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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五節 我丟失了一個大熊貓

第九章

第五節 我丟失了一個大熊貓

雨亭深情地牽著夢苑的手,說:「我在樓上開了房間,咱們再好好聊聊……」
夢苑說:「在中國社會急劇轉型的過程中,知識分子原先所處的文化中心的地位漸漸失落,而向社會邊緣滑行。一方面在社會理想激|情再三受挫后,難以很快重新獲得明確統一的追求方向和動力;另一方面,暴露了精英意識自身浮躁膨脹的缺陷。」
「這個我知道,我還不了解你?隔著衣服我能數出你有幾根肋骨。雨亭,你就不能換一個工作環境?」
「你呢?」
「我不是指柳緹,其實柳緹是很聰明的一個女人,她什麼心裏都明白,她是大智慧的女人,能屈能伸,縱橫自如,因此你也不會離開她,我問你的是其他生活。」
夢苑說:「不用太破費了,去民族飯店吧,在我們兩個人的中間距離,傍晚6點見。」
飯菜端上,兩個人舉杯相慶,情意融融。夢苑問了黃秋水、飛天、牧牧、銀鈴、等沙龍朋友的近況,簡單地說了近年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狀況,然後話題又轉到兩個人深感興趣的方面。
「怎麼說呢,我也很快樂。你還記得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吧?也許,每一個男人都會經歷這樣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飯粒,紅卻是心房的一顆硃砂痣。月光皎潔也好,硃砂痣有福氣也罷,他日不會淪為蚊子血或飯粒,就是幸運。就算不是他的,終究也會是別人的。於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山重水複,終點終於又回到了起點。」
「我在班上,出版社。」
雨亭暗暗吃驚,夢苑遠在千里之外,那九-九-藏-書個偏僻的浙江小鎮,還真掌握不少信息。
「雨亭!」夢苑親切地喚道。
她像沒了魂似的怔了半天,最後笑出聲來「我丟失了一個大熊貓。」
「挺好的。」雨亭輕輕地說。
夜色愈來愈深了……老慶當上了金薔薇集團的總經理,他的辦公室暫時設在碧麗花園汪霞的家中。汪霞買下北五環的一座樓房,正在改造為金薔薇大廈,修繕工程建設正在進行之中。
「夢苑!」雨亭從沙發上立起來,撲向夢苑。
雨亭聽了,感到頭腦一片空白,他有點茫然。
夢苑說到這裏,輕輕舒了一口氣。
雨亭怔怔地望著夢苑,說:「看得出來,他對你很好。」
夢苑咯咯地笑了,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真實。「你還想讓我接受愛國主義教育呀,天涼了,那兒太凄涼。」
「雨亭,你真好,還記得我的嗜好,現在鬧禽流感,誰還敢吃。」
雨亭遲疑了一陣,又說:「那咱們去圓明園遺址公園?」
傍晚差10分6時,雨亭就已在民族飯店二樓的踏青單間靜靜地等候夢苑。
「那咱們去王府飯店……」
「老慶怎麼樣了?」
夢苑說:「當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時,會感到痛苦;當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時,是另一種痛苦,其實朦朧是一種美,是一種意境。」
「還好,一切順其自然。」
「夢苑,這些年你好嗎?」雨亭有此激動,眼角溢出了淚花。
「那我請你吃烤鴨。」
她喃喃自語:「把永遠的痛苦變成暫時的痛苦,把暫時的快樂變成永遠的快樂……」
「他比以前成熟了,和心蕊離婚後心態調整過來了。」
雨亭說:「夢苑,謝謝你。我不會失落,我九九藏書有沙龍那麼多朋友呢。再說新上任的出版社社長待我也不錯,他挺尊重我,有時還徵求我的意見,特別是我還有像老慶這樣忠心耿耿的朋友。」
「我看他倒是真有點像大俠,有俠的心靈,俠的風範。」
夢苑把她發燙的嘴唇在雨亭臉上吻了一下,然後穿上風衣走出房間。
「那乾脆做個自由作家,靠稿費為生。」
「雨亭,你應該換一個工作環境。」
雨亭又驚又喜,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熟悉而親切的聲音了,夢苑就像一個強力的磁場緊緊地吸住他,聲音是那麼溫柔,甚至帶點俏皮的味道。
雨亭正色道:「我可是改革的產物,我是個清官。」
雨亭說:「當你還不習慣現實生活中的一些事物時,說明你還不夠成熟;當你什麼都能夠理解時,說明你已經成熟了。」
老慶聽了,微微一笑,說:「我是越王勾踐卧薪嘗膽,寵辱不驚!」
夢苑停頓一下,若有所思。然後又說:「其實,最刻骨銘心的,正是那一段美麗的距離……」
「他是一個實在人,一個內向的人,他對我很滿足……」夢苑盯著盛滿紅色酒漿的酒杯。
夢苑仍是那麼神采奕奕,風度翩翩,她比以前略胖了一點,但顯得更加豐腴,成熟,雪白的風衣緊緊束住她窈窕的身材,一雙皮鞋鑲著花邊。
「她不是風箏,她是一朵白雲,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浮動。她是雪中之庵,孤芳自賞,高處不勝寒。」
「你住在哪兒?」
夢苑乘坐一輛計程車西去了,雨亭望著那輛車的背影,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夢苑看了看表,說:「喲,都九點多了,我該回去了。」
