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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三章 案件的輪廓

芙蓉公館的秘密

第三章 案件的輪廓

「怎麼?就在這兒下?」
「嗯,想打聽個情況。」接著,我把剛才的提問又重複說了一遍。
「一男一女?那肯定是上樓的客人。我們這裏樓上有高級雅座。」
阿淸一聽便吃吃直笑:「喲,是吃醋吧?」
「嗯!」都築的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想著別的事情,「怎麼你這麼快就知道出事了?我是早晨看報才知道的。」
筱山襝察官從衣袋裡掏出金錶看了看,指指門廳邊的兩把掎子說:「請到那邊坐,咱們談談。」
「嗯,我想先請你去一趣新宿的里拉咖啡館。你去打聽一下:昨晚是否有個身穿淡紫色印花短和服的女人去過那兒。我敢斷言:她是去過的。打聽到了,就詳詳細細地詢問女人的模樣和風度,以及在店子里幹了些什麼。怎麼樣?」
「不,別問她。多半就是白鳥芙蓉自己的短和服。倒不如弄清濟子姐姐的住址。」
「哦,你打聽那位女客喲?她嘛,我把她送到了早稻田終點站。對,她剛一下車天就下雨了,我見她小跑著朝目白方向去了。」
「問題就在這裏!早晨看報的時候,我馬上想到那件事,可報上並沒有寫行兇時間。後來接了筱山檢察官的電話,我特意問了作案時間。他同答說:白鳥芙蓉是在夜裡11點到12點之間被殺的。這一來,咱們昨晚聽到的那句話,可能與白鳥芙蓉一案無關!」
「這個?……」濟子為難地歪下腦袋,「我根本不知道,老師對別人一律不說!……」
「嗯嗯嗯,是年輕的。」
都築隨隨便便走到屍體旁.捏起短和服的下擺說:「你瞧,其實沒什麼了不起。這下擺上沾了五、六個泥點是不是?長和服上卻連一個泥點也沒有。現在請摸摸衣肩。短和服衣肩上有點潮濕,可見咋晚有個人在下雨後,穿著它來過這裏,當然是個女人。她為丁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把自己穿的短和服脫下來,給死者穿上。暫且記住這一點。再看長和服與短和脲染上血污的情況。短和服血跡很少,有幾處血污是不合情理的。若不留心觀察,卻還看不出破綻來。可見,這件短和服是行兇以後不久,穿到死者身上去的。」
「有個男的和她一起來的吧?」我猜想,年輕女子多半不會隻身一人,到這種地方來,便即興胡謅了一句。
「這件事剛才也有人問過。那邊牆上掛的短劍不見了。據說那是波斯貨,是老師引以為榮的珍品。」
「嗯!沒什麼急事。要我做什麼?」
「這說明:你還不熟悉『偵探』這種工作。」都築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你還不懂得要從何處著眼,其實說白了,這隻是雕蟲小技。」
「大概是在晚上八點半左右。她在樓上的高級雅室等了很久,你要問,我怎麼會對她印象特別深刻呢?就因為她來了好久,還不見約會對象到來。我都問過她兩、三次!」
「原來這樣!好,麻煩你了,謝謝!哦,還有一點:這房間里的煙灰缸,每天都淸洗的吧?」
「服部?是不是服部清二,一個年輕人?嗯,可能是他!他和白鳥老師大約十分要好吧?」
「對!她說:『有位先生會來找白鳥芙蓉,請你立刻把他領進來。』」
「沒錯,真是凶殺案!」我一時想得出神了,眼光獃滯地盯在報紙上,但我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摘下嘴上銜著的煙頭,往煙灰缸裡頭使勁一扔,一個翻身撲躍下了床。
坐丁半晌,我見一名女招待,待在餐桌對面的角落裡,閑著沒事,便招呼道,「喂,跟你打聽個事兒。你還記得,昨晚有個穿淡紫色印花短和服的女人,來過這裏沒有?」
