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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瘡 第一章

人面瘡

悟達感事特別,深加思惟,認為宿世冤讎,如不遇到聖人,怎能冰釋?證知在世為人,不可與人結怨,結怨對己不利,遲早要受苦報,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正是此意。因此,國師就在這兒,建了一個茅蓬,依經製為懺法,朝夕虔誠禮誦,真實忘于名利,泯除人我是非,禮懺得到利益,於是懺法傳播。經說「假使經百劫,所作業不亡」。悟達能洗除十生前的罪垢,全得力于聖僧迦諾迦尊者。佛法沒有赦罪之說,有罪除了感果,就是依法懺悔,國師深感聖僧解怨釋結,特作水懺以施仁慈于末世眾生。

第一章

對了,搞不好,這場騷動,或許還和剛才看到的,那番異樣的情景有關係……
案件解決后,作為謝禮,磯川警部帶著金田一耕助,來到了這處「藥師湯」溫泉療養。這裏雖然是岡山縣與鳥取縣交界處的鄉下,但因為這裏的溫泉,對眼病頗有療效,所以,在岡山縣內名氣不小。
事情發生在一個小時之前。金田一耕助忽然感覺到一陣便意,起身去了一趟廁所。當時磯川警部還酣睡在床上。站在廁所里,金田一耕助一邊爽快地解手,一邊不經意地看了看窗外。
「哎?……」
那女子的走路方式,和常人似乎有些不同。走路的時候,她稍稍望後仰著頭,兩手筆直地搭在身側,目不斜視地飄然走著,感覺就像走在雲彩上一樣。她的步伐,讓人感覺非同常人。
如果是發生了什麼案件,那麼,要麼是旅館里的人,要麼是這裏的住客……不,對了,還有可能是隱居在這家旅館里的阿柳老夫人。雖然她半身不遂,長年來一直卧病在床,但是,也可能是她發生了什麼變故。剛才磯川警部和貞二的對話里,似乎提到過她……
迫近眼前的山戀,在天邊留下了明暗分明的輪廓。從旅館下方流過的溪流,沐浴在月光之下,泛起無數的銀色光鱗,散發著淡淡的朦朧水汽。
不知為什麼,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了松尾芭蕉①的這句俳句,記得這一句,應該是出自芭蕉的紀行文,但這到底是芭蕉走到何處時,留下的名句呢?……金田一耕助一邊獃獃地想著這些事,一邊解手。
「嗯!……」磯川警部拉上九九藏書了拉門。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在檐廊上漸漸遠去。
這時候,一個人影,忽然闖進了這靜寂的俳句世界里。
「嗯,據貞二說,似乎發生了什麼麻煩的事情。或許事情會發展得更嚴重,但在那之前,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為了避開東京那喧鬧的塵世,金田一耕助選擇了神秘的岡山縣,作為休整身心的地點。這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來到岡山之後,金田一耕助拜訪了任職于岡山縣縣警本部的老朋友——磯川常次郎警部。他拜訪磯川警部的目的,也是想請警部為他介紹一處,適合修身養性的療養地。
①松尾芭蕉,生於寛永21年(1644年),卒于元祿7年10月12日(1694年11月28日),是江戶時代前期的一位俳諧師的署名。他公認的功績是,把俳句形式推向頂峰,但是,在他生活的時代,松尾芭蕉以作為俳諧連歌(由一組詩人創作的半喜劇鏈接詩)詩人而著稱。在19世紀,連歌的開始一節(稱為和歌)發展成獨立的詩體,稱為俳諧。明治時代的詩人正岡子規首先稱其為俳句。因此,日本文學方面,松尾芭焦的俳句,近松門左衛門的人形凈琉璃,井原西鶴的浮世草子,都取得空前絕後的成就,他們也因此被予為「元祿三大文豪」。他們的共同點是寫世相,寫人情,寫在身份制度壓制下喘息、妥協、遊離、享樂的芸芸眾生。
「沒什麼……」金田一耕助從床上,半撐起身子,眨著眼睛笑了笑,「那您就快去吧,磯川警部。」
https://read•99csw•com金田一先生,半夜把您吵醒,真是對不起了。」貞二也跟著磯川警部,把頭探了進來。
「是誰……誰在外邊?」
就在想著這些事件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忽然回想起了剛才,自己看到的異樣情景。
女子從左側走來,從廁所外面大約九米的地方橫穿而過,向著旅館背後的溪流而去。她邁著一成不變的飄然腳步,沿著小石子鋪成的道路,悄悄消失在了小溪的下游。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覺得,如果自己跑去找人,主動提起年輕女子的這種怪病,或許會給她本人,或者身邊的人,帶來很大的麻煩。另外,但凡夢遊症患者,大多都是天真純潔的人。
是不是該跟旅館的人,說一說這件事呢?……
也不必刻意仔細聆聽,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夠感受到,這家寬闊的旅館對面,似乎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息。溪流就從旅館背後很近的地方流過。或許是上游下了雨的緣故,今晚溪水拍打岩石的聲音,顯得尤其嘈雜。
女子的年紀,約莫二十六、七歲,頭髮簡單地扎在腦後,穿著一件看似法蘭絨質地的睡衣。沐浴在月光下,睡衣看起來一片雪白。不,一片雪白的,不只是她身上的睡衣,頭髮、兩手,還有她赤|裸的雙腳……甚至就連她的頭髮,也泛著淡淡的銀光。
