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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翊贊中樞 四、陳衍獻計:用海軍大臣作釣餌,誘出「保亥」的枕頭風

第二十一章 翊贊中樞

四、陳衍獻計:用海軍大臣作釣餌,誘出「保亥」的枕頭風

長麟明白過來:「您莫不是說的袁慰庭?」
這話說到長麟的心坎上了。他笑著說:「張郎中不愧相國大公子,見事就比別人明白些。」
榮府上下想到這一點,一個個莫不心跳血涌:天命所歸,莫非榮府就是下一代皇帝的外家?眼看方家園的顯赫和威儀,哪一家皇親國戚不垂涎三尺!榮府若能盼到那一天,昔日的輝煌不但可以恢復,還有可能超過。果然,溥儀如願登基,榮府的姑娘成丫皇上的生母,菊兒衚衕成了今日的方家園。榮府上下,人人臉上頓添十分光彩。籌辦海軍部,出任海軍大臣都是時候了,環顧宇內,海軍大臣捨我其誰?長麟抱著十足的把握跟妹子提起這事,要妹子去跟載灃說。長麟的妹子瓜爾佳氏是個強悍的滿洲女性,丈夫的家一向由她當著。現在丈夫監國了,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國也得由她來監。慈禧是她的榜樣,娘家的勢力是她偽後盾,一定要讓兩個哥哥掌握著要害部門,長麟提出做海軍大臣正與她的心思相合。不料,載灃的六弟載洵也盯上了這個肥缺,已正式提出這個要求了,瓜爾佳氏大為惱火。論學歷論資歷,小叔子哪一點能與哥哥相比?瓜爾佳氏跟丈夫吵了起來。一邊是親弟,有老母作後台;一邊是內兄,有福晉作後台。論血緣,載洶親,論條件,長麟強,海軍大臣到底給誰呢?懦弱的載灃失去了主意。他只得暫時擱下來,兩邊都不得罪,但也弄得兩邊都磨刀霍霍地,要一爭高下。
「是的,正是他。」鹿傳霖說,「袁世凱這人的確有很多缺陷,但他有許多大臣所沒有的長處。他勇於任事,善於用人。現在有人企圖置他于死地,其實是別有所圖的。他多次說過,應當恢復海軍衙門,出掌海軍的最佳人選就是國舅爺你,其次為薩鎮冰。我和張中堂都贊成他這個說法,他因此也便得罪了一些人。現在他處境不好,我和張中堂都在力謀保他,但力量有限。國舅爺是最有條件保他的人。倘若讓他渡過這一關,他定然知恩圖報。我們三人再加上世中堂,四人聯名保舉你,那海軍大臣就非國舅爺你莫屬了。」
「言重了,言重了!」鹿傳霖不耐久坐,他也不多說閑話,直衝著主題來,「海軍部籌建一事進展如何,攝政王的主意打定了嗎?」
辜鴻銘說:「你這裏又有一個難題,誰去見長麟呢了據說此人極不好打交道。他做了個水師翼長,架子就大得不得了,現在又升為國舅,更不可一世了。」
鹿傳霖笑著說:「你去跟皇上的額娘說說,由她出面跟攝政王說,皇上新登基便殺大臣,於國不利,且要防備北洋新軍的不滿。」
張之洞一直沒做聲,這時插了一句:「石遺,你不可以調換一下,讓長麟去看鹿中堂嗎?」
「哪裡,哪裡!」見談話融洽,張仁權高興。
送走載灃后,陳衍、辜鴻銘、仁權都圍著張之洞,聽他說談話的情況。
見鹿傳霖精神不好,長麟也不多說閑話,起身告辭。
鹿傳霖說:「軍機處幾位大臣可作國舅爺你的後台。」
張之洞想了想說:「我給你一個借口。嚴復有個摺子,提出每年派十名左右優秀子弟去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大學讀書,請朝廷批准。你說奉我的命問他這個曾留學英國的前水師翼長,一個人在英國讀海軍每年得花多少銀子。談話之間,把話題引到正題上來。待得長麟九*九*藏*書願去鹿府後,你再去姑爹家,就說我請他一起幫幫袁世凱。」
