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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園的猿人

動物園的猿人

恩田聽到我有些挖苦的發言,不但沒生氣,反而開心地回道:「不,是為了派遣動物們的寂寞。」
「去動物園吧!與獅子共度美好的假日」
他再度想起那個時候消失的東部森林狼。

11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的推理嗎?」
恩田的話回蕩在黑夜的園內。
「啊?」
「錯了?」他這種說法,好象他知道正確答案似的。
——動物園——
——動物園——
我沿著動物園步道逛了一圈,邊走邊望著一間間獸攔,突然湧上一股衝動,很想當下立刻大聲發號施令,把所有的鎖弄壞,命令動物們「按照名字的五十音順序排成一列!和旁邊的手牽起來!」至於叫它們排成一列幹嗎,我自己也沒個答案。
市長命案耶偵破了,在動物園那件事之後不到半年,逮到了兇手,據說是由於產業廢棄物處理之類的事情談不攏而對市長童下毒手。我還記得看到電視新聞公開兇手面貌的時候,和友人一邊聊著「真遺憾,市長是個好人呢」。
「推理遊戲?」我難掩訝異。
永澤先生將手上的標語牌稍微放低,大概到膝蓋的高度,接著慢慢地將牌子轉了個面。我的心跳加速。
「很遺憾。」那天白天,我和河原崎先生走上那棟舊公寓大樓的階梯來到可能是少年家住所的樓層,一探出頭,答案就在眼前——完全看不到動物園。動物園確實位在舊公寓大樓的正對面,但被別的大樓擋住,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得再上個幾層樓,或是到屋頂上去才行。
「錯了哦。」我像要對他曉以大義似地說:「的確,那支應該就是東部森林狼了,不過,少年都看到了呀,逃走的狼被車子撞死,整件事就是這樣,和市長一點關係也沒有。」
「所以呢?」他又問了一次。
「永澤先生?」河原崎先生問。
我退了開來,慌忙張望四周,打亮手中的手電筒照了一圈,心中列里掠過一絲恐懼——我該不會被動物們包圍了吧?它們和永澤先生該不會豎起毛瞪著我、張牙舞爪地打算撲過來吧?
「所以呢?」河原崎先生一臉不開心地問道。
「只不過什麼呢?」
「不是死了吧?」
「你醒來的時間剛剛好。」身旁的河原崎先生開口了。
我走向河原崎先生和恩田,告訴他們我的發現,恩田立刻抬頭看向少年,「他為什麼看得那麼認真啊?」
「一定是寫在牌子的另一面。」我斬釘截鐵地說:「只要逮到機會唰地吧牌子轉個面即可,反正他站在那裡面看起來是在進行抗議活動,又不會引人側目,而他的訊息也能藉此傳達給某人。沒錯,他一定是要這麼做。」
「如果換個角度想,假使那男的並不是反對蓋高級公寓,只是想參加那裡的抗議活動呢?」
「恩田呢?」

08

「你知道那裡有一群家庭主婦拿標語牌在抗議嗎?」河原崎先生問。
「你說永澤先生?」
「世界……吧。」雖然這個詞很誇張,但我想,我說的並沒有錯。
「上頭寫了什麼?」
「什麼不一樣?」
我不禁失笑,「人家又沒死。」
「當時,流彈也打中了東部森林狼。」
「很遺憾。」但我的語氣卻聽不出一絲遺憾。「後來呢,」我接著說:「我也想到了。」
「那被射擊的東部森林狼的屍體呢?」
隔天下午,我起床后便前往那處建設預定地。當然不是由於河原崎先生的縱勇而認真地玩起了推理遊戲,我只是有點介意昨天夜裡見到的那名少年。
「喂,那邊那塊牌子是什麼?」河原崎先生一睜眼就冒出這句話,手指又指向永澤先生的方向。
「因為說明牌上這麼寫的呀。」
「啊?」恩田倒吸一口氣。
「所謂偵探啊,都是先宣布結論再找些歪理來自我解套,跟大廚一個樣。」
「你用英文說說看『五、六月』。」
「恩田和你考慮點都是,那男的為什麼反對蓋高級公寓?要是蓋了高級公寓會帶給他什麼困擾?」
「沒錯,那孩子沒辦法出門,唯一的樂趣就是從窗口往外看。」
入夜後,他仍醒著,飼育員送來的食物早吃個精光,但還是覺得很餓。連日來吵鬧的那幾個男的今天沒出現。
「躺著睡大覺的職員!?」我不禁質疑,「上班這麼混納。」
這裏距離那處高級公寓預定建地大約二十公尺遠,我和河原崎先生盤著胳膊,恩田則是不停抖著腿,三人都緊盯著建地。
「我也有點懷疑,所以調查了一下,畢竟在夜裡被車撞上的是狼還是狗,應該不太容易分辨吧,那位少年也不可能察覺到的,。建設公司的人說林子里和骨頭一起挖出來的還有綁在腳上的塑料號碼牌,於是我問了恩田。」
「好像有一個兒子,還在讀小學吧,不過應該是被妻子一起帶走了。」
「『Flow』也有『小河川』的意涵對吧?沒錯,和被殺的市長名字一樣。小河川,小川,那個市長全名叫小川純,這可是大發現呢。」
現在,永澤正睡在獸欄前。
「怎麼說?」
「還問我?說要玩推理遊戲的不是你嗎?」
「你看那個男的正面對的獸欄,知道是什麼動物嗎?」
「反正不是看我們啦。」
「對永澤先生來說,熱愛動物園的少年當然是他志同道合的好夥伴,所以他是為了少年,才會去抗議蓋高級公寓。」我很肯定自己的推理錯不了,「我現在要去哪棟高級公寓大樓,想確認一下從少年那層樓看不看得到動物園,你也一起來吧?」
「所以那名少年並不時從自家窗口眺望動物園嘍?」伊藤說。
「我猜對了吧!」河原崎先生大聲歡呼,「我說的完全正確啊!」
「推理小說裏面不是常有『Dying message』嗎?好比被害者在臨死前寫下兇手的名字呀」
然而恩田卻加入了臆測,「永澤先生一定是想保護動物園。」他劈頭就說:「他很愛動物園,而那塊建地離這裏不到一百公尺吧?一旦開始動工,工地的噪音想必很驚人,粉塵也會四處飛揚,搞不好會飄來動物園這邊。所以考慮到動物們的生活品質,他一定很反對那裡蓋高級公寓。」
「不是編的,是推理得出的結論。」河原崎先撅起了嘴。
「那男的反對在那裡蓋高級公寓的理由,搞不好得從別的角度思考。」
那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河原崎先生從大樓頂一躍而下;恩田迷上新興宗教,辭掉了公家機關的工作,聽她妻子說最近還在街上看到他,但正值教團遊行中,沒能和他說上話。
「那邊原本是小貓熊的獸欄,說明牌時之前留下來的。」

