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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死罪 第二節

第六章 死罪

第二節


「快到了,等一下會經過宇津木家,再一直過去就是了。」南鄉說。
南鄉吃了一驚,問:「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不明白嗎?」「真的!」純一大聲道:「我根本就沒碰過那斧頭和印章呀!」「那十年前有沒有碰過呢?你還記得起來嗎?」「我沒有呀!」純一停頓片刻,又說:「反正我沒有殺死宇津木耕平夫妻就對了。」「好,我相信你!」南鄉決定以後再問細節。

南鄉將車駛入「陽光大飯店」的停車場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他想:總算安全了,但也不能太大意,因為警方也可能會盯上每一家旅館。
他想起手銬的滋味,立刻不寒而慄。
日暮時分,純一開始擔心。沙灘上遊客漸漸減少,若再逗留下去,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他從正門進入大廳,那兒只有一群大學生,並未見到任何埋伏的刑警。
南鄉猜想:純一此刻必是焦慮不安。
「你若找到證據,就留在那兒不要走,我現在就趕去和你會合。」南鄉繼續說。
「我很好,不用擔心,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有關指紋一事,你知道了嗎?」「知道了,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書中佛像千姿百態,各有特徵,如彌勒菩薩、大日如來、阿修羅等,其中唯獨「不動明王」別具一格,與眾不同。
助手席上的南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想:大概是初見安藤那一天,杉浦打電話來的時間太巧了吧?那天,純一才剛見過安藤,杉浦就來電說「委託人在抱怨純一仍未退出」,根據這點就能斷定那委託人便是安藤……「目的地是哪裡?」安藤突然問。
他已聽到了純一的留言,卻不知「新線索」是指什麼。他想:既已驗出指紋,純一怎麼還在四處尋凶呢?這不是矛盾嗎?
黑暗之中只能依賴聽覺。光男一直在四處摸索,同時喃喃自語道:「這傢伙躲到哪兒去了?」純一屏氣凝神,側耳傾聽。光男每走一步,地板都會輕微震動。純一雙手貼在地上,所以感覺得出來。
純一想到這裏,忽然聽見地板發出的吱吱聲,他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殺氣正在逼近,那人正在黑暗中爬樓梯,一級,再一級……純一心想:委託人一定是問過杉浦律師,才知道我在這裏的。此人偽造了假證物,並且事先埋在那斜坡土中,企圖陷害我。我若發現真正的證物,他的陰謀便不攻自破了……這時候,那「索命者」已登上二樓。純一以手電筒照射樓梯口,便見到了這位委託人。

純一閱畢,心中想著:增願寺那座佛像,內部說不定是空的,若是空的,那本存摺說不定就藏在裏面!
「快到了吧?」安藤問。
掛斷電話后,南鄉向安藤說:「對不起,讓你等候多時。我要報告的是好消息:樹原的冤獄就要獲得平反了。」安藤瞠目道:「真的嗎?」
假證物上的指紋是用「光塑形系統機」做出來的,這種機器的精密度非常高,要製造假指紋簡直易如反掌。因此,那委託人就是……當初純一去那人家中時,那人泡茶請他喝,原來不是對他好,而是為了採集他的指紋,以便製造偽證!
佛像的雕法塑技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如「木雕」、「蠟技」、「塑形」等。其中有一法稱為「脫活乾漆」,乃是「立木為基,里土塑形,外包漆布,漆乾修整,除土即成。」其特徵為「佛像內部是空的」。
南鄉往前栽倒,右手卻抓住鐵鏈,隨即轉身用鐵鏈打安藤。安藤立即還以顏色。
南鄉下車後向安藤說:「就在這叢林之內,我要入林去了。」安藤點點頭,拿出手電筒並說:「我也一齊去。」「你不怕鞋子弄髒呀?」
「純一!」南鄉忍不住大叫。

