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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暗場 第三節

第五章 暗場

第三節

「對,綠葉幼兒園。但這麼晚了,應該沒有……」
「出身不同。」清水說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可不是電視劇,而是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故事。上流社會裡還是有這種事的。」
是七惠。
第二日出庄七惠的房間沒有亮著燈。我敲了幾下門,沒有響應。不久,隔壁鄰居探出頭來。是個年長的女人。
「不,沒有。」
「你回來了?」
「三村小姐好像不在家。」
「找我?」
「什麼目的?」
「對了,你們想知道副理事長的風流事?」
「昨天,寄來了第八封信,只寫了個『怒』字,從戰術角度來說,不是反而退縮了嗎?最近都沒打過電話,也沒跟蹤,或是用油漆寫字,我原以為對方認為這些招術效果不如預期。這麼說來……」
「這麼一來,獲利的就是三宅令子。雖然跟蹤我的人是個男的,但這花錢就能搞定,電話也可以變聲……」
「我們擔心,才覺得有必要和小枝子說一下,但對方卻防得滴水不漏,最後變成單獨和川崎談了。他反應太平淡了,照理說,不應該這樣的。」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沒錯,但女方的父母都是大學學歷,她父親還是一位優秀的教師,好像姓相馬。他已經退休了,以前可是以嚴格出了名的,也是校長這邊的人,所以川崎家才會接納他女兒。這是理事長親自安排的婚事。」
當我們走下樓梯時,我發現自己的說話聲太大了,急忙降低音量。
我們來到靖國大道,旁邊就是地鐵站,只有那裡燈火通明。
「什麼東西找不到了?」
她雙手放在身後,一副別彆扭扭的表情。她沒正眼看我,斜眼看著桌角,我覺得苗頭不太對。
「喂,這裏、這裏。」清水正紀向我們招手,但我們必須跨過兩大捆堆在地上的雜誌,才能到他那裡。我輕巧地跨了過去,生駒卻出了糗。
「那當然。再說,川崎太太的八卦沒什麼價值。」
生駒面帶笑容地反唇相譏。
我想,等我安排好慎司和那位退休警官見面,在找到直也之前,就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東京調查」會繼續尋找織田直也,畢竟辦事要靠內行。至於其他的事,等找到他之後再操心也來得及。
「這所高中以考入東大的高陞學率為噱頭,如果理事長夫人只是高中畢業,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嗎?就好像說學歷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人品和能力,即使進不了東大,也可以有美好的未來。」
剛才的女孩端來咖啡,清水很有禮貌地道了謝,然後碰碰她的胳膊,轉過頭來看著我,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他是我朋友,還是單身呢。」
清水偏著頭:「在我當上副總編時就已經開始了。」
算了,正當我這麼想、拉好椅子轉過頭時,發現水野佳菜子就站在我面前。
接著又補了一句:「對不對?還是已經有對象了?」
「請你幫忙報警。」
如果我告訴皺著臉的清水「那個人就是我」,他可能會從椅子上跌下九-九-藏-書來。生駒也笑了起來,他可能和我想的一樣。
「不好意思,什麼事?」
「我怎麼算都不對。」
「假動作?」
森尾一下子衝過來,繞到佳菜子身後,搶走她手上的棕色信封,遞給我。
「不好意思,我們這兒實在太小了。」
「我已經報警了!」鄰居跑回來,大聲叫著。
「是女人。」佳菜子說,她仍然瞪著桌角。「我問她有什麼事,她也不回答。這也難怪,她好像是個啞巴。」
七惠驚恐地瞪大眼睛,出現在門口。
「假如我們私下和小枝子談這件事,她應該不會這麼平靜。她會感到害怕,遲早會把這件事告訴川崎,或是川崎自己發現她的反常。如此一來,事情才會被搞複雜。」
「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都是你這種人把父親的權威搞得蕩然無存,才需要這些教育雜誌。」
「哈,柏林牆也會倒嘛。」他笑著跟坐在旁邊桌子前校對的女編輯搭訕,對方拿著手上的紅筆做勢要刺他肚子。
「我說的是那些恐嚇信。」
我急忙跑到房子後面,從兩幢房子之間的窄道走向窗戶。一樓的其他房間也都一片漆黑,藉著隔壁公寓的光線,只見七惠的房間並沒有關防雨窗,落地窗也半開著。
三宅令子出生於埒玉縣草加市,在當地縣立高中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后,即進入洋明學園行政部門工作,兩年後,成為前任副理事長的秘書。三年前,當時的副理事長退休后,川崎擔任副理事長。她並沒有調動,直到現在,仍是川崎的直屬秘書。
生駒像演戲一樣用假聲說道:「川崎會問她:『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小枝子回答:『因為我不想讓你擔心。』於是川崎就會胡思亂想。」
我一說完,生駒立刻停下腳步。
「笨蛋,這裏可不是你耍脾氣的地方。」
「森尾先生,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想想還真是這樣呢!對方可能還是穿著吊帶褲去你家的呢。」
生駒用力拍了一下手:「不,他肯定會懷疑這傢伙會不會和我老婆還藕斷絲連?」
「寄那些恐嚇信,假裝要報復我,然後把小枝子扯進來,這樣的話,我遲早會和她聯絡。按常理說來,我肯定會這麼做,畢竟還是會在意嘛。」
「嘿,我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被表面功夫給騙了的一年級新生。」
佳菜子在說「一直」的時候特別用力。到底是誰?