13

「那個永澤不就和市長命案毫無關係了嗎?」
「他說還有事,剛才先走了。」
我走近他身邊,想摸一下他;我想告訴他,托你的福,https://read.99csw.com害我被學長拉去玩莫名其妙的臆測遊戲。我伸長手臂,垂下手指,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背,突然間,我聽見了低吼。
「『小貓熊產於西藏地方,然不耐寒暑,發|情期在五、六月之際。』大概是這些。」
從建設公司青年那兒聽到消息之後,我打電話向恩田確認,接著便找了河原崎先生出來。
「回他家吧?」
「不是一樣嗎?」
「也就是說,永澤先生並不是為了那個少年而反對蓋高級公寓的。」
——動物園——
我想追上前叫住他,正要起身,想到睡著的妻子還倚在我身上,不由得憂鬱了起來。
「所以永澤先生才會極力反對在那裡蓋公寓?」恩田一臉佩服的神情。
我們一行三人朝那處建設預定地前進。忘了是誰先提案的,大概是我吧,總之,為了證明河源崎先生的推理是錯的,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衝去現場挖挖看。
回頭一看,是恩田。恩田也是我們大學同窗,和我同年,現在在公家機關做事。他的蛋形臉上戴著非常適合他的眼睛,是個認真而一板一眼的人。
「要是開始蓋什麼高級公寓,埋在那兒的狼屍體就會被挖出來,對吧?這麼一來,市長在哪裡被殺,馬上就查出來了,因為只有這裡有東部森林狼。」
「我想了想,為什麼永澤先生會反對那裡蓋高級公寓呢?」
那一年,河原崎先生大概四十歲上下,或許因為他的職業不是一般的上班族,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個性孩子氣,總是一派悠閑。然而如今回想,是當時的我太遲鈍了。事實上,那陣子河原崎先生的補習班經營困難,換句話說,他正走到人生的瓶頸,後來沒多久便聽到他從大樓屋頂跳樓自殺的消息。雖說我和他是大學學長學弟的關係,彼此的了解其實僅止於這種程度。
「伊藤?你說那個伊藤?」
自己埋藏至今的東西要是被挖了出來,還滿丟臉的。只不過,他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回頭挖出那東西,換個角度想,要是那天終於有人發現,或許反而痛快。他望著獸欄杆,閉上了眼。
「好象有吧。」
「恩,跟了一段路,你知道他走去哪裡嗎?」河原崎先生眼中閃著光輝。
他說的是動物們。他們既沒發出叫聲、也沒踏出腳步聲,但你就是曉得他們此時此刻正與我們存在同一個空間里:不知是呼吸、心跳,還是理毛、變換姿勢、斂翅的聲響,說不上來,但確實,這些行為當中有個什麼正撩動著我們的肌膚。
永澤先生掀起鐵絲網的缺口,很勉強地彎下腰鑽了出去。當他的腳離開動物園地面的那一瞬間,四下倏地暗了下來,簡直像是有人將動物園可調試照明旋鈕往逆時針方向一轉,不過這裏當然沒有那種照明;若周圍的一切聲響也有所謂的音量鈕。那也同時被轉小聲了。當然,這肯定是錯覺,我們想太多了,有趣的是,河原崎先生也驚訝得張大了口看著我說:「引擎關掉了。」
——獸欄——
「憑感覺就知道了啊。」河原崎先生和我並肩坐在長椅上,突然吐出這句話。

