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田中要和也去向彰子本人確認，和也聽了臉色發青。

「你的父母還是她的？」沒有。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因為父母反對嗎？」

「嗯。不……」和也話說到一半便改了口，「其實無法立刻做到。對於這種疏失提出申訴，必須要本人才行。也就是說，必須要彰子去要求信用信息機構公開登錄的信息。在這種情形下，為了確認本人身份，必須經過許多繁瑣的程序。」

提到對方孤苦無依時，直呼其名的「彰子」二字聽起來分外響亮，彷彿是在強調自己是她唯一的親人一樣。

「會不會是弄錯人了？」

星期一，就是十三號。本間用眼角偷偷瞄了一下月曆。

冬天時，人會顯得矮小些，因為天氣冷，人會自然地縮起脖子。但臉形是會改變的。和也的臉頰憔悴消瘦應該不是下雪和寒冷所致。看來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不過反過來說，如果和也今晚不辭辛勞地前來拜訪，不就證明了他所謂的「急事」的確非同小可？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和小智吃完晚餐后，奉間剛這麼想著，門鈴響了。

和也點點頭，總算仰起了瞼。「我擔心這拜託會很唐突失禮，所以猶豫不決。只是本間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平常工作繁忙，剛好聽我媽說您現在停職……」

「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間沉默地攪動咖啡。從浴室那邊傳來防水收音機的聲音。這孩子洗澡時還要聽音樂的習慣，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和也低頭凝視著胸口那條看起來像是手工織成的進口領帶，低聲說：「千鶴子姑媽的事真是太遺憾了。我沒辦法參加她的守靈和葬禮，實在對不起。」

「於是不能辦信用卡，也不能跟銀行貸款了嗎？」

「是。我當然大吃一驚。因為彰子說她以前沒有申請過信用卡，像她這種人怎麼可能被列入黑名單呢？」

「姑媽一向都小心駕駛，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

「你給她看信的時候，她沒有否認嗎？」

「馬路上總是有別人。就算我們什麼都沒做，也有可能被撞上。」

「她只是臉色猛地發青了。」不只是嘴角，和也的聲音也開始顫抖。

和也結結巴巴地說：「沒，不過我們交換了戒指。」

「你們是因同事關係而戀愛的？」

「銀行體系和信用卡公司體系——不是同一個東西嗎？」

「你是說因為事出緊急，這些手續都免了？」

「哦？」本間一臉嚴肅地反問，「要是你說完全都沒想到過，我反而覺得像是在說謊。」

「錢是我付的。我本來就打算買給她，所以一點也不在意。當時我第一次聽彰子說她沒有信用卡，覺得很吃驚。我們銀行底下有信用卡公司，員工也有信用卡申辦配額，只是我不喜歡公私不分，所以不僅女朋友，連親近的朋友我都沒有拜託他們辦我們的信用卡。」

「她是獨生女。小學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好像是因為生病。大概是因為回憶起來太難過，她沒有跟我說過詳情。兩年前她的母親也過世了。」

「是的。」

和也聳聳肩：「我以為我有權代替彰子出面提出申訴，而且以田中的地位應該也能立刻獲得這些信息。」

聽說她堂兄從名牌大學畢業后就進入一流企業工作，在上司的撮合下，和有生意往來的公司的高級主管的千金結婚，總之從頭到尾就是令人看不慣的那種人。他太太想來也有著同樣的人生觀。和也是那種父母的兒子，照理說應該也受到了影響。

「今天來是……」看見和也在椅子上坐好后，本間開門見山地問，「說有要事找我，是什麼事呢？這種天還專程跑來，想來應該不是普通小事。我就直接問了。」

「可是我也認為一定是弄錯人了。登錄在信用信息機構的數據，不就只是些姓名、生日、職業和住址之類的嗎？又沒有登錄戶籍所在地，一旦搬了家，住址便靠不住了。職業也可能因跳槽而改變。光憑姓名和生日，偶爾難免會出現相同的情況。」和也繼續道。

