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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找房

第九章 找房

她歪著頭繼續往下說,「那時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不應該要那種公寓,想把它搞到手就是一個錯誤。」
可是,電話不是直澄的,而是妹妹尤香麗打來的。
所以,當你看電梯里那個中年男人的錄像時,會發現他是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彎著腰。他的模樣讓人覺得他的腹部、手腕、小腹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受了傷。而且門廳和電梯里還留有血跡。這麼說來,6月2日的石田直澄是不是負了傷?當時不知道石田的血型,所以無法將殘留的血跡與他進行比對,最可靠的應該是石田的家人等他身邊的人的證言。如果石田像前面說的那樣受了很重的傷——電梯里應該留有大量出血的痕迹——他在逃亡中也會去看醫生,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當然,如果他真的受了重傷的話,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石田也會進行早期保護的。
但是,他的決心並沒有改變。直隆很早就想通了,最後絹江也只能讓步。直澄對父母說,你們什麼時候想讓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終於,她同意直澄離開家鄉去外地工作了。
「什麼地方,神奈川縣的……是叫厚木吧,發生了一起搶劫案。那家的父親單身赴任,把妻子和女兒兩個人留在了家裡,那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很大的房子,小偷進去以後發現家裡全是女的,於是小偷進行了搶劫,最後,家裡的兩個人全被殺了。」
結婚後,直澄從公司的單身宿舍搬到了公司的職工宿舍里。可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直隆的身體不太好,松江的點心店幾乎要交給了別人。絹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直澄,而是和直隆兩個人商量善後的處理辦法。
儘管這樣,直隆和絹江很喜歡幸子的人品,同時也非常高興他們能夠結婚。
石田直澄,昭和二十五年出生於島根縣松江市。松江以生產日本點心而出名,石田的母親絹江就是一家小型日本點心店的女兒,父親直隆是那裡的工人。也就是說,他是入贅女婿,石田是絹江娘家的姓。
後來石田作證時說,他在準備逃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留下的指紋和電梯里的監控攝像頭,那時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也就是說,在左右為難的情況下,他並沒有選擇仔細考慮自己是不是被人懷疑了從而走反省的道路,而是選擇了逃亡這種迴避的方法。這大概不會有錯吧。
戶村律師說石田直澄是「這種現狀的犧牲品」,確實是他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問題。可是,最初和警察接觸時石田的態度及以後的行動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單純的不幸的買受人的範疇,即使被人懷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關於這些情況,我在前面已經講過了。6月2日晚,石田直澄打電話告訴母親絹江說,「如果現在去見警察會很麻煩」,「我沒有殺人」,「孩子就拜託您了」,他留下這幾句話后就下落不明了。最後,9月30日晚七點,在江東區高橋的簡易旅館片倉之家被保護起來之前,他經歷了約四個月的逃亡生活。
「石田先生最後也因此而辭職了?真是太麻煩了。」
他點點頭,態度非常果斷。
「我們在那座公寓里住了三四年的時間,房子不錯,我很喜歡。附近還有一家小醫院,那裡的小兒科醫生給了直已和尤香麗很多的關心。可能是叫木村醫生吧,是一位女醫生。
