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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逃亡者

第二十章 逃亡者

「我已經很累了。」
「這個有孩子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你要保護的人?」片倉義文問。
「你家裡人怎麼說的?」
「不過,他不能免費制止他們,而是要錢的。」
「是的。小絲孝弘說他也不知道那位叫作砂川裡子的阿姨的名字是假的。」
「你驚訝了吧?」
最讓石田聽著彆扭的是絹江的這句話:「你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去參加法院房屋的拍賣活動,可還不是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寫書掙錢和這不是一回事嗎?」
「不,他打的是我的手機。我不想讓家裡人知道公寓的交付出了麻煩,所以都是用手機進行聯繫。不過,我嚇了一跳,怎麼會是砂川的兒子呢?他說,『我想見你一面,想和你私下談點事,但絕不是不好的事情。』」
「不知道,中間還有一個男孩子接電話的,還有個嬰兒在哭。」
就在他們爭吵的時候,石田又和對方簡短地說了幾句話,然後把電話遞給了片倉義文。他沒有想到,信子毅然決然地把身子伸過來,聽到他對對方所說的話:「我們會讓石田先生說明事情經過的,如果能夠理解的話,可以等一天。可如果不能理解,他馬上就得去警察局。就這樣吧。」
「做這種記錄是不用支付很多的禮物和版稅的,請你放心。」
「我大吃一驚。如果只是男女同居倒不少見,可他們還有老奶奶和兒子。」
按石田的要求,這次採訪是在能夠看得見千住北新城東西塔樓的一家賓館的房間里進行的。石田還提出了另外一個條件,那就是文章中不要寫明他現在的住址和工作單位。
「我也認為是他一時興起才想出這麼個主意,畢竟是個年輕人嘛,雖然沒有道理,也許他認為能進行下去,所以才會提出來。因此,很快我就把這件事忘了。當時我也正在為請不請律師而猶豫。
這時石田直澄所講的長長的故事,是石田所認為的「茺川一家四口被殺案」的真相。
「他說多少錢了嗎?」
「不了解情況,我也不能說什麼。」他又用一種不太急迫的口氣說。
「啊,孩子他媽,你來得正好。」父親對母親說,「店裡碰到了一點麻煩事。」
「哈哈……」
「是的。」
石田直澄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的,我母親非常噦嗦。我現在又上班了,也有工資了,所以也就完全安心了。」
「那好吧,你去打電話吧。」
石田把電話放到了耳邊。蜷縮著身體,對方好像在不停地說,他只是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在聽對方說。
「你都說清楚了?」父親問。
「是的。他還是個中學生,所以也不太了解詳細的情況。」
「我去過,可那家旅館也被一些愛看熱鬧的人騷擾,在一段時間內也很要命。」
石田直澄抬起頭看了看旁邊的片倉義文。他那疲憊的臉更加扭曲了,與其說是要哭,倒不如說是哭累了,而且還找不到解決讓他哭的這個問題的辦法。
半年過後,陸陸續續再來找他的不是想讓他寫手記的,就是想就此案寫紀實文學的作家,他們想讓他就事實真相發表自己的看法。
「是的,是他的女兒信子發現的。」
「八代佑司告訴你他和砂川信夫他們一起生活的原因了嗎?」
「情況怎麼樣?」
「我想,還是早點和他們脫離關係的好,所以我要請一位好律師,於是我去找熟人商量了。可這件事讓我兒子知道了,怎麼說呢,他愣住了。最後,他說『我父親什麼事情也做不好。』雖然兒子有點幸災樂禍,可我還能忍受,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但是,家裡的氣氛不太好,我也有點賭氣。即使是上夜班,我也不想回家,總是去酒館喝酒。所以,那天晚上——案發的當天晚上,八代佑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喝酒。那是一家浦安新開的非常大的連鎖店,我是第一次去。
石田大叔沒有馬上回答。他無精打采地靠著薄薄的被子,坐在那裡。他的身體散發著病人的味道。
「你的家人也在擔心你,這是肯定的。」
「他還說,如果你真的有殺人的重大嫌疑的話,警察一定會指名通緝你的,可他們一直沒有這麼做,這就說明你可能不是罪犯。自己也一直是這麼想的,而出現在眼前的名叫石田直澄的男人是個虛弱的病人,都快起不來床了,自己更不能太刻薄了。
「不要那種表情,他不會吃了你的。不過,現在他必須要把事情講清楚。」