06

「原來如此,真是佳話一樁呢。」恩田似乎很感動。
還有,我沒有說出口,不管是誰為了什麼原因反對蓋高級公寓,都沒必要探究其含義吧。
「我?」伊藤笑了笑,「我一開始舊部相信有什麼『動物園的引擎』呀。」
「什麼少見?」
「對狼來說應該是場無妄之災吧,子彈打中Flow,順便擊中Wolf。」河原崎先生像在唱歌似的念著,「之後的發展歷歷在目,只見永澤慌忙衝進獸欄,狼大受驚嚇,正亂一團的時候,另一匹狼逃了出去。一匹中槍身亡、一匹逃出獸欄,而為了隱瞞案情,動物園便對外聲稱逃走了兩匹狼。」
我發現男人右邊腋下夾著某樣東西,仔細一看,那似乎是塊標語牌。
「不,他想站在那裡向某人傳達訊息。」
「他是我們動物園的職員,我的前輩。」
我清楚記得那一刻的景象。
「他這麼說的嗎?」
我的腦中反覆思考他這番話。
「市長就在這裏,被人持槍打死了。」
「前陣子都沒聽到過類似的新聞,就表示當時並沒有挖出任何東西嘍。」
「大廚都是先想好煮哪道菜,之後才開始歸集食材啊。」
但河原崎先生不為所動,「好吧,那Lying。那男的一直躺著,所以是Lying message。」
河原崎先生更是一臉得意,「就埋在那個大筒建設的高級公寓預定地。」
「要是好好一個大男人跑去那裡站著什麼也不幹,人們一定覺得很奇怪,但如果混在一群正在抗議的家庭主婦當中,就不突兀了。藏樹木的最佳地點是森林里;而要藏舉牌抗議的男人,最佳地點就是舉牌抗議的主婦群裡頭了,就是這麼回事。」伊藤說到最後,自己也笑了。
然後有些不可思議地,下一秒,我和河原崎先生作出了同樣的反應——閉起嘴、合上眼,好一段時間動也不動地側耳傾聽是否真有引擎傳出,然而除了感覺到動物們直盯著我們的視線,或許還被評頭論足了一番,四周的空氣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啊。」
「那一帶好幾棟公寓正在興建當中,他如果是為了動物著想,想必也會出現在別的工地上舉牌抗議吧?」
「是不過……」伊藤繼續說。
地鐵的車廂里,接近末班車時間,下方向的車內空空蕩蕩。他兩旁坐著妻子與女兒,兩人熟睡的面容一模一樣。妻子該不會手一松,弄掉了握著的車票吧?他不禁擔心起來。
河原崎先生像個小孩子鼓著頰,一臉不服氣。
「剛起身呢。」
「你們早上跟蹤了永澤先生?」恩田問我們。
「對對對,一定是因為這樣。」我隨口應道:「這樣很好啊。」
「早上我們分道揚鑣之後,我心裏老掛著這件事,又回去問她們。結果啊,她們也不清楚那男的來歷。」
「前職員為什麼會躺在那裡?」我問。
那一天,記得是十月左右吧,我和河原崎先生待在夜間動物園裡。河原崎先生是我的大學學長,雖然大我五歲,不知他是重考還是留級,我們在校期間經常遇到,畢業后也不時相約喝酒。
「是啊,真的在呢。」我點頭。
至於當時我為什麼邀請河原崎先生去逛「動物園」,說穿了沒別的特別理由,是因為恩田那時在動物園工作。真要說動機,頂多是「你不覺得『夜間動物園』很稀奇嗎?」這種程度罷了。
——電車——
——獸欄——
河原崎先生整張臉都亮了起來,豎起食指說:「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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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河原崎先生比我有精神多了,「這裏的圖出乎意料地鬆軟,正證明了曾有人挖過這塊地。」
「大概在睡覺吧。」九-九-藏-書河原崎先生仍然是一派冷靜。
「看外頭的什麼」
眼前就是那塊建設預定地,只有草率地沿著外圍圍了一圈繩子充當封鎖線,河原崎先生當然不當一回事,只見他彎下腰,輕巧地鑽過了繩子下方。裏面似乎沒有警衛,我和恩田也跟著鑽了進去。整塊建地並不大,左側一片小林子。
「每天深夜睡在動物園裡的中年男人,天一亮便跑去高級公寓建地加入抗議活動。從這個狀況來看,你們推論是什麼?」
「小鬼都看到了?」

12

「那天晚上值班的是永澤先生,」恩田點點頭,「不過是他自己提辭呈的,他說自己難辭其咎。才四十歲就丟了工作哩。」
後來,我們三人組輪番挖地,從林子深處一路往外挖,挖出足一躺進一個人的坑,卻沒有任何收穫。
「呃,不知道那時候,有沒有挖出什麼東西?」
譯者簡介:
「挖出東西……?您是指土器或石器之類的古代遺物嗎?」
河原崎先生似乎很難接受,但過了一會兒,他也認栽了,「所以說,東部森林狼並不是埋在這裏了?」
河原崎先生此話一出,沒多久恩田便發現了一旁有告示板,他叫我們看,手上手電筒一照,我連忙看向告示。