這個接受祝福的長子,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他不僅幫著看店,還幫著做點心,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有吉認識石田並知道他的為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哪裡?怎麼聽到的?一時間,他接受了許多家媒體的採訪。
「因為我還年輕,所以你們應該知道我嚮往大城市的心情,不能一概都說不行吧,如果是集體工作的話,學校也會提供幫助的,根本不用擔心。丈夫說,男孩子離開家獨立生活一段時間也是好事。他的態度和過去完全不同了,我很失望,於是把直澄埋怨了一通。」
「現在有點混亂,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我馬上就去接你。我只說了這幾句話就把電話掛斷了。那個時候,我覺得妹妹真是可憐。因此,我不可能不生父親的氣。」
「他說,都說女的無家可歸,可我是個男人也是無家可歸。我說,正因如此,這裏不就是你的家嗎?可他笑了笑,不,這個家是我從石田家借來的,所以我還是無家可歸。我太可憐,太悲慘了,所以什麼也就不說了。」
在女孩正式入籍嫁過來之前,可以住在一起試婚,如果能夠習慣婆家的生活就可以嫁過來,如果不習慣就回到父母家。現在,有一些婦女組織對這種風俗怒不可遏,可在昭和二十年代,日本確實存在在這種風俗。
「世界末日來臨了——我這麼想,也只能這麼想,爸爸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呢?」
尤香麗上高中二年級,參加了學校里的管樂俱樂部。這個俱樂部的活動很頻繁,水平很高,非常有名氣。那個時候,俱樂部的學習也很嚴格,那天,尤香麗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利用星期天的時候去一位朋友家進行特別練習。
直已一邊安慰著絹江,一邊聽完了事情的整個情況。這下子,他覺得自己全身沒有了血色。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感到腳下的地板都在不斷地往下沉,搖搖晃晃的,他趕緊扶住了旁邊的一位警察。
「車裡還有一位朋友,所以不能說得太詳細。回到家之後,奶奶——祖母在哭,我這才第一次聽說二零二五室發生的案件,還有父親好像和這起案件有點關係並且已經從家裡逃走了。」
她那位朋友住在伍浜車站附近,從石田家開車只需十五分鐘。
「這是一個好兒媳,我們都很高興,真的。」
「幸子去世后,直澄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可能是對這一點特別小心吧,所以他變得非常膽小。不能再要帶有地皮的房子了,算了吧。搶劫案發生后,他的熱情一下子冷了https://read.99csw.com下來。」
在我們的調查中,沒有事實能證明石田直澄曾經來參觀過正在建設之中的千住北新城。另外,石田家的人的證言中,關於他們對西塔樓二零二五室所了解的情況也只限於這座房子成為拍賣物品以後的事情。可是,有吉房雄卻說,在於住北新城建設過程中,他曾經在「繁榮花街」上見過石田直澄。
「因為他說離開這個地方會感到十分寂寞。那時,我們已經知道了在日代公司的那片土地上建造大型公寓的消息了。於是,我對他說,石田先生,你去物流公司做司機,有一門技術,如果想掙錢的話一定能掙到錢的,那麼,攢了錢之後可以購買在這塊地上建起來的公寓,然後再搬回來,這不是很好嗎?我說完之後,他似乎很有興趣,說,是嗎?要建那麼好的公寓啊?真是讓人吃驚。」
「我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於是我帶著直隆的牌位到了東京。從那之後,除了掃墓,我再也沒有回過松江了。」
「當時我就認為,啊,你終於要在那邊成家了,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絹江說。
直已對這件事也有印象。
最後,石田點心店轉手讓給了石田家的一個親戚。絹江帶著自己的隨身物品和手上剩的一點點存款在市區租了一間小房子。因為她的身體還不錯可以幹活,所以她在那間小房子里一邊守著丈夫和祖先的佛壇,一邊在別的點心店裡幹活,維持生計。
正式決定轉讓搬遷是在昭和五十九年(1984年),因為公司里早就在傳說這件事,所以絹江的記憶不會有錯。
學校方面也給予了很大幫助,給直澄找了好幾個不錯的單位,這些單位幾乎都是大阪或神戶的公司,我覺得直澄也一定會去這些單位的。可直澄說要去東京,無論如何也要去東京。
「雖然是包辦,但她和婆婆合不來,最後還是被送回去了。那時她已經懷了我丈夫,孩子生下來之後送到了島曲的家裡,最後她的親生母親又嫁到別人家了。」