我一看表,3點剛過。4點鐘要去大冢警察署,同都築欣哉會合。我決定從這家計程車行雇車前往。

短和服之謎

「濟子小姐,你的芳名我已經知道了,請問貴姓?」
「呵呵呵呵!我嘛——當然想去!我去會有妨礙嗎?」
我心頭一緊,追問道:「要去芙蓉公館?」
「嗯,就這兒,就在這兒下!我忽然想起有急事要辦。」
車到新宿的時候,我腦子裡還是紛亂如麻。
「去!這有什麼難辦的!」
聽那老人的口氣,他分明記得昨晚上那姑娘的事情。山部覺察到了這一點,表情豁然開朗,忙說:「啊!老大爺,您還記得呀!聽我說,那姑蜋給某個人掛了電話,然後竟然就失蹤了!老大爺,要是你知道什麼,諳告訴我吧!」
「哦?屍體還在?」我覺得心突然往下一沉,突然閉嘴。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暴斃者的屍體,自殺、他殺都不例外。特別是想象那血洎中的女人屍體,我不禁有些後悔了。
「嗯,略有一、二。」
檢察官講述的情況,上一章已經寫過了,他說話口齒清晰,把握分寸,深中肯要。都築默然聽著,時不時地在筆記本上記一些要點。巡警冢越在路上拾得寶石一節,和巡警新井在公館門前遭到暴徒襲擊的經過,都引起了他高度的重視。
「好的,我隨時聽候吩咐。」
九九藏書「嗯,在,在,在喲!」
「現在什麼都說不定。總不能對誰都盲目信任——這樣吧,先領我看看樓下的情況。還有,鑽石怎麼不見了?」
筱山檢察官和我,頓時都被這話嚇了一跳。我一眼望去,的確,白鳥芙蓉的屍身,在花哨的衣衫外,套著一件淡紫色的印花短和服。可是,這究競是誰,又為了什麼目的,給她穿上去的呢?這且不說它,更加令人奇怪的是,都築怎麼知道的這件事?
「嗯?……沒說……哦,莫不是服部先生吧?他的帽子不是今天早上還留在這兒嗎?」
「專案偵查組帶回警察署里去了。待會兒過那邊去看行嗎?」
「不,還不能肯定。」都築深思著,「若說是巧合,未免巧過頭了!」
都築欣哉一語不發,單膝跪在屍體旁,把那女人的軀體,上上下下摸索了好一陣,絲毫不露聲色。他是發現了什麼,還是一無所獲?旁人不得而知。筱山檢察官對他這種態度習已為常,滿腔熱情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我卻末免有些滑稽感。
「當然是現場嘛,你說還有哪兒?」
「哦!這麼說,你在芙蓉座呆過。按理說,不同於一般用人嘛。」都築說話時垂首想著什麼。那女子低眉垂眼,含笑不語。
「來啦!女的等了老半天,快10點鐘才見他來。」
這時,我心急火燎地想把老人的回笞聽進耳朵里,在電燈柱子邊上豎起了耳朵。
都築不忙於立刻就回答他,反而做個手勢,叫我們別出聲。他邁著堅定的快步走到門邊,猛然把門拉開,嘴裏喊道:「啊,是用人濟子小姐吧?來得正好!我正想把你請來呢!請進吧!」
「都築嗎?我是那珂喲,那珂省造!你看了今天的晨報嗎?」
「嗯,是來過。可是我不能講。您醋勁一發,不是坑了那一位叫?」
阿清又把那女客描繪一番。女子約摸24、25歲,瓜子臉,生得十分漂亮。這副臉龐使我聯想到不久前見過面的濟子。假如是濟子,她為什麼偽稱女主人白鳥芙蓉同男人秘密幽會呢?更加奇怪的是那件短和服。都築怎麼會知道,那女子昨晚來過里拉咖啡館呢?我滿腦于都是解不開的啞謎,就象猜測魔術師耍玩的詭譎戲法一般。
都築又沉思了片刻,抬起頭說:「好,謝謝你!現在我們就去看看現場吧!」
意外的變故,使她精神失調,一雙秀麗的眼眸邊緣發青了,「看來,從一大早,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盤問你,弄得你疲憊不堪了吧?對不起,還得問一遍,可別見怪!」
「說說也好。那件短和服就是第一個發現。」