05

「我也是孤單一人哦。」永澤常這麼說,或許是說夢話吧。只要永澤在,心情就能平靜下來。他靜靜地閉上眼,想著唯一一次體驗過的獸欄外頭的世界,一邊進入了夢鄉。當時的感覺又回來了,一步、一步踏出步子,前方卻永遠沒有盡頭。
我無法判斷他說的這話有幾分認真。
「要是哪裡蓋了高級公寓,少年就看不見動物園了。」
「世界啊。」但這次說出口自己也感到有點害臊,「少年最開心的事就是從樓上俯瞰動物園呀。」
「那為某人是誰?」
他仍躺著,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身子貼著冰涼的地面,一逕閉著眼,本來很討厭這些人吵吵鬧鬧的,後來發現他們的話題正是自己,頓時豎起了耳朵,沒想到那一夜的事還被拿出來舊事重提。他在意的是,當年那件事,這些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想起了那頭消失無蹤的東部森林狼。
夥伴身體不好,卻跟著走出了獸欄。再踢向地面,快|感在全身竄流,速度愈來愈快。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前方居然沒有盡頭,回過神時,自己在路上狂奔了起來。
我說著站了起來,再繼續聽河原崎先生扯下去,自己也快變得不明所以了。「我去走走。」
——動物園——
「沒、沒有……」我囁嚅著說:「沒什麼事,我看到那邊有一塊告示牌,上頭寫說這塊地已經完成地址評估了,有點好奇。」
聽到這裏,我已經笑到不行。「五、六月,Mayor June呀。」
伊藤是我們大學時的共同友人,畢業後任職于軟體公司,十多歲便父母雙亡的他,比我們成熟多了,而且非常聰明。

07

當天夜裡,我們又在動物園集合了。「這是同樣道理吧?」連續三天來報到,我也不禁笑道:「一到夜晚,蟲子就會聚到日光燈下,而我們是聚到動物園來。」
「不是真的吧。」我也說道,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恩田竟然完全相信了河源崎先生的這番話。「那只是河原崎先生你自己編的啊。」
「然後呢?」恩田尖著嗓子。
隔天,我們又出現在夜間動物園裡,老好人恩田聽到我又說想進去,依舊沒多說什麼,回了句「好啊。」就放我們進園,他大概以為我們突然愛上動物園了吧。
地鐵車廂里,乘客愈來愈少了。

14

「他好像腦袋變得怪怪的。」畢竟是講到這種事,恩田壓低了聲音,「聽說是神經衰弱,和妻子也離婚了。」
我非常確定,永澤先生一定會將牌子反過來,他的視線似乎正追著什麼,一邊觀察路上往來的車流。
我們兩人再度超建設預定地區。
「是啊。」
「狼的英文是『Wolf』吧?」
我抬頭看天,不見一絲雲朵的夜空,宛如一個巨大的藍色洞穴。突然,耳邊傳來覺掘土的聲響,我看向前方,河原崎先生笨拙地一腳踩上鐵鍬,但卻頗有架勢。一想到這位老兄可是補習班老師,不禁覺得眼前的景象相當滑稽,也很同情那位未曾謀面的河原崎先生的兒子。
日後回想,那次和伊藤聊過沒之後多久,他就辭掉了工作,跑去搶便利店,被警方逮捕之後又逃走,我們這些友人都無法理解為什麼認識的伊藤會做出那種事。
「那男的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塊標語牌,混在抗議隊伍的角落裡,乍看很像是他們同一夥的。」
「那跟這有什麼關係?」
我散步完回到原地,河原崎先生仍滔滔不絕地發表演說,一旁的恩田果然是一臉疲憊與茫然。
上頭寫著「本建設預定地進行地質評估工程日期」,我邊看邊念了出聲,「是一個月前的事。」
「要是我們園裡真發生那種凶殺案,案子應該馬上就破了吧。別看現在很冷清,白天遊客還是滿多的。」
「剛挖到的時候還以為是人骨,引起了大騷動呢……」青年似乎有些猶豫是否該就此住嘴,「後來聽說是寵物店的狗,因為腳上綁了類似的塑料拍的東西。」
河原崎頓時陷入沉思似的一語不發。想也知道,他一定又在苦思冷笑話之類的。果期不然,我正想去別的區逛逛,他開口了,而且說得斬釘截鐵,「就是這個男的,他和那起案子絕對脫不了關係。」
之後我們並肩散步走回動物園門口,三人在馬路上邊晃蕩便聊了些什麼,我已記不得了。
——動物園——
「大廚?」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他以前不是有句話常掛在最邊上嗎?他說『人類所有不同於動物之處,都是人類的惡』。」
「世界啊。」
想了想,我又轉頭往左邊一看。
那塊牌子上寫著「反對興建高級公寓」,還有「一旦遭破壞的森林將無法復育」。
妻子和女兒仍倚著我。
「是夜裡,事情發生在夜裡,有人帶市長來逛深夜的動物園,說不定就是那個永澤帶的路。你看,就像我們能在半夜裡進來逛一樣,帶人進來並不是難事吧。」