聽到這句話,包在皺巴巴的襯衣里的石田直澄失望地把兩個肩膀耷拉下來了。信子看到父親正在仔細地觀察著石田大叔的情況,父親看上去已經不是那麼害怕了。這麼容易就能放鬆警惕,信子認為這太大意了。
「一千萬日元。」
「也就是說,你對不交房的砂川他們生氣了,於是就把他們給殺了。」
「一直在吃著葯,酒也戒了。在片倉旅館被抓之後,警察把我送石田直澄在片倉旅館要求人身保護之後,首先被送到了醫院里,在醫院里住了兩個星期。
「啊,是的。那是在二零二五室中標之前,因為九-九-藏-書我拚命地籌集資金,所以很早就完成了。
爸爸,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她想責問父親:「我說了,說石田先生馬上就要被抓了。」
「那當然,我不可能同意的。不過,那個時候,砂川先生一直沒有說過他所提出的要求。
「我知道了,老闆。」
「專門找個律師還是要花錢的。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等到房子交付之後仔細一算,和購買普通的房子相比,這種房子花的時間和金錢還要多。這是非常小氣的想法,可在那段時間,我還是想儘可能地用最少的錢簡單地把問題處理好。於是,我就去見砂川先生,他也是那種軟弱的人,所以我想趕快把問題解決。那對夫婦有個錯覺,他們認為只要堅持,對方也沒有更厲害的辦法,更何況還有一位老奶奶,這簡直是如虎添翼。雖然我的說法比較奇怪,可你能明白嗎?」
就這樣,石田直澄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我們也很為難,當然不能把石田先生放了,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啊?石田先生什麼也沒說,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他只是說自己並沒有殺人。」
「是的。我和砂川夫婦談話的時候,他回來了。他……那個八代佑司,夫人和他打招呼說你回來了,可他沒吭聲,馬上又出去了。我問這是你兒子嗎?她回答說是的。我記得自己還說,你們有這麼好的兒子,為了不影響孩子的將來,我希望能夠妥善解決這套公寓問題。不僅如此,我還諷刺他們說,你們佔著別人的房子,家裡人不覺得不好意思嗎?可是沒有效果。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一家人,當然也是沒辦法了,可我當時卻不知道這件事。」
「平常人家的男孩子也是這樣的,所以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怎麼樣了?」
「我覺得即使做了這件事,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不管怎麼說,你是不是已經到了極限了?最好還是早點去警察局把情況說說清楚,你大概不會再想逃了吧。」
「啊,是嗎?原來如此。」
「就打這一次,打完電話后,我們就叫警察了。」
「打完電話你就放心了,我們可以通知警察了。」
「在對你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在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你在逃亡的時候,聽說他就和他的夫人說過,這個人是不是在保護真正的罪犯啊?」
石田直澄獃獃地抬頭看著信子。義文也轉過頭來看著信子。
「小孩子家,不要亂說。」
「難道我說錯了嗎?」
「就在我剛喝第一杯的時候,手機響了。
事實上,社長的這番話還是讓石田有點動心了。在逃亡時,公司一直把他當成病假來處理,可案件解決之後,公司並不是太歡迎他回去上班,無奈之下,他只能申請退休。已經非常有名的自己租借的浦安公寓也不能再安靜地住下去了,房東也要求他搬得遠一點,所以他決定搬家。沒有了收入,支出卻在增加,他確實很需要錢。他想,如果真像社長說的那樣,書能賣出去還能掙到錢,為什麼不能試試看呢?自己不寫也可以,這倒是很輕鬆。
「在哪見的面?」
「也就是說,這次談判以失敗告終。」
「孩子,你想和我說話嗎?」
「這時,你是第一次把以前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片倉夫婦?」
「這次採訪不只是採訪我一個人,你還要採訪其他許多人,是吧?」
「是嗎?片倉先生說他從一開始就認為我是個病人了嗎?」
信子懷疑母親會不會一下子暈過去。她光著腳跳到水泥地上,然後跑到母親的身邊。
義文有點納悶,他聽完對方的話之後問:「你,你是這家裡的人嗎?很年輕啊,姐姐?啊,啊,是的。」
