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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 一

山音 一

修一習慣了,所以對父親一點也不表示同情。
信吾自己也習慣了,但還是有點恐懼,無論怎樣回憶,加代的形象還是沒有清晰地浮現出來。腦子裡如此空蕩蕩,不免有點焦灼,湧上幾分感傷,有時心情反而變得平靜。
信吾不是東京人,對東京話的重音沒有把握。修一是在東京長大的。
「瞧!還是我的想法對了嘛。加代的重音read•99csw.com錯了。」
父親用右手摘下帽子,放在膝上。修一默默地將帽子拿過來,放到電車的行李架上。
兒子理解得準確,父親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回憶什麼。
修一想,父親多少有點誇張哩。
「嗯,喏……」這時信吾有點難以啟齒,「前些日子回去的女傭叫什麼來著?」
「對,是加代。她是什麼時候回九_九_藏_書去的?」
兒子修一發現了,卻習以為常,毫不介意。
「磨破。」
尾形信吾緊顰雙眉,微微張開著嘴,似乎在思考什麼。別人看來,或許覺得他不是在思想,而是在悲傷。
女傭加代呆了半年,信吾才好不容易追憶起她在大門口送行時的這副形象。一想到這裏,信吾似乎感到自己的人生已經逐漸消逝。
「我還以為她說https://read•99csw.com磨傷加敬語,聽起來很悅耳。她送我出大門,就跪坐在那裡。
現在我突然覺得她是說本展帶磨破,而不是磨傷加了敬語。我不由得這麼想。可我想不起加代的名字,她的容貌、衣著,我也記不清了。加代在咱們家也呆了半年吧。「
此時也是如此。信吾想象著加代跪坐在大門口、雙手著地施禮的形象。當時她還稍微探出身九*九*藏*書子說:「是磨傷的吧?」
「提起加代,就在她回去的兩三天前吧,我出去散步,剛穿上木屣,嘟噥了一句:大概是有腳氣羅。加代卻說『是磨傷的吧』。她說得很雅,我很欽佩。上回我散步,木屣帶磨破了皮膚,她說『磨破』,我以為她是在『磨傷』這詞的前邊加了敬語呢,聽起來很悅耳,我很欽佩。可是,現在我發覺她是說木屣帶磨破皮膚,九_九_藏_書而不是『磨傷』這個詞的前邊加敬語。沒什麼值得欽佩的。加代說話的重音很怪。現在我突然覺得自己是被她的重音騙了。」信吾說,「你說個加敬語的『磨傷』給我聽聽。」
「磨傷。」
「木屣帶磨破皮膚呢?」
「是的。」
「是五天前嗎?她五天前請假回家,現在竟連她的容貌。衣著都記不清了。真煩人啊。」
「您是說加代吧。」
「上星期四五天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