「她曾經是那裡的員工嘍？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或許能幫你一些忙……」本間尚未下定決心，但已不覺說出這些話。和也趕緊抬起頭來。

「我很確定……她失蹤的理由絕對和《茶花女》的女主角不一樣。」和也正視著本間，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

栗坂和也到達時已近九點。

本間盯著和也，和也感覺不太自在，避開了本間的視線，伸手端起咖啡杯。咖啡已經涼了，表面浮著一層牛奶的薄膜。

本間笑了。和也依然氣憤地繼續說道：「所以我自行決定跟彰子訂婚，也打算不顧一切地結婚。反正沒有必要拘泥於外在儀式，現在有很多人都是這樣。」

「年齡？」

和也嘆了口氣，道：「新年假期時，我們兩人去買東西。因為我可以住進公司的宿舍，便決定把那裡當作我們的新房，所以一起去買些傢具、窗帘。」

「他抱歉地說，彰子的卡核不出來。」和也的嘴角又開始抖動了，「他還說我若要跟她結婚，最好再等一下，調查清楚再說。」

和也吞了一下口水，答道：「我訂婚了。」

「對。」

看起來和也應該也是想找個人傾訴，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是。」

「什麼公司？」

奉間依然沉默地看著結巴的和也，但同時也發現自己有些過於興奮。奉間之所以毅然決定停職，一如和也所說，是因為考慮到以現在自己的狀態，會給同事們帶來工作上的負擔。既然無法全力工作，一開始就不要被當作一份人力計算更好。不想成為艱難的雪山登山隊里的傷員，這是他和周遭的人都很清楚的共識。然而，今天在回家的電車上所感受到的焦躁和不安，是無法以上述理由解釋的。那是另外的反應。

「這事若讓你上司知道了不太好吧？」

「可是一點都不值得恭喜。」和也表情嚴肅地繼續說，「因為我的未婚妻不見了，我想找人也是本間先生的工作之一，您知道怎麼找。比起我獨自手足無措地亂找，奉間先生必能很快找到。所以我來拜託您幫我找她。」

本間的視線再次落在書信上面。

和也咬著嘴唇。

「那時你還覺得有可能是弄錯人了嗎？」

「幾乎沒有。彰子完全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是我父母。彰子幾乎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是因為意外。」

所以是親戚就可以了嗎？而且還是正在停職、閑得發慌的刑警。

「那天我們便商量了一下。為了準備今後的結婚，還必須買很多東西，但是不見得每次我都能陪她一起去買。如果讓彰子一個人帶著現金出去有些危險，所以趁此機會我勸她辦張信用卡。等結了婚，只要提出姓名變更申請就好了，現在彰子的賬戶就當作生活費的賬戶使用。我也需要有一個自己可以方便使用的賬戶。」

「十五號那天。」

現在是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日，那麼他們已經認識一年零四個月。不過像這樣就訂婚，應該不算太快，還算是標準的戀愛時間。

「哦。」

「那就由我來發問好了。她叫什麼名字？」

聽到和也表示己用過晚飯，小智便為本間與和也沖了咖啡，自己則趕緊去洗澡。未經許可不準加入大人的談話，這是本間家的規矩，小智早就銘記在心。加上他跟和也本也不是很親密，現在只是因為稱呼方便才叫一聲哥哥。小智二十歲以後，還會不會這麼叫人就很難說了。

申請信用卡或分期付款購物時，每個人都會被信用信息機構確認身份，看過去是否有過滯繳或未繳費read.99csw.com等就算有也不是很嚴重的情況。這一點本間倒是知道的，不過他仍然納悶。

「我請田中早點將彰子的卡片核出來，田中也答應了。可是上星期一他卻打電話來……」

「可不可以幫我找她出來呢？」他低聲說，「我只能拜託奉間先生了。如果去找偵探事務所，很可能會被父母發現，因為我現在還跟他們住在一起。而且電話打到辦公室里也不太好。」