「這倒也是。」陳衍搔了搔頭。「鹿中堂又不是為自己辦事,要他拖著這身病體去長麟家,是有點說不過去。」
張之洞也笑道:「石遺大概用的是陰謀詭計,不然何須吞吞吐吐的。你說吧,再怎麼不光明,在這裏說也不要緊。」
長麟笑著說:「若從海軍的發展來說,一年十個人當然遠不夠。依我看,每年至少派三十至四十人,每隻軍艦三副以上的軍官都要有留洋的學歷才行。我想嚴復只提十人,不是他不懂中國海軍,而是他怕口張大了,朝廷不批。另外,現在的海軍部也沒建立,今後還不知如何來籌建海軍。他也怕花費許多錢,培養的人回國以後沒事做。嚴復是個精細人,這些他都會料到的。」
陳衍點點頭說:「薩鎮冰當然是很好的海軍大臣,但他沒有後台,不敢爭這個位置。長麟長期供職水師,又在英國海軍大學留過學,與載洵比起來,他就合適多了。所以,鹿中堂和老相國支持他出任,也不能算無知人之明。」
「仁權,你去一趟長麟家吧!」張之洞望了望兒子。
長麟想了想說:「嚴復這個建議是好的。朝廷籌議海軍部,議來議去,最大的困難,還不是銀錢缺乏,而是人才缺乏。先前沈葆楨在福建辦馬尾水師學堂,李鴻章在天津辦北洋水師學堂,每年都從畢業生中選拔優秀者,送到英國去留學,嚴復、薩鎮冰等人都是這樣去的英國。甲午年北洋水師全軍覆沒,不久海軍衙門也撤了,水師畢業生去國外留學一事也便隨之停止。現在籌辦海軍部,老的一批死的死、改行的改行,新的沒跟上,竟到了青黃不接的地步,人才極缺。嚴復看到這一點,這是他的目光過人之處。」
大家都笑起來,陳衍打氣道:「大公子,你不要為難,一定做得好的。到時候,長麟和袁世凱都感謝你,你就等著陞官吧!」
張之洞生氣地說:「攝政王若這樣做,朝政便不可收拾了,我不如回南皮養老去!」
長麟謙恭地說:「做了國舅爺也是您的學生,尊師重道可不能忘呀!」
陳衍坐在一旁不開口,張之洞問他:「石遺,依你看,袁世凱的八字怎麼樣?」
袁世凱以保全首領為萬幸,接旨之後,立即出京回河南,在彰德府的洹上村隱居下來。他心裏藏下對張之洞、鹿傳霖救命之恩的謝忱,思量著若有機會東山再起,一定要重重報償。但是,當兩年後時局陡變,袁世凱真的復出、一手握大清命脈的時候,張之洞、鹿傳霖已是墓有宿草了。
第二天,長麟帶著兩株峨眉靈芝,去鹿府看望他二十年前的老師。
陳衍說:「大公子的話紿我以啟發。攝政王怕他的兩個弟弟,若兩個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堅持要殺袁世凱的話,攝政王便有可能顧不得老相國了。但我也聽說,攝政王懼內,他的福晉是個有名的河東吼。倘若他的福晉也說出老相國這番話來。他就很有可能聽進去了。我是怕老相國聽了生氣,才不敢說。無奈大清國只有這樣一個不中用的攝政王,我才出此下策。」
榮府分為三部分:西邊為洋樓房,中間為花園,東邊為住宅。住宅分為五進院落,除長麟外,他的老母親和弟弟長麓也住在這裏。自從溥儀登基后,此處成為真正的國務府九_九_藏_書。一天到晚,車水馬龍,達官貴人絡繹不絕,西邊四座西式洋樓便成了榮府接待各方來客的場所。長麟為人高傲,好擺架子,等閑客人都打發弟弟長麓或管家去接見。仁權官位雖不高,但他是張之洞的大公子,長麟自然不好怠慢,便親去接待。
張之洞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太不光明磊落的主意。女人愛吹枕頭風,男人易聽枕邊話,自古皆然。」
