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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投案

第二十一章 投案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非常關心家裡的情況,希望能早點回家。信子說自己的肚子有點疼,躲過了俱樂部的活動,一路跑回了家。這是信子第一次偷懶不參加籃球俱樂部的活動。
說這個話的是葛西美枝子。
在案件還沒有處理完的時候,這裏流傳著許多關於案件當事人的謠言,什麼看到石田直澄來察看殺人現場和逃跑的路線,什麼砂川裡子和砂川毅抱在一起等等。可是,當案件結束之後——也就是說案件「死亡」之後出現的幽靈,為什麼都是八代佑司呢? 「會不會因為這個人是最讓人難以理解的? 」
葛西美枝子還說,確實,現在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越來越多了。
「你見到過嗎? 」
「你指的是八代佑司? 」
「這裏的人覺得八代佑司完全是個怪物,真的是這樣的,我現在還這麼認為。怪物就是怪物,死了之後還要變成怨鬼,讓大家害怕,這樣一想,心裏也就踏實了。」
「今天是不是也這樣想了? 」
八代佑司好像不太正常了。綾子打量著我和他,慢慢地眼睛也開始發亮了。綾子說,你說都是為了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他們爭吵了起來。綾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把孩子交給了我。真是可憐,可也只是小聲地抽泣而已,孩子可不能出事。
「電視也不是非常可靠的。」
「你們說好了。」
信子還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石田大叔的話,她還是有點懷疑這是他精心編造的一派胡言。
「第一次。綾子知道我是什麼人,以前她來這裏的時候曾經看到過我和砂川的爭吵。」
「我給家裡只打了一次電話,和我母親說了說,僅此而已。在以後的四個月里,我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到處逃,最後好不容易才走到片倉旅館。
「是的,當然我也知道,可是我也在想。如果沒什麼事,八代佑司過幾天可能就會從砂川那裡搬出來的。因為他又不是求著他們養他的,如果嫌礙事,就可以拜拜。可那始終是他說拜拜,而不是不讓砂川他們住。那個傢伙的生活態度一定會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出問題,可即便這樣,如果只是拜拜的話,砂川他們可能就會平安無事了。
「從公寓里逃出來之後,我就不顧一切了。那天晚上,我身上也沒帶太多的錢,所以我去找我以前的一位熟人,是我年輕時在公司里照顧過我的老同事,當時他一個人住在日暮里的公寓里。他的夫人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我到了那裡已經是半夜了,把他叫醒之後,我並沒有告訴他詳細情況,只是想跟他借點錢。可能是我的樣子太不正常了吧,他把錢借給了我。他什麼也沒說,給我拿了換洗的衣服和雨傘,我真的很感激他。第二天早上他大概就知道了我為什麼要逃走了,可這麼長時間了,他對我的事情是隻字未提。
「我也在想,自己會不會也把阿姨他們都殺了呢? 」
「在你的心裏,你認為這是不一樣的。」
「寶井綾子說,雖然八代佑司有那樣極端的想法,可她認為讓他看看孩子他就能罷手的,所以那天晚上她才把孩子也帶去了。」
我會不會也把他們殺了? 小絲孝弘說,如果我遇到八代佑司的幽靈,我想問問他。
「說好了。」
「確實如此。」
「綾子被打了一巴掌之後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孩子也快要掉下去了,我急忙跑了過去。就這麼抱著孩子,連雨衣都沒穿,孩子的帽子全都濕了。
「當時八代佑司在什麼地方? 」
是這樣的。母親小聲說:「家庭啊,血緣啊,對任何人都是非常麻煩的,也應付不過來,可還是有人真的想捨棄它們去生活。」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於是,八代佑司跑過來突然給了她一巴掌。不要那麼大聲,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為什麼還要跑來搗亂? 」真是不可思議,那個孩子一直在安安靜靜地睡著覺。在這件事的發生過程中,他一點也沒哭。可他的母親綾子卻哭了。