「啊,那太好了!」純一的聲音顯得很高興。
增願寺那尊「不動明王」的形象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因此他忽然想要翻翻「佛教美術」方面的書。
他騎著鐵馬穿越國道,來到一條山路旁邊。這條路可通往宇津木耕平的宅邸。
不是已經送交警方了嗎?怎麼會在這裏呢?
現在已到了緊要時刻,若能從佛像中找出證物,便能使情勢逆轉。
安藤駕駛的這部賓士車已進入那條山路。
他忽然產生一種「要趕快逃離此地」的衝動九_九_藏_書。再不逃走,一定會被安藤殺掉的。
十三級階梯!
純一說出自己在圖書館無意中發現的事,然後又說:「我們和警方都沒看過佛像的內部,證物一定在那兒。」「好,我知道了。」南鄉偷偷瞥了安藤一眼,只見他正站在辦公桌旁,望著桌上的工作行程表,好像沒在聽人講電話的樣子。
烈日當空,跟蹤別人真是一件苦差事。南鄉起先在勝浦市內到處散步,三十分鐘后竟拔腿就跑,穿大街,過小巷,左彎右拐,一下子就甩掉了兩名尾隨在後的刑警。
他打算去向安藤紀夫求援。他想:現在,全中湊郡只有安藤一人會幫助我,因為他就是付錢想為樹原亮洗冤的委託人。只要向他稟告詳情,他一定會讓我和純一躲在那旅館之中。
頂多再十五分鐘便可抵達增願寺附近。

南鄉在車站前方找到哥哥的車子,急忙上車發動引擎,往中湊郡長軀直進。
純一大失所望,認為尋找證物已然無望。
「前面不遠處是哪裡?」
純一已憋不住氣,而且也已害怕到極點,於是抓起背包,拔腿就跑。
「會是誰呢?」安藤問。
但若不上去,他和樹原亮就必死無疑!
光男又大喝道:「斧頭和印章呢?快交出來!還有存摺呢?在哪兒?快拿來!」純一點頭表示服從,隨即打開背包,並拾起地上的手電筒,裝出要照亮背包內部的樣子,然後迅速按下開關,熄掉燈光。
純一摘下帽子和墨鏡,收入背包中,繼續往山腰那道斜坡前進。
槍聲和慘叫聲響遍全寺,純一摔到空中。手電筒的光在剎那照出了殘破的二樓地板以及剩餘的樓梯,隨即熄滅。
南鄉在勝淵車站的公廁內等了五分鐘才跑出去。他已在餐廳中打電話叫哥哥從川崎趕來,不過足足等了三個鐘頭。他們在公廁內互換衣服,瞞騙警方。哥哥並把車子鑰匙交給他。

