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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節 雨亭

第一章

第二節 雨亭

在那個傳統的年代里,談女人,談性,都成為一種罪過,都是難以啟齒的話題。雨亭,作為一個健康的、生機勃勃的年輕男性,千方百計把那股莫名其妙的生理上衝動壓抑下去。每當夜班凌晨,當他揮動鐵釺出爐時,都有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工在一旁用火辣辣的目光望著他,那是鄰爐的一個操作工,但雨亭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聚精會神地操作。一道閃光,鐵流傾瀉而出,雨亭彷彿在這鐵花四濺中升華了,鐵水映紅了他汗水盈盈的臉龐……
幾年後,在北京圓明園的廢墟,雨亭遇到了正在上大學的夢苑。夢苑的氣質和風韻很有點像十八世紀法國上流社會的貴婦人,她目光顧盼之間,懾人心魄,豐乳肥臀,性感迷人,天性風流。她的婚煙富有悲劇色彩,丈夫平庸,喜歡鑽營,平時將她棄之空房,經常夜半歸家。夢苑如同籠中之鳥,飽嘗孤獨之苦,於是借考學來到北京,脫離丈夫的羈絆。夢苑如饑似渴開創一種新的生活,但是圍攏而來的輕浮後生使她失望。邂逅雨亭后九-九-藏-書,使她振奮。在與雨亭經歷了一場疾風暴雨般的愛情洗禮后,她終於與丈夫分手。後來面對現實生活,毅然嫁給一個男同學石濤,到浙江一個小鎮過她早春二月的小康生活去了。
雨亭深深地喜歡上這個離奇女子,一次他隨雪庵駕車返回故鄉山東的一個山村,在一次裸泳中,他發現雪庵排斥性|愛,這使雨亭深感困惑,以致十分痛苦。雪庵的奶奶,同樣是一個神奇的百歲老人,帶著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離開了人世。雪庵和雨亭為老奶奶守靈,山洪暴發了,兩個人被洪水捲走,飄流到一個高坡上;雪庵因受凍發高燒,在生命垂危之際,她對雨亭說,她害怕戀愛,因為戀愛有高潮也有低潮;她崇尚友誼,因為友誼地久天長。說完閉上雙眼。雨亭悲痛欲絕,他以為雪庵永遠醒不過來了,遵照雪庵的遺言,將她送入大水之中,赤條條而來,赤條條而去,飄逝于太陽升起的地方……
1969年雨亭被分配到一家冶鍊廠當工人,3月1日進工廠,煙https://read.99csw.com熏火燎十年;10年後,3月1日出工廠考入一所文科大學;4年後,3月1日分配到天地出版社工作。3月1日成為他的生命符號。在工廠10年,他真是身居鬧市,一塵不染。他的氣質、才學、情操影響了一大批年輕人,許多年輕女工把他作為偶像,一談起他眉飛色舞,作為一種驕傲。一個稍有姿色的青年女工想入非非,工作中走神,失去控制,竟將電極拔起,險些醞成大禍。氣急敗壞的雨亭給了她一記清脆的耳光。直至幾十天後,雨亭在上夜班時輕輕擁起這個追求者,在她滾燙的面頰上輕輕一吻,才算贖罪。
雨亭終於遇到了一個氣質不凡的年輕女人,她是一個畫家的妻子。她浪漫動人,喜歡出沒于上流社會,一年後雨亭終於擺脫了這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樊籬,毅然決然地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有一位家庭問題專家說,男女成婚5年是一個坎兒,因為彼此都太熟悉了,距離能夠產生美。西方某些國家的夫妻周末才相聚,就是一種https://read•99csw•com製造距離的嘗試。
緊接著,在王府井大街上,雨亭看到不少的顯赫人物,一個個掛著大牌子,戴著高帽,跪倒在汽車上,招搖過市。
雨亭在經歷了困惑和茫然之後,在海南天涯海角邂逅了一個奇特的年輕女人,她叫雪庵,是個純真無邪的文靜女人。她崇尚自然主義,一塵不染,酷愛哲學、文學、佛理,每年都要到普陀山朝拜。她梳著黑黑的短髮,一雙深邃透明的大眼睛里透出無邪和几絲憂鬱。她是一個電影演員,喜歡把自己裝在小木屋裡。她還喜歡把自己赤|裸的雙足埋入深厚的泥土中,與地氣接通。
班上有個小同學,出身富農,他當時大概是由於神經太緊張的緣故,突然唱了起來「毛主席的書我最愛讀,千遍那個萬遍喲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細心領會,只覺得屁|眼兒裡頭熱呼呼……」歌唱至此,自覺失口,頓時面如土色,癱軟在地。這時,一陣皮帶亂如雨下,打得他嗷嗷亂叫,皮開肉綻。
在那段日子里,他只覺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紅衛兵大串聯開九-九-藏-書始后,他帶著兩個五年級學生南下,途經天津、上海、杭州,直抵上饒集中營。
這種寧靜的日復一日的生活使雨亭感到有些茫然,使詩人的生活缺少了點驚濤駭浪,漸漸地他不再滿足於這種日復一日的生活,他在尋覓,苦苦地尋覓,也不知在尋覓何物。
大學畢業后,他和美麗溫柔的柳緹建立起溫馨的小家庭,詩情畫意也沒有感化柳緹,她就像湖畔的垂柳,安靜地生活著,心態永遠是那麼滿足和平和。
雨亭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母生長於美麗的大連海濱,母親年輕時頗有姿色,亭亭玉立,風姿綽約。時任大連商會會長的父親執意將她許配給一家鐵工廠的資本家,母親當時深愛著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他就是雨亭的父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父親和母親離家私奔,輾轉來到了北平。雨亭是母親的第三個孩子,深得母親的喜愛,雨亭本人也深深帶有母親血統的印記,他生得英俊倜儻,氣韻生動,天性聰慧。母親在他少年時代給他買了不少中外文學名著連環畫,開啟了雨亭文https://read•99csw.com學天賦之門。當時為了獲取更多的連環畫閱讀,他和哥哥在東單兒童影院門前擺起了一個連環畫小書攤,和別的小朋友借書看,這大概就是最早的商業運作。「文化大革命」爆發時,雨亭正在上初中一年級,那是一個炎熱之夏,王府井大街上涌滿了佩戴紅衛兵袖章的年輕人,人們砸亨得利錶店、貼大標語、給「黑五類」掛牌子、剃陰陽頭,聲稱「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雨亭看到他崇敬的班主任女教師脖子上拴著一條繩子,在地上爬來爬去。他崇拜的教語文的杜老師也舉著一份《人民日報》在課堂上振臂高呼:「同學們,同學們,這可是一場觸及人類靈魂的大革命呀!」不久,這位杜老師也被列入「牛鬼蛇神」之列,被剃了陰陽頭,在操場上揮汗如雨地清掃路面。雨亭奉命和同學們到同班同學唐某的家抄家。唐的父親是個資本家,屬於被打倒之列,唐家住在北京站附近的一個四合院內,雨亭和他的七個同學在屋內挖地三尺,也沒有搜出變天賬和武器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