01

「這麼說你是為了幫前職員排遣寂寞才在夜間開放動物園嘍?」
說明牌上寫著「東部森林狼」read.99csw.com
「動物園的引擎!」我和河原崎先生不禁同聲喊到,一半出於好笑,一半時被挑起了興緻。
他發現夥伴消失了,是到了林子一帶的時候。他一路上蒐集的著人們遺落得玩具或空罐想拿給她看,不知道她會不會開心呢?當他終於抬起頭,眼前卻不見她的蹤影。他四處尋找,但再也沒看到她。
「大約兩年前的某個深夜,窗外傳來很大的聲響,在窗邊的少年把全部經過都看在眼裡。他說有輛很大的休旅車撞到一條狗,車上的兩名年輕男子下車察看,接著便吵吵鬧鬧地將那頭大型犬抬進那片林子里埋掉了。」
「那個小鬼看到什麼了?」
之後,我們三人都沉默了下來,因為只要目不轉睛地盯著目前的狀況,真相很快就揭曉了。
「不是這樣嗎?」恩田問。
陳黎恂:
「請問有什麼是嗎?」遣詞非常客氣,但很明顯對我有所戒備。
「有個可疑男子哦。」
撿來一堆小玩具也沒用了,只好埋進土裡去。一想到再也不會把這些東西挖出來,胸口一帶隱隱傳來被揪住的痛楚。
在我們所在之處的右側一間獨棟房屋,再隔壁是一棟八層樓高的舊公寓大樓,大樓正中央高度的一戶人家窗戶露出了那名少年的臉。
隔天一早,我們三人站在加油站旁邊。我等下的去上班,所以穿著西裝,而請了補休的恩田和自己當老闆的河原崎先生都是一身便服。
「你說小川市長的案子?」我苦笑。
「恩恩,他的確常這麼說。」恩田的語氣滿是懷念,「那句話的含義是什麼啊?」
「咦?你什麼時候問的?」明明我也在場,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這時,我看到了一位少年。
「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吧,自從永澤先生來動物園工作之後,動物們的氣氛就變了。你們別看夜裡的園內像現在這樣一片漆黑,可是每次只要倫到永澤先生值班,整個都不一樣哦。」
當天晚上,我很想和伊藤聊聊,於是我撥了之前在醫院相遇時記下的電話號碼,當然只是因為有點想念老朋友,但或許,我一開始就是很想找他商量才會打這通電話。我先講了一下自己的近況,后愈聊愈遠,我說出了動物園的事,雖然要說是近況也的確是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我和他說,我們的推理遊戲輪到我提案,我想了一個很有自信的推論,便前往那棟公寓大樓一看究竟。
「我倒想親眼看看是怎麼回事。」河原崎先生眼神發亮,提議道:「我們等那男的離開吧!」我知道河原崎先生是認真的,但恩田一直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是他離婚後見不到面的兒子。」
因為離動物園並不遠,我們步行前往。走在夜晚的路上,我忽然想起另一位友人。「你還記得伊藤嗎?」我問身邊的恩田。
「訊息?」恩田看著我問道。
「一直杵在那裡能幹嘛?監視嗎?」河原崎先生嘀咕著。
「不,他去了大茼建設的高級公寓的預定地。」
「怎麼了?」

04

「建設公司的人聽了少年的說明之後,確定了那是一隻被車撞死的狗,而且肇事者不明,風波就這麼結束了。由於狗已經成了白骨,建設公司的人就直接處理掉了,消息也沒上電視新聞。」
我看了看妻子與女兒的睡容,探頭確認車票還握在妻子手中。這時的我已經穩穩坐回了座椅上,輕輕地閉上了眼。
「怎麼可能。」
四下所有聲音都凍結了。我們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永澤先生,只見他將標語牌高舉至頭上。
因為他家裡亮著燈,我從建地這邊抬頭看得一清二楚,只見他手周支著書桌托著腮。我回過身順著少年的視線望去,定情觀察了許久,發現少年似乎正在眺望我們剛才離開的動物園。
河原崎先生臭著一張臉,卻沒叫我「別走啊」,看他一副想埋怨又吞回去的不快表情,宛如望著兒子卻罵不出口的父親,我頓時想起河原崎先生的兒子。雖然未曾謀面,但聽說他有一個兒子,河原崎先生每次喝醉,動不動就提起「我兒子很會畫畫哦」。據他說,他和兒子感情好得不得了;但在我看來,河原崎先生這種個性,正值青春期的兒子應該很難敞開心扉接受吧,所以我暗自覺得他們這對父子第二關係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伊藤怎麼了嗎?」
「然後呢?」我催他說下去。
「是啊」恩田也附和。
「你聽好了,剛剛恩田說了『發|情期在五、六月之際』。」
「對,他還依稀記得這起事故,後來那快建地挖出狗的白骨時,看到樓下一團騷動,它馬上想起來了,便探出窗外大喊道:『我知道那支狗!』」
我搔了搔頭,「是我猜的。不過不難想象那畫面吧,從高處眺望動物園的少年正開心地望著長頸鹿和大象。」
只記得那晚我們道了別,正要各自打道回府的的時候,河原崎先生卻對我說:「接下來換你了哦。」
——動物園——
「你說那個在床邊調往外頭的少年?」
「看到動物被車撞死。」
「看什麼?」
「這不是佳不佳的問題吧。」河原崎先生一個勁地搔頭,一臉不相信,「那男的腦袋怪怪的耶,每天晚上睡在動物園裡的人怎麼可能想出這樣的計劃嘛。」
「沒錯,兩年前,市長在這裏遭人殺害,之後屍體才被運送到泉之岳的廁所里。」
身旁的恩田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恢復了平靜,說道:「因為永澤先生真的很愛動物園呀。」他說,這裏往來行人很多,很適合宣傳。
「錯了。」河原崎先生搖著頭。
「為什麼離職員工會出現在這裏?」河原崎先生又指著永澤先生。
我們到的時候並不太晚,但寂靜的園內仍是一片漆黑,唯有動物們的聲息宛如霧氣還是粘膩的濕氣瀰漫空氣中。
建地有二、三名一身西裝的青年,大概是建設公司的員工吧。我正打算鑽過圍繩下方,青年立刻上前叫住我。
河原崎先生突然伸出食指指著斜前方,我伸長脖子、眯細了眼一看,有個男的正趴在地上,我完全沒有發現什麼時候冒出一個人躺在那裡。

