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裡滾出晶瑩的淚珠……

夢苑把一隻炸蝦夾到雨亭面前的碟子里。

許久她才抬起臉龐，「一對情侶如果要想長久，就必須彼此都增強魅力。」

雨亭怎麼也看不清她。

雨亭和夢苑在崇文門便宜坊烤鴨店吃完晚飯，走出來時已是黃昏時分。晚霞染紅了天際，遠處東單公園的紅亭時隱時現。車輛川流不息，行人來去匆匆，正是下班高峰時間。兩人走上過街天橋，雨亭看到下面人頭攢動，一片喧囂，仰頭向天，殘陽似血，不由得脫口說了句：「魂斷藍橋……」

雨亭被臂彎中的這個精靈般的女人深深地沉醉了。他說：「戀愛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詩人，夢苑，你看你也成了詩人，你的語言多麼像詩的語言。」

「吻是靈魂與靈魂相遇在愛人的嘴唇上。」夢苑說到這裏，又補充了一句，「女人即使與男人交合也不會輕易和男人接吻。」

夢苑幾乎是從心裏升騰出這麼一句：「你到底想要什麼？」

雨亭感覺到了她灼|熱的呼吸。她縮在他的身上，她的手觸及到他的頭，她的濕濕的散發，落到了他的臉上。

不久，雨過天晴，一道彩虹出現在天邊。夢苑衝出山洞，興奮的跳啊，笑啊，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朧的丁香叢中。

夢苑的秀髮像瀑布一樣飄灑著，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升騰起來，傳遍全身。她輕輕地說：「雨亭……這是最後的晚餐……我謝謝你，我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夢苑一改平日的髮型，挽了一個烏黑的雲髻，滿面風采，身九-九-藏-書穿一件薄如蟬翼的黑色緊身衣裙。

「夢苑，你怎麼了？」

「最近好嗎？」

雨亭聞到了這頭髮獨特的香氣，他的頭昏眩起來。一種奇怪的不可抗拒的力量驅使他雙手擁住了她，拉向自己……

雨亭點點頭，苦笑著：「算是吧。」

「有誰知我心啊……」她長嘆一聲，晶瑩的淚水泉涌般順著眼角滾淌下來，濕了枕巾。

愛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他為她的幸福而高興，為使她能夠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並從這當中得到快樂。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夢苑來到天壇公園。遊人稀少，四周靜悄悄的；他們被一種肅穆的氛圍籠罩著，簇擁著。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兩個人久久接吻。夢苑的臉發燙。她小聲地說：「叔本華說，男人的愛情，從他得到肉體滿足的瞬間起顯著減退，不管哪個女人，在他看來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

雨亭道：「還去了一趟普陀山……」

雨亭小心地撫弄著她的柔發，「我不相信人一生只能愛一次，我也不相信人一生必須愛許多次，次數不說明問題，愛情的容量即一個人心靈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愛情就像一條洶湧澎湃的江河，其它的愛情不過像這條江河上奔騰翻卷的浪花……」

男人通過女人獲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裡獲得自由。雨亭守護著夢苑，直到她沉睡。

此時，看到夢苑如此難過，雨亭也心如刀絞，雨亭覺得自己真正愛上了夢苑。

「風流的女人，有年輕時的快樂；忠情九*九*藏*書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是真心的嗎？」她把胳膊併攏胸前，笑望著他。

「雨亭，你說我是一個好女人嗎？」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輕輕推她。

穿過丁香叢，翻過幾座翠綠的山丘，走上一條小徑。已從雨亭背上下來的夢苑，牽住雨亭的手向門口走去。

她沒說話，整個身體像一條蛇纏緊了他……

「你怎麼了？」雨亭問她。

她顯得有些莊重。

雨亭聽了一怔，心怦怦地跳。

王府飯店的自助餐廳里，燈光搖曳，菜肴豐盛。

夢苑的臉嬌紅，兩個酒渦似兩個紅櫻桃。

雨亭坐在沙發上，彷彿覺得自己的心擴展了，在這明凈的夜晚，他的心中彷彿充滿了柔聲細語，無數仿徨苦悶的慾念都在他心中突然蠕動起來，像有一種吸引力把他和這充滿生命的意境融合在一起了。在這柔和的夜裡，他感到神秘的東西在顫慄，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動，他聞到了一種幸福的氣息，但這種氣息又是飄忽不定的，他的心既快活又惆悵，既幸福又茫然……夢苑出來了。

衛生間里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建築在美貌上的愛情，一旦美貌消失，它也會隨之消失。」夢苑小心盯著雨亭。

「老年是女人的地獄……」她的眼神浮現几絲憂鬱。

他到校園裡一個閱報欄前看了20多分鐘報紙，再回到夢苑的宿舍，還是沒人。

人世間的一切都無影無蹤了。一切都在盤旋，美妙的音樂在回蕩、升華……

我要叫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雨亭在心裏說。

他又來到學校傳達室，九*九*藏*書打了夢苑的呼機，可是仍然沒有消息。

雨亭恍入仙境，真真感到了人生的妙處。心有靈犀，真是古今中外，讀破萬卷，描述愛情的篇章層出不窮，惟獨這一章最是真切。他只疑惑自己在夢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竟毫無知覺……