「是嗎?人嘛,如果想這樣生活的話,他就會這樣生活。說實話,我至今還無法完全理解他……我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砂川夫婦,唯獨他我不理解。以後我可能還不會理解。」
「到明天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要再說了,去警察局吧。我只等一天?對方和父母商量也好,不商量也好,如果在我去警察局之前,這個孩子能去那裡,這當然最好,大概還有很多可以商量的地方。」
「不是嗎?」信子問。義文也問:「你是這麼回事嗎?」
「他們都很贊成。他們覺得有一個完整的記錄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孩子們。」
「唉,沒事了。」
「他是給你家裡打電話的嗎?」
「倒是些守規矩的傢伙。旁邊有人的時候,他們拚命地裝成一家人的樣子。啊,當對方是我的話,如果讓我看出他們不是一家人,就會更糟糕,所以他們在我面前會特別小心。」
「在片倉旅館里,片倉先生從開始就認為你是個病人。」
「開始的時候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義文說話的口氣並不是太緊張,就好像是送報紙送晚了,如果不用強硬一點的口氣對方就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對方不能忍受了。
「沒有,我的感覺是他不太回那套公寓,即使回來,也只是睡覺而已。」
「儘管如此,當他見到我的時候還是九*九*藏*書有點害怕,開始的時候,他的臉綳得緊緊的。另外,也因為信子就在旁邊,萬一信子出點事可就麻煩了,所以他還是比較害怕。」
「不過那次談話之後,他又打過幾次電話,問我的想法有沒有改變,口氣很嚴厲。慢慢地,我也不高興了,於是罵他說,你個小兔崽子,不要有這種無聊的想法。可他卻嘿嘿地笑了,說什麼付錢也是為了你好。我問他,怎麼叫為了我好……我問了他……」
「那可實在對不起他了。」
「關於自己和砂川他們三個人應該怎麼相處,他是這樣說的。我們不是真正的一家人,過去一直照顧著,可這是相互的。不過最近他有點像真正的家人似的,命令我做這做那的,還說老了以後要指望我。這不是開玩笑。不,事實上他們到底怎麼樣我也不知道,砂川是不是這樣要求他的,還只是八代佑司自己編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就是這麼說的。」
「你還想打電話?」
然後父親啪地把電話掛斷了,那部粉色的電話發出很響的一聲。就在這時,旅館門口有人在說話。
「是的,不是不好的事情嘛,我也希望他們能儘快把房子交了。」
「我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可石田先生說,在茺川案件中,他沒有殺人。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儘快去警察局,我當然要勸他。而且石田先生的身體已經相當虛弱了。於是,他說在去警察局之前,想打這個電話……哎哎。」
「是的。因為下雨,回家太麻煩了,所以就在那裡慢慢地喝著酒。然後電話響了,我一接,他就對我說,石田先生,你能不能馬上到我家裡來一趟?你是不是告訴砂川了,所以他和我大鬧,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可能還要麻煩,你要過來負責任。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要負責任,不過確實是我和砂川說的……唉,我覺得有點內疚。我問他,砂川不要緊吧?你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吧?可他只是說,你還是來一趟,過來一趟。沒辦法,我就去了。雖然趕上了去往那裡的末班電車,可車站已經沒有計程車了,我只能走到那裡,渾身都濕透了。
「是個女人接的電話。」信子沒有報告石田,而是報告了父親。
「不是我要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就像我母親說的,我沒有什麼身份,想讓別人看出我的聰明,於是去參加法院的房屋拍賣活動,可是失敗了。這種事情原本就應該是那些非常了解法律和社會狀況的聰明的人乾的事情。」