「髒了再買新的,不就得了?」安藤望著自己那雙黑得發亮的高級皮鞋,面帶笑容說。
南鄉茫然望著腳邊的屍體。
南鄉的左耳立刻失聰,他覺得有一種溫熱的液體流過左頰,心想:八成是耳垂部分裂開了。
「喂,是南鄉兄嗎?」
南鄉翻身趴在地上,喘息不止,正想爬起來,背部卻又中了一棍。
純一終於爬完了那十三級階梯。
純一把那存摺收進背包,然後將目光移向斧頭和印章。
現在的純一已然明白自己為何對此佛另眼相待了。他是看了書才知道的,那本書上寫著:我佛大慈大悲,普渡眾生,然凡夫俗子冥頑不靈,不受教化,於是乃設此「破壞之神」,以渡世間之愚夫蠢婦。
那兒有一本存摺,封面上有「宇津木耕平」這個姓名,而且烏斑處處,大概是十年前沾到血跡而造成的。另外還有一大疊紙,可能是當時被偷走的紀錄文件。但純一驚叫出聲並非因為見了這些證據,而是看到兩件不該在此出現的物品。
純一聽見一部汽車停在斜坡下方的聲音,心想:南鄉終於來了。
他忍不住閉上眼睛,想著:這簡直是死亡的不祥徵兆!
車子行經凶宅,進入未鋪柏油的山路,車身開始震動。
他低著頭走到海水浴場,進入一家特產店,買了一頂帽子和一付墨鏡。他胸口猛震,卻努力裝出平靜的神色。他走到外面的人行道,再度打電話給南鄉,然而對方仍是「關機中」。
他用手電筒照著地面,小心翼翼走到正殿,眼前就是那段通往樓上的階梯。
純一戴著墨鏡和帽子,在海灘上度過整個下午。這兒海岸線長約三百公尺,沙灘上擠滿了年輕泳客。純一混在人潮之中,打了好幾次行動電話給南鄉,但對方一律是「關機中」。
他起身環顧四周,並未見到附近有刑警。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搏鬥。南鄉已氣空力盡,將近昏迷,但仍奮勇抵抗。他雙手到處亂抓,恰巧抓到安藤丟在地上的手電筒,於是他拿起來,用力敲向安藤的太陽穴。
第二槍發射,地板的碎片刺進純一的臉頰。第三槍的散彈擦傷了純一的右腿,純一往左邊倒下,滾到佛像前面。
「不錯。」
南鄉的表情正在改變。那刑警心知不妙,慌忙問:
純一移回目光,細觀那佛像,這次他發現了一個方形木框。九_九_藏_書佛像背部本有木雕之「怒火烈焰」,那方形物就在這「烈焰」之後。
安藤癱倒在地上。
他拋開鐵鍬,以手電筒照射那洞穴,只見裏面有個圓筒狀的物體。他取出一看,原來是一卷經書。他又伸手入洞摸索,這才發現此洞極深,摸不到底。於是他再度揮動鐵鍬,將佛像背部全部鑿開。
「勝浦警局的人,請開門!」一名刑警說。
安藤面色如土,吐出舌頭,南鄉這時才清醒過來,慌忙放手。
「你究竟在問什麼?」
現在他已和樹原一樣,蒙受了不白之冤,百口莫辯,只能坐以待斃。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們朝山中小屋走去,一路無語,南鄉一直思考對策。
他到櫃檯去,向上次那位經理說要見老闆。經理立刻轉達,老闆馬上答應見他。
南鄉偷偷睜眼一看,只見安藤已經轉身,似乎正要往小屋走去。他立刻抱住安藤的雙腳,往上一撈。安藤扭腰回身,但已失去重心,往後倒下,背部撞在小屋木門之上,那門應聲而裂,安藤便跌進屋內。
「我叫南鄉正一,是南鄉正二的雙胞胎哥哥。」「你跑來這裏幹什麼?」
他拿著手電筒往洞穴裏面滑下去。洞內霉味已變淡,可能是因空氣已流通的緣故。
四周突然變成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在此同時,那霰彈槍也噴出火光,槍聲震耳欲聾。純一就地一滾,閃到一旁。
於是他毅然揮動鐵鍬,往那「不動明王」的背部重重擊下。
南鄉大吃一驚,望著他手上的領帶。那並非纏繞脖子后再打結的「普通型領帶」,而是已經打好結而可直接套上去或立即扯下來的「魔術領帶」。
第二棍又劈下來。南鄉雙臂護頭,閉目裝暈,任戳任打,毫不反抗。不久后安藤停手,可能是以為他已昏迷不醒了吧?
南鄉忽然感覺處境很危險,並且產生了一種「事態已不可收拾」的模糊預感。
他想,安藤若是發現純一不在小屋之內,會有什麼反應呢?他既是真兇,定知證物埋藏之處,所以應該會急急趕往增願寺去吧?我拚了命也要阻止他去……此時忽然傳來車聲,他們同時駐足停步,面面相覷,引擎聲似乎消失在增願寺那一帶。