奶奶妙https://read•99csw.com子倒不是因為和幸惠的爭吵,她是因為完全不同的一件事降臨到片倉旅館的頭上而有點不高興。旅館的負責人是義文,家裡的主婦是幸惠,她可能是看到這兩個人負責指揮有點不高興吧。
石田直澄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之後,片倉義文接受了他的請求,決定等一個晚上。
信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位名叫康隆的男孩,對方也仔細地看著她。接著,康隆又急忙鞠了一躬。
「好了,睡覺吧,信子。」
「所以我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請律師幫忙,八代佑司那些無用的想法都是因為我這個傻瓜。他威脅我說如果砂川他們被殺了,我一定會被認為是罪犯,我真的很狼狽。這傢伙認為這一點正好可以利用,所以也沒辦法。我太可憐了。
「今天沒有,只是想出去散散步,讓腦子冷靜一下。」
石田直澄也聽說了這種傳言。案發之後,二零 二五室曾暫時屬於石田所有,但很快他就把房子賣了。關於辦理這個手續期間的情況,我是昕管理員佐野講的。
「也就是一剎那間的事情,我在那一剎那間回頭看了看陽台,我真不應該看這一眼。只聽到哇的一聲,我回頭一看,八代已經不在陽台上了,綾子趴在塑料布旁邊。等我一跑過去,她哭著對我說,他掉下去了。
「事實上,他作案的時候並沒有用這把刀。」
「寶井綾子是怎麼說的? 」
「八代佑司叫你去幹什麼? 」
奶奶嘟啷囔囔地還想吵架,可幸惠根本就不理她。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這完全是真的。他說,煩死了,你最好照我說的那樣去做。現在再想想看,綾子出現在現場也是八代佑司沒有想到的,所以他才會驚惶失措。他只想在綾子面前裝出能幹的樣子,而且還想掙到許多錢,可沒想到綾子出現在了舞台後面,他只能用武力來威脅了。
「因為時間關係,我只問了問綾子的電話號碼,還有那把刀,我撿起了刀子,掉在陽台上的刀子。因為綾子摸過那把刀子,上面留著指紋,不能再有麻煩了,所以我就把刀子撿起來了。雖然一想到他是不是用這把刀子殺死砂川他們的就很不舒服,可當時不是這樣的。」
「他和我都在客廳里,兩眼充血,非常興奮。他既沒有發抖,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什麼變化。不過,他在不停地重複著相同的話,什麼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你的責任,要把這些屍體處理了你才能搬進來住,萬歲。」
聽說千住北新城的西塔樓出現了幽靈。
義文又按自己的判斷給寶井綾子打電話。這一次,是綾子的父親接的電話。他知道對方經營著一家街道食堂,綾子是他惟一的女兒,開始替她接電話的男孩是她的弟弟,名叫康隆,正在上高中。
石田大叔的前面坐著一位身體健壯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子。從信子站的這個地方,只能看到他的後背。父親看到信子了,對她說了句你回來了,於是,他們一起都回過頭來。
「我覺得一定是砂川他們的幽靈,可是錯了,是八代佑司的幽靈。臉色灰灰的,從二零 二五室的窗戶往下看,聽說還有人和他一起坐過電梯呢。」
「他一邊打開通往陽台的拉門一邊說,『我還準備了包裹屍體的塑料布,在房間里弄的話,弄完之後的清掃工作非常麻煩,洗澡間又太小,還是去陽台弄吧。也許身上會被淋濕,不過待會換換衣服就行了。』他的動作非常麻利。」
「你就沒想過在現場大聲喊叫然後逃到屋外去? 」
多麼親切的關懷啊。
可是,社會上的許多家庭還是無法理解和接受這種想法。在千住北新城這樣高級住宅區擁有房子的人們也是一樣。
「這是你第一次見到寶井綾子? 」
八代佑司知道小絲孝弘想知道的答案嗎? 他會不會也不知道呢? 不過,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在不久的將來,也許普通的人、非常普通的人就能回答小絲孝弘的問題了。這個時刻一定會到來的,在我們的積極要求九九藏書下也許會來的。