「這點我懂。然後呢？」

和也搖搖頭，說：「她什麼都沒留給我。我只是靠推測，但也不夠完全。」

跑業務，就是拜訪客戶？本間一副明白的神態，點頭稱是，他還是找不到機會問是在哪家銀行工作。

本間舉起手制止：「等一下，先聽我把話說完。」

本間一言不發地凝視著他，腦子裡兩個不同方向的念頭在掙扎著。這兩種念頭並沒有激烈地交戰，而是因彼此顧忌對方如何出招而靜觀以待。

和也的臉龐比記憶中要瘦許多。

本間眉頭微皺。

「對不起，我只顧著自己的情況，沒有考慮到您的傷勢。我……」

和也點點頭。

「那麼在說之前，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打開那個小抽屜拿出紙和筆給我？沒錯……就是那個，謝謝。」本間借用小智的計算紙當作筆記本。圓珠筆上印有文具店的名字。

「問過，她說是宇都宮市。只是剛才也說過了，因為她父親過世很早，她從小很貧困，又被親戚冷淡對待，似乎沒留下什麼好的回憶。她說過再也不想回去，也幾乎從來不提故鄉。」

面對面站在狹小的客廳里，本間不得不驚訝于青年身材的高大。本間也屬於身材魁梧的人，但和也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

「就算是我，也不能隨隨便便答應你這種事。這一點你也應該很清楚吧？」

事件本身並不很大，媒體報道也不多。那是專門以深夜營業的咖啡店、酒吧為搶劫目標的下三爛強盜——雖然他用刀威脅，實際上卻沒有傷過人——而且只有一個人。可就是這種膽小的強盜為了自保，還是偷偷在懷裡藏了一把粗製濫造的改造手槍。結果這個強盜對著要逮捕自己的兩名刑警開了槍。事後他說：

本間記下「一九九零年九月」。自從改了年號，他便試著學習改用公曆。

和也鬆了一口氣，答道：「關根彰子。」

「二十九。」青年微笑著回答，「大概和本間先生有七年沒見了。自從上次收到千鶴子姑媽送來祝賀我工作的禮物之後就沒再見過。」哦，有這回事？本間茫然地想起，當時千鶴子還在為該送給在銀行上班的人什麼禮物好而煩惱呢，聽到本間建議說送紅包，還笑罵他無趣。

本間不禁皺起了眉頭。想要拜託停職中的刑警(因為是那方面的專家)幫忙，可想而知都是些什麼事情了。「是跟黑道搞上了，還是朋友交給你保管的東西是贓物？或是說發現自己遺失的車子被人換了車牌變賣了？是這類事情嗎？」

「是，不，應該說我希望是。」和也痛苦地搖搖頭，「所以我也給彰子看了這封信。」

「我和彰子談過。我給她看這封信時，她表示因為很多因素造成這種狀況，但一時無法明說，必須給她一些時間。我答應了，因為我相信她。可第二天她便消失了，不在公寓里，也沒有去公司上班。」

「二十八歲。」

「那是怎麼一回事？」

「是。」和也重新坐好，態度依然十分嚴肅認真。

和也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停住了，只是緊閉著嘴點了點頭。

「舉行正式的納聘儀式了嗎？」

「我只知道她從宇都宮的高中畢業后便直接到東京來了……」接著又強詞奪理地分辯說，「可是和姑娘戀愛，哪有空間人那麼多關於學歷和工作經歷的問題。」

「唉，畢竟也不是什麼喜事。若是喜事，就希望大家都能來。」

和也沉默了好一陣子都不說話。小智肩膀上搭著浴巾，探出腦袋張望，本間使眼色叫他不要出來。小智點點頭便縮了回去。

小智大概是洗完澡了，已聽不見收音機的音樂聲。安靜的客廳里，本間的聲音顯得分外響亮。

「這本九九藏書來是郵寄給一家大型信用卡公司——我不能說出名字——顧客管理部長的信件。田中經由信用信息中心取得這封信，然後傳真給我。」

一個念頭是單純的好奇心，或許也可以說是他的職業病。年輕女性的失蹤，這事本身並不稀奇，就像馬路邊的垃圾筒蓋失竊一樣常見。但是年輕女性的單獨失蹤與個人破產扯上關係，倒是少有聽聞。