「結果,那男的最終來了沒有?」
「說得好!這件事徹底推翮了我們的成見。冢越巡警剛剛還報吿他的值班情況,使我們陷入了困境。」
後來用了大約一個小時,都築欣哉才以他獨特的方式,完成了對芙蓉公館的檢查。那段時間里,警察署派人取走了白鳥芙蓉的屍體和全部證物。我一直跟隨著都築欣哉査勘著現場,但我絲毫覺察不出,他在那個過程中發現了什麼、考慮著什麼。
「可能還在。過一陣子,普通辦案人員都會撤離,所以,他叫我現在去。光看看屍體也是好的。」
老人背對著他幹活,他親熱地喊道:「喂,老大爺!老大爺!」
「嗯……我、我以為剛……剛才叫我了……」
「哪裡!哪裡!……」都築又把頭微微垂下,「好吧,我問問咋晚的情況。昨晚,你不在這兒吧?為什麼不在?」
「這位先有事找你。我看哪,準是爭風吃醋的事兒。得請客呀!」這位姑娘說完,便走進了內間,阿清填補了她讓出的位置。
「你打算到哪兒去?」
老人心存戒心地盯著山部,滿懷戒懼地冷冷答道:「嗯,差不多每一天都來吧。」
「是啊,她是這麼說的。這名字挺別緻,所以我記得挺牢。那女人是個演員吧?」
芙蓉公館門口人頭攢動,穿制服的巡警戒備森嚴,透過枸桔籬笆牆,可見雪白的芙蓉花滿庭怒放。綠色的西式公館,沐浴著正午時分璀璨的陽光,令人很難以想象,這所房子里竟然發生了恐怖的凶殺案。
「不錯,一點不錯!所以令人費解。我想,倒不如不知道,昨晚有過那件事的好。知道了,反而被它牽著鼻子走!」
都築到底站起身來了。筱山檢察官觀察著他的表情,微笑著說:「怎麼,有什麼發現嗎?」
「莜山檢察官方才不是解釋過這件事了嗎?照他說,把巡警反鎖在起居室里的歹徙,在樓梯腳戴上了那頂帽子,經過會客室逃走了。我想,那個家會一定要到會客室里去穿鞋。要不然,廳門大開著,他完全可以直接從門廳逃走。他肯定是進門時,把歇子脫在了會客室那邊的庭院里,出門的時候,就得先到那邊穿鞋,穿鞋時又把帽子弄丟了。」
「被趕出去了,可能在家對老師不便吧。老師吩咐我:『今晚有客,盡量晚點兒回來。』於是我七點左右就出九九藏書門了。」
「嗯,的確簡直不可思議!幹什麼要把它穿到死人身上呢?」
「不錯,我的記憶也一樣。」都築說了這句話,轉向檢察官說,「白鳥芙蓉昨晚被殺時,沒穿這件短和服——說不定,根本就沒穿任何短和服。11點以後,有人來過這裏,給她套上了短和服。」
「真的嘛!他有40多歲,乾瘦乾瘦的,只是儀錶風度看上去象個髙貴的紳士,不過您也一樣嘛!」
「白鳥老輝組織芙蓉座,是出於什麼目的?」
「瞧,這就是您真想知道的了!」阿清對我頑皮地眨眨眼睛,「不要急,您儘管放心!他可比您老多啦,也遠不如您長得好看!」
這是個濃妝艷抹的美女,年約25歲,服飾非常華麗。她這模樣倒不像個女傭,更像是女主人養在家裡的談話夥伴。
「記得。這又怎麼啦?」
「曖,請便吧。」她對都築的客套報以嬌笑,答話也很輕柔。
「男的長什麼樣子?」
「嗨,竟然有這種事!生活如此奢華,說句失禮的話,如果沒人出錢……」
我跟都築欣哉分手以後,立刻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新宿。一路上我思緒萬千。我和都築欣哉同步走完了探案的第一階段。按理說,他知道的我也都該知道。但我越想理清思路,各種想法就越是纏夾不清,總也抓不住問題的關鍵。首先,就是昨夜那個電話,如影隨形甩不開。那件事和眼下的案子絕不相干,不如杷它忘了的好。可我越想把它忘掉,它越是要來糾纏我。
「是不是那女子一來,就告訴你有個男的隨後就到了?」
「不是懷疑死因,只是……」都築說到這裏,突然剎住話頭,腳步也跟著停下。
「嗯,有那麼兩、三點而已。」都築心事重重地說。
他要去哪裡呢?他在我眼裡也是重大嫌疑犯之一。剛才我無意間認出他來,怎麼會輕易的就放過他!