03

09

我和恩田當場呆若木雞。第一個大聲笑出來的是河原崎先生,那笑聲充滿了幸福感,「傑作啊!傑作!」他念了好幾次,「這個人說穿了是來打廣告的嘛。」
於是恩田娓娓道來:「我們院里的東部森林狼曾經逃出去,」故事從這兒開始,「消息還上了報,大概是兩年前的事吧,當時跑掉了兩隻,後來找回一隻。」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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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哪裡?」
「看吧。」河原崎一臉得意洋洋的口氣。看什麼啊!聽得我火都上來了。
「傳達信息給兒子?」
「不,不太一樣。換句話說,對那男的來說,每天早上跑去那個地方舉著標語牌這件事,本身就有意義了。」
「搞不好久而久之,老虎也逐漸認定我們是定時出現的食物呢。」河原崎笑嘻嘻地說出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我和恩田都笑不出來。
「那男的,就是這個了。他躺在那兒是為了表明自己與市長的命案有關聯,正是Dying message啊。」
「把連起來Mayor June,就是對吧Mayor June。『Mayor』就是市長的意思,整句就是『市長-純』,正是前市長的名字呀!」
「他們說,那男的每天天一亮就跑去和他們排排站,跟他打招呼也不回應,自願自拿著自己帶去的標語牌默默地站在那兒。」
——獸欄——
恩田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不禁怔了怔,「那不就是在這附近嗎?聽說最近正要動土?」
回過神時,我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在長椅上睡著了,我還記得河原崎先生拚命數著我們身後獸欄里有幾隻猴子,至於之後的事則完全沒有記憶。東方開始出現魚肚白,我連忙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七點了。
——動物園——
「這樣啊。」
「對對,就是那個。」我露出執著的眼神,順勢胡扯了一句,「我實在很喜歡那些東西……」
「你怎麼看?」
我一邊擦去噴到鼻頭上的土,一邊嘟囔著真是毫無意義的體力勞動。
「天曉得。」說實話沒,我也不知道。
「是冷笑話加瞎掰吧。」
我差點沒叫出聲。
「他想幹什麼?」恩田問。
動物園的照明全關了,四下宛如照上黑幕。
「埋哪裡?」我問。
沒想到,恩田只是淡淡的應道:「喔,那使永澤先生啦。」
一瞬間,他的腦海浮現了十年前的往事,都怪他們提到「引擎」這個詞。
他再次端詳妻子與女兒的臉龐,然後,開始回想那一天的事。
「你意思是,你知道真相?」恩田訝異不已。
一九七七年生,台北縣人。政治大學日文系畢業。曾於《Ichiban東洋娛樂志》、《音樂と人》雜誌擔任日文編輯與採訪編輯,後於會計事務所擔任約聘日文專員。現專事日文翻譯。
「想到了什麼?」河原崎先生問。
想起了自己逃出獸欄那一天的事。那晚,他去頂了頂獸欄的門,沒想到,感覺不到平日那股沉甸甸的反作用力,門輕易地推開了。
「當然不可能啊,死人在這裏也太詭異了。」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所以園方要求永澤負責?」
「從最邊邊開始挖呀。我看吶,當初兇手埋狼屍的時候,一定也想盡量避人耳目,所以我們最有效率的方式應該是從林子最裡面開始挖。哼,看著東部森林狼一點一點地冒出地面吧!」
河原崎先生順手拿了靠在牆邊的鐵鍬,聲音宏亮地喊道:「來挖吧!」
「那些主婦也會去別的高級公寓預定地抗議,不過,那個永澤舉牌的建地算是往來行人最多的。我去問了其他的建地,都說沒見過這樣的怪人。」
「什麼事令您好奇呢?」
我打電話給恩田,告訴他我聽到的消息,恩田一聽立刻回道:「那應該是我們園裡說的狼吧。園裡有病在身的動物,我們都會幫它綁上識別牌做記號。原來是被撞死了啊……」他的聲音摻雜著訝異於悲傷。
伊藤聽著我的說明,不時出聲附和,偶爾提出問題,「後來呢?那棟公寓大樓看得見動物園嗎?」
「聽說昨晚那樣靠在窗邊看著外頭。」
「就是現在待在那位永澤先生對面獸欄里的小傢伙?」