「在片倉先生上樓到我睡覺的地方時,這個姑娘手裡拿著把塑料雨傘,就這樣抱在胸前,一副要拚命的樣子,她要保護自己的父親。這一點特別讓我受不了,為什麼呢?她讓我想起了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當時如果沒有信子的話,也許我還不會馬上下決心說出真相,真的。一看到信子的臉,我就不想讓這家人認為我是個殺人犯。東躲西藏已經讓我疲憊不堪了,我真的很虛弱。為什麼會這樣呢?我之所以想說自己不是殺人犯,就是因為碰到了片倉一家人。」
「你們是不是要在明天的這個時候之前,把我帶到警察局去?」
「你馬上就去見他了?」
「非常乾脆,非常輕鬆。所以當時我還在想,要是外人能在一起相處很好的話,也沒什麼不好。事實上,當時我的兒子和我吵了架,女兒也認為我無所謂,那個時候真是一團糟。」
「是啊,為什麼呢?最主要的可能還是經過了一段時間吧,我也冷靜了許多,如果有人能認真地聽,認真地寫,我想講一講事情的經過,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認真地昕我講了。茺川一案,已經成為過去的故事了。」
信子想,真是奇怪,對方只有一個嬰兒、說話聲音活潑得像個高中生的年輕女人還有一個比她還要年輕的男孩子。這個男孩和那個嬰兒及年輕女人是什麼關係?這個嬰兒會是年輕女人和這個男孩的孩子嗎?信子開始了年輕而豐富的想像。
最後,石田拒絕了編輯部主任兼出版社社長的要求。後來,這家出版社沒有對石田進行採訪也沒有核對事實,就出版了一本名叫「茺川一家四日被殺案」的紀實文學。石田也沒有看過這本書,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書里到底寫了些什麼。
信子已經指望不上的父親仍然用一種漠然的眼光看著石田直澄。
這次採訪長達四十小時,一般是在石田工作結束之後或者是上完夜班的休息日進行,每次採訪時間平均達到兩小時。石田不太會說話,有時說話前後顛倒,或是偏離主題,為了文章的整體性我對他所說內容作了適當的修改,不過這種修改已經徵得了他本人的同意。
「事實上,情況就是這樣的。」
石田認為媒體不講信用,他認為自己和媒體有太多的聯繫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在四個多月的逃亡生涯中,他被各種各樣的媒體寫成為各種各樣的人物。原來他也明白這一點,可在他看來,媒體用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的方法來寫這個叫做石田直澄的人。九*九*藏*書最後,他得出了一個教訓。這就是,媒體的功能不是傳播任何一件真實的事情,它們所傳播的都是一些「看起來像是真的」情況,而且這種「看起來像是真的」情況也經常是空穴來風。
「不是這樣的。」
「他好像換了好幾家公司,但沒有雇傭保險記錄。」
「八代佑司是什麼時候和你聯繫的?」
聽著父親問對方的這些話,信子覺得父親實在太愚蠢了。就算石田大叔說的是真話,他是在保護電話裏面的那個女的,這個女的也不會馬上坦白自己的身份呀。
「他是什麼樣的口氣?」
「再打一次……」石田直澄咕噥著,「再打一次電話。」
「是的,他穿著西服,顯得非常有風度。總之,年輕小夥子嘛,雖然掙錢,但好像他的工作不能公開講。這種人也並不是無賴流氓,現在不是很多嘛,像傳銷什麼的。」
等信子喘了口氣,石田直澄問,他好像很擔心。信子突然想起了一位流氓大叔的表情——前天星期天,她和母親一起去日本橋買東西,在地鐵上,有一位大叔乘著地鐵搖晃的時候碰了信子的胸部。當然他是故意碰的,自己也知道是故意碰的,可還要裝出是這位小姐讓他麻煩的樣子,也就是很生氣的樣子。
石田直澄直起腰來:「她怎麼樣了?」
「你到一邊去。」
「雖然你沒上過多少學,可事實上,最初的時候進展還是比較順利的?」
「你知道小絲孝弘經常來往於二零二五室嗎?」
「可是,我到那一看……已經晚了……他們已經……」
石田直澄眨了眨眼睛,似乎要把寫在眼睛里的日記翻過一頁去。
「是嗎?是嗎……真是討厭,還是讓他看穿了,我兒子可比我聰明多了,我是個笨蛋。那段時間確實如此。現在再回頭看看,我確實有這種想法——父親是了不起的,我能夠解決你想像不到的複雜的事情。」
「他就是石田直澄。」父親介紹說,「你知道嗎?茺川案件。」
「以後,你見過他或者和他說過話嗎?」
「肝臟雖然不太好,可那時最嚴重的還是營養不良,沒吃什麼像樣的食物。刑警訓我說,有人會因營養不良而送命的。」
信子不想改變當時的情況。如果由著父親的話,他可能會放石田大叔逃走的。爸爸,你想想這位大叔前言不搭后語的那些話,為什麼還要那麼善良。如果是個男人,就應該更加果斷。就是因為這樣懦弱,所以你才解決不了奶奶和媽媽之間的問題。
「片倉先生可是個好人,如果他不是個好人的話,事情可能還會有變化的。你去採訪過片倉先生嗎?」
「真是尖銳。片倉先生說過為什麼會在當時的情況下想到這種事情呢?」