本間遞出圓珠筆，請他寫下漢字。

「沒辦法，金融機構就是這樣，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我本來就不討厭在外面跑業務，覺得這工作很適合自己，也就不覺得苦了。」

和也的眼神霎時暗沉下來。人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有時就像是無光的地窖一樣，看起來一片深沉的漆黑。

可在佛龕前雙手合十拜祭后，他便不再提起車禍的事。是因為顧慮到本間的心情，還是擔心自己的問題，雖不可知，但對本間而言這樣反而更好。

和也的視線又低垂下去，嘴角抖動了一下。看起來就像是硬生生吞回說到一半的話語，那話語像是生物一樣，只留下一根尾巴在嘴邊跳動。好不容易，他低著頭開口了：「我一直沒辦法下決心，才會拖到今天。」

另一個念頭則隱藏在好奇心下面，一種痛苦的不快。千鶴子生前十分疼愛和也，可是他卻以工作忙為由，連葬禮都未出席，三年來也從未致電問候過。現在他竟然為了自己的需求，頂風冒雪趕來，實在是個過分的傢伙！

「今井事務機公司，是批發收款機的，最近也開始提供辦公用品的租賃服務。他們公司只有兩名員工，規模很小。」

和也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紙，看起來像是感熱紙。

「你多大了？」看著脫下外套、準備坐下的和也，本間問。

「我一開始也這麼想，但可能口氣不太和緩，惹得田中也不高興。他氣沖沖地說他才不會出這種錯！」因為太過興奮，和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說不可能弄錯，還說在告訴我之前，他仔細確認過。」

他的表情太過認真，本間不敢笑出來。「那該恭喜你嘍。」

實際上他應該是個反應很快、行動力也不錯的青年，從他的外觀舉止就觀察得出來。本間做了二十幾年與人相處的工作，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就像刀具店老闆不用試也能分辨刀的好壞一樣。

「是的，在去年聖誕夜。」和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畢竟那是個浪漫的舉動。

「你希望把她找出來。」

「通常核一張卡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不過我認識信用卡公司的人——您可能也很清楚，銀行有很多退休的管理階層和所謂的窗邊族，以及因為各種因素而被外派到旗下信用卡公司任職的人。其中一位外派的員工叫田中，正好跟我是同期進的公司。」和也皺著眉，語氣有些辯解的意味，「田中其實很優秀，只是生了點病。大概就是因為頭腦太好了，精神狀況出了點問題。所以暫時被外派到信用卡公司。」

「買了許多東西后，順便也去看了衣服。她買了一件毛衣，但要付錢時，才發現沒有什麼現金了。」

「什麼證據？」

「只是如果你期望太高，對我也是一種困擾。我並非答應幫你將她找出來。因為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總之先看看在這種情況下能做些什麼，我們試試看。這樣你能接受嗎？」

和也家在西船橋。本間很久以前曾經去過一次，記憶十分模糊了，印象中從車站還得坐二十分鐘以上的公交車才能到。在這種天氣，又是晚上，還要繞遠路到位於靠近堉玉縣的葛飾區這附近，然後再搭車回家，想想都覺得辛苦。就算是好天氣，光是換乘和等車，少說也要花上一個半小時。

但看來實際調查的結果和預想的出入很大。和也臉頰的線條緊張起來，道：「實際上並沒有花太多工夫。田中表示有事實根據，堅持自己沒認錯人，他手上有證據。」

「那她和親戚之間有什麼往來嗎？」

「我不想開槍，而是一不小心扣了扳機。看見子彈真的飛出去，我也嚇了一跳。因為太過驚嚇，不知不覺又開了一槍。」總之是個烏龍事件。因為劫匪不小心扣扳機而膝蓋中彈的刑警https://ｒｅad.９９csw•ｃoｍ本間也覺得這的確是件烏龍事件。但是事後聽說這個膽小的強盜連開兩槍后，他的改造手槍也跟主人一樣烏龍，居然爆炸了，把他的右手指頭也炸掉了。本間看著自己裹著石膏的左腿，擔心是否會有後遺症的同時，不禁覺得好笑。坦白說，在複原期間接受比現在還要痛苦的復健醫療時，本間不知道後悔過多少次，早知道那時就應該用力捧腹大笑才對。