「我說想養條狗,像聖比納品種救護犬那樣的大型犬。於是,父親說,這樣的話就需要有個院子。我們看的都是獨門獨院的住宅,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買公寓。」
這也就是說,在聽案件介紹的時候,直已也在懷疑自己的父親。
絹江說買房當然需要慎重的計劃和資金運轉,而且還必須要下定決心。
直澄十七歲那年的夏天,父親直隆的父親即直澄的爺爺去世,島曲的父母家送來了通知,宣稱由直隆的大弟弟繼承家業。這個弟弟也來了一個電話,說父親是突然去世的。絹江仔細一問,他說父親半年前就已經住院了,一直在和疾病作鬥爭,這件事當然也告訴了直隆。
當我們問她是不是在擔心父親也許真的殺了人的時候,她盯著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兒,小聲地回答說。
「尤香麗對這起案件一點也不了解。她說,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她想把朋友送回家……因為她什麼也不知道,所以還很高興。不知為什麼,我……喉嚨像是被東西堵住了一樣,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是,對正在看著自己的警察,他回過頭去表示不是父親的電話。可看到警察懷疑的眼神,於是他用手捂住了話筒。
現在這一連串的事情過去之後,她又和案件發生之前一樣快樂,但這裏面卻多了一些讓人放心的成分。
正如有吉所言,確實,只有了解真相的人才會明白。那麼,石田家一心要買獨門獨戶的房子,可最後在那時又沒買房子,原因是什麼呢?可現實問題是,如果石田從日代公司跳到三和通運輸公司的時候,能買到希望的帶有地皮的房子並安頓下來的話,那麼十年後,石田家也就不會被捲入千住北新城西塔樓二零二五室的案件中去了。
「只有一次,我聽他說,孩子還太小什麼的。日代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公司,因為孩子太小,他從公司辭職,但又不想跟著那位上司。石田先生也很難辦吧?」
「那時,我們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後來,直已和尤香麗也慢慢長大了,上學也需要錢。這樣一來,我們已經無所謂房子的問題了。因此,到直已上了大學穩定下來,直澄略微放心的時候,他又開始考慮房子的事情了,不知為什麼,那時,我也關心這件事了。」
最後,直隆沒等到看一眼自己第一個孫子就去世了。舉辦葬禮的時候,幸子懷孕八個月了。
藤澤市發生搶劫殺人案的那棟房子不在市內的繁華地段,而是在比較偏遠的新興住宅小區,石田直澄似乎也很在意這一點。
就在直已受了刺|激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候,電話響了。直已明顯感覺到屋裡的警察一下子緊張起來了。
日代化學染料株式會社賣掉土地搬走了,在這塊地上蓋起了千住北新城。關於這個過程,我在「案件」一章中已經做了詳細說明。
之所以要逃走就是因為他覺得慚愧和內疚——如果這麼想的話,石田確實有內疚的地方。從石田2日晚上逃走後到3日晚上,整整一天時間,搜查本部已基本確認西塔樓電梯里監控攝像頭所拍下的那位「可疑的中年男人」就是石田直澄。而且,留在二零二五室大門內側的成年男人右手的指紋非常清晰,在和石田留在家中日用品及隨身物品上的指紋進行比對后,他們也能肯定那個指紋就是石田留下的。
東京的年輕夫婦和故鄉孤獨一人的母親,他們雖然經常聯繫,但都忙著各自的生活。絹江也經常到東京去,住上幾天,她很高興和直已呆在一起,對於先走一步的直隆而言,這幾乎是他惟一的生存價值。可是,不管直澄怎麼勸,她還是不想和他們一起生活。
沒過多久,車輛部的上司就介紹直澄去相親了。後來和他結婚的田中幸子是那位上司遠親的女兒,在茺川區的一家信用組織工作。
有吉房九-九-藏-書雄記得,那位上司離開日代,自己也辭職后的幾天里,石田是一個人來店裡的。
「我剛打開大門,就有一位穿著西服長得不錯的男人從奶奶前面走了過來,他問了我的名字。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是不是爸爸遇到車禍了。」
總之,通過這個指紋,可以斷定案件發生之時石田就在二零二五室里。
「我拿起了話筒,所有的人都看著我,我自己也懷疑電話是父親打來的,嗓子幹得直冒煙,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因如此,如果因為某種原因失去機會的話,一般都很難再談成。