石田抬起他那骨瘦如柴的手,撓了撓頭。右手掌的中間,還能看出被八代佑司用刀砍過的疤痕。因為他沒有縫針,雖然傷口現在已經完全愈合了,可看上去還是非常明顯,好像稍稍干一些粗活,傷口就會裂開併流出血來。
這一次,電話馬上就接通了。對方好像正在等著第二個電話。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兒子說,你有和兒子對抗的心理。」
「那家人不是真正的一家人,除了砂川信夫以外,其他人的名字全是假的。這個情況你知道嗎?」
「啊?啊?這是怎麼回事?啊?」義文問,「等等?等到明天?這可有點……啊?讓他說嗎?」
「這個嘛……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去交涉了好幾次,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呢……大概是春天吧,我第一次見到他。」
「新橋的一家酒館,是我選的地方。現在再想想,他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經常去的地方吧,所以讓我決定見面的地點。」
他們兩個人搖搖晃晃地下了樓,信子也跟著他們下了樓。電話旁邊還是沒有人,白天,客人們全都出去了。
「是的,就是這樣的。另外他還說,要想做得像一點還要下工夫的。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這傢伙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於是我說,我馬上想見你一面。所以我們又去新橋的酒館見面了。」
回頭一看,母親站在那裡。她好像很冷似地縮著肩膀,兩隻手插在羊毛衫的口袋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看著這邊。
「我還讓片倉他們做了一件很為難的事情……」
「你第一次見到那位自稱叫砂川毅的八代佑司的年輕人時,是在什麼時候?」
可是,當電話接通后,石田直澄只是勉強地報出自己的姓名,後來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位大叔緊緊握著話筒,身體往前傾,一動不動地站著,他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多歲。可能是看不下去了吧,片倉義文伸手從石田直澄的手上接過了電話。石田幾乎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他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馬上就把電話遞了過去。
「這個……錢嘛,他問我準備好錢沒有?他可以去勸說砂川他們,讓他們別再做占房人了,悄悄地從二零二五室搬走。僱用砂川他們的房地產商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就是早川董事長——砂川他們九-九-藏-書違反了法律,所以自己要儘快制止他們。」
「錢是不是太多了,你自己好好考慮。不知為什麼,他好像非常自信。」
「大叔,那個嬰兒不會是你的孩子吧?」
想讓他寫本手記的出版社以前也出過幾本這樣的書,兼任編輯部主任的出版社社長說:「石田先生,你遇到了如此倒霉的事情,你寫一本手記會成為暢銷書的,你有權以此來掙錢。而且所謂的手記,並不需要你親自寫,你只要說說就可以了。我們把你說的錄下來,然後讓我們的作家替你寫。大家都是這樣做的。」
義文把電話遞給了石田直澄。
「八代佑司把這些情況告訴你之後又說了些什麼?」
「他說我們開門見山吧,於是告訴我許多事情。他雖然沒有提到早川董事長的名字,可他說砂川他們都是被雇來住在公寓里的,他們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是臨時湊到一起的。」
「是的。」
「沒有,他沒有說過。」
「喂喂?請問你是哪一位?這個電話打到哪裡去了?」
信子的腦子裡想了很多事情,可某些事情啪地一下子就閃現出來,而且非常清晰,她不由得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
「你為什麼又同意接受採訪了呢?你能在採訪開始的時候告訴我嗎?」
平常經常過來閑聊的巡警石川只有今天沒有過來,信子不高興地撇了撇嘴。這位巡警先生,只是在沒事的時候才會過來。
「在這一行,早川董事長可謂是經驗豐富。」