夜色已濃,四下昏暗,一支手電筒顯得勢單力孤,空氣又忽然變得很潮濕,純一開始後悔,心想:要是有帶鐵鍬來就好了,萬一下雨,通往增願寺的入口有可能會被泥沙埋起來的。
純一先把行動電話「關機」,才走進圖書館。
此時忽然有一部轎車衝過來,差點撞到他。他覺得車中人很像南鄉,便回頭觀看,但那部車並非南鄉慣用的喜美車。
他精神大振,繼續以鐵鍬猛擊佛像部。敲擊多次之後,那蓋子便應聲而落。
牆角有一條鐵鏈,南鄉正想撲過去拿,安藤已用木棍掃在他小腿上。
他經由國道南下,不久后便見對向來車以車燈在打信號。原本他認為前方有警察在抓超速,於是就讓車速慢下來,但馬上又憶起中森的話,心想:前面一定有警察在臨檢。
洞內物品終於出現,純一見了驚呼一聲。
眼睛被戳中的安藤慘叫一聲,就往後倒下。
安藤滿臉狐疑。
但他又想到:能救樹原亮一命的,並非這木雕佛像,而是他自己!
「那你就要多加小心。」
「我的處境已和樹原亮相同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知道了「世界各地都有人假託神意去殺生」的原因。
現在純一已經知道真兇是誰了,他忍不住回頭望向入口,心想:糟了,南鄉此刻不就是和安藤在一起嗎?剛才有一輛車停在斜坡下方,安藤會不會也在車上呢?
「我現在人在『陽光大飯店』里呢!」南鄉又向純一說。
他瞥了安藤的手腕一眼,然後又說:「你一定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哦,怎麼說?」
他在一家雜貨店買了手電筒、繩子和手套,塞入背包內,然後到車站旁的腳踏車出租店租了一輛腳踏車。他認為:要去那荒山野地,若搭計程車,必會引人懷疑。
純一雙手合十而拜,內心哀凄,因他認為自己正是這「不動明王」所要剷除的對象。
血流滿面的安藤已拾起小屋中的木棍,再度展開攻擊。
「既然是委託人,一定會幫我們的。」「對呀!」南鄉笑著說,同時https://read.99csw.com心中忽然到一件事,那就是「其實增願寺也是個絕佳的藏身所」。
「怎麼會出現我的指紋呢?」
可惜那火光同時也將獵物的位置告訴了獵人。
光男似乎也已察覺,正朝著他跑過來。
他以手電筒照著樓梯,心想:南鄉怎麼遲遲未來呢?
這時純一已然認命,他想:這人為兒子報仇,天經地義。
南鄉雖曾練過「擒拿手」,但如今年事已高,身手大不如前,故而吃了大虧。
安藤動手攻擊的時間比南鄉所預料的還要早。
外面傳來車子的引擎聲,他以為是南鄉來了,便回頭望向入口,但那聲音並未停止,而是逐漸消逝,可見應該只是路過的車輛。
為何會對這「不動明王」情有獨鍾呢?純一自己也想不通。
南鄉再度拿起手電筒,往安藤的眼睛戳過去。
此時已可確定佛像乃是木雕,並非以「脫活乾漆法」所塑成,所以內部應該不是空心的。
他心中想著:真兇必是以前曾犯過重案的人,而且定是一個「被宇津木耕平勒索時會損失慘重」的人,同時也必須是個「能付出九千萬圓現金」的大富翁。
「就快有結果了。」南鄉厚著臉皮回答。
現在,光男正一步一步接近純一。
純一興奮不已,以手指探撫蓋子四周,發現縫隙均已用強力膠黏住,這必是十年前那兇手所為。黏得很緊,一時也扳不開。
他趕緊把書放回原處,走出圖書館,打開手機想撥給南鄉,不巧對方已經「關機」,只好在答錄機上留言說:「我已找到新線索。」他又撥給杉浦,結果也是「關機」,只好又留言說:「證據可能在增願寺。」他掛斷電話后,發現答錄機上有人留言,便按下開關靜聽。出現的是南鄉的聲音:「純一,我是南鄉。事情有變,那些證物上竟驗出你的指紋,警方正在找你。你要躲好,千萬別回公寓去,明白嗎?」純一心想:這怎麼可能呢?一定是弄錯了……這下慘了,警方在追捕我,該如何是好?
純一再度合十為禮,然後將那「烈焰」拔離佛身,以手電筒照射佛像背部,仔細一瞧,原來那是一個蓋子。既然如此,那裡面就有可能是空心的。
他很想直接去問純一,但因怕被偵測出來,所以不敢使用行動電話。
南鄉總算安下心來。
很快便找到「匯入百萬圓以上」的部分,匯款人姓名是「安藤紀夫」。
「在叢林之中,就是林務局那棟山中小屋。」