「他是個外人吧? 」
「離家出走,對自己的家人全盤否定,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溫情,難道只有他自己是真正的人嗎? 自己和戀人有了孩子,卻不想著去愛他們。所以說,犯下這樣的罪行絕不是為了戀人。不小心有了孩子,被對方緊追著不放,我想他自己應該想辦法解決。他卻對她說,如果把自己和根本不是父母的人在一起生活的事情告訴對方父母的話,自己會沒有面子,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嗎? 我認為,他的真實想法是——他想逃避砂川他們,逃避戀人,逃避孩子,只想一個人自由生活,而且他還想要錢,他發現這是個掙大錢的好機會。如果不是戀人突然出現在案發現場,事情可能會如他所願,如果石田先生給他錢的話,他就會只帶著錢逃走。還說是為了戀人和孩子,完全是賣弄人情的借口。」
母親笑了:「這是因為開始的時候你爸爸認為石田還是個危險的人物,如果要說是你發現的話,他要是報復你可就麻煩了,是不是? 所以,你父親才會說是他自己發現的。」
是寶井家的人來了。她的心咚咚地跳個不停。
「如果沒有麻煩,也許這樣會很不錯的。」
「是的,都失敗了,像砂川他們一樣。」
「不就是今天一個晚上嘛,而且你爸爸看人的眼睛也不會錯的,這是長期做生意練出來的。」
信子不高興了:「是我發現那個人是石田直澄的,可父親卻對他撒謊說,是我發現的。」
「因此,你就去幫他了。」
「確實,如果石田先生真的很壞的話,也許和八代佑司一起能把事情瞞過去,因為早川董事長不會去尋找砂川他們下落的,董事長以為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媽媽? 」
一直沒有說話的寶井的弟弟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比較獨特:「在姐姐回來之前,我們會撫養他的,請你放心。」
「她進屋后就發現了屍體。」
自己都沒有想到,信子問:「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
「媽,你還沒睡啊? 」
「可能我比較遲鈍吧,沒有做夢。不過,猛地在家裡看到有人睡午覺的時候,有時我也會嚇一跳的。所以我說,不要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睡覺。」
「我真的是個笨蛋,現在想一想,當時我怎麼會問那種問題。我問八代佑司,你到底準備怎麼處理這三個人的屍體? 當時我是思想混亂才會問他怎麼處理三具屍體,可他卻認為我既然問這種話就是準備幫助他。因此,他說『我想把計劃完成,不管怎麼說,我和石田已經是同案犯了,錢的事以後再說吧,你會把這套公寓賣了變成錢,你不會再想住在這裏了吧』。
「嗯,是這樣的,確實是這樣的。可是當時……我只知道對自己已經失望了,而且綾子也被八代佑司牽連了進來,所以……而且她還有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如果綾子就自己一個人的話,情況也許會不一樣的。」
「信子,你能不能去趟警察局,讓他們來把石田先生帶走? 」義文說,「別讓石田先生走過去了,還是讓警車來把他帶走吧。」
「現在的年輕人都有八代佑司的這種想法,他們把父母當成發工資的人和住處的傭人,年輕人大概能理解八代佑司的想法吧? 」
「嗯……」「是小是很想念那位阿姨? 」
「他太可怕了,所以沒有辦法。」佐野笑了,「父母嚇唬在公園裡玩得很晚的孩子,這不是很好的理由嗎? 」
「想起這件事就很難受。」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那位名叫康隆的男孩子跟在自己的後面,這似乎是一種錯覺。跑了一會兒,信子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於是她放慢了腳步,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知道自己想哭,可自己為什麼要哭呢? 這完全沒有道理,於是她又使勁地眨眨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