「是吧,我搞不明白這麼複雜的東西。可他對砂川他們絲毫沒有感恩的意思,這是真的。他們不是像傭人一樣嗎?所以,嫌他們討厭,離開不就行了嘛。
「我是擔心,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這有點像挑撥離間。
「可是,他說得滿不在乎。自己當然可以扔下砂川他們離開,可那傢伙也纏著他不放,說什麼把離家出走的少年領到家裡並撫養大,應該感謝他們等等。所以,他自己想把這三個人全給處理了,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如果他把三個人全都殺了,別人會認為罪犯是我。」
「是的。我說我沒有這麼多錢。如果能拿出這麼多錢的話,我也就會請律師了。」
「不,那時我根本就是一無所知,也沒有發現。早川董事長不是也不知道嗎?」
「他說,總是覺得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告訴了砂川。你那個兒子,就是和你一起生活的那個叫八代佑司的男孩子對我說了這樣的話。砂川就像一隻被人打了的狗。可他也認為八代佑司不會真的那樣做。他說,佑司要是對我們有什麼不滿的話,搬出去住不就行了嗎?」
「可是,那時我也不認為八代佑司會真的殺了他們,他說殺了三個人並嫁禍於我只是威脅我,讓我害怕而已,他只是想要錢,那畢竟是好不容易能在一起生活的人啊。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砂川他們不是把離家出走的少年八代佑司領回家讓他住下並照顧他的嗎?至少這還是一件好事吧。對於這樣善良的人,不能只是因為自己長大了不需要他們了,嫌他們成了麻煩就都殺了吧。真的,我就是認為他是為了錢而威脅我,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夠多的啊。」
「不要緊吧?」
信子想,他又要搶功!是我發現的。
「知道你就是石田直澄后,他對你的態度太善良了。因為這件事,他被夫人狠狠訓了一頓。」
「你在做什麼?信子。」
「報道案件的新聞節目的解說員好像這麼說過,片倉先生還記得這件事。」
石田動作遲緩地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錢包,然後數了數零錢。義文也在幫他打電話。信子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她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在想,如果有什麼事的話,我馬上就會大聲喊起來。
「是的,我還擔心他們能不能完全聽明白,不管怎麼說,我不太會說話,因為沒有受過什麼教育嘛。」
「謝謝,已經好多了。不過,和這件事發生之前相比,有時還是覺得很累,畢竟是年齡大了嘛。」
「我知道那裡住著叫砂川的一家人,通過幾次交涉,我了解了書匕所寫的占房人,可在那時,我還沒有把事情想得太糟。說是占房人,可他們一點也不可怕,當然也不會威脅我。可是,他們也很為難,說自己簽了租房合同,搬家需要錢,還有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不能馬上搬到別處去,只是重複這幾個問題。我也在想,如果我態度好一些,事情可能會得到解決。可是,他們還是沒有搬出去。」
「對不起,我一想起這事來,現在還會生氣。」
「是的。三四個月過去了,事情還是沒有絲毫進展,我還必須還貨款,我也開始著急了,可又不知道應該找誰商量。後來我去問了一位我認識的房地產商。他馬上對我說,這樣不行,石田,你還是找律師吧,律師是專業人士,不用說不好聽的話,立刻就能替你解決的,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我也有這個打算。那位夫人——當然她不是真正的砂川夫人,去和她說的時候,怎麼說呢,對方當然很軟九九藏書弱。所以,我就想,還是這樣再想想辦法吧。
所以,當案件真相調查清楚之後,他當然要迴避媒體的記者。儘管有許多記者要求採訪他,還有許多傳媒要求對他進行訪談,石田一律公平地推辭,他不想和媒體有任何聯繫。不過,拒絕也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一直持續到案件解決后的三個月左右吧,從大家都去關注一起新發生的案件時候起。
信子嚇了一跳。等等?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片倉家的人能不能原諒?」石田直澄說。大叔,你終於把我們家的名字告訴他們了。信子更加生氣了。如果不管他的話,也許他還會說出我們家的住址和地點。這樣一來,石田大叔保護的那個女人如果想一直被保護下去的話,也許會衝到家裡來把我們家人全都殺了。