南鄉猛力一撲,把安藤按倒在地,但下體立即被對方踢一腳,又往後摔倒。安藤乘機騎在南鄉的肚子上,並以雙手緊扼他的脖子。
「你是誰?」
走到大門口,安藤便叫南鄉坐進助手席。南鄉受寵若驚,認為自己受到了「貴賓級」的待遇。
「因為你能夠為樹原赴湯蹈火,對他可說已仁至義盡。你的血型一定是A型,對不對?」「不對,是B型。」
手套和繩索都很滑,數分鐘后便平安抵達入口。
但現在分秒必爭,刻不容緩,不能再拖了。於是他下定決心,將手電筒插在腰帶上,抓住已經綁好的繩索,往那入口徐徐下降。

哥哥的衣服已經濕透,而且充滿汗臭味,但此刻已不能計較這些了。
賓士車從增願寺附近飛馳而過,再往前行駛了大約三百公尺才停下來。
「我正要去增願寺。」
一名刑警馬上以無線電話向船越課長請示接下來的行動。坐鎮警局指揮中心的船越下令說:「攻堅!」於是其中四名刑警立刻守住通路,剩下的兩名則直奔二樓,猛敲南鄉的房門。
「我可否先打個電話再向你稟告詳情?」
「那好。」安藤說著就透過桌上的對講機命令部下把他的專用車開到大門口,然後又對南鄉說:「可以走了。」南鄉跟著安藤走向一樓,途中又提出要求,說尋得證據后自己和純一要暫時藏身在這旅館之中。安藤一口答應。
「對。」南鄉說完心想:剛才在辦公室內和純一通電話時,我好像並未說出「增願寺」三字,那麼……「我的助手已找到證據,正在前面不遠處等我去拿呢!」南鄉又說。
五名刑警立刻鎮守在那餐廳門口,一位便衣女警入店偵察,並以手機報告,說三上純一不在此店,但南鄉正在講電話,一定是在跟純一聯https://read.99csw.com絡,商討如何會合。
佇立於陡坡頂上的純一正在煩惱,因為帶來的工具好像不太夠。
佐村光男應該已打消主意,不再想借司法人員之手來取純一的性命了,因為這地底佛寺就是最適合殺人的地點。
地板傾斜的速度突然加遽,純一一個踉蹌,和那座「不動明王」一齊往光男所在的位置滾落下去。
他想:待在中湊郡可能比較安全,但……留在勝浦市的南鄉會不會被警方逮捕呢?
「我知道。」純一的聲音變僵硬了。
那些刑警就在那兒守候了三個小時,直到傍晚,南鄉才起身付帳,然後走向勝浦車站。
但他又想:這些證物好像要告訴我一件事,一件我和南鄉都沒有注意到的事……他望著那印章,目不轉睛。突然間,他發現那是塑膠制的,這一剎那,他終於恍然大悟,看穿一切……原來那委託人並非真的要替樹原亮雪冤,也不是要找出真兇。委託人所付出的大筆金錢其實全都得自純一之父。
接著他又想到:從國道可通往宇津木耕平那棟山中凶宅。於是他轉了一個大彎,往山路駛去,目標是中湊郡。