「他打算把屍體弄到陽台上? 」
「我剛想把孩子抱過來,可綾子一下子清醒了又把孩子搶了回去。她可能以為我也是個殺人犯吧。我錯了錯了,我九*九*藏*書什麼都不知道。
寶井的父親向信子鞠了一躬,然後說道:「剛才孩子他媽已經打電話來了,說我的女兒已經去了茺川北署,姑娘,給你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母親笑了,有點不好意思:「是的,因為媽媽好幾次都想離開這個家。」
「我想,反正警察和別人都會懷疑我,家裡人也會責怪我,自己這回是要被所有人拋棄了。兒子和女兒可能也會恨我這個落人如此境地的父親。因為就在不久前,我還為找律師的事情被兒子笑話了一頓並和他吵了一架,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所以也就無所謂了。可這個姑娘還有個孩子,孩子非常可愛,他需要母親。所以我對她說,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我只要一直逃亡下去就不會被抓住,你不要和任何人講起今晚的事情,把它全都忘了吧,你必須這樣做。」
——完——
「這樣一來,如果我一直和阿姨他們住在一起的話,等到長大成人後,覺得阿姨他們是個麻煩的話,我會不會也把他們殺了? 」
我知道了。信子回答了一句就跑出去了。她眼睛的餘光看到石田大叔正在揉自己的眼睛,但她沒有回頭。
那天晚上,義文一直陪著石田,信子和母親一起回了家。雖然說話的口氣不是太嚴厲,可話卻夠難聽的。他說,石田的事情還是怪可怕的,你們還是都回家去,不要待在旅館里。
「那一瞬間——在那一瞬間,我和八代佑司真的是同案犯,我和他都被驚呆了。有人來了! 讓別人看到可就糟了! 就是這樣想的。
「當時我還抱著孩子,可我猛地伸出一隻手把八代的刀擋住了,我的手掌就在在那時被傷著了,血一下子流了出來,綾子驚叫起來,我也很害怕,他不會把我也殺了吧,我邊想邊向門口逃去。綾子是向相反的方向——陽台跑去。
「綾子重複了好幾次,我不希望你做這樣的事情。她哭著說,你到底怎麼啦?為什麼變得如此不像話。八代佑司凄慘地笑了,我已經不正常了。他還反問綾子,你有這個膽量嗎? 」就在這時,綾子說:『我要叫警察。』於是八代就把刀伸向了她。
「你說什麼? 」
「是嗎? 她這麼做既沒有讓八代佑司罷手,也未能改變他的想法,倒是對我起了作用。
「八代佑司一邊裁著塑料布一邊訓斥綾子說,吵死了,不要那麼大聲音,鄰居們會聽到的。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樣子,那天是個暴風雨之夜,他的頭髮全被淋濕了沾在額頭上,雨水也打進了眼睛,表情很難看。雖然我不能全部記住他們兩個人當時的情況,可我知道,為了能像綾子希望的那樣,八代認為必須要改變自己的人生,可砂川他們是個障礙,而且他還需要錢,所以他認為這樣做是最好的辦法。
「大概是吧,因為這樣不太好弄走,事實上他根本幹不了的。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寶井的父親看到信子后就問義文,這就是發現石田先生的您的女兒? 石田說,我把這個姑娘嚇壞了,這個姑娘還拿著把護身用的雨傘。他微微笑了笑,一副對不起人的口氣。
母親拿著喝完咖啡的杯子站了起來,然後小聲說道:「無家可歸和自由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不知道綾子的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一個年輕女孩,抱著孩子,拿著一把濕漉漉的雨傘站在那裡——她向我打招呼說你好,有點提心弔膽的樣子。臉色慘白,不是凍的,而是擔心和害怕。我是覺得八代佑司有點奇怪才跑過來的。這些情況大家後來也都聽說了……」
「八代佑司不想和綾子吵下去了,他去了陽台,把陽台角落裡的塑料布卷打開,用小刀裁了起來。這把刀也不是太大,工作用的那種,大概有十五厘米長吧。他裁塑料布可能是要包裹屍體的吧。
「是的。我在逃走的途中,把刀扔進了附近的一條河裡,到現在都還沒找到。
他說,明天一定會有許多電視台來片倉旅館,所以我必須去趟美容院。信子把弟弟從椅子上踢了下來。
「是的,九-九-藏-書我就像是僱主,他是殺手。他說,僱用砂川他們的早川董事長,這位董事長讓他們做占房人,砂川他們害怕了,悄悄地逃走了。所以只有把屍體處理乾淨了這種說法才能成立。我什麼也不說,大叔你給我一千萬日元。」