儘管不願意,可是沒過幾年,絹江還是到東京和直澄他們一起生活了。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從一開始我就懷疑父親,也可以說我已經認定這是父親乾的了。實在對不起……可是,就像剛才說的那樣,當時的我也是不贊成父親的做法的。」
直澄也沒有詳細說明自己改變人生選擇的原因,他只是勉強讜了說,這是不久前才想到的,自己特別羡慕工作後去外面闖世界的朋友。
石田直澄孤身一個帶著三歲的兒子和還在吃奶的女兒。
絹江雖然有精神準備,但直澄對繼承石田點心店沒有一點興趣。
直隆的親生母親為什麼要離開島曲的家呢?「他經常說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被趕出家門的,我還有個顧慮——雖然我們結婚二十年了,可他還是有許多事情瞞著我,不願意告訴我——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父母的關係是不是不好?我這麼一問,他就會說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因為包辦,是包辦的婚姻。」
中學畢業后就離開家,到處去做包吃包住的工作。不知為什麼,在石田家,他作為工人留了下來。結婚時,直隆二十八歲,絹江也快到二十歲了。
對於當時的情況,絹江這樣說:「我的父親原來也是上門女婿,松江的石田家可能是個女系家族吧,女兒光生女孩,而下一輩又生女孩。因此,當生下直澄時,我很高興,這在親戚中也引起了轟動。」
絹江一看到直已,好像終於看到親人似地鬆了口氣。她的話顛三倒四,什麼直澄去了哪裡,什麼受了重傷,她一邊讓直已坐下來一邊驚慌失措地說。
作為最終端的部門,配送部是最難實現自動化的地方。不管是運進來的原材料,還是運出去的產品,很多都是需要小心處理的危險品,這些危險品的裝卸,運送到需要的部門和入庫保管,最後都只能依靠人工來完成。這是一個安排新員工最多的部門。
「小時候的我,真的覺得父親很耀眼,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那真是樸素而多情的年代。」
「我解釋說,是我妹妹。刑警們好像聽我奶奶說過尤香麗去朋友家了,他們讓其中一位刑警和我一起去接妹妹,這樣我就不能一個人去接妹妹了。」
不是出了點事嗎?石田絹江說。
「上小學時,大家是不是都這樣?都認為自己的父親是最出色的人。再長大一點,就會想到父親工作的內容,如果是消防員,孩子就會很驕傲,如果是普通的公司職員,孩子就會覺得沒什麼意思。在十歲以前,孩子是不是都認為自己的父親是最出色的人?我也一樣。」
「我已經忘得乾乾淨淨了,我說好要去接她的。」
從昭和六十一年到六十二年,從有吉房雄的飲食店的窗戶,就可以經常清楚地看到千住北新城兩棟大樓的鋼筋被組裝完成。
對於眾多的普通民眾來說,一輩子只能買一次屬於自己的房子。
二十二歲時,他考取了大型車輛的駕駛證,並被調到了配送部的車輛科。在這裏,他親自駕駛油罐車。運輸部門是公司的紅人,相當於人體的血管。
「幸子快要生產前,說有許多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就到了東京。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幸子的母親也生病住院了……所以大家就忙不過來了。幸子去世后不久,她的母親因為傷心過度也隨她而去了。真的,那個時候凈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三和通運輸公司里和石田做同樣工作的司機也回憶起了這樣的事情。
「幸子突然去世了……」
「因為突然碰到他,我還大吃一驚,所以記得很清楚。我問他來幹什麼的,他笑了笑說,大叔,這真是宏偉的建築啊。我開玩笑說這邊的日照不是太好,讓人無法忍受。那個時候,我就覺得石田先生在為什麼事苦惱,後來再想想看,從那時起,他就想買那裡的公寓,他真的下定了決心,心裏燃燒著一種執著的信念。人啊,不能為了一件事而太執著,真的。」
石田家也是這樣。他們一直積極地到處看房子,可一旦失去熱情之後,似乎一下子變得很疲倦,像是要中途放棄一樣。
絹江的父母在七十多歲時就相繼去世了,點心店就由直隆和絹江夫婦兩人打理。那時直澄還在上高中,和以前一樣,他積極協助父母打理生意。石田點心店的經營狀況也不錯,他也可能考上大學,但是直澄卻沒有這個打算。他說自己是為了繼承家業才好好學習的,在上高中時,他還專門練習體育。他參加了學校的游泳部,並且還作為一名蛙泳選手參加過縣裡的運動會。
「他還是想要帶著地皮的房子,我也聽他這麼說過。」