「沒有辯解，連吵架也沒有。這太過分了，我希望她親口對我說清整個事情經過。我希望跟她談，我並不是要責怪她，真的只是這樣希望。可是我的力量不夠，不能幫她什麼。彰子沒有留下通訊簿之類的東西，我也幾乎不知道她的交友情況，根本無從找起。可是本間先生應該有辦法吧？拜託您，幫我找到她。」和也一口氣吐露出感情，將該說的話都說完之後，下巴依然顫動著，像是發條玩具車一樣，車身倒了，車輪因為慣性還在轉動。他的上、下顎碰觸的時候發出聲響，聽起來像是牙齒在打戰。

「我和我爸媽的想法不一樣。」放下杯子后，和也語氣有些憤怒地表明，「只要是好女孩，能和我一起生活，我覺得學歷、工作什麼的都很無聊，根本沒有意義。」

這就是當下年輕夫婦的想法。和也就算是有了家庭，也不打算放棄掌控家庭財政的大權。

「也是病逝？」

和也將申請表格交給了負責人員，請其送交給同一銀行旗下的信用卡公司受理。

「呃……該從哪裡說起呢？」好笑的是，本間一準備聆聽，和也反而不知如何說起，顯得有些為難。

和也思索了一下，說：「嗯……前年，平成二年吧。十月份左右，不，九月長假之前，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這倒是真的。事實上，本間的同事就曾經接過毫無關係的信用卡公司打電話過來確認貸款的個人資料，同事大吃一驚趕緊調查，發現根本就是一起姓名相同、連電話號碼也只是區號不同的巧合。

和也每說一句話就搖一次頭，彷彿關根彰子就在他眼前一樣，他正努力地對她傾訴衷情。

大概很難過，和也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天花板。

「有那麼簡單？」

「一點也不無聊。」本間冷靜地說，「這麼說，的確是我言重了。但是從別的意義上來說，那是錯誤的。」

「那她是一個人生活？」

「早就調單位了。神田、押上，現在是在四谷分行。今年大概又要變動了。」

「你媽媽倒是知道得不少。」

和也低聲道：「我去問了彰子。」

本間接過那張紙。那是封B4大小、用文字處理機打出的豎版信件。

「不知道前後發生了什麼情況——」奉間才說到這裏，和也猛然插話說：「我會好好說明。」

「不，其實有區別，分為銀行體系、信用卡公司體系和個人融資體系。東京和大阪的組織也不同。不過彼此間有信息交流，所以只要用過信用卡或貸過款，就算只有一次記錄也能查出此人的繳費狀況。所以才能夠當作身份擔保。被列入黑名單就表示被認為是『繳費狀況不良』需要被注意的人。」

已經過了三年，果然是「還沒」致意。

「感覺怎麼樣？」

「看過這個，你後來怎麼做呢？」

和也緊張的神情稍微和緩了一些，說：「這樣就夠了，拜託您。」

「現在還在神田分行做事嗎？」

和也深深吐了一口氣，像是在鼓勵自己，肩膀上下動了一番后回答：「因為關根彰子這個名字上了銀行體系和信用卡公司體系共享的信息網路的黑名單。」

「真是辛苦。」

和也一瞼愧疚地急忙起身，道：「對了，能不能讓我先上個香？這事應該先做才對。」

「哦。」才二十八歲，倒是少見。

「理由是什麼？」

「我沒有讓彰子知道這件不愉快的事，因為根本就是操作上的疏失。我又打電話給田中向他道歉，並拜託他再仔細調查一下信息來源和證據。我想只要查出這些，就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因為九_九_藏_書這種事讓上司對我的印象不好，我還不至於那麼沒用。」