那十三級階梯全部坍毀。純一隻覺得全身痛得不得了,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南鄉坐下后,安藤問:「調查工作進展如何?」南鄉有點為難,不知會不會害到杉浦律師。因安藤曾要求杉浦保密,不可泄漏他的姓名,如今南鄉竟公然跑來向委託人求援,那豈不表示「杉浦已然泄密」?
門開了,滿臉驚愕的南鄉在房內說:「你們是警察嗎?」「咦?你不是已見過我了嗎?」那刑警恰巧就是偵訊室中那兩人其中的一人,所以立刻發覺有異。
安藤不為所動,依舊力大無窮,緊勒不放,而且眼中布滿血絲,殺機浮現。
刑警以為他是要去搭電車,不料他竟走進公廁之中。刑警便在公廁門口守候。
他上前觸摸佛像,只覺得手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抬頭一望,只見此佛對他怒目而視,於是急忙脫下手套,再行觸摸。
原本勢均力敵的打鬥,最後因為巧合,鐵鏈纏到安藤頸部,南鄉雙手使勁一絞,口中怒罵:
南鄉心想,究竟是誰呢?難道安藤不是真兇,那部車裡的人才是?難道人要來搶奪證物?
船越課長卻鎮定如常,他知道南鄉絕逃不出他所布下的天羅地網。果然,不久之後他就接獲報告,說埋伏在某條小巷中的另一組人員已經又跟上了南鄉。
「咦?」南鄉又吃了一驚。
竟然有斧頭和印章!
此時突然出現一陣低沉的聲響,整個二樓開始傾斜。純一雙手緊抓地板,心想:一定是對方胡亂掃射,把支撐二樓的樑柱打斷了。
純一心想:現在已是生死關頭,只好孤注一擲了……他按亮手電筒,只見光男站在近處,正以散彈槍瞄準他,他奮力爬到上方的佛像旁邊。
安藤見狀笑道:「普通領帶纏脖裹頸,悶熱無比,所以我都用這種,比較方便。」南鄉點頭微笑,隨即將目光移至安藤的手臂上。安藤穿著短袖襯衫,雙臂裸|露,兩邊手腕均未戴手錶。
據說「不動明王」原本是異教中地位最高的神只,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后被佛祖收服而成為佛教的守護神,又有「戰神」之稱。任何妖魔鬼怪若膽敢侵犯如來凈土,或是冒瀆佛法清規,則必受戮于其「降魔劍」之下。
他站在圖書館前面四下張望,周圍見不到任何警察。
背後立刻傳來「啊」的一聲,接著槍聲就響了,槍口的火光也在那一瞬間照亮了逃生之路,再跑三公尺就可到達樓梯口了。
而且烏痕斑斑,跟那本存摺一樣。
南鄉登上三樓,走到通道盡頭,敲敲房門。出來開門的安藤仍和以前一樣笑容可掬,和藹可親。