「那個時候,我們經常去看的房子也都是一些新開發的住宅,非常舒適,也不擁擠,感覺很不錯,可是發生那種案件時,即使呼救也沒有人來幫忙,這太可怕了。」
石田直已從小就喜歡聽父親講他工作方面的事情。
「當時,決定不搬新家一直住在這裏的時候,尤香麗站在我這邊。她說,奶奶和我都不搬家。要說為什麼,那是因為這裏離迪斯尼很近,孩子都是這樣嗎?我覺得有點奇怪。」
「那個時候我們還是住在浦安的公寓里,房東是個不錯的人,生活比較簡單,買東西很方便,孩子上學也很近,要是不買獨門獨戶的房子的話,由於不管哪裡的公寓都是混凝土箱read.99csw•com子,也不想買,一直住在這裏不是很好嗎?」石田絹江怪怪地笑了。
「和記者們一談,想起什麼事情啦,非常清楚的事情啦,內容非常多。石田到我的店裡來,那位上司,噢,不能說出他的名字,我現在可能還不喜歡他昵?是因為把和石田先生有關的消息擴散出去不太好嗎?啊,好的。在日代公司搬遷的消息傳出之前,那位上司就經常到我的店裡來吃東西,他說話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那位上司拚命地說,石田只是默默地聽著,並不時地點點頭。在店裡,我只能和客人打招呼,而不能隨便地插話——只有櫃檯上的客人另當別論——他們在說什麼呢?我雖然比較注意這兩個人,但卻不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後來記者把他們通過調查石田的經歷以及從公司同事那裡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了我,於是我明白了。啊,那個時候,他的上司正在遊說他。」
於是,直隆對絹江說:「你不要太高興了。我雖然是個女婿,但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丈夫了,石田家親戚的眼光也不像過去那麼嚴厲了。如果想去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回島曲的父母家,也可以去看望父親。我只是因為不想去才沒有去。」
他工作的那家企業位於東京都茺川區。日本染料株式會社——昭和四十二年和同業的大成化學株式會社合併為「日代株式會社」,是一家製造化學染料的公司。
「他們雖然是兄妹六人,可只有他是同父異母,我一直把直隆的母親當成自己的婆婆,不過,她是在直隆的親生母親離開之後才嫁過來的。」
不久之後,直澄說他不想成為一名點心工人了,他想離開家獨立生活。這讓直隆和絹江都大吃一驚。
從最初想買房到十年後,石田直澄又開始找房子,這中間的情況,他的長子代替奶奶將在下面講述。其中的原因,據直已說「父親下決心要買房子是因為我」。
石田為什麼要逃走呢?要說直覺的話,光是逃跑就讓人覺得太奇怪了。石田本人應該知道他逃亡之後會讓自己處於更加麻煩的境地之中。事實上,在石田下落不明期間,對於報道「茺川地區一家四口被殺案」的周刊雜誌、晚報及電視台而言,不可能不把他當成罪犯。雖然大部分媒體都是匿名報道,但也有媒體報道出了真實姓名。在他逃亡之後,搜查本部只有一次——事實上再回頭看看也只有一次——對石田家進行了搜查。可是在這次搜查之後,媒體的報道已基本確定了他是四人被殺案的罪犯了。
「松江市裡有許多日式點心店,只要有做點心的經驗,還是很好找工作的。」
直到那時,絹江才第一次聽說了直隆家的事情。
「我覺得世界末日來臨了。」
但是,「繁榮花街」的有吉房雄確實在千住北新城建設過程中無意中碰到過石田直澄,他們的接觸隋況前面已經敘述過了。
最後,直隆並沒有參加親生父親的葬禮。
昭和五十八年,1976年出生的直已已經七歲了,比他小三歲的尤香麗才四歲。一想到孩子馬上就要上學,需要一筆教育費的時候,石田直澄就非常苦惱。
「直到現在,我還經常夢見當時的情形,雖然我並沒有看到現場,可我卻夢見流了好多的血,那些大概就是爸爸的血吧。」
「在二零二五室那起案件中,有一位叫石田的奇怪的人,攝影雜誌等媒體進行了許多報道。我一看,馬上就想起來了,他就是那位名叫石田的司機。」
但是,絹江卻不想離開松江。不過,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限前,她一個人根本就經營不了石田點心店。
作為上門女婿,不管怎麼說,直隆和島曲的父母家的來往越來越少了。自結婚以來,絹江去婆婆家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即使是在盂蘭盆節或新年偶爾去看望一下,對方的態度也比較冷淡,而且沒什麼話可說,感覺很彆扭。啊,這樣不也很好嗎?絹江心裏比較高興。可是,對直隆而言,雖然他知道了親生父親患了絕症而住院治療,可因為自己是上門女婿而不能去看望,他的心裏覺得非常過意不去。