「電視里不也說,石田先生不是茺川案件真正的罪犯,你父親也不是真正的害怕。」
寶井的父親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然後微微一笑:「今天把他託付給了鄰居。」
「我不是曾經向阿姨借過房間嗎? 那個時候,和父母比起來,我覺得和叔叔阿姨住在一起更容易相處,所以我才會提出這個請求。和父母比起來,別人家的阿姨更輕鬆一點。八代佑司可能也是認為阿姨比自己的父母要好吧,這一點,和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 」
「你為什麼要進去呢? 」
「你覺得那個叫石田的人那麼值得相信嗎? 」
「沒有,我沒見過。即使見了,我也一定不會害怕,活著的他才是可怕的。」
「沒有……不能有這種想法,因為我也被嚇得渾身發抖。三個人被殺了,屍體就在腳下,而且自己還可能被懷疑成殺人犯,一想到這些,我就被嚇癱了,根本就沒有出路。如果這時我把警察叫來,而八代佑司逃走了,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和這裏所發生的事實真相比起來,因為房屋交付問題我和砂川他們產生了矛盾,好像我更有可能殺死他們,更何況當時我就在現場。那個時候,我沒有想到警察來了我能把事情說清楚。
她從旅館的門口往裡一看,父母和石田直澄坐在問事處前的大廳里,石田大叔看起來比昨天還要瘦小。
幸惠整理完家庭收支賬本后,就把賬本合上了。她喝了口咖啡,忽然認真地問:「你想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家,忘掉自己的親弟弟,自己一個人自由的生活? 」
在接受採訪的人當中,沒有人真正見過幽靈,不過他們說的話卻非常出名。東樓的管理員佐佐木夫婦、中樓的管理員島崎夫婦還有住戶們,他們講述了各種各樣的所看到的情景。
雖然躺在床上,可信子怎麼也睡不著。她想上廁所,於是就下了樓。客廳里還亮著燈,她悄悄一看,母親正在桌子上整理家庭收支賬本。
當天晚上,寶井的父母第一次聽綾子講述事情的經過。開始時,他們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可這既不是編出來的,也不是撒謊,他們也知道了綾子悄悄地和康隆說過,她的父母決定面對現實。
「是的。」
「綾子也沒有太過分,她只是在說一些沒有條理的話。從她的話中,我才知道自己抱著的是綾子和八代的孩子。
小絲孝弘瞞著母親去了好幾次西塔樓,有時他還請佐野把門打開進去看一看。
「長話短說,八代死了之後,我只想到把房間里砂川他們的屍體弄走。八代死了,這比他逃走下落不明還要糟糕,殺人的嫌疑全都落到了我的頭上。
「是這樣的,不過砂川叔叔和阿姨也是外人啊。」
學生最不自由的地方就是雖然知道電視台一定會到自己的家裡報道事件,但還不得不去上學。信子和春樹早上起床后,洗完臉就上學去了。
「不,不要緊的,對不起。」
信子吃了一驚:「你說什麼呢? 這可不是母親應該說的話。」
「不可能的。你看砂川他們,還有那個叫做八代佑司的男人,最後不都遇到麻煩了。」
「是個男孩,名字嘛,聽說是用了父親名字中的一個字。」
到了那時,八代佑司的亡靈也終於可以成佛了,在這之前,他可能還會呆在千住北新城的西塔樓里吧。在沒有人再害怕他之前,他會和尋找他的影子的人一起一直呆在那裡。
「那個寶井姑娘一定會認為自己應該先去投案自首。」
義文感覺到了對方的誠意,他也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並把片倉旅館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都告訴了他們,最後說,有什麼事情可以打電話來,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已經好多了。我和砂川他們也不是太熟,說實話,對於他們的死,我也不是太傷心。砂川信夫雖然有許多原九_九_藏_書因,不管和妻子相處得多麼不好,可也不能扔下她們自己出來吧。我不太喜歡他的生活方式。儘管如此,他們落到那種下場當然也是因為我,這才是最讓我難受的地方。」
幸惠沒有像信子想像的那樣吃驚和害怕,她和父親商量著,看上去是想讓今天晚上儘可能地平靜地度過。信子認為最傻的是春樹。