石田大叔有點猶豫:「你們看像嗎?」
「你、說什麼?」
「我告訴你事情經過。」
「不是他發現我就是石田直澄的。」
石田把這件事和母親絹江商量了,可絹江卻表示反對。老母親說,如果你要是寫這樣的書的話,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就是那個暴風雨的晚上。」
「我不能不說。」
「千萬不要想著靠這個來掙錢,如果做這種事情能掙到很多錢的話,你一定會遭到別人的嫉妒,人就是這樣的。」
石田說。
「我要上班,不可能經常去那裡找他們交涉,這也是讓我煩惱的事情。」
「雖然你把事情告訴了砂川信夫,可你還是很擔心。」
「八代佑司是怎麼說的?」
從他說話的口氣上看,現在和父親通話的大概就是剛才信子打電話時被那個年輕女人叫過來接電話的男孩子。
「爸爸!」信子尖聲叫道。父親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你怎麼還在這裏?」
這樣一個石田為什麼只接受這次採訪,我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你告訴他們,說自己就是石田直澄,但並沒有殺過人。這時,片倉義文馬上就說,你是不是在保護什麼人。」
「是的,就是這樣的。不過,軟弱也就是強硬嘛。」
「這個嘛……是5月長假吧,我記不清具體日期了。刑警們也讓我想想清楚,可實在對不起。」
「是的,是的。他是一語中的啊。」
義文又追問了一句。信子也終於放心了。這樣的大叔還是趕快弄走吧,不能放在外行人的手裡。
「不,我不知道,他是轉讓那套公寓的夫婦的孩子。」
「你這麼說,八代佑司是什麼反應?」
下面就以一問一答的形式來看一下石田直澄親口講述的內容。
「二零二五室的砂川一家已經準備好了讓你不能採取強硬手段的材料。」
信子的父親一邊說,一邊扶著石田直澄站了起來。
「我,老闆……」
「你當時不太清楚他是幹什麼的和在哪裡上班?」
「是在二零二五室嗎?」
「所以你就?」
「是夫人嗎?」石田直澄問了一句,然後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八代佑司而言,父母就是統治自己、剝奪自己自由的可怕的怪物,這不僅是指真正的父母,也包括像父母一樣存在的人。」
信子掛斷電話后馬上就跑回了旅館。和剛才一樣,父親還坐在石田直澄的床邊,正在不停地和他說著話。
「那你為什麼要保護她?」信子尖聲嚷道。義文啪地敲了一下她的頭。
「這樣很好,光聽我一個人說,也不是太好,我希望能把整個事情寫清楚。」
「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他把那些外人當成父母或兒子一樣在一起生活,這件事總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覺得奇怪,可我自我安慰說,這可能是我們自己生活得很快樂吧。我問他,你有真正的妻子和兒子嗎?他含混不清地回答說,有,可自己不能回去,如果回去了就會很難辦。他可能是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
「他很得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說,如果不想成為殺人案的嫌疑犯,你就拿出一千萬日元來。我說,你讓我再好好想想。然後臉色發青地回了家。
「我問過他,你就沒有覺得這種生活有什麼不自由嗎?他回答說,砂川一直都很照顧他,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非常過分的人,所以他反而覺得現在的生活非常方便。不過我還對他說,你的親生父母一定會擔心的,還有那位老奶奶,三田初江,她真正的家人也會在到處找她的。說到這裏,他笑了。接著,他乾脆地說,自己的父母肯定不會找他的,至於三田初江的家人嘛,恐怕很難一下子就把如此糊塗的老人交給她的家裡人,所以還不如讓砂川他們這樣照顧著她。」
「我是誰?我這裡是一家簡易旅館,石田先生就住在這裏,是的,是我發現石田先生的:」
這一點,信子知道。
「這次我來打,老闆,對不起了,能麻煩你把我帶到樓下有電話的地方嗎?」義文從床上挺直了腰,「這次你真的就能放心了?」
在實現對石田直澄本人的採訪之前,從警方案件調查工作結束,必須要等一年的時間。這是在講述這個故事的人當中,等待時間最長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