「雖然我很喜歡那個家,可就在這時……昭和……五十七年、五十八年吧,有人說日代先生準備搬走了。直澄回家后也說過,公司要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他該怎麼辦呢。司機在哪裡都可以工作,所以同一個車輛部的很多人都想趁公司搬家的機會辭職。直澄也陷入了沉思。」
直澄高中畢業后就來到東京,是日代公司把他培養成了一名社會人,對這家公司,直到現在,絹江還是有種感恩的想法。
她自己好像也知道因為家裡人都慣著自己,所以自己不夠堅強。
他的記憶非常準確,可一些詳細的地名,「後來看了周刊雜誌的報道,我才想起了和他的交往的許多事情」。
石田的長子直已說。6月2日和警察進行第一次接觸之後,在父親下落不明的四個月里,這位年輕人和奶奶一起保護著妹妹,並進行孤軍奮戰。案件發生的前一天——6月1日是他的生日,他剛滿二十歲。
直澄為父親的死號啕大哭,絹江和幸子去安慰他,他卻把她們的手推開繼續大哭。然後,他不時地說「我太窩囊了」,像念咒語似地嘀咕著。問他哪單窩囊,問他為什麼,他也只是搖頭。
就這樣,高中畢業后,石田直澄準備去東京找工作。
「現在他的家人和他本人當然不會說真話。如果說很早以前就想買公寓,有點丟人。真實的情況,只有了解的人才能知道。司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說那時我見過石田先生,因為這是事實。」
在配送部眾多的新員工中,石田直澄的表現非常突出。他工作認真,學習努力,老員工們對他的評價非常不錯。他還挑戰以駕駛證為代表的資格考試,他通過了部門內的資格選考並獲得了用於考試學習的補助金。
不僅如此,他還經常勸說母親離開read•99csw.com石田點心店,趕快到東京來。
從案件現場發現的指紋,有許多是混合併重疊在一起的,在舊的指紋上又有了新的指紋,並會將舊指紋蓋住,很多情況下對這些指紋進行判斷和識別也是相當困難的,在人口眾多的家庭中發生案件更是如此,這些指紋的大多數被稱為「潛在指紋」。
「我並不是不喜歡幸子。」看著自己因長年勞動而變得乾枯的雙手,這位辛勤的老人結結巴巴地說,「只是,我很思念直隆……不知為什麼,我一想起他說過的『無家可歸』的話,就會想個沒完。」
和沉著溫和的哥哥直已不同,尤香麗是個很能說卻有點心神不定的女孩。儘管如此,「心神不定」在這裏卻是個褒義詞。她不時地變化著表情,不停地撓著頭髮,她還一會兒摸摸臉,一會兒拍拍裙子上根本看不見的灰塵。她的這些動作看上去非常可愛。應該稱呼為「父親」、「祖母」、「哥哥」的時候,她經常說走了嘴,說成「爸爸」、「奶奶」或「大哥」,每次都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哥哥,你在和誰說話?」尤香麗懷疑地問。
直隆出生於鄰縣島曲,家裡以打魚為生,兄妹六人,他是長子。
絹江搬來一起生活沒有多長時間,石田一家又從公司的宿舍搬到了足立區的一座出租公寓里了。住在公司宿舍里,要和職員的妻子或家人相處,既有自信的一面,同時壓力也很大。直澄擔心,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還不習慣大都市生活的代理主婦絹江很難從這種壓力中解脫出來。
「真的,現在想想看,如果那時買房就好了,因為我們有買房的計劃。可是,那時正好……」
「從上班開始,父親就一直從事著配送工作。」
和這些指紋有所不同,在二。二五室發現石田的指紋是一種很少見的情況。這是因為這個指紋不僅清晰明確,而且就像是在門的內側按了一個手印似的,五個手指的指紋和掌紋非常清楚。警方很容易對這種指紋進行判別。作為一個事實,這並沒有不清楚的地方,媒體把這個情況和電梯里的錄像帶放在一起,進行了大肆報道。
「從年輕的時候,我丈夫的腎臟就不是太好,因為這個,他還住過好幾次醫院。直澄結婚後不久,也許是鬆了口氣吧,他的病一下子嚴重到必須進行透析的地步了。雖然年齡也不是太大,可病了之後,人一下子就衰老了。現在再回頭想想,直隆對直澄把自己的生活安頓在東京這件事,當然是放心了,可他還是有點失望吧,我也是一樣。」
「直隆去世后,我好像還能聽到他在嘆息說,我怎麼還是個吃閑飯的人。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就算我要給房東交房租。只要能讓他的牌位和我在一起,我就可以對他說,這裏就是我的家,你用不著顧忌任何人。這就是我不想離開松江那間租賃的房子的原因。」