「下雨?」這意外的問題叫我傻了眼,「讓我想想:昨晚和你分手后回到家,是11點20分。到家不久就下起了雨,是11點半左右吧。」
「您找我有什麼事?」
我的心倏然猛醒起來。遠山靜江!——是她,山部一定是打聽她的消息!10點到10點半之間,正好是她和芙蓉酒館通電活的同一時刻!遠山靜江里然就是用了江戶河邊的這架自動電話機啊!
我放下電話,立刻回到起居室,大口就著牛奶吃麵包。一旦早餐完畢,就單等都築驅車到來。
我也下意識地止步不前,驚訝地問道:「喲!怎麼往早稻田方向走呢?你不是要去大冢警察署嗎?」
「我有地址。你難道對她——」
「嗯?」我聽得愣住了,「你是說,剛才那件短和服?可那女人怎麼會……」
「我正想著進件事。」都築把臉慢慢地轉向我,「咱們昨晚在酒館里聽到的那句話,確實是追問對方嗯?我記得當時他好像說的是:『殺死了嗎?』」
山部卻全不介意,又說:「那您昨晚也在這兒做生意吧?」
「妨礙什麼?沒問題!我這就準備一下,開車去接你,反正是順路,一點不麻煩。你得快點兒準備好,別拖拖拉拉的,在家裡等著我!」
「不奇怪,事實恐怕要比我們想象的單純得多。。我還沒有想出究竟來,再說第二個發現:就是樓梯腳衣帽架上的鴨舌帽,怎麼會跑到有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會客室里去的。」
「嗯,錢是絕對有人出的,可我怎麼知道?老師那麼聰明,而我卻這麼笨。」
「怎麼樣?有什麼新的發現嗎?」我輕輕搖晃手中握著的文明棍,眼光在都築臉上探索。
「接下去呢?」
「這個……」我一時語塞。
「什麼女人?是年輕的?還是年長的?」
看來,阿清還沒有來得及看過晨報,否則,她不會如此若無其事地說出「白鳥芙蓉」四個字的。但這畢竟是我的幸運。設若她知道出了那個案子,一定會對我多少存下些戒心。
叫聲才落,阿清就從內間走了出來:「干叫呀?」
標題措辭竟如此誘人,又擺在十分醒目的位置上,很容易煽動讀者的好奇心。我不禁為之心悸,一口氣把報道讀完,結果卻有虎頭蛇尾之感。標題那麼嚇人,內容少得可憐,大約是沒能趕得上午前兩點付申的時限。報道只說退隱女演員白鳥芙蓉,昨夜被人殺害,兇手身份不明,其餘細節,一概不了了之。
「好,多謝了!休息去吧。你一定累了。」
「哦?你對死因另有所疑?」
山部把嗓門故意放大了,好象忘了我的存在,一心想把老人的話套出來。
不用說,此刻,我腦子裡正想著昨晚,在芙蓉酒館里無意聽到的那個電話。
「對!專案小組的筱山檢察官,正好是我昨晚跟你說過的那一位。他剛才打電話給我,叫我想看現場,就馬上趕去。你要一起去嗎?」
「什麼事?」老人俯身在車上,吃力地尋找著什麼,聽到喊聲,驀然抬頭,表情愕然。我趁機走到拐角處的電燈柱邊。巧就巧在電https://read.99csw.com燈柱上,貼著一張新號外。這給我提供了偷聽他們談話的良機。
現場維持了前一天夜裡被發覺時的原狀,據說:死者周圍什麼他沒動過。都築進房前,一一查看了走廊和門的位置,以及門和樓梯的構造,這才從容地走進房內。
「我確實不知道。說實話,是那男人的太太,委託我來打聽女方的情況的。」我隨口胡謅了個理由。
「不要老把我扯進去好不好?說吧,他倆都幹了些什麼?」
「不知道。大概誰也不知道。老師從來沒有說起這件事情,可我記得有人說過,老師好像去過國外。」
濟子從衣袖裡抽出一方白手帕。
