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
第六節
也許佳菜子的姐姐真的是身經百戰。
「無可奉告。」
鄰桌的客人看著我們。我用眼神向佳菜子示意，她才住了口，坐直身子。
「你的心意我了解，也很高興。雖然很高興，但我不能說『哦，是嗎？』這樣的話來敷衍你。這不是小學生互相交換日記看。每個人得知有人喜歡自己都很高興，我想你也一樣。所以，我才叫你小心。」
「有啊，你還要找嗎？沒想到你這個人很有耐心嘛。如果新的上面沒有，舊的應該也不會有。」
聽我這麼一說，她立刻樂開了懷。
「你這麼悲觀，小心老得快。」
「但也可能有吧？不做就來不及了。」
佳菜子挑戰似的抬起下巴：「我可能會再去你家，你要怎麼辦？」
「你姐姐說的『講究戰術』，是要你在戀愛的時候也要懂得珍惜自己。不是什麼事都一味往前沖，如果不懂得自我保護，萬一對方是個壞胚子，你怎麼辦？」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你怎麼知道的？」
佳菜子就像臉上沾到髒東西一樣，用手擦著臉上的淚水，然後拿起叉子。
她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語。
佳菜子直眨眼睛，之後喃喃地說：「我不想和同年齡的人交往。」
「你生氣了？」
我實在打得不耐煩了，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打去NTT。
我接受了她的好意，但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為什麼？你怎麼——」
以前我們也不曾單獨出去過，每次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去喝酒。我覺得佳菜子有點不太對勁后，就沒再和她一起出去過了。
「真無聊。難怪老頭而討人厭。」
雖然我知道她在逞強，說的並不是真心話，但還是有點兒不知所措。
「不要急著下定論。」
佳菜子睜大眼睛說：「還沒結束嗎？」
我不可能回答她一個有透視能力的小男孩告訴我的。佳菜子一定會覺得她被耍了。
「還不至於生氣……」
「高坂先生，你討厭我嗎？如果你討厭我，那我沒話說，如果喜歡——」
「你沒有告訴他？」
「無可奉告。」
「不是你。我是說『以前的事』。」
傳達意念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整個上午，我每隔十分鐘就打一次，都只聽到電話鈴聲。
「那請你至少告訴我，這個號碼是不是江戶川區的號碼？」
我注視著佳菜子，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仍然帶著笑。
「好啊。」
我想了一下該怎麼開口，然後說：「還真是甩都甩不掉。」
「上次音樂會的事，是我騙你的，其實我一開始就買了兩張票。為了約你，我想了很多借口。但你是怎麼發現的？你偷聽到的嗎？」
「我老人家見多了。」
「你一直沒回來，」佳菜子雙手托著下巴，「我心想，一定是住到別人家裡去了，於是我就走了。告訴你，我可是一路流著淚回家的。」
餐點送上來了。等服務生離開時，她說了聲「對不起」。
川崎小枝子，這是她現在的名字，住在中央區新富町，和新橋近在咫尺。我簡直不敢相信。
「別說了，烏鴉嘴。」正端著咖啡走過來的佳菜子皺著眉頭說，「你們沒聽說過話是有能量的嗎？一旦說出口就會成真。」
「你自己可比我老得快多了，最近白頭髮都冒出來了。」
「你一定可以找到適合你的男人，可以回應你感情的人。」
「那個令人震驚的塗鴉現在怎麼樣了？」
「你家。」
「你回去問你姐姐，你這種想法對不對read.99csw.com。」
「好像是學校的老師，可能是她爸的學生。」
「是。」
「去見一見吧。」肚駒一口囑千了咖啡。「我當然會陪你一起去，如果你一個人去，她一定會報警。」
「什麼時候？」
我忍不住笑起來，「房東暴著腦門上的青筋和我一起擦掉了，他以為是惡作劇呢。」
「好啊……」
「誰叫你凈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什麼特異功能的，我不是說了嗎？你不適合。」
「壞胚子也沒關係，怎樣才能讓你變成壞胚子？」
「我變成壞胚子，就只會想和你上床而已，你難道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越快越好。明天怎麼樣？我來約時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亞羅》的事。」
我儘可能用說教的口吻說：「森尾先生說得對，我真的不適合你。」
「她先生是幹什麼的？」
「那是他們兩個人，並不代表老少配都會幸福。」
我拿出便條紙給他看。我今天早晨打電話給介紹我和小枝子認識的那位學長，他目前在貿易公司工作。我打過去的時候，他正準備出門，所以免去了一大堆問候。
「這不光是喜歡或討厭的問題。你難道不會考慮自己的將來嗎？以後怎麼樣都無所謂嗎？」
「差不多兩點。我把報紙鋪在走廊上，坐著等你，好像普太郎一樣。」
我們避開了午餐時間，但店裡仍然擠滿了客人。坐下來之前，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坐定之後，佳菜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碰了碰桌上的玫瑰花，移開了視線。
他站起來，穿上上衣，「電話聯絡就行了。對了，你還要給織田直也打電話，一定要找到他。他既然接過一次，只要你一直打，他肯定會感受到你的意念力的。」
「我有。我不想讓別人九-九-藏-書知道真相，也不想給另一個人添麻煩，一直沒理會那些傳聞。反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佳菜子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我可不管——」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樓梯口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字。
