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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節 一簇浪花的孤單

第八章

第二節 一簇浪花的孤單

「但我還是以為,真正幸福的婚姻,應視雙方為整個世界。有些人連感情都不珍惜,見一個愛一個,或像自己的衣服,買一件,扔一件,這樣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果一個男人只是把女人作為洩慾的工具,那麼他會越來越空虛。如果一個女人只是把男人作為利用的對象,那麼她會越來越墮落。這兩類人最終只能是悲劇。」
雪庵又說道:「情人現象產生的原因無非有幾類,一是不願虛偽地去維護無愛的婚姻,二是女性對金錢與權勢的誤區,三是重新嘗試浪漫的愛情,四是性|愛本身失去了基礎,五是羡慕浮世榮華,六是婚姻之外的情感補充,而不破壞家庭,七是由崇拜而做情人。我這裏所言的情人范籌寬泛了一些,有的只能屬於姦夫或淫|婦,一些人不想把性體驗僅僅限於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在現代社會悄悄時髦了起來。合理的不合法,合法的不合理,這似乎成了一個永恆的矛盾。」
「你住在哪裡?我們一起去吃飯吧。」雨亭不願這麼快地與她分離。
雪庵又說:「我接著剛才的話說,薩特與西蒙·波娃作為夫妻各自有各自的情人,彼此又深深相愛,白頭偕老,這是一種模式。日本的情人旅館已有近30年的歷史了,現在仍有著強大的生命力,相愛的男女可以在這裏傾訴甜蜜的愛情,日本的獨身女人越來越多,她們有自己的九*九*藏*書知心男友,也常來這裏『泛舟』。
「每個人的理解不同。越是文化層次高的人,婚姻越不穩定,越容易陷入情人的怪圈。即使他們常常以理智、修養、情感交叉調理著情人這團亂麻,並把婚姻熨燙得平整,但仍在扮演著一個悲劇角色。在我們這樣的社會環境里,情人仍然是初級階段。
雪庵開車很認真,說話時,兩隻眼睛還緊緊盯著前方。兩個人從北京一路南下濟南,又往東開向平原,飽覽了鄉村的秀色。
雨亭道:「《圍城》的作者錢鍾書先生曾把婚姻比做『圍城』,是城外的幸福,還是城裡的美滿?城裡的人與城外的人似乎也不知道。有人說,在中國,有一部分愛情沒有掌握在夫妻手中,而掌握在情人手中。」
風完全靜止了,波浪也平靜下去了;無際的沉寂籠罩了整個空間,在大自然的交合中,一切都靜默了;大海在蔚藍色的天空下赤|裸出它的腳腹,海面上激起一陣顫慄,一片抽搐……
天涯何處無芳草。
「中國的獨身女人,特別是獨身知識女性也越來越多,北京就有獨身女性俱樂部,她們經常舉辦沙龍活動,行動比較隱秘。
雪庵把兩隻雪白的腳丫從沙里伸出來,又伸入另一處沙窩。
雪庵從內心裡喜歡大自然,嚮往真實的東西。如今離自己的家鄉越來越近了,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
這是幻覺嗎九_九_藏_書
雪庵問:「你喜歡勞倫斯嗎?」
雪庵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書,接著說:「情人現象是一個極為複雜的社會問題,不是用簡單的道德說都可以解釋的,現在有些人很羡慕薩特與西蒙·波娃模式,但無論如何,男女雙方應是兩顆獨立的星球。」
雨亭聽了這番議論,對雪庵愈加敬重。
雨亭也講了一個幽默故事:「妻子對丈夫說『生活中女人需要男人,男人也需要女人。』丈夫問:『男人為什麼需要女人呢?』妻子笑著說:『如果世界上沒有女人,誰來給你們縫褲子呢?』丈夫回答:『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那麼我們誰還需要穿褲子呢?』。」
雨亭的右腳有點麻木,他移動了一下右腿。
雪庵說:「我以為,情人退出舞台首先不在情人自己,而在於婚姻質量的提高。」
雨亭凝望著大海,思索雪庵吟誦的這首詩的分量。許久,他輕輕吟道:「我的孤單遠不及,一簇浪花的孤單,我的手掌無法托起,一滴海水的重量;潮起更有潮落,一滴海水匯入一簇浪花,融入大海,更深地走進大洋的心臟;地球在這三分之二的大洋中永生。」
「這的確是一個偉大的愛情故事」雨亭也聽說過這個激動人心的情愛故事。「我崇尚一種偉大的情感,密特朗總統的這種戀情就是一種偉大的情感。」