「我有事找你,一直在等你。」
清水隨手拉了兩張椅子讓我們坐下,他說:「如果你們想知道『洋明學園』的情況,看看我們雜誌的特輯就夠了。」
我打開信封,看到便條紙上七惠那熟悉的筆跡。
我拜託在門口張望的鄰居,她像上了發條的人偶,一下子就不見了。不知她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探頭張望著房裡,看到桌子四腳朝天、衣櫃的抽屜被拉了出來,整個房像是忙翻了的洗衣店。
「你在想什麼?」
「對,假裝恐嚇我,其實另有目https://read.99csw.com的。」
「三宅令子嗎?」
接著,我在腳邊的榻榻米上看到兩滴血。
「川崎副理事長的風流韻事。」
「那當然。」
生駒問道,清水點點頭。
三村
學友社的教育雜誌《未來》佔據了位於神田須田町共同大廈的一整層樓,但仍然亂成一團。
「雖然那些書挺有意思,但沒人隨便動你桌上的東西。」
「我很清楚自己已經和她毫無瓜葛了,聽到小枝子的名字,只覺得不可思議。但我這麼跟川崎明男說,他會相信嗎?他其實恨死我了,而且還想還以顏色,但我竟然對他說『你最好多注意一下小枝子』。你認為川崎明男會只想著『真奇怪,為什麼到現在還提我老婆』嗎?」
「你怎麼像貓一樣?還不回去啊?」
「你戒了嗎?」
「對。只要是醜聞,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我嚇了一跳。我根本沒聽到她的腳步聲。
我後來買的都是一些很通俗的書,其中還包括《一百位靈驗的靈感占卜師》。
「就是這麼回事。」清水點頭說道。「其實,川崎明男對他父親整天東大東大的做法持反對意見,然而他缺乏足夠的勇氣,無法放棄理事長這個職位,才會屈服。可見理事長這個寶座魅力多大。」
「對。好像才二十四五歲,人長得也很漂亮。像涉世未深的小家碧玉,她一定也是聽了她父親的安排。還有一件事,我還不確定,所以也不太敢聲張……」他進一步探出身子說道,「聽說小枝子夫人以前也有過什麼事,好像是在婚禮舉行前突然解除婚約了,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這件事給她留下了陰影,所以,能攀上副理事長,她當然求之不得,也就滿口答應了。」
「我上次不也說了嗎?當我提起這件事時,她老公一定會不高興,明知道錯不在我,他還是會不高興。這就是目的,對方的目的就是要惹惱川崎明男,利用我來煽風點火。」
一陣錯愕沉默之後,生駒吼道:「哪有這種父親?」
「我們想要了解隱私,無法報道出來的內容。」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請你從陽台上探頭看一下,看看三村小姐在不在。」
「應該不知道吧。雖然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但沒有人笨到去向他太太告密。我們可不能破壞人家的家庭,更何況我們也不是靠醜聞賺錢的,又不能當飯吃。」
「佳菜子,不要影響別人的工作。趕快說吧。」
「聽說明男快當理事長了?」
佳菜子抬頭看我的眼神猶如利箭。
清水向剛好經過的女孩子說了聲「喂,去倒三杯咖啡來」,接著便探出身子。
「窗戶開著。七惠應該不會這麼不小心。」
「你還真清醒呢!沒喝醉吧?」
「理事長為什麼反對?」
清水是我調到《亞羅》后結識的朋友,在《未來》雜誌擔任副總編。他的耳朵就像裝了天線read.99csw•com的順風耳,表面上通過中規中矩的雜誌幫助全國各地的家長們教育下一代,其實熟知教育界的內幕。
「你還真關心她。她是誰?和你是什麼關係?」
「對對,你說得對。」
「突然來個炸彈什麼的?」生駒笑笑,然後一臉正色地說,「言之有理。」
該來的總是會來,對此我喜憂參半。無論如何,這是自己喜歡的工作。
「可不是嗎?既然她是這種動機,做法應該更大胆些,根本不需要用返些手段。畢竟川崎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對,對啊。她等到幾點?」
「正在努力,有可能成功喲。」他一臉得意地扭扭鼻子,耳垂也跟著動起來,看來他的耳朵上裝了天線可不是說說而已。
我整理桌子時,發現書本的位置和昨天不一樣了。
鎖孔的旁邊有個圓洞。
「理事長也像你剛才那樣多管了兒子的閑事。」
「啊?什麼意思?」