「石田剛到公司半年左右吧,有一次在酒席上,他說想買房,我有個親戚是住宅公司的職員,所以我就介紹他到我的親戚的公司去買房,他們也談了兩三次,可最後也沒有談成。後來,石田還非常不好意思地對我道歉說,那種大公司的房子價格太貴了,我買不起。」
最後,石田直澄離開了日代公司,但也沒有去那位上司的公司幫忙,而是成了三和通運輸公司的一名簽約職員。這裏面的事情,有一位很意外的人非常清楚,那就是也非常了解日代搬遷轉讓土地的當時的榮町町會長有吉房雄。有吉在當地的商業街「繁榮花街」上經營著一家飲食店,石田經常帶著那位上司去這家飲食店。
「在組裝過程中,他們會從上面往我店裡看,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非常沒意思,非常討厭。」
「既沒有目標,也沒有特殊的技能,他就來到了東京,以後又是憑自己的努力走出了人生之路——好在他終於熬出頭了。經過就是這樣子的。」直已又像個孩子似地高興地笑了。
搜查本部認為石田的這個指紋可能是在他離開二零二五室時在門口被絆倒或者是穿錯了鞋站不穩,手扶著門支撐身體時留下來的。
他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裡來了一位不認識的男人。
從那時起,石田直澄就如此關心在日代公司舊址上建成的千住北新城公寓嗎?可是,從石田家了解到的當時的情況則和有吉房雄的記憶大相徑庭。首先,絹江這樣說:「從日產公司跳到三和通運輸公司后,直澄的薪水增加了很多。日代公司實行工資制,而三和通則實行簽約職員制,它是按工作量付薪的,你幹得越多,工資也就越高。所以,直澄很高興,說要借錢買房子。他還帶著孩子去琦玉和千葉郊外的住宅區看了好幾回。」
「說起那位朋友,和因為興趣而學習音樂的妹妹不同,她的目標是要成為一名專業的音樂家,家裡甚至還有一間隔音室。以前,每到星期天,她都會叫上幾個興趣相投的朋友,到家裡盡情地練習。每到這種時候,她們都會練到很晚,所以尤香麗給我打電話,我再開車去接她。那一天也一樣,尤香麗在我之前出去的。臨出門時,她還提醒我,你去約會,可是不要忘了晚上去接我。」
「因為他一直想成為一名點心師,所以就沒有再接受其他的職業訓練,我很擔心直澄能幹些什麼。」
在談論父親和父親所遭遇的這起案件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平淡,也可以說是「面無表情」,但不是「面無感情」。他的眼和手都在不停地動著,兩隻腳似乎也在不安地尋找著落腳處,一會兒抬起頭,一會兒又低下頭。他整個的身體都在表達著某種感情。這種情況下他之所以會「面無表情」,也許是因為他的內心有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感情,但又無法用一個表情表現出來,所以只能把這種感情隱藏起來談話。
哥哥直已表示了對父親的懷疑,那她又是怎麼想的呢?「我認為父親逃走不回家是件很麻煩的事情https://read.99csw.com,可是我……並不像哥哥那樣生父親的氣,怎麼說呢……還是不放心吧。」
「太吃驚了,真的,實在是讓我大吃一驚。」石田尤香麗說,「我經常讓哥哥來接我,朋友們都經常為這件事而笑話我,可我卻覺得很自豪。所以,那天晚上我也沒有其他想法,和平常一樣在等哥哥,可是哥哥是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一起來的,他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石田直澄為什麼要放棄繼承家業的理想呢?他為什麼要嚮往在距離上和精神上都離自己最遠的東京呢?直隆又是怎麼發現孩子的這個想法的呢?其中的原因,直到二十年後,絹江才聽直澄說起來。
「現在長大成人後,他的身材很平常,可是在上中學之前,可能是發育比較早吧,直澄的身材要比附近的孩子大得多,那麼大個子的一個孩子彎著腰學做那小小的點心,因為這個,他經常被朋友們笑話。」
石田直澄中等身材,稜角分明,表情有點嚴肅。而長子直已長得很像死去的母親,比直澄高出一個頭,細長臉,和他在一起,總覺得他有點女孩氣。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白天我都在外面了,外出前也沒有仔細看新聞,當然不會知道千住北新城案件。如果出去的時候能知道這件事,我也會馬上趕回來的。不過,我知道父親為那座公寓的二。二五室一籌莫展。不管怎麼說,在這件事上,我是不贊成父親的做法的。」
「直澄非常害怕,他說,媽媽,我們興緻勃勃地想買房子,可還是不太好。我晚上經常不在家,我不在的時候,家裡就剩下你和兩個孩子,如果強盜進來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有吉房雄說得非常起勁。
