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三個。」她差點忘了丁丁的老公。他說不定也喜歡吃甜甜圈。

賣甜甜圈的圓臉女孩站在玻璃櫃後面朝她微笑。

後來，她走出車站。

看完時間表，她走過去那張鐵路交通圖前面又看了一會。縱橫交錯的幹線看起來像一座迷宮，也像一隻巨蜘蛛結的一張網。她張大嘴巴，對著這張蜘蛛網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她蹣跚走進電話亭，在電話機的投幣口投下投唯一的那個銅板。電話鈴聲悲涼地響了很久，那一頭始終沒有人接。

她依然蹲在餐廳外面等。

走出電話亭時，她看到最後開出的一班列車停在七號月合上，那兒亮著稀落的白光。

她唇上漾著光。看到車站裡任何反光的東西，她都忍不住把臉湊上去瞄一眼自己的嘴巴。丁丁說，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星星，自己照亮rｅad.99ｃｓｗ.ｃom自己。丁丁雖然沒有里星星，但是，丁丁的心腸那麼好，那麼愛她，丁丁就是她的星星。她現在等於是擁有兩顆星星，無論走到哪裡，她都覺得自己好像在一道光里走。

打完呵欠，她晃到賣甜甜圈的小攤那邊。

鐘樓上的大鍾敲響了四下，她依然蹲在餐廳外面等。

「呃，不，兩個。」

她太餓了，忍不住吃了一個甜甜圈。

她和丁丁昨天坐的那張桌子已經換了好幾個客人。

「這個給我一個。」她指著玻璃櫃里一個灑滿七彩碎糖的粉紅色甜甜圈說。

她從賣甜甜圈的小攤走過，又折了回去。她把頭湊到亮晶晶的玻璃櫃前面看了一會。她發現，她每看一次，那找甜甜圈都好像比上次看來更好吃。

車站鐘樓的大鍾終於敲響了一點鐘。

她依然蹲在餐廳外九九藏書面等。

她們昨天坐的那張桌子，這會兒坐著一個穿駝色風衣的老男人，鼻樑上架普老花眼鏡，攤開手上的一份早報在讀。她在餐廳轉了一圈，沒看見丁丁。她不放心，出來之後又回去巡了一偏，確定丁丁沒有跟她一樣早來了。

盲眼乞丐牽著那條比主人還乾淨的金毛狗進來餐廳吃牛排，還喝了三杯紅酒。幸福的金毛狗分到半塊牛排。狗和人後來都遙遙擺擺地走了。

她拎著紙袋回去約定的餐廳，丁丁還沒到。她不敢再走開。蹲在餐廳外面等。

丁丁說過早上肉店會很忙。距離兩點鐘還早呢。

列車送來一批乘客，又送走另一批。

她飛塊跑回去車站大堂。

她吃一個，一個給丁丁。

她把荷包里的銅板全部倒在玻璃柜上，數了幾遍，付了三個甜甜圈的錢。她還剩下一個銅板，她把九-九-藏-書那個銅板丟回去荷包里。

她眼睛不時看向十二號月合那邊，丁丁昨天是在這個月合上車的。

話剛說完，她馬上又改變主意。

她終於明白，丁丁是不會來的了。

她依然蹲在餐廳外面等。這期間，她起身到電話事打過三次電話。電話響了很久，丁丁家裡沒人接。

她站起身來，因為蹲得太久，兩個膝蓋虛弱地打顫。

她仰頭，看到一隻鷹在冬日蔚藍的天空上展翅盤旋。

她掛上電話，那個銅板哐啷一聲從電話機里掉下來，她撿起銅板丟回去她的荷包。

她沒帶很多東西出走，只帶走了地的證件，她的毛毛狗，還有她在垃圾堆里搶到的那本《天方夜譚》。她離開的時候，故意把拖鞋擺好在床邊。舅舅只會以為她出去了，要一直等到晚上，她沒回家，他才會發現她已經跑了。

圓臉女孩九九藏書把裝著甜甜圈的紙袋遞過去給她。紙袋是鼓鼓的，她聞到了草莓和麵粉的香味。

列車時間表只剩下最後幾班車的時間。

她背著背包，在火車站大堂里裡外外轉悠。

賣甜甜圈的圓臉女孩開始收拾，列車時間表上只剩下最後一班從這裏開出的列車時間。餐廳空空的，工人把椅子統統翻過來放到桌上。

幾隻小胖鳥棲在小攤的綠色軟篷上吱吱叫。長形玻璃櫃裏面由上而下整齊排列著一行一行甜甜圈，好像什麼款式什麼顏色都有，一個個胖嘟嘟的樣子，看起來都很好吃。她舔舔嘴唇，伸手進身上拼布大衣的口袋裡，掏出丁丁給她的那很護唇膏，朝空氣撅起嘴擦唇膏。

她餓了，從背包里掏出荷包，看看裏面還有多少錢。她只得幾個銅板。

售票處排著一條長長的人龍，她站在旁邊那塊巨型的列車時間表下面read.99csw.com，台著頭，交叉著兩條腿，煞有介事地看了一會。從總站開出的火車班次很多，那張時間表排得滿滿的，不停更新，很多站名她連聽都沒聽過。她想起地昨天跟丁了說了很多話，偏偏忘了問她住在哪裡。

她把那本《天方夜譚》從背包里拿出來翻了又翻。書里的故事陪她度過了許多個孤單凄涼的夜晚。但她這會兒不敢低頭看書，怕丁丁到的時候她看不見。

天黑了。大堂穹頂裸白的燈光早已亮起來。

她縮成一團，摩搓著寒冷的手臂，抵住冰冷的呼嘯寒風，燈心絨褲下面露出來的兩隻瘦伶伶的足踝發著抖。

她到達火車站的時候，時間還早，她先跑去大堂餐廳看看丁丁到了沒有。

空氣中瀰漫著塵土的味道。一個帶著金毛犬的盲眼乞丐蹲在車站拱廊外面的台階上，空空地瞪著塵土微笑，那條狗竟比主人乾淨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