可是我進來的時候忘了把門鎖上。就在我們獃獃地站著的時候,門開了。因為客廳和走廊之間的隔門是開著的,有人過來的時候,對方看不清楚這一邊,而從我站的地方則可以清楚地看到進門的人的模樣。我看見了。
「我為什麼要去和別人一起生活? 」
「於是,我去了陽台蹲在綾子身邊……綾子害怕地縮著身子,像是要全力保護孩子一樣……我說,雖然你不會相信,可我不是殺人犯,我沒有殺砂川他們,不過我肯定要被懷疑的,所以我只能逃走,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壞事,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果你把警察叫來追我的話,我也不會恨你,不過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什麼也不說讓我從這裏逃走的話,我也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你的事情。」
「那天晚上,當我走到二。二五室門廳的時候,首先映人眼帘的是砂川的腳底板。穿著襪子的腳橫著放在那裡,光是看這個,你會以為他在睡午覺。唉,那雙襪子是新的,像是新買的襪子。這雙新襪子的漿水還閃著光,可能只洗過一次吧。當時我一看,就只知道這是一雙新襪子,並沒有別的其他意思。我記得很清楚,和流血相比,這個情景我記得非常清楚。」
「……這個嘛……讓我幫他……一起善後處理吧。」
「爸爸不要緊吧? 」信子說。「小要緊。」
「是嘛? 是嘛……是個男孩子? 」
「反正有人這麼說。」
跑回家一看,大門上掛著鎖,家裡沒人。她又拿著書包向旅館跑去。突然,她發現旅館前面停著一輛陌生的麵包車,車身上寫著「寶井食堂」幾個字。
信子獃獃地站在那裡,母親對她說:「這是寶井的父親和弟弟。」
信子上完廁所回來后,母親問她想不想吃杯咖啡。信子說,我來弄。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桌子旁,喝起了熱咖啡。
「綾子像是要抓救命稻草似地從我手上搶過孩子,她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拽斷一樣。想想看,這也在情理之中,綾子當然不會知道我不是八代的同夥,她只能認為是我和八代一起把砂川他們殺死了。」我也沒辦法解釋。當綾子把孩子抱走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是無路可逃了。
「可我曾經和他們非常和睦地生活過。」
「八代佑司想把她趕走。可能是女人的感覺吧,綾子也是因為有了不祥的預感才跑過來的,她抱著孩子跑進來,看到了屍體……雖然她有不祥的預感,但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嚴重。她嚇得兩腿直哆嗦,一直往後退,然後碰到了牆上。
「她問:你能保護我嗎? 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因為他說是為了我才做這種事的,你能保守所有的秘密嗎? 然後好像害怕沉默似的,她把自己和八代之間的事情全告訴了我。雖然是半信半疑,可從她那非常快的含混不清的話語中,我還是知道了——綾子還沒和八代正式結婚,他也不認這個孩子。於是我對她說,我可以保護你,所以你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當成今天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石田先生可沒有殺人。」
「要不要休息一下? 」
「因為二。二五室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我和砂川他們進行了交涉……正因如此,八代佑司知道可以從我這裏要到錢。這個想法讓他瘋狂了。也許一個自私變態的人一旦想到可能弄到錢的辦法,他就可以做任何可怕的事情的。
「可是,最後都失敗了。」
「我認為石田先生有必須要保護寶井綾子的理由。」
母親睜了睜發困的眼睛:「你不是也沒睡嗎? 」
「你做過噩夢嗎? 」
「我還是太興奮了,睡不著。」
「是的。所以我們先不論好壞,這也不是一個拙劣的計劃。我說這種話是不太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