但金田一耕助沒有料到,在岡山等待著他的,卻又是一件錯綜離奇的殺人案件。加上該案件的負責人是磯川警部,這也讓他再無法脫身。當時案件的偵査遇上了難關,就在磯川read.99csw.com警部左右為難、一籌莫展之時,金田一耕助的到來,無疑就是天賜的救兵。不由分說,磯川警部便把金田一耕助,也拖進了「幽靈死假面」這一案件之中。
「怎麼,是貞二啊。」
但是,這是他頭一次,親眼看到他人夢遊。他把頭探出廁所的窗戶,怔怔地盯著那個邁著詭非同步伐,走在月光下的女子。
聽到拉門外急促的叫聲,金田一耕助迷迷糊糊地,從淺淺的睡夢中醒了過來。他以為來人是在叫喚自己,用手肘慢慢地撐起身子,豎耳聆聽。
說著,磯川警部走到拉門外。貞二是這家旅館老闆的獨生子。
「是我。警部,我是貞二。我有件事情想求您。不好意思,能請您過來一下嗎?」
「不……不是我。檐廊上有人叫您。」
拉門外,貞二和磯川警部兩人,似乎正在聊著什麼,但是兩人說得太快,金田一耕助聽不清楚。
磯川警部也請假,休息了一個星期,打算陪著金田一耕助,一道休養。今天,兩人才剛剛在這裏卸下了行裝……
金田一耕助晃了晃磯川警部的身子。磯川警部一驚,睜開了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都幾點了……」
哎?……剛剛解完手,金田一耕助探出頭去,定睛一看,發現剛才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女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件呢?……」金田一耕助看了看枕頭下的手錶,眼下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磯川警部一邊整理當睡衣穿的夏季和服,一邊朝檐廊望了一眼,只見拉門外面,一個拿著手電筒的男子,身影時隱時現。
都這時九_九_藏_書候了,這名年輕女子還要去哪兒?……
「啊……是嗎,有什麼事嗎?」
「警部,警部!……磯川警部!……」金田一耕助探出身去,「醒醒……醒醒啊。有人在叫您呢。」
「金田一先生,我要到主屋那邊去一下……」
「警部,警部!……喂,磯川警部,那個……」拉門外再次傳來了急迫的男子聲音。來人並非在叫金田一耕助,而是在叫躺在金田一耕助身旁的磯川常次郎警部。
等到女子徹底消失后,金田一耕助才猛然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早已全身大汗淋漓。隨著汗水漸漸冷卻,秋日深夜的涼意,漸漸沁透全身,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今夜中秋月圓,夜空里不見半點雲彩。溪流從廁所外流過,庭園裡的奇石異樹,也如同白晝一般,在地上留下了鮮明的影子。
對於金田一耕助這樣一個,長期從事這種特殊職業的人來說,面對人的生命和命運之類的問題時,自然會抱著一種,與平常之人不同的感情。而且,當時金田一耕助還對案件,有一種膩煩的感覺。之前,他在東京解決了一件疑案,為了稍作休整,才來到了岡山縣。想必讀過他的偵探傳奇的諸位,都很清楚,金田一耕助一直深愛著岡山縣,那種濃厚的人情風俗,和岡山縣之間,也總有一種不解之緣。
女子去往的方向,應該是一處名為「稚兒淵」的深潭……
寫到這裏,或許會讓人覺得,金田一耕助是個性情冷淡、不近人情的人,但諸位讀者應該很清楚,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中秋月,山麓靄,田間氤氳裊。
金田一耕助心裏覺https://read.99csw.com得納悶,目光緊隨女子而去,忽然,他發現了一件勾起他興趣的事情來。
金田一耕助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什麼也不要說。他覺得如果這麼做,似乎有點介入他人隱私的嫌疑。
從聲音來聽,對方應該是個年輕男子。而被叫的磯川警部,依舊睡得很熟,在熄了燈的房間里,發出健康的呼吸聲。
磯川警部爬起身來,繫上了黑色的帶子。
出於兩人之間的交情,金田一耕助自然在偵查當中,竭盡全力協助磯川警部。幸好,案件在短短的三個星期里,便被偵破了。由於兇手最終畏罪自殺,磯川警部也就免去了那些煩瑣的事後處理。
過了一陣子,磯川警部忽然從拉門外面探進頭來。
由於職業關係,金田一耕助也曾處理過,兩、三起和夢遊症患者有關的案件。
所以,金田一耕助便回了房,並沒有叫醒睡在身旁的磯川警部。頭剛靠上枕頭,金田一耕助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哎?……」從下方看到金田一耕助的臉,磯川警部趕忙爬起了身子,「金田一先生,發……發生什麼事了?」
夢遊症患者?……
「警部,警部。磯川警部!……不好意思,您快起來吧。喂,磯川警部。」
看著磯川警部走出門外,金田一耕助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深夜的涼意。雖然他立刻拉起被子,鑽了進去,但或許是剛才迷迷糊糊犯困時,被人叫醒的緣故,這下再也睡不著了。
金田一耕助拽下枕頭邊的檯燈燈線。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磯川警部,一半臉都埋在棉被裡,一頭剪得頗短的白髮閃著銀光,甚至都能看到他的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