幾色雨衣的男人鳴?」新井巡警漸漸恢復了元氣,第一句話就是打聽歹徒的去向。
他回憶起那個中式麵館老闆先前的舉止。正是在同一個地點。麵館老闆莫非是在那兒尋找寶石?他記得很清楚:老闆擦燃火柴的時候,照見地邊扔了一些擦過的火柴棍。光為點燈,用不了那麼多火柴。當時也沒有起風。可這究競是怎麼回事呢?難道,那裡竟然散落了許許多多的寶石嗎?那傢伙竟劃了一大把火柴……
「哦哦!這是怎麼啦?喂喂!」
「不是胡說,是真話。」
「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同事新井一見冢越神色慌亂地走了進來,連忙關心地問他。
「哈哈!是項鏈扯斷以後,脫落下來的鑽石,一共八顆喲。可其餘的怎麼不見了?」
巡警新井和農林省工程師輕部謙吉被叫到樓上來了。兩人徹夜不曾合眼,面頰蒼白,眼睛充血,在恐怖遭遇里保持著興奮,反而顯得生氣勃劫。他們有問必答,把夜間發現案情的經過,對前來調查的警官們和盤托出。
新井鬆開了緊揪歹徒的雙手,左搖右晃地踉蹌幾步。接著屈膝折腰,撲通摔倒在地,感覺上,是從幾十丈高的懸崖往下墜,就此失去了知覺。
只有一點可以推測,如果她真有做後台的情夫(想必總有一個),那非得是個家財萬貫的大富翁,同時,還得是個心胸豁達的男子漢。你想想,那人不但要供得起她的奢侈,還要容得下她的放肆與淫|盪。
這時候,時鐘已經快走到11點了。
的確,他左手握著一匣火柴。
「嗯,沒事,謝謝。」
新井知道紳士是一位技術官員,心情鬆懈了下來,便對他講了實情。
眾所周知,簡稱目白台、詳名高田豐河街的那一帶地方,天一黑就寂靜得有如深山老林一般。一條豐坂坡,加上三條小街,把這一帶隔離於生氣盎然的鬧市區。這裡有幾座大型建築物並肩而立,一幢幢數過來,先是女子大學,挨著是德意志教堂,往下是石本大廈……然而,一到夜裡,這些建築就變得死氣沉沉的了。
巡警冢越想著這些事,把一支「敷島牌」香煙吸完了。他扔下煙頭,抬腳把火踹滅。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挪開步子,順著左拐的坡道,慢慢走下去。前面說過,坡道在這裏先朝左拐,走不了幾步,又朝右拐。芙蓉公館就是建立在這左拐右拐的角落上。
「哼,畜生!叫他遭雷劈!」新井憤憤然地說著,慢慢站立起來。
新井巡警從一時的懶惰中清醒過來,終於意識到自身的職責所在。他語無倫次地叫叫嚷嚷,轉身就朝外面跑。
「又怎麼啦?」檢察官吃丁一驚,湊過來問道。
事後來看當時的情況,這兩人也許應該更加慎重從事。但凡人難得智男雙全,做夢也想不到,將會遇到一個多麼可怕的場面,也是無可厚非的。倘若他們預先知逭,二樓發生過那樣一幕慘劇,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會多用幾分心思。總之,當時這兩人粗心大意,破壞了腳印,致使破案時失去了一個重要依據。
接著,輕部謙吉把樓梯邊發現帽子的事情講了一遍,江口課長仔細聽著,從身邊地毯上,一把抓起一頂帽子,問輕部謙吉道:「啊,你說的是這頂帽子吧?」
「沒……沒什麼!」冢越強裝鎮定,板著面孔答這一句,便一屁股坐到了椅于上,再也不肯吱聲。
踏上走廊后,輕部又划燃了一根火柴。看來,光走廊就有一間房read.99csw.com子那麼寬,筆直貫通到最裡面。左邊第一間房,多半是客廳,它的門大得特別,緊緊關閉著。那道門的正對面,即走廊右側,有一段樓梯通上二樓。兩人一琢磨,剛才從外面觀察到的可疑燈光,就是從客廳頂上的房間里透出去的。這時,火柴又熄滅了,輕部連忙划燃第三根火柴。
巡警新井當時一經紳士指出手上的創傷,頓覺痛不可耐,眉頭皺得緊緊的。紳士也從這個場面,看出事情非同小可,忙從衣袋裡摸出火柴,划燃一根。
兩人繼續踏上樓梯,忽見樓梯腳立著的農帽架上,掛著一頂黑鴨舌帽。輕部伸手取過來,看了看裏面的汗革說:「波賽利諾牌。是男帽。」

路上的寶石

下面我將儘可能按照順序,來講述5月21日案發之夜發生的事情。我想,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先講一江巡警冢越在當晚的遭遇吧。這裏記載的事實,自然都是事後從新聞報道和警方審訊記錄中,搜集材料整理而得,所以我要事先聲明:本章所有情節,都是在和我毫無關係的陌生環境里,所發生的故事。
「嗯,試試把。」
他疾步轉過芙蓉公館牆外的拐角,正好一腳踩在新井巡警的身上。
新井巡警並不畏縮。他以拚命的架式,合身撲向暴徒,一舉將他逼到枸桔籬笆牆邊,對方也非等閑之輩,被迫後退時,還看準時機,用左拳再次猛擊新井下頜,同時猛抬右手,用一個堅如石頭的東西,朝巡警新井頭頂狠狠地砸下。