她給雨亭打電話，邀他當晚到王府飯店用餐，這是他們至今最後一次會面。

夢苑眉毛一揚，「那當然，文學系的高才生嘛。」

雨亭在她對面坐下了。

忽然，夢苑站住了，用心聆聽著什麼，她的臉上露出莊嚴的神情。

她那富有彈性、灼|熱、飽滿的胸脯緊貼著他的胸脯，他的心跳快而激烈，他感覺到了她光滑柔軟的身體……

雨亭點點頭，顯得有點緊張。

「情人的希望彷彿是意識中的一粒種子，只要一生根，就飛快的成長。」夢苑用纖細的左手撫摸著雨亭的胸膛。

雨亭見她那副嬌美的樣子，忍不住又吻了她的臉頰。

「我一旦愛上一個人，不僅愛她的容貌、身材、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而且愛她的精神、她的靈魂、她的性格、她的思想。」

那令人難忘的奇景在搖晃，閃著霓虹的色彩……

她哼一聲，埋在枕間的臉露了出來。她滿臉通紅，睜開雙眼，也是通紅。

夢苑說到這兒不作聲了。

夢苑把燈光調暗，然後到衛生間洗浴。

她輕盈地走來……

「他的家在浙江，我畢業后要到他的家鄉去，已分配到當地的電視台，做電視節目主持人……」

夢苑說「我想會理解的。女人視婚姻為生命的歸宿，男人一般視婚姻為人生旅途的驛https://rｅａd•9９csw•com站。許多女人一心投向婚姻，有的男人的心常在婚姻之外流浪。這個人對我一直執著，我也欣賞他。總而言之，我想有個家，一個溫暖如春的港灣。我這條船實在太疲憊了，需要靠岸了……」

四年的大學寒窗生涯就要結束了，夢苑滿載著學業的收穫，人生的真諦，豐收的喜悅。

夢苑又說道：「我就要離開北京了……」

「不知為什麼，我的一個女同學說她有妓|女心態。」

他有些失望，也有幾分納悶。夢苑是不會失約的，是不是出了問題。

一種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又來到夢苑的宿舍，進到室內，這才發現，夢苑身著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升騰的音樂在屋裡瀰漫、回蕩……

「瓦西列夫說，一個男人不論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裏往往有一個永遠不會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人。

雨亭也隱隱聽到了，一陣陣鐘聲顫動著，悠悠地傳過來，動人心魄。已是傍晚時分，前面一片蒼翠，天際一片青黛色。暮靄中的夢苑面容異常蒼白，她牽著雨亭的手，喃喃自語：「我沒有這個福氣……」

雨亭的每一個細胞都感觸到夢苑那熱烈的青春胴體，他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在飛。

他有點恍惚。

「這些年謝謝你給我的愛……但是你已有妻子，不能給我一個家，我太累了，他的出現正好填補了我空虛的心靈。今後我們還是朋友，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忘記你的……」夢苑的眼睛里泛出感謝的目光。

雨亭走近夢苑，她喝醉了，睡九*九*藏*書著了。她的左胳膊有划傷，滲出血跡。

夢苑的雙眼清澈如水，望不到底。

「雨亭，我太快樂了……」

教堂的鐘聲！一定是哪一對新人婚禮的鐘聲……

「你怎麼了？」雨亭問她。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雨亭又如約來到夢苑的宿舍，門開著，屋內沒有人。

「因為男人是善於變化的。與此相反，女人的愛情是從這個瞬間起驟然增長的。

夢苑一聽，心有所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緊緊擁抱雨亭，發狂地吻著。

他彷彿飛向北極光。

「我祝福你……」雨亭一本正經地說。

「老慶的嘴好快，心蕊不像他。對，然後從海南直達普陀山，是和我的新婚丈夫去的，就是那個你在機場見過的同學，比我小6歲……」

夢苑笑了，「這不是你說的，是俄國的車爾尼雪夫斯基說的。」

吃過飯後，夢苑把雨亭帶到5樓的一個房間。這是一間客房，房內布置優雅，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彩色花瓶，插有一束紅玫瑰。

夢苑叫服務員端來兩杯法國紅葡萄酒。高腳杯里，紫紅色的酒漿映照著通紅的蠟燭。

她像那幅裸體油畫。

夢苑忽然臉頰通紅，呼吸急促，雨亭感到她渾身顫抖。

夢苑開門見山地說：「我最近回了一趟家，辦了離婚手續，我解放了！」

「雨亭……」她用悅耳動聽的柔聲喚他。

雨亭抱緊了她，「你看的書還真不少。」

夢苑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錄音機，扭動了開關，播放出阿拉伯音樂《謎》。美妙，動聽。

「不是一個打滿分的好女人，有點勉強，對吧？」夢苑的一雙大眼睛，緊緊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