「大概吧。」恩田也同意。「永澤先生最喜歡動物園了,老是想把所有人都拉來逛動物園。他曾經自製傳單四處發送,上面寫著『去動物園吧!與獅子共度美好假日』,還被上頭訓斥了一頓呢。」
「搞不好是免費眺望動物園哦。」我故意鬧恩田。「要是大家都住進大樓的高樓層,隨時都能俯瞰動物園,你們生意也做不成了吧。」
那是聲低沉而震顫的威嚇,可能發自我眼前的東部森林狼,也可能是園裡的動物給我的警告,它們睜開了眼,,肉食性動物露出鋒利的犬齒,連夜性動物也紛紛探出頭來。總之,那深沉的低吼正透過地面傳到我身上,彷彿警告「不準隨便碰我們的引擎!」震得我不禁微微顫抖。
「也就是說,永澤先生只出現在那棟高級公寓的建地上?」
「要是從那裡看得到動物園,就證明了你的推理是正確的?」河原崎先生說玩這句話,兀自沉思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不過這麼一來……」
「我早上問過那些來抗議的家庭主婦了。」
男人從我的右邊通過面前往左邊走去。
「他是為了那個少年。」
——電車——
他仍躺在地上,望著獸欄的欄杆。聽著那幾個男的對話,他不禁隱隱焦慮了起來。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他們當中有個人提起林子的事,那人好像知道買在哪林子里的東西,而另一個人似乎打算現在就去把東西挖出來。
之後,我們有恩田領頭,漫步在園內的巡邏路線上。當時三人一邊走在動物園引擎的外圍,一邊留意著絕不能踩到永澤先生的光景,直到今日我還記得很清楚。
那位永澤先生今天也來了,在前一天同樣的位置面朝右方側躺著。我們三人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瞧,一邊打趣說哪有人特地跑來動物園觀察人類啊。
大概兩站前,對坐幾名學生聊起了汽車,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當中一名淺褐色頭髮的男孩子說:「馬自達的轉子引擎啊……」
「我想不太一樣吧。」
「之前我在醫院遇到他,他掛眼科,而我是去健康檢查。」
「總之,我的推力仍然是錯的,是這意思嗎?」
「你是說那個遇害身亡的市長?他叫小川嗎?」我們鎮先前曾發生命案,當時市長突然行蹤不九_九_藏_書明,最後在泉水之岳的公共廁所被找到時已是一具屍體,在地方上是轟動一時的大案子。「那起案子怎麼了?」
「不,我不是很清楚,」我說:「他的目的是站在那裡,而不是抗議蓋房子。」
「那個男的應該和市長命案脫不了關係」。河源崎先生神情愈認真,我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容易擠出笑容回了一句:「你是在說冷笑話吧。」
大約十分鐘前,永澤先生出現了,應該是剛離開動物園吧,甚至見他一抵達建地,立刻鑽進林子里,不知打哪生出一塊標語牌,接著便回到抗議人群中高舉牌子站著不動。
看上去的確很詭異,這我也同意。河原崎先生緊接著說:「之前那個市長……小川市長的案件,你曉得吧?」他想說什麼?我聽得一頭霧水。
看河原崎先生一臉開心,我卻完全提不起勁,大概是受夠了他胡來一通的文字遊戲吧,「這不算推理啦,充其量只是臆測吧。」
比起不保證會挖出東西卻一味埋頭掘坑,把土添回坑裡的作業讓人開心多了。
「原來如此。」河原崎先生說。
話音剛落,我不禁閉上了眼,因為被車碾過的動物之哀傷正掠過我眼前,突如其來且沒來由的巨大罪惡感湧上心頭,我只得閉上眼,靜待它過去。
「永澤先生一離開,整個氣氛都不一樣了。」
伊藤從學生時代就是個現實主義者,但他從不會取笑別人的不切實際,他的大原則就是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物。
「那個白骨應該是東部森林狼吧?」河原崎先生聽完我的話,一副像要把我吞下去似的摸樣,氣勢洶洶地說:「我說的沒錯吧!」
陳黎恂 譯
「所以他到現在還在擔心東部森林狼會不會又逃走,才會躺在那兒啊。」
「嗯,不可能了吧。」
永澤先生將翻了面的標語牌舉到胸口位置。我想象著,要是牌子上寫著「我愛你」旁邊寫上他兒子的名字,我搞不好會當場噴淚吧。
的確。有種全身無力的感覺,心情卻很好。「恩,再怎麼說,他可是動物園的引擎呢。」我說。