仁權是個本分人,張之洞關於京師的聯絡,並不主要依靠這個兒子。戊戌年之前他主要依靠楊銳,戊戌年之後,則主要依靠湖廣會館。
在一個充滿著英倫三島風味的客廳里,身著西式便服的前格林威治海軍大學留學生,與現任刑部郎中對坐在大牛皮沙發上,他的面前擺著一杯黑褐色濃咖啡,客人的面前放一碗清綠的龍井茶。
張仁權說:「國舅爺這一細說,經費事宜就很清楚了。另外,一年派十人,人數上是不是合適,家父也讓我請教國舅爺。」
「手腳小一點,有四千兩也足夠了。」長麟繼續說,「現在又過去十多年了,英國物價漲得快。嚴復給每人造五千兩一年的計劃,雖略顯寬裕,但不離譜。」
「他就是身體不好,說了兩次要來看看國舅爺,向您道喜,都因為行動不便來不成。」
「哎,這是好辦法!」陳衍拿手指頭點擊太陽穴。「不過,叫長麟去鹿府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去看看他。」
陳衍笑著說:「當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去見他,這個人我也想好了,他就是鹿中堂!」
原來鹿傳霖不僅自己出面,還準備聯絡軍機處一道來為自己講話,若軍機處全班人馬出來保薦,其分量顯然要超過載灃老娘的面子。長麟感激地說:「老中堂能說動其他幾位軍機大臣一起保薦,這份情義,學生當終生銘記。」
張之洞說:「這不是袁世凱個人的事,這一股邪風,我身力相國,不能坐視不理。」
長麟點點頭,他終於明白了這中間的關係:袁世凱被人彈劾,漢軍機大臣鹿、張有兔死狐悲之感,要借他這個國舅爺的關係,通過他的妹子去吹枕頭風保袁,其實最終目的是保自己。但他們開出了一個交換價碼:海軍大臣。這正是自己眼下所汲汲以求的。長麟尋思著:自己要想得到海軍大臣,只有求得軍機處的支持才有可能去跟載洵爭,舍此再無更好的辦法。想到這裏,長麟道:「我去試試看!」
長麟略帶酸意地說:「但人家有老娘作後台,咱哪比得上!」
已得知內情的鹿傳霖,十分喜悅地在客廳接待這位身分貴重的世兄。
與袁世凱對兒子的期待不同,張之洞不希望兒子捲入是非之中。他對兒子本分為人、守職做官的處世態度頗為滿意。他從不安排兒子為他辦事,這次算是第一遭。
與多年前頗為出名的產部侍郎長麟同名的榮祿長子,住在父親留下的舊宅中。榮府坐落在交道口菊兒衚衕,佔地很大,整個一條菊兒衚衕,榮府佔了一半。讀過《紅樓夢》的人,都將它視為該書中的榮國府。
張之洞說:「這也是個歷練。你若做不好,乾脆這個刑部郎中也不要做了,跟我一道回南皮去算了。」
「還是說正題吧!」長麟喝了一口咖啡,接著說,「當年曾國藩第一次提出派遣幼童出國留學,給朝廷造了一個計劃,每年派三十人,學習十五年左右,一共派四批,首尾近二九-九-藏-書十年,共一百二十人,造的開支是每年六萬兩銀子,共一百二十萬兩。若按人頭算下去,一個幼童一年在西洋的費用大約二千兩,這是四十年前的物價。幼童讀書的費用與成人又不同,還有,學的專業也不同,學海軍的費用就比學機械的要高得多。我是光緒十八年去的英國,在格林威治海軍大學讀了六年,共用三萬五千兩銀子,每年花費近六千兩。當然,我的開銷是大了點。」
再過兩年榮祿去世,長麟本人的靠山也沒有了,他的主宰海軍的雄心徹底破滅,遂把日子打發在聲色犬馬之中。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妹子突然做了醇王妃,榮府又開始有了亮色。妹子真爭氣,一年後給醇王府添了個長公子,也就是說,沒有兒子的皇上有了血緣最親的侄子。按照常理,這個侄子十之八九會是日後皇位的繼承人。