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門開了,夢苑走了進九九藏書來。
「咳,到哪兒都一樣,外國人也一樣。因為那時你有權,有利用價值。有句話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他們圍著你可以調級、長工錢、解決住房問題,還有職稱。男人可以給你進貢,女人可以為你脫褲子……」
「雨亭,你還是那麼年輕,那麼帥氣!」
「我不是那塊料,你以為什麼人都能經商撥拉腦袋就是一個?二十多年來淹死的人不計其數。」
他有點惆悵,又有點惋惜。
「時間久了,人頭熟了,懶得動彈。」
夢苑細細咀嚼雨亭的話語,把筷子停留在碟邊。
夢苑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雨亭。
弄玉一個人住在老慶家裡,一連幾天沒睡好覺,她還是第一次失眠,總覺得丟失了什麼,是友誼?是情感?還是主心骨?
雨亭說:「也許已沒有也許,成熟的標誌是以不變應萬變,以平靜的心,去看不平靜的萬物。最近有個名作家出版了一部著作,取名為《忍受快樂》,人生雖然痛苦,但不悲觀,我們始終抱著快樂的希望忍受痛苦,同時也忍受快樂。」
「又忙著編稿,精神文明的傳播者。」
雨亭怔住了,三年不見,夢苑果然比以前老練了許多,也變得比以前有心計了,她就像一個成熟的棋手,撥弄著險象環生的棋局,兵臨城下,不動聲色,城中無人,不慌不忙。
雨亭攬住了夢苑兩隻小手,她的手十分綿軟。
「改革失敗了,我又回到了編輯崗位,許多人冷眼瞧我,我是覺得有點尷尬。不像當年競聘擔任出版社總編那陣子,前呼後擁,逢年過節,門庭若市。咳,沒辦法,誰叫一些人這麼勢利!」雨亭重重地嘆了口氣。
夢苑的臉刷地羞紅了九_九_藏_書,她緊緊地依偎著雨亭,小聲說:「我對他該不忠了,雨亭,你應當理解我……」
雨亭總是默默地為夢苑祝福,祝福這個他生命中的第二個女人。他有時在夢中與她相會,但第二天早晨醒來,夢中的情景卻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那玉筍般的身材,瀑布般的長發,那朦朦朧朧秀美的臉龐,他相信夢苑的那個小同學能夠給她帶來幸福,他雖然小她六歲,但是一雙眼睛充滿了堅毅和自信,他對她忠心耿耿,她也覺得漂泊的船已經駛入了溫馨的港灣,她與雨亭無法結合,心又不能總在飄泊,遊離不定,船游累了,心疲憊了,身心俱疲,總應該靠岸了。
不知怎麼,雨亭有些緊張,用「心潮未平」四個字來形容不為過。
「黑龍江駐京辦事處。」
夢苑已經到了北京,她在黑龍江駐京辦事處的賓館給雨亭去電話。她是用手機打的。
「是,她就像一隻風箏,隨風飄蕩。」雨亭輕輕地搖著酒杯。
弄玉暫時一人住在老慶家裡,她打電話給老慶說:「勝利者最危險。」
對方一陣沉默。
雨亭心裏非常清楚,那是他和夢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是夢苑精心安排的,五樓的一個房間,音樂融融,燈影搖曳,花香沁人。那是最後的晚餐,兩個人依依難捨,戀情難分……
夢苑脫去風衣,露出紫色的裙子,襯出她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生機勃勃,她平時不化妝,她崇尚自然主義。
「我到你那裡去。」
夢苑笑著問他:「你覺得我成熟點了吧?」
「他有女人緣,是不是還那麼花?」
弄玉說:「別忘了每天洗洗你那臭腳,別把人家熏壞了。」
「我聽說你還認識一個叫雪庵的女人,她是個演員。」
「靠寫詩九九藏書能掙幾個錢?現在又不是詩歌的年代,老慶就是個例子,他的手頭不寬裕,有時還幫著畫家賣點畫兒,還得找一二流畫家,一般畫家老闆不認。汪國真火不火?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不讀汪詩者寥寥無幾。盜版詩集不計其數,可是他的生活也就是小康水平。作家將不是一種職業,而是對寫作者的稱謂。就是在西方國家,作家的生活來源不在稿費,而是有其他固定職業的收入。現在也有一些人,有點小才能,寫點小說,在城市裡泡著,吃喝玩樂,把作家當做一種生活方式,這很可怕。」
夢苑目不轉睛地盯著雨亭,似有千種關心。
雨亭抬起頭問:「是老慶告訴你的吧?」
夢苑笑著搖搖頭,「我會預測,我有特異功能,我還知道你與她是神交,不像咱們過去還形交。」
夢苑見雨亭動情,也被感染,她牽著雨亭的手坐到座位上。
電話是中午打來的。
「雨亭,你的生活怎麼樣?」
「能不能下海辦公司?」
「你在哪兒?」
老慶笑著說:「我每天都做足療,一天一雙襪子。」
雨亭說:「作家郁達夫在散文《故都的秋》中有名言:『北方的秋,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當你把腳步放慢時,才能感受到生活的味道。」
自從上次分手,他們已經有三年多未見面了,這之中通過一些電話,基本上都是夢苑打來的,雨亭不願過多干擾她的生活,因而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
「石濤也來了,我們一起出來見見世面,溝通一下信息,想換一換髮展的思路,老呆在那個鎮子里,真成了世外桃源了。石濤是個實幹家,但是思路上還需要更新。我準備和他到北大、清華看一看,再找國家體改委的老同學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