如果就這麼打道回府,就等於一整天沒進辦公室,所以我特地跑回編輯部,但似乎沒這個必要。桌上連一張留言條也沒有,也沒有信件。
「對。川崎原本想娶三宅令子,但他父親,也就是理事長極力反對,他不得已才放棄三宅的。」
「他太太怎麼會答應這種婚事?聽說叫小枝子吧,她應該還很年輕。」
清水大笑,拿下原本夾在耳朵上的煙——不,是戒煙用的假煙。
這些照片是在晚上拍的,七惠用了閃光燈,對方肯定是在發現有人拍他之後才逃走的。
「洋明學園」就是小枝子的丈夫川崎明男擔任副理事長的名校。
「那就用計算器算啊。我珠算很厲害,計算器根本派不上用場。你是怎麼算的?」
「沒想到教育雜誌的編輯這麼能喝。」生駒大聲地打了一個飽嗝,「日本的未來一片光明。至少政府不用擔心收不到酒稅。」
「這麼說,在川崎結婚之前就開始了?」
「對。你們見過?很漂亮吧。」他用手指了指腦袋說,「這裏也很管用。」
「她人品沒問題,但只有高中學歷,家境也不富裕。她父親只有初中學歷,在老家經營文具店。聽說她還有一個哥哥,是卡車司機。雖然我覺得這種事不重要,但豪門大戶可不這麼認為。」
我們來到空無一人的站台上,只聞到油和金屬的味道。
照片共有六張。好像連續拍照一樣,場景十分連貫。
「說起來,她在川崎明男面前最有發言權。」
「她交給你什麼東西了?」
「連編輯也戒煙,這個世界快完蛋了。」生駒一臉不屑。
說到一半,鄰居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走廊的方向,「啊」地叫了出來。
「我想,會不會是三宅令子……」我一抬頭,發現生駒漲紅了臉。
「到底什麼事?」
清水蹺起二郎腿,直截了當地說:「他和秘書有一腿。」
森尾一臉開朗卻認真地插了話。
「別鬧了。」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我們走向杳無人跡的靖國大道,夜風吹來,感覺有點冷。
「那read.99csw.com次跟蹤也是半途而廢。用紅色油漆寫字也一樣,對方可是特地拿著油漆到我家喲!對於一個心中有恨想要報復的人來說,你不覺得太可愛了嗎?」
「謝謝。」
清水說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店,硬拉著我們去了那家小酒店。那裡似乎是《未來》工作人員的據點。人越聚越多,一直找不到開溜的機會,結果,快到十一點,我和生駒才離開。
「他們在一起多久了?」
生駒斜眼看了我一眼。
生駒使勁兒眨著眼睛說:「我聽說是明男對他太太一見鍾情。」
「她回來了。」
生駒被這麼一反駁,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所以我說,你們不用特地跑一趟嘛。」
「你知道三村小姐工作地方的電話嗎?好像是在附近吧?」
「這是常有的事。別以為學校很單純,把學校當成法人看,就容易接受了。每所學校都有內鬥,許多人覺得自己的心腹比不聽話的第二代更可靠。」
「我覺得對方在做假動作。」
「其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那就告訴我們有價值的八卦吧。川崎明男是因為和小枝子結了婚,沒有違背父親的意志,才當上理事長的嗎?」
「對,理事長和副理事長父子之間有一個秘密協議,川崎不能和三宅令子結婚。如果和她結婚,就會被逐出家門,但如果與他父親挑選的女人結婚,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理事長寶座的下個主人……」清水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而且,即使在檯面下繼續和令子之間的關係,他父親也不會幹涉。」
「簡直難以置信。他們不是父子嗎?哪有父子之間還這麼耍心機的?」生駒瞪大眼睛。
我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就算自己把東西隨便亂放,但只要別人動過,我就能察覺出來。這種習性簡直就和到處撒尿的野狗沒什麼兩樣。
「十之八九。可能就在年底前交棒。」清水抬頭看了看日子所剩不多的日曆。「今年春天,現任理事長腦溢血病倒了,不過不嚴重,只住了幾天院,但目前差不多引退了,現在是明男代理理事長的工作。不過,他父親還有一大票手下,即使明男當了理事長,也不見得輕鬆。」