山部說到這裏,就住口了。他不安地望了望四周,眼光忽然落在我身上,狐疑地把我打量了好一陣。我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敷島牌香煙,不緊不忙地點火。

冒牌的白鳥芙蓉

從阿清嘴裏再也問不出什麼了。我忽然想到:還可以去找昨晚那對男女叫車的租車行打聽,便馬上走出咖啡館。運氣還不錯,租車行就在附近。到行裏面一問,昨晚到咖啡館送那位女客的司機,碰巧就在年庫里。
「嗯,很要好的了。」濟子又是垂下眼瞼一笑,「最近,他們格外親近些。」
山部觀察著我的舉止,終於定下心來,復又轉身對老人說,「昨晚上10點到10點半之間,有個姑娘來用了對面的自動電話,您還記得嗎?年紀只有十七、八歲,短頭髮,穿西裝,長得挺可愛的。老太爺,想記得嗎?」
上車后,我沒頭沒腦地衝著都築欣哉大聲地說:「啜,真可怕!也不知為什麼,我當時就有某種預感,可沒想到事情有這麼嚴重!」
「從老師那裡搬到這兒,就一直——啊,你不知道,還是在劇團的時候,我就多承老師關照。」
對我最後提出的問題,阿清驚詫得睜大了雙眼,半信半疑地說,「喲!您真不知道啊?別開玩笑了吧!」
我心下思忖,這事真可謂機緣湊巧。昨晚我剛剛對都築欣哉說了一句玩笑話,想要見識一下他的偵探風度。到現在還只不過剛過了12小時,我這份好奇心,眼看著就能滿足了。我總覺得這案子跟我們有所關聯,不由得我不感嘆世事因緣神妙莫測了。
「他倆?太可恨啦!」阿清學著我的口氣說話,又道,「其實,也沒幹什麼。真怪!那紳士說:『有個叫白鳥芙蓉的女士來了吧?』我馬上把他領到雅間。女的立刻起身迎過來,奇怪的是,男的好象愣神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我以為是弄錯人了,可好像又沒有弄錯。紳士還是進了雅室。」
「嗯,當時我還看了表,對你說:『10點25分。』你還記得嗎?」
前面說過,都築家居於麻布六本木,我家住在牛込的矢來街。都築欣哉走這條線前往高田豐河街,的確不會繞道很遠。
檢察官聽了這番話,又到屍體旁邊看了看說:「嗯,太可怕了!果真如此的話,短和服是誰的呢?問問濟子怎麼樣?要是白鳥芙蓉又沒有這件短和服,那姑娘怎麼不說呢?」
就這樣,濟子給人留下一個溫順可愛的印象,款款朝門外走去。
我們剛踏進公館,一位中年紳士迎面走來。他剛才正和門廳口站著的刑警互相交談著什麼。
「太好了!我想向您打聽個事情。」
「謙虛起來了!可你不能透露一點新發現嗎?」
「這裏面的煙頭,顯然是你昨晚出門后才積下來的?」
「別難過,沒你的不是。這是命運的安排。」都築對女子安慰幾句,接著問她,「白鳥老師說過,昨晚要來的客人是誰嗎?」
「啊!」我下意識地握住了餐桌的邊緣,「什麼?那女人自稱是『白鳥芙蓉』?」
「啊,足足有八年了。正是劇團將要垮台的碎侯。」
「你們推斷:那青年趁新井巡警昏迷不醒時,返回公館。後來發覺新井和另一個人——我記得應該是輕部先生吧!——一齊進入現場,就把他們反鎖起來,自己逃之夭夭,對嗎?」
「那兒,啊,就是老師現在躺著的位置正上方。」濟子此刻渾身微微一顫。她先前總把眼光小心翼翼地避開屍體,這會兒,眼光無意中在屍體上溜了一趟。
「看來,你和白鳥老師頗有淵源嘛,多少年啦?」
「對。我想多半如此!」
「眼下正在追查,我想,很快就會有分曉的!」