「嗯。但我提醒他關好房門。他可是那種為了維護言論自由會去申請合法持有霰彈槍的老人咧。」
「高坂先生，要不要請我吃午飯？」
「去哪兒？」
「是哪一個電信局的管轄範圍？」
看著她真心為我擔心的神情，我不禁有些心動。佳菜子很聰明，選擇在大白天的餐廳里談這件事。
「最近，我有一個朋友和比她大十五歲的人結了婚，他們很幸福。所以大一點的男人比較好。」
她帶我到銀座四丁目。她說那是一家新開的義大利餐廳。
「那天晚上，我去了。」
「請說。」
「請你告訴我，」她抬起頭，「你女朋友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讓我覺得甘拜下風，我也就死心了。她很漂亮嗎？多大？很會做菜嗎？」
「對。」
「要不要放大鏡？」佳菜子走過來，伸長脖子看著。「需要幫忙嗎？要是有兩本，就可以幫你分擔一半。」
佳菜子輕輕擤了擤鼻子，一臉無趣地說：「我姐說：『如果你要和他談，要找人多的地方，一定要在白天談。』」
「警察才不會理你。」這是生駒的第一反應。
「哦，是嗎？」生駒誇張地點著頭稱是，「這麼說，你每天晚上都在祈禱趕快找到男朋友噦？」
「你不能這麼作踐自己。」
「除非你被人砍、被車撞、被暴打，或者被潑硫酸——」
「日本就要靠這些老人家了。對了，找到小枝子了嗎？」
「也對。」
那天晚上，我和生駒去喝酒了。他和我聊起昭和四十九年的特異功能熱潮，兩九*九*藏*書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都凌晨三點多了。
所以她第二天才會遲到。
我從資料架上拿出江戶川區的住宅電話簿，從五十音的第一個音開始，一字不漏地查，還忙著撥電話，把聽筒夾在顎下，聽著電話鈴聲，眼睛追著像螞蟻般的數字跑，差一點變成鬥雞眼。
「你回去和你姐姐談一談，」我找不到其他的話，「她一定比我解釋得清楚。」
翻完整本電話簿，也沒找到相符的電話號碼。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陣子，老覺得自己突然變老了。」
「你不是要去小田原嗎？」
佳菜子一邊說「好吧，好吧」，一邊拿來一本舊電話簿。只有一本，我對她說：「謝了，我自己來就好。」
「其實結束了，只是最近我常常想起這件事。」
「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我想親眼確認一下。你不是說已經和別人約好了嗎？會不會是約會？我想看看你帶什麼樣的女人回家。聽音樂會的時候，我一直想著這件事，最後忍不住跑去你家。」
她雙手放在桌上托著下巴，嘴角微微笑著說：「要不要再聽一件讓你驚訝的事？」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我姐還沒睡，罵我『是個笨蛋』，她說：『你根本是在一個人玩相撲，如果你喜歡他，就找他單挑嘛，要講究戰術！戰術！』我姐在這方面可是身經百戰。」
「雖然這些話不適合在吃飯的時候說，但如果現在不說，就沒機會了。我想你應該不會再帶我去喝酒了。」
我不禁佩服起生駒的眼力，不愧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父親，猜得絲毫不差。
我想她對「這方面」這個字眼的意思沒搞清楚。這麼近距離看著佳菜子的臉，發現她臉上的汗毛閃著光。
「那好，這不就代表對方問心有愧嗎？」生駒看了看紙條https://read.99csw.com說，「她結婚了。」
「太好了。我已經決定好地點了。」
「你幾點離開的？」
「很痛苦嗎？」
等她走了以後，我說：「我可沒指望警察。」
「你還沒那麼老啦。說你有白頭髮是騙你的，我一根都沒看到。」
「男人都是壞胚子。面對女孩子，每個男人都有可能變成壞胚子，你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別開玩笑，你不能去，絕對不行。」
「也可能根本沒登在電話簿上。」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不會吃虧。」
這一次，眨眼睛已經沒用了，一顆淚珠從佳菜子的臉龐滑落。淚水流到嘴角，沿著柔嫩的嘴角漸漸擴散。這似乎激活了她的某個開關，她的嘴唇開始顫抖。
「什麼？你說我嗎？」
真是家好公司。
「有沒有比這更舊的電話簿？」
「不過，對方很不相信我，一直問我真的有急事嗎？看來，我做人還真失敗，他以為我要報三年前的一箭之仇呢。」
「高坂先生，你是壞胚子嗎？」
要是以前，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對她說，我請你吃午飯，但現在卻不能不多加思索了。正當我猶豫的時候，佳菜子先開了口。
「佳菜子，你也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吧？」
我正準備開口，她就一股腦兒丟了一大堆問題過來，接著又探出身子說：「我以前也聽過很多關於你的傳聞。森尾先生說你變得很謹慎，他還對我說：『佳菜子，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高坂不適合你。』真的嗎？以前的事有那麼嚴重嗎？你受的傷那麼深嗎？」
「我說不行，是因為太危險了，」我連忙補充道，「那一帶治安不好，年輕女孩子獨自走夜路很危險。萬一被飆車族擄走，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聽懂了嗎？」我叮嚀了好幾次，她終於說了聲「好」，但顯然很不情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