「這兇手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啊!把房間搗騰成這個樣子,卻不拿走一樣東西。要說是搶奪這串鑽石項鏈吧,既把人殺了,就該悄悄地把它帶走嘛。」鑒定課長波川說,「嗯,也許行兇之前,曾為這串項鏈發生過爭鬥。持有項鏈殘餘部分的人,肯定就是兇手,這東西太值錢啦!」他皺皺眉頭,想起了什麼,又說,「這案子的確有些蹊蹺。索性把發現案情的人都叫來,也許能問出些須原因來。」
警官們正在査看的現場狀況,下面作個大致的說明。
一路上,他最先想到的是,這寶石究競能值多少錢?他的腦子裡,自然找不出明確的價值尺度。他只想了一個問題:照他的月薪,恐怕要把七、八個月的餉錢湊起來,才買得起這顆小小的石子,這想法立刻使他覺得,那寶石在他口袋散發著巨熱。
接到報告后,當地警察署、東京警視廳、以及地方法院的有關官員迅速行動,陸續趕來現場。但等到各方人員全部都到齊了,離報案時間已有幾個小時,天色已經發白了,下了整整一夜的小雨,這時也顯出漸漸地放晴的徵兆。黎明時在灰色雨霧中,悄悄呼吸的芙蓉花,被警官們不合時宜的來訪所驚擾,從甜夢中狼狽地蘇醒過來。
「請等等,我有辦法了。」輕部好象有了主意,屈膝跪在地毯上,從鎖孔里向外窺望了一下,接著說:「沒問題,鑰匙還插在鎖孔里。我先出去把門打開。」
「唉!」那人聽到吆喝,慌忙站起身來。一看對方竟然是警察,更顯得神色不安。他急忙解釋說:「剛才燈滅了,正要擦火柴點燈呢。」
從大門到廳門之間,有一條不寬的石板小徑。這公館名不虛傳,小徑兩側,果然盛開著白色的芙蓉花。花朵被雨點敲打著,在昏暗的門燈照射下,泛著微弱的白光。
「是啊。你也知道?」
大家又在地毯上分頭尋找開來。遺憾的是,沒有更多的收穫。
這時侯,一直沉默的輕部謙吉突然介面說:「有根據,鄙人走出公館以後,發現丟了一樣東西,便又返回來取走,」
「喂喂喂!你怎麼啦?病倒了嗎?」
輕部謙吉一見帽子,吃驚地說:「給我看看!」他雙手哆哆嗦嗦地接過帽子,細看裏面的汗帶,「是波賽利諾牌子的,對,是這頂帽子!您在哪兒找到的?」
江口課長聞聲朝他走來。筱山檢察官臉上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把手裡的書交給江口課長,說道:「看吧,其中大有文章!」
這聲叫瞬間提醒了新井,他發現自己左手拳上確有兩道血流往下淌。不用說,這是他把手伸進歹徒的衣袋時,被暗藏的兇器劃開了口子。
「我正想說:我頭上被那傢伙砸了一下,昏過去了。可這位輕部先生,一路上沒碰到任何人,我想,歹徒多半是朝坡上逃走,然後……」
不久前開燈又關燈的那個人,竟然去向不明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心裏充滿了不安的預感。
梳妝室內的偵察工作繼續進行著,接族下來發現的各種情況,使全體的警官們都感到棘手。房間里的書桌上放著三隻酒杯、一隻威士忌酒瓶,和一隻苦艾葡萄酒瓶,杯子里都、殘留著一點點黃色的液體,一隻杯子里是威士忌酒液,另外的兩隻杯子里,全都是苦艾葡萄酒液。樓下會客室里,也發現了大致同樣的景象:那裡有一張已經動用過,但還沒有收撿的矮腳食桌,上面擺著兩隻酒杯,和一隻威士忌酒瓶,刑警發現,兩隻酒杯里都殘留著威士忌酒液。警官們由此而獲得這樣一種印https://read.99csw.com象:或者是同時,或者在不同的時間里,樓下8張榻榻米的會客室里,有兩個人交杯喝過威士忌,樓上梳妝室里,則有三個人喝酒,一個喝威士忌,另外兩個喝苦艾葡萄酒。
兩人悄悄地摸了進去。
「哦,正要回目白去。剛才還在早稻田那邊做買賣,貨賣光了……」他擦燃一根火柴,把手伸進燈盒裡,點亮了燈。
「你的意思是,他見你失去知覺,便迅速地又回到公館里。可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有根據嗎?」
「然後怎麼樣?」偵査課長迫問道。
「哦,剛才從這間芙蓉公館里,竄出一個可疑的傢伙,我想逮住他,卻被他打昏了。」
這番話說出來,房間里立刻變得悄無聲息。大家的眼光,彷彿被一根無形的蛛絲牽引著,茫然若失地盯著前方。
輕部行動起來相當敏捷。他迅速地推開了窗戶,毫不遲疑地跳到庭院里,馬上繞回到了門廳。上樓梯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便趕緊划燃了一根火柴。果然,剛才還掛在衣帽架上的那頂鴨舌帽,現在卻不見了!