「這說明,昨晚來過好幾個客人。好啦,問題都提完了。……啊,慢著!這房間里的東西是不是短少了什麼,你知道嗎?」
筱山檢察官在這段時間里,一直無精打采。他在早晨已經訊問過千草濟子了,剛才那些問答,很可能不過是老調重彈。他等濟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連忙探身向都築問道:「喂,你剛才說到這件短和服,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麼湊巧?看來,咱們運氣不壞!好,快領我看現場吧。不過——時間如果允許的話,最好能把案情始末給我們講講。」
「喂!」不九*九*藏*書久我又說話了,「這個案子你可是佔了大便宜啊,警方對那通電話,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最可疑的就是他。」筱山檢察官答道,「他口袋裡藏有兇器。」
阿清知道的只有這麼多。那兩名顧客在房間里待了一個多小時,密談了很久,11點左右,才各自叫了計程車,分頭離開的咖啡館,「女的究競是什麼模樣?年輕嗎?漂亮嗎?」
「瞧您急的!女的是您什麼人?……太太?情婦?……好啦好啦,別發火嘛!我這就給您叫……阿清!來一下!」
都築說完不再作聲。我也絞盡腦汁,總想把昨夜10點25分的那個電話,同11點過後發生的白鳥芙薦被殺案聯繫起來,那個山部聽電話時,顯得惶惶不安,決不是聽說貓兒狗兒被殺會有的反應,換言之,遠山靜江若非向他報告,白鳥芙蓉被謀殺了,那就一定是在向他報吿另一個凶殺案。
「別胡說了好了好?絕無此事!喂,好姑娘,告訴我吧。」我飛快地往阿清手裡塞了幾塊銀幣,「好吧,我說出來倒不要緊,只是,恐怕要給那一位添麻煩了。」她又調侃了一句,才正經說,「真的,我記得那一位確實來過。」
現場狀況盡如上一章所述,我卻還是第一次見識白鳥芙蓉。這是個身架高大的中年女人,一身肌肉緊繃繃的,四肢豐|滿而修長。面孔雖巳轉為暗紫色,卻仍然可以一望而知,她生前的絕色美貌。她描著長眉,睫毛一根一根染得血紅,嘴唇上塗著艷彩。在陰森森的死亡渲染下,她看上去彷彿比活著的時候更為妖艷。看上去她年約35,實際或許更老一些。死亡是個鐵的事實,連她那得心應手的化妝,也難以自圓其說了。
「是什麼時間?」
等了大約20分鐘,都築欣哉把車開來了。我早就已經立候在門廳,爭分搶秒地上了車。汽車向早稻田方而疾駛。天晴了,街上顯出初夏之晨的明朗。
我撥通都築欣哉的電話。好運氣,他在家裡,很快便接了電話。
和平時一樣,我在10點過後睡醒,躺著吸一支敷島牌香煙,悠然醍神,拿起女傭預先給我放在枕頭邊上的報紙。靠在床上,把滿版的新書預告仔細瀏覽一遍,是我毎天早晨的習慣;接著便看社會版。這一回,社會版的頭條新聞一入眼帘,我便失聲驚叫,一骨碌坐起身來。
「您別客氣,沒什麼!」濟子又垂下眼瞼嫣然一笑,「我沒地方可去,就上邦樂座去了。散戲後去銀座走了一趟,眼看著要下雨,就想回家,可又礙著時間還早,只好拐到赤坂的姐姐家裡去了。那時就下起了小雨,加上電車已經收班,只得歇在那裡。現在想起來,我是千不該萬不該呀!」
都築叉打破了沉默:「我再提個問題:能不能把襲擊新井巡警的暴徒,描述得再仔細些?」
「你給我說說嘛!我一直跟著你,注意你的偵探手法。可我什麼也看不出來。」
「你說,昨晚咱們聽到的電話,跟這案子完全是兩碼子事嗎?」