他當場倒地。在倒下的同時,他已確信安藤就是全案的真兇。
日落西山,夜色已濃,這山路通往房總半島的內陸地區,警方必不會攔路臨檢。
早上九點他就因太熱而醒來,在外面吃完早餐后便搭電車前往中湊郡。他想去十年前到過的地方反省自己所犯之罪,但下車后卻因噁心想吐而打消此意,轉而依站前路標所示進了圖書館。
南鄉拿起話筒,按了純一的手機號碼,這次很快就有了回應。
南鄉又走出車站,往住宅區行去。刑警大喜,猜想他必定是https://read•99csw.com要回去那棟公寓。果然沒料錯,十分鐘之後,他就走進了一棟兩層樓的公寓。門口有塊招牌寫著「勝浦別墅」。
他想:這兩樣證物怎會在此呢?

南鄉心想:再忍耐片刻,就能抵達「陽光大飯店」了。從那兒打電話給純一,就不會被警方偵測到了。在抵達之前,千萬不能被警方逮到……
他抬起頭來,緩步拾級而上。
接著他開始翻閱「雕塑技術」的部份。他原來的職業就是「制模」,所以對古代的雕塑技術頗感興趣。
報告又說:南鄉已然中計,看起來像是已經放心的樣子,沒再往後瞧了……現在他正走進車站前面的一家義大利餐廳。
他本想停車去打公共電話,但又想到應早些離開勝浦市,於是打消此意。
他離開海水浴場,走到商店街。他已決定要速速前往增願寺去看那佛像的內部。
「你可安好?」純一的話聲中氣十足。
南鄉險些大笑,急忙忍住。他想:這下麻煩了,進退維谷……對真兇而言,一旦找出證據,就等於被宣判死刑。若真能尋得十年前那本存摺,那安藤必定會不顧一切前來搶奪,即使鬧出人命亦在所不惜!

純一飛奔下樓尋找工具,結果在正殿角落尋獲一鐵鍬,急忙帶回樓上,本來要敲碎那木蓋,但舉起鐵鍬之後,卻心生旁徨,不敢揮下。
他想:若能在那兒找到證物,非但可為樹原雪冤,還能洗清我自己的嫌疑。唯有破案擒凶,大家才能平安無事。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手持獵槍的佐村光男說:「才關兩年,太便宜你了吧?」此人眼中冒出的復讎之火,遠非宇津木啟介可比。那烏黑的槍口早已瞄準了純一的頭部,純一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數了一數,那階梯共有十三級。

「你現在人在哪裡?」
純一決定先看看那本存摺,於是重新戴上手套,小心翻開觀視。
「那你保重,再見了。」
他又殺了一名罪犯,只不過這次動手的地點並非看守所內的刑場。
當時南鄉站在林務局的山中小屋前面,正要伸手開門,背後忽然沙沙作響,他急忙回頭,但已來不及了,一根直徑約十公分的木棍猛敲在他的頭部左側。
南鄉只是凝視著他,並未回答。
「當然是真的。」南鄉不知該透露多少實情,想了一下又說:「只是在最後關頭出了一點麻煩,急需你相助一臂之力。」「我自當鼎力相挺,義不容辭。有何我能效勞之處,但說無妨。」「我想去命案現場的附近,可否借用你的車?」「證據就在那兒嗎?」
「你這惡魔!難道還想殺人嗎?世上就是有你們這種畜生,我們才會不得安寧!」安藤面露猙獰之色,猛力掙扎,簡直像妖魔鬼怪。南鄉心生恐懼,但雙手更加用力緊勒,又說:「你還想害死樹原和純一,我才不會讓你如願!」南鄉過度激動,竟未發覺對方已不再掙扎。此刻他已將父母兄長和妻兒事業等全部拋諸腦後,只知要拉緊鐵鏈,不可放鬆。
片刻后,南鄉走出公廁,站在最前面的刑警差點和他撞個滿懷。另一組刑警前來換班。
「可以。」安藤笑著說,然後指指菸灰缸旁的電話機。
他把燈光移向二樓中央的佛像。那「不動明王」手持「降魔劍」,威嚴如昔,架勢十足,這是一種象徵「斬妖除魔」的姿勢。
「誰呀?」門內應聲道。
他進館后就從書架上拿了好幾本有關「佛像」的書,走到桌前坐下閱讀。四周都是一些正在用功念書的考生。
安藤從部下手中接過車鑰匙,坐進駕駛席,打開冷氣,然後將脖子上的領帶「扯」下來。
光男大叫:「你罪該萬死!我今日要替天行道!」純一不敢動,生怕一動就會發出聲響。
「還有,我暫時不能使用行動電話,所以你若聯絡不上我,也毋需擔心。」「知道了。」純一說:「南鄉兄,你遇到麻煩了嗎?」「放心好了,我會應付的。」
光男眉目猙獰狠毒,一步步逼近,說:「快快交出證物!我要將你變成那件命案的兇手,讓你替我兒子償命!」純一聞言,驀然驚醒,心想:若是讓他毀了這些證物,那樹原亮豈不就要含冤而死?
「來報答舍弟的恩情。」南鄉正一微笑道:「他犧牲自己,讓我上大學,我怎麼能不報答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