兩人沉默著,彼此不謀而合,緊盯著這幢黑沉沉的建築物,等待著裏面再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細雨連綿,不斷地落在他們頭上。早稻田大隈會館的大鍾,嗡嗡地敲了一響,一點鐘了。左邊岩壁上緊跟著傳來貓頭鷹霍霍的啼叫聲,聽得兩人毛骨悚然。
「是你呀,中式麵館的老闆!」冢越汄出了對方,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想到要看看手錶,「才十點四十分呢。做生意這麼不勤勉呀?」
紳士感到巡警在審視自己,忙從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到新井手裡,嘴裏說:「您看,這是我的身份。」名片上印著「農林省委任工程師輕部謙吉」。
的確,他們頭頂上的二樓窗口,透著明亮的燈光,一分鐘以前,那房間裏面還是黑洞洞的。
忽然之間,江口課長「哎呀」一聲驚叫,一條腿跪下地毯,伸手拾起一顆貴重的鑽石。
「你的姓名!」
「叫我幹什麼呀?」
「這是項鏈上的,怎麼掉下來了?孤零零一顆落在這裏……」
「真不明白!天知道為什麼,這案子複雜透頂了!」江口課長企圖在腦子裡,建立起某種系統印象,試了幾次,總是徒勞,不免有些灰心喪氣,一隻腳把地板踢得終咚作響。
「深更半夜的,你這小子要去哪兒?」
「上哪兒去?都這麼晚了……」
「瞧這出版年月——這裏不是印著『明治42年8月21日印刷發行』么?」江口急忙屈指計算,末了說:「距今約有22年了。死者到底有多大歲數呢?假定現年35歲,22年前,她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一個女孩能發表詩集嗎?」
此外還有一件怪事,樓上樓下大同小異。樓下會客室查出煙灰缸里有幾個格貝卓特牌煙頭。樓上煙灰缸里的煙頭,不是格貝卓特牌的,都是蝙蝠牌和宇宙牌的。宇宙牌大概是白鳥芙蓉吸過的。蝙蝠牌呢?可能是兇手吸過的吧?進一步搜查房間,在隔壁卧室的地板上,檢到一段掐滅后扔下的蝙蝠牌香煙的煙頭。這些物證,簡直象互相串通著,故意戲弄警官們似的。蝙蝠髀和格貝卓特牌……
「不是。」對方似乎算準了會問這句話,因答得既快叉乾脆,「剛才躲在那裡小便,對不起!」
「那是什麼玩意兒?」冢越用鞋頭撥了撥發光物,又俯身把它拾起來,放到了手心裏細看,這一下,他可愣住了,一口冷氣倒吸到底:那閃光體竟是一顆小豆豆那麼大的寶石!他對寶石固然見識不太多,可是,他這方面的知識無論再怎樣貧乏,總不至於看不出,此刻,在他掌心的小石子,絕不是尋常可見的玻璃球,或是人造假鑽石,這東西只要對著光看,就發出紅、黃、紫多種光彩,象五色彩虹一樣絢麗。
公館里偏偏沒有一點動靜!房間內寂靜如故,裏面究竟有沒有人,根本無從判斷。雨越下越大,這場面叫人沒法忍受下去。輕部謙吉咬一咬牙,轉向巡警說:「我看有人起床了,去喊喊門怎麼樣?」
「混蛋!你左邊的衣袋裡裝了什麼?」新井早已瞄準了目標,突然,他把手伸進了那傢伙的左口袋,但他馬上慘叫…聲,把手縮了回來。
檢察官筱山比左雄,這會兒正在耐心清理著地板上亂糟糟的扔棄物,忽然,他拾起一本顯得很舊的書,手指翻開菲薄的書頁,驚叫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謝謝,頭上挨了一下……」
這時,房門從外面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打扮得如花似錦的女郎,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在清冽峻嚴的氣氛里,彷彿驟然綻開了一朵明艷的鮮花。
歹徒是這樣和他相遇的:
搏鬥就此終止。
聽了新井巡警這句話,輕部連忙伸手在門邊摸索。開關位置很難我,好不容易才摸到它。
芙蓉公館裏面,樓上樓下各有三間套房,總共是六間。樓下進門便是西式客廳,往裡是一間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日本式會客室,另一間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日本式房間,與之呈鉤狀鄰接,用作廚房兼女傭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