真是奇特。
「在性|愛問題上,勞https://read.99csw•com倫斯接近於弗洛伊德的觀點,即文化的終極原因就置於男人和女人的性|愛關係上。他把性|愛視做存在的最高形式。當我們開始與一個異性遭遇在存在中時,靈魂中點亮著那盞意識的燈似乎被碰倒了,它掙扎著,隨後便是一片黑暗。在黑暗與黑暗的擁抱中,男人和女人便進入到了深不可測的生命之中。黑暗本身就是完滿的存在,它造成完滿存在的一切條件,那麼就無需視覺、無需語言的交流,外部世界被廢棄之後,剩下的是自身神秘莫測的身體。好了,我們不再討論這種純理論問題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雪庵說著,俯下身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拿起了挎包。
「我喜歡赤腳在沙灘或黑土地上走動,每當這時我會產生與大地融通的感覺,好像自己已經深深紮根于大地之中,就像氣功所言,與地氣接通,如今有的人不願住樓房而願住四合院或平房,就是不願脫離地氣。」
人生真是奇妙,前幾天還圍坐在客廳里高談闊論,如今卻坐在雪庵的車裡沉浸在齊魯大地的翠色里。
雪庵又咯咯地笑了,「你真是個詩人,來得真快,才思如潮湧,但可惜是模仿人家的。」
雨亭坐在雪庵駕駛的桑塔納轎車裡,一陣陣湧起莫名其妙的激動。
雨亭又想起去年春天他和雪庵去她的故鄉尋根的經歷。
雪庵道:「咱們的談話太嚴肅了九-九-藏-書,有點沉重,說個幽默故事吧,一人說一個,我先說。丈夫經常跟他的朋友開玩笑說:『別人都怕妻子,我偏不怕,在家裡我就是頭。』這句話被他妻子知道了,她便大聲問丈夫:『什麼?你是頭,那我是什麼?』
「丈夫靈機一動,答道:『我是頭,你是脖子,脖子動了,頭才能動。』一句話既為自己解了圍,又說得妻子眉開眼笑。」
她走遠了,慢慢地變成一個小白點,漸漸地消失了,消失在地平線上。
雨亭疑疑惑惑,恍恍惚惚;茫茫然然,朦朦朧朧。
「情人有三種境界:第一境界是獨身主義,泛愛與專愛相結合;第二個境界是愛妻或愛夫模範,但到外面與情人幽會:第三個境界是兩人都愛在心裡;到老了,白髮蒼蒼、夕陽西下時,同坐在落滿秋葉的長椅上,一個流下一行老淚說:『我愛你,』但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了。哪一種才是真正的情人境界?
雨亭點點頭雪庵接著說:「我國的婚姻基礎有三類,一是高層次的婚姻基礎,即純感情的婚姻,這類婚姻基礎在我國目前的婚姻關係中所佔比重很小,但是它是未來婚姻的發展模式。另一類是亞層次婚姻基礎,即把感情當婚姻的條件之一,還包括了家庭的,物質的,外在的因素。再一類是低層次的婚姻基礎,這種婚姻男女之間很少有感情|色彩,只是充當繁殖、延續生命的手段。九九藏書
「喜歡,他的幾部小說我都讀過。」
春天悄悄地來到人間,溝渠里,敗葉在腐爛,黃色的、紫色的、粉紅色的野花在潮濕的草叢中開始探頭出來。整個原野上,從鄉村的院落里,從滲透了水分的耕地里,從高高的山脊上,到處可以聞到一種潮濕的發酵似的氣息。無數嫩綠的幼芽從褐色的泥土裡鑽出來,在融融的陽光下閃閃發亮。田野里流淌著潺潺的流水,就像是一曲悠揚的音樂。一條蜿蜒的小河,奮力掙脫開它的一切束縛,水草、泥石、橫木,永無休止,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流著。野雁在鳴叫,啄木鳥在敲,彎腿的小山羊在慢慢地嚼草,銀灰色的馬在山坡上徘徊,河旁洗衣農婦快活地交談,車夫趕大車的吆喝聲,都給這清新的鄉村田野增加了春意。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也不要問我到哪裡去。再見,時代的詩人!」雪庵挎起背包,快活地一蹦一跳地離去了。白沙灘上留下她款款的深深的足跡。
「你知道前法國總統密特朗的浪漫故事嗎?每年3月3日,一支紅玫瑰會準時地送到一位已是暮年的女士家中,她叫卡特琳·蘭芝艾,是密特朗一生無法忘懷的初戀情人。從1938年到1941年,那位女士共收到密特朗的2400封情書。
「在這不到4年的時間里,密特朗還有18個月是在法國納粹戰俘集中營度過的,密特朗平均每天給心上人寫六七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