「嗨,以後再解釋吧。你到底去不去?」
「我姓千萆。千萆濟子。」
「好象有一個吧。」
我把銀幣塞進司機的手裡,不顧他滿面驚訝,急急忙忙地下了車。剛才汽車開上江戶河大橋時,前面有個青年,朝行車的方向行走。我一眼看出,他就是昨晚在芙蓉酒館見過的那個山部。他今天仍然是在貼身合體的西服上面,套了一件卡幾色長雨衣,頭上仍舊沒戴帽予。
「我也是一無所知,」都築不大情願地開口說,「和你一樣,我也是看報時嚇了一跳。正好筱山檢察官——也就是昨晚跟你說過的那個人,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才決定過去看看。」
「你這位先生,問那位姑娘幹什麼?她是你的什麼人?」
「瞎說!沒那回事。只是問問嘛。說吧,她來過這裏嗎?」
神秘女人白鳥芙著披殺,兇手不明,請看她窮奢極欲的半生!

時間上的懸殊

檢察官疾步走到屍體旁,又細看一遍,立刻回到都築身邊:「這……這究競是怎麼一回事?」
「那就多謝了。我到別處辦點事,然後去大冢警察署。四點鐘我們在警察署見面!」
「對!這裏的,還有樓下會客室的……」
「啊,是那珂省造先生?哦,你說那件事?」都築彷彿考慮著什麼,「喂,真湊巧,你今天有空嗎?」
「能說上哪兒去了嗎?哦,這種事實在不該打聽!」
「哈哈!看來,咱們又能長點兒見識啦!是什麼呢?」
「嗬,謝天謝地!」我索性以假亂真,裝蒜到底。
「嗯,那就問當事人吧。新井巡警應該還在。」
汽車從新宿經大木戶,駛到市谷見付街,向左拐上坡道,穿過矢來街和山吹街,來到江戶河邊,緊接著就要過橋。正在這吋,我朝司機突然大喊一聲,「停車!」
也許——我心念頓時一閃,自然把她和最可怕的罪行聯想到一起去了。
「對,是叫了!不過不是叫你,是叫別人,叫別人把你請來。你來了https://read.99csw.com就好,用不著去請了。進來吧!」
「啊,歡迎歡迎!」紳士英氣勃勃的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他向我們伸出手來。這就是筱山檢察官,「來得正是時候!現場攝影剛剛結束,再遲一點,有關的物征就要拿走了。」
對於我來說,其實這也就足眵了。第一章里我說過,前一夜我到過銀座的芙蓉酒館。那吋的經歷,立刻在我的腦子裡浮現。
男客的情況不很清楚。這裏的出租汽車,把他送到了銀座尾張街的十字路口,他在那裡另叫了一輛串街攬客的計程車,不知又去了什麼地方。但我弄淸楚了女客人的去向,就是最大的收穫。她從早稻田終點站方向,向目白方向跑去,時間又正相吻合,這一來,就由不得我不佩服都築欣哉那明察秋毫的眼光了。但我尚不明白,設若那女客是濟子,她在這出慘劇中,又是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5月22日,案發第二天早晨,我才得知白鳥芙蓉死於非命。
「是啊,是啊,這事我也聽說過。總之,白鳥芙蓉這樣的女人,無人知曉她的身世,真正不可思議!」都築想了想又說,「你跟隨地三年之久,近況總該了解吧?白鳥老師的資助人是誰?」
一點鐘剛過,他終於大功告成,我們並肩走出芙蓉公館。
「對!何況遠山靜江那姑娘,的確有殺害白鳥芙蓉的動機,還有……」我想了想,接著說,「那句話實在不可能聽錯。毫無疑問,他是反問對方:『殺死了嗎?』」