這樣還能被上司認同為有能力的業務人員，可見他相當會要求朋友親戚以外的客戶配合。一想到這裏，奉間心裏不禁苦笑一下。

他慢慢地想起來了。以前曾經聽千鶴子說過，和也的爸爸，即她堂兄的一家人在親戚之間很自以為是，以在乎學歷、職業而聞名。千鶴子要和本間結婚時，還被他們批評道：「雖說是警官，如果不是好單位，恐怕也沒什麼未來可言！」

本間想，好戲準備正式揭幕了吧。

能讓這個青年這般著迷，關根彰子應該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子，頭腦肯定也不錯。那麼年輕就成為天涯孤女，卻沒有誤入風塵，而是選擇平淡、樸實的生活自給自足，可見得很有個性。可是——

「本間先生您不也是經常調動單位嗎？啊，糟了。」青年端正的臉忽然蒙上一層陰影。

「哪裡……」本間儘可能客氣簡短地回應。

奉間點點頭，問：「他怎麼了？」

「於是她就這樣消失了？」

「你先把事情經過對我說清楚，好嗎？我並不是答應你幫忙找人，而是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不能漠不關心。這樣你懂嗎？」

和也則難為情地低著頭道：「聽我媽說，您受了槍傷……」

「她宣告個人破產了。」和也說。

看著和也趴在桌子上幾乎是哀求的姿勢，本間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他沉吟著將視線移向窗外。大雪依然下著。

和也遲緩地點點頭。

「偵探……」

雪一直下著。馬路上、屋頂上已經積了約五厘米厚。暮色低垂的時候颳起了北風，隔著窗戶玻璃可以看見，被隔絕在外的寒氣中飄著無數白色斜線。

一家人趁夜逃逸的情形可以想象，但一個女人不是為了躲男人，而是為了躲債而逃就很稀奇了。不對，本間重新思考。關根彰子是宣告個人破產，並不表示她的債務從此消失。還是說，即便破產了，她欠的債還是留存在那裡？

本間在關根彰子的名字下寫道：父母雙亡。

「我覺得柬埔寨和平會議的氣氛還更好一點。」

「結果她還是無法忍受跟你父母之間的摩擦，才決定讓自己消失。」如果用以前的說法形容，就是選擇「退出」。本間本來要這麼說，臨了還是換了個詞。

「你知道她失蹤的理由嗎？」

和也的表情又變得很沒有自信。

本間抓著筆，抬頭看著他。

「是。」

「你的未婚妻不見了，換句話說，失蹤了？」

「她承認了？」

「不，不是。」

之後和也不再說話。總不能兩個人永遠沉默，於是本間問：「你說的決心，是下決心來找我？」

晚上六點過後，本間就開始猜和也今晚不會來了，因為在那之後他沒有來電話聯繫。根據電視新聞和遲到的晚報社會版報道，交通運輸恐怕會受到大雪的影響。當看見七點的NHK新聞報道外圍的山手線和中央線、總武線都停了，本間想他應該是沒辦法來了。

這時和也頭一次笑了，笑得很自傲。

「我還沒向您表達悼念之意呢。」

「你知道她過去的經歷嗎？」

「只有一次，去年秋天。」

「什麼時候的事？」

「有沒有讓他們見過面？」

「不，她是我客戶的員工，不，應該說之前是。失蹤后，公司那邊也等於辭職了。」

「你們訂婚了？」

「聽我這麼說，彰子也答應了。於是第二天我們見面時，我交給她我們信用卡公司的申請表格，當場要她填好，並帶回分行處理。」

和也任職的銀行名字已不記得了，是第一勸業還是三和呢？不過本間印象中和也剛開始被分配的單位應該是神田分行。

「這麼說來，就你父母的想法而言，彰子小姐不是合適的對象？」

「那你是知道明確的理由了？她寫過信給你嗎？」

本間抬起眼睛看著和也。

由於本間沉默不語，和也只敢偷偷抬起眼睛觀察。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處事方式和本間目前所處的狀態，他終於能設身處地以誠惶誠恐的語氣詢問：「奉間先生，我知道您身體不太好，無法到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