「好比說,他很想和兒子聯絡,可是因為他有點瘋狂,前期不讓他見兒子,連通電話也不行。他很想見見他兒子,於是他想了辦法——不如站在兒子每天早上會經過的路上等他吧,因此他開始了堵人計劃。還有,他要是和兒子有任何交談前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想到了舉牌的方式,從此,他開始每天早上便舉著寫給兒子的訊息站在那兒等人。」
「就這樣沒頭沒腦地開始挖嗎?」
「你看那邊。」
他的腳步伸出獸欄,小心翼翼地踩上地面,一步,又一步,緩緩地踏出步子。在獸欄中走沒幾步就會遇到牆,但在外頭不會。他感受著地面的觸感,四周沒有牆壁,無論走再遠都沒有盡頭。他不禁想,如果一直這麼走下去,會走到多元的地方呢?解放感一點一點地從腳底湧上。
「你說的『引擎』是什麼意思?」我轉頭看恩田。
「也就是說,在這裏一個月前進行了土質調查啊。」恩田也開了口。
——動物園——
「會弄清楚事物含義的,恐怕也只有人類了吧。」
「真的是狗嗎?」不是狼嗎?家是真的是狼,河原崎先生的直覺就沒錯了,不,根本就是完全猜對啊。
「好像只挖出一些玩具什麼的耶。」西裝青年說到這兒,突然「啊」了一聲,接著說出驚人的消息:「啊啊,對了,記得還有挖出狗的白骨啊。」
「他有小孩嗎?」我問。
「這麼說,兇手是永澤先生?」恩田頹然垂下肩,喃喃說著:「這不是真的吧……」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啦。然後呢?」
「可是啊,確定那是狗的試題嗎?搞不好就是東部森林狼呢?」
「引擎先生呢?」
「先別急著下結論。」我故意把話說得很像回事,「事實上,那名少年好像全看到了。」
「昨天夜裡他也在呀,你沒看到嗎?就是建地隔壁的公寓大樓里托著腮的少年。」
「兩位久等了。」一道手電筒光線照亮了我們身後的黑暗。
「我不會太形容。也不是動物的活力……也不是生命力……」恩田有些難為情地思索著語言,「就像是啟動了整座動物園的引擎,空氣也隨之振動,氣氛非常愉快。」
「要是有東部森林狼的屍體被埋在這裏,地址評估的時候早就被發現了吧。」
來到東部森林狼的獸欄前,我停下了腳步。永澤先生仍躺在那兒,可能是他穿了一身西裝的緣故,看上去不像是流浪漢。
答案出現的預期早,我仍能清楚想起當時的情景。眼前的畫面非常緩慢、非常清晰,我聽見身旁的恩田咕嘟吞了一口口水,河原崎先生則是伸長了脖子。
望著男人的背影,只見他繼續往車廂另一頭走去。
這次看到站著的永澤先生,我們倆連忙跟上去。他個頭不算特別高,身形枯瘦,手插在休閑褲口袋裡,有點駝著背一逕朝前走去,好像完全不在意四下的事物。
河原崎先生眼神一暗。
「是啊。」
走了數十公尺,只見他離開步道,來到了動物園的園籬鐵絲網前方。
車門開了,我抬頭一看,一個男人拖著腳步走進車廂,雖然一身西裝打扮,卻不像是一般的上班族。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或許是因為他那身皺巴巴的西裝,又或許是因為他漫無目的拖拖拉拉的走路方式,年紀看上去剛退休沒多久。
一時間我沒聽懂他在說什麼,眼前的河源崎先生指著我,看來這場推理遊戲還沒結束。只是,什麼時候成了強制參与遊戲,而且還是輪流制啊?
「正確來說是前職員,現在應該是在待業中吧。」
「那個少年好像下半身行動不便,而且體弱多病,沒辦法到外頭去。」
——動物園——
但河原崎先生卻愈說愈興奮,「我們來玩推理遊戲吧!」
「第一現場就是這裏。」河原崎先生自信滿滿地伸出食指指了制自己的腳邊。
我差點沒驚呼出聲。總覺得那個男人好像是永澤先生,可能是因為我剛好在回想當年的事吧,但那個背影真的很眼熟。想到這,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因為我印象中的永澤先生總是趴著躺在動物園地上,我對他的認識根本不足以能說「我覺得那個男人走路的身影從背後看很像他」。
當時少年的心情是得意,還是內疚,我無從得知。
這是上頭的字。

02

「這裏?我們園裡?」
「好像有這麼回事,所以?」我說。
「那不是很普通的標語嘛。」河源崎先生說。
「我非常確定,那男的和小川市長的命案絕對脫不了關係。」河原崎先生說:「聽好了,那起案件後來一直沒找到兇器,也查不出第一現場是哪裡。」
「你在說冷笑話吧。」我又說了一次。
「沒錯,那是東部森林狼,它就是當時逃走的兩隻回來的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