山部是從山吹街那邊走來的,過撟到音羽大街那邊去。他一過橋,就在打什麼主意,站在橋頭,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看了一陣,好象終於有所發現,向小石河冰道街那邊拐彎疾走。從那裡前進幾十步,有一架自動電話機。他在電話機旁停下,又向四周望了望,顯得有點兒擔心,又有些煩惱。他見對面距離電話機十幾步遠的地方,有個老大爺正在安頓攤販車,便大步走了過去。
「千草濟子,怪好聽的。請問,你什麼時候住進這公館的」
都築沉思有頃。我知道他想些什麼。他在聯想10點40分這個時刻,和10點25分的那個電話。我也想著這件事,苦於找不到兩者之間的關聯。原因在於芙蓉被殺,距此還有很長時間。
「假定麵館老闆也有同樣的鑽石,就說明十點40分以前,這家公館的大門外,已有鑽石掉落。由此進一步推斷,項鏈在現場扯斷,至少比凶殺案的暴發早了20分鐘。」
「你說他為了穿鞋子,而回到會客室那邊去,這個我贊同。我沒料到你能想到這一層。可是你想,有誰穿鞋時總把帽子取下來擱在一邊呢?」
都築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扭頭對我說:「喂,昨晚下雨是什麼時候?」
山部首先問道:「老大爺,您毎天晚上,都來這裏擺地攤吧?」
我的外行頭腦,雜亂無章地考慮著那件事,汽車不覺間便在豐坂坡邊「芙蓉公館」大門外停下了。
「筱山先生正在現場吧?」
「現在你們認為:那個青年就是兇手嗎?」
「對,毎天。」
「沒錯!對方是女的,叫做遠山靜江。那是女招待說的。」
「啊!你怎麼知道的?」
一時間,走廊里站著的女子慌神了,進退兩難,不知所措。
可惜,新井巡警也說不出那人的具體特徵。他只能說,從聲音盼斷,歹徒是個約摸25歲的青年,身離體社,穿卡幾色長雨農,僅此而已。新井的話倒令我想起了那個山部,砟晚他在芙蓉酒館露面時,手上不是搭著一件卡幾色雨衣嗎?我還記得他沒有戴帽子,這是青年人當中流行的時尚。
「這能辦到,所需要的時間也不多,想必還來得及。」
「行。這一帶是大冢警察署的管區吧?這倒是個好機會,我認識那兒的署長。就這麼辦吧。」
檢察官把情況講完后,部築第一句話就問道:「我想核實一下,巡警冢越在公館牆外撿到鑽石,是在將近11點的時候吧?那顆鑽石和現場散落著的鑽石,完全是同一類型嗎?」
「冢越巡警盤問過的那個中式麵館的老闆,現在有著落了嗎?」
「哦?能把昨晚在二樓當班的招待請過來嗎?」我急忙催促。
「接下去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們要不要支使我,進去過一次,見桌上擺著一樣東西,八成是照片。照片看上去很舊了,只能隱隱約約看出,那是三個人合影。一個年輕男子和懷抱要兒的太太。」
「噢,我說呢!怪不得!」
「好了好了,總會搞清楚的!再說第三點發現,我請警方務必解剖白鳥芙蓉的屍體。」
「我要為那個案子出馬了。願意跟我去嗎?」
「是的。肯定是從同一串項鏈上掉下來的。」
「它掛在哪兒了?」
里拉咖啡館是緊挨著武藏館,新近才開張的一個大店家。在鬧市區里營業,大白天里也是顧客滿堂。幸好我還沒進午餐,樂得尋得一個座位歇息一陣,順便吃點兒東西。
「嗯,是的!」我從衣袋裡掏出手帕,揩拭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