藤澤案件中還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使附近的鄰居聽到被害的母女倆的求救聲,他們也不會馬上去報警。可以說,新興住宅區鄰里關係的淡漠是造成這起案件的原因。
「他在這個時期的固執,對我們父母來說都確實是個謎。到底是為什麼……不過,我丈夫似乎明白一些,只有我什麼也沒有發現。」
直澄的妻子石田幸子在產下長女尤香麗后三天突然去世,原因是蛛網膜下腔出血。
「我趕緊問他,你不是說要繼承點心店嗎?雖然這也不是一個很過分的想法,可不管怎麼說,直澄從小就一直準備繼承點心店的,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只是對這個感到奇怪。」
因此,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記得父親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石田直隆平靜地說。
「我認為,工作十年來,公司一邊讓你學習,一邊還付你薪水,十年後把你培養成一個有用的人了,而你現在卻要背叛公司,那怎麼能行?」
「公司搬遷到千葉縣的市原,那裡原來就有日代的工廠,另外還有閑置的土地,所以才會把公司搬遷到那裡去。公司召開了一個說明會,說那裡的地方非常大,可以建造許多公司宿舍或公園,還可以新建學校,請大家放心地把家屬都帶過去。聽完之後,我也放心了。和喧鬧的東京比起來,我覺得還是千葉好。因此,當直澄說準備從公司辭職時,我表示反對,還把他狠狠訓了一頓。」
「石田先生這樣說,大叔,如果有許多外鄉人住到這邊的公寓里,附近的當地人大概不會和他們來往吧,當地人還是當地人。我說,不會有這種事情的,如果有客人來的話,大家都是一樣的。可是他笑著說,這是真的嗎?不會來往密切的,這裡會來許多住在那種公寓里的有錢人。可是,最後,說這種話的他是不是也想成為那種有錢人,準備購買那種公寓昵?」
石田直澄也不是對公司的工作或待遇以及搬遷地點有什麼不滿,可是,他在日代車輛部的直接上司,就是他和幸子結婚的那位介紹人準備趁公司搬遷辭職另起爐灶,直澄已經接受了他的邀請,幫助他另開一家公司。
最後,石田當時的上司從車輛部里挖了幾個人另開了一家公司,可問題是這種事情是一種造反行為。就因為這件事,沒有跟著那位上司留在日代公司的車輛部的職員們也感到越來越不舒服了。
「奶奶在廚房裡,臉色蒼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奶臉上沒有血色。」
據有吉房雄觀察,石田的興趣並不是很大。
如果和東京的直澄他們一起生活的話,不管實際情況會是什麼樣,至少表面上會「成為麻煩」。
「殺人這種事,我是很難想像的,而且這還不是一個人,而是殺了四個人?怎麼說呢,就像是小說或電視劇。就算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不相信這件事。」
大概這時石田想買的自己的房子應該是獨門獨院的住宅了。
「2日的白天我都不在家……和女朋友看電影去了,然後去買東西,和她一起吃飯慶祝生日,所以回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可是,當他介紹完情況之後,我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根本就不是交通事故。
「他說,自從工作以來,一直照顧自己的是公司,我還經常到這家店裡來,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寂寞,我請大叔喝杯酒,我已經決定去物流公司上班了,總公司在晴海或東雲,因此,我要把家搬到千葉的浦安去。」
相處兩個月後,他們就決定結婚了。直到這時,直澄才把幸子的事情告訴了松江的父母。
「當時,直澄還問我父親為什麼不參加葬禮,他感到很奇怪。我告訴他,父親很不容易……他陷入了沉思。怎麼說呢?那個時候,可能是他很容易想到人生或者生存價值的年齡吧,直澄有許多的想法。」
我按絹江的回憶進行了調查,這是昭和六十二年8月發生在神奈川縣藤澤市的一起搶劫殺人案。被捕的罪犯是一名經常以空巢家庭為目標的慣犯,作案多起,以前的犯罪手法還算老實,可只有這一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極其兇殘,最終造成了十分凄慘的結果,當時成為聳人聽聞的一起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