「但畢竟領域不同吧。即使是高手,拿著打大象的槍去南極,也不可能捕到鯨魚。」
「明男的太太也不過是他們學校老師的女兒。」
「秘密協議?」
我又看到那輛灰色車子了。昨天晚上,他在監視我住的這幢公寓,我拍下了照片。我去快衝店把照片洗出來了,底片也放在裏面。
她很快就跑了回來,似乎被嚇醒了,睡意全無。
對方打量了我半天才說:「請你等一下。」
真是令人震驚。清水是在四年前接任《未來》副總編的,從此之後,他就像停在風平浪靜的大海上的遊艇一樣,絲毫沒有動過。
「嗯。」
沒有人動過。森尾扯著嗓子回答我。
佳菜子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嘟起了嘴。
沒錯,就是那輛灰色國產車。雖然看不九_九_藏_書清楚他的臉,但就是上次那個人。第一二張時,他還偏著頭,第三張則正對鏡頭,第四張拍攝時手有點抖,畫面模糊,第五六張是開車離開的畫面。
「怎麼會這麼想?」
「那怎麼行,我最喜歡醜聞了。」
「不太清楚……」她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呵欠。
這時我才真正覺得毛骨悚然。
「表面上當然要這麼說啦。」清水猛擺手。
「那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對。五點半左右來的,等了你很久,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雖然我告訴她你什麼時候回來不確定,但她還是一直等。」
「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聽說他們有秘密協議。」
「有人來找過你。」
「原來她那麼重要。哼!」
「哈哈,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幾個記者拉了椅子在辦公室一角看電視,試圖從中尋找報道題材。我探出身子問他們:「有沒有人動過我桌上的書?」
我脫下鞋子,用手帕包住手,進了房間,打開燈,把所有的門都打開了。七惠不在。我找不到她。
「對啊。要是我,絕不會讓女兒嫁給這種人的兒子。」
「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不過,等川崎明男正式上任,洋明應該會有所改變吧。可以說,他是為了籌措改革的資金,才對目前這種只追求升學率的教育方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我個人來說,對他的改革還是充滿期待。」
榻榻米上的血已經幹了。我四處走動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血跡,發現盥洗室的地上也有一滴。我的腦海也像這間房間一樣整個被翻了過來——一片空白。
難道七惠沒想過,被拍的人會衝進來威脅她嗎?
「如果我得肺癌死了,會耽誤日本好多孩子的未來——哈,開玩笑,我老婆生了,所以我才下定決心。」
「沒錯。就算他懷疑,我也無話可說,因為這樣才合乎情理。」
「怎麼講?」
「沒錯。但是他握有實權,並不是單純地徵詢川崎明男的意見,而是要求他必須照做。」
「他太太知道這件事嗎?」生駒問道。
佳菜子抬起下巴:「如果你不告訴我她是誰,我就不給你。」
森尾轉頭看著我們,苦笑著。
「對。要重新分析。」
不一樣的是我後來買的有關特異功能的書。位置不一樣了。
女孩丟下一句「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便轉身離開了。
電車轟隆隆滑進站台。
「他父親為什麼那麼討厭三宅令子?」我問怒氣沖沖的生駒。
佳菜子看了我一眼,說:「那個女孩子好像不能說話。她用寫的方式告訴我,只要把這個交給你,你就明白了。她七點左右才離開。」
「你不覺得那種做法太小家子氣了嗎?那根本就不是恐嚇,如果真想嚇得我發抖,應該用像樣一點的方法。」
「佳菜子!」森尾生氣了。「你真是個笨蛋,快別鬧了,趕快把她寄放在你那兒的東西拿出來。這是工作。你這女人,你可是領薪水的。」
「看來,你已經知道是誰了。哼!」
「只有情婦對破壞夫妻感情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