「為什麼鹿中堂最合適,你們聽我說。」陳衍慢悠悠地說,「當年,鹿中堂做陝西巡撫的時候,榮祿正做西安將軍,一文一武,兩人是同住一城的最高官員。兩家相處得很好,時常走動。那時瓜爾佳氏還在娘家做女兒,長麟、長麓兄弟也還住在家裡,遵父命常去鹿府,向鹿中堂請教詩文。長麟對鹿中堂甚是敬重。假若鹿中堂肯出面到長麟家裡去一次,並答應他願與老相國一道保舉他做海軍大臣,長麟一定會跟瓜爾佳氏去說的。何況,作為榮祿的長子,他一向與袁世凱也多有聯繫。一箭雙鵰,他會樂意的。」
「國舅爺見事、知人這兩方面,都有遠過常人之明呀!眼下朝廷中韻大員,像您這樣的人才,百里也挑不出一個。」張仁權不失時機將話題引到他的軌道上來。「怪不得鹿中堂力主國舅爺您出任海軍大臣哩!」
當天下午,長麟就到了醇王府。見到妹子后,把事情的原委詳細地說了一遍。瓜爾佳氏願意在關鍵的時候,助娘家哥哥一把。晚上,便勸說丈夫不要殺袁世凱。載灃暗思:福晉的話怎麼與張之洞說的如出一轍?他在心中已接受了這個勸諫。過兩天,北洋六鎮的統制們相繼致電軍機處,一致表示:若聽信御史之言殺袁世凱,北洋官兵一旦嘩變,他們將不能彈壓,故請先革了他們的職后再殺袁宮保。
載灃接到這樣的電報,又恨又怕,心裏狠狠地罵道:袁世凱拿朝廷的銀子練他自家的軍隊,反過來又拿這支軍隊威脅朝廷,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惡的事嗎?心中雖恨,但到底不敢激起兵變,思考再三,最後以「足疾」為由,將袁世凱削職為民。袁世凱留下的軍機大臣之缺,由滿洲大學士那桐補上。
「不能這樣說。」鹿傳霖以國之重臣的口氣說,「要說放心,你是國舅,一樣的放心。只是依老臣愚見,古人的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是有個基礎的。這基礎便是賢能二字,或賢或能方可不避親仇。你和洵貝勒,賢字先不去講,若論能字,我可以當著洵貝勒的面講,他不如你遠了。」
仁權插話:「嚴復這些年來翻譯《天演論》等洋人著作,又在報紙上發表不少議論時政的文章,成為留英生中最有名氣的人了。」
陳衍說:「我看他很險。大公子的話很有道理,在老相國與洵貝勒、濤貝勒之間,攝政王很有可能倒向自家兄弟那一邊。」
張之洞的一病不起,幾乎發生在袁世凱匆匆離京的同時。病因起於一封信函。
「鹿中堂https://read•99csw.com!」辜鴻銘、仁權差不多同時一驚。
辜鴻銘說:「我的直覺,袁世凱這個人是個大偽君子、大奸臣,實在該殺,不值得惋惜。」
張仁權今年四十八歲,在父親外放督撫的二十七八年裡,他一直在北京住著。三十三歲那年他中的進士,分發刑部,三十六歲那年,鹿傳霖做江蘇巡撫,他借江蘇省籍的一個名額,自費留學日本一年,學習日本的律法,這一年對他的長進起了很大作用。回國后不久即被擢升為員外部,過兩年又升郎中。仁權為人實在勤勉,今天的刑部中級官員這個地位,是他以年資和政績換來的,父親的高位對他所起的作用並不大。
「鹿中堂最近身體如何?」
鹿傳霖說:「我和令尊是多年的好友,不必言謝。只是有一個人,他雖是令尊的下屬,卻也和令尊深相契合,最先說過海軍大臣你最合適這話的就是他,可惜他現在處境困難。」
長麟問:「我如何保他?」
「我?」張仁權望著父親,為難地說,「我與長麟聯繫很少,貿然去訪,有點突兀吧!」
陳衍說:「我倒有個主意,但手段並不是很光明正大的,所以我要先問問相國,袁世凱是不是一定要救,若可救可不救,我也就不說了。」
「還沒有哩!」長麟做出一副並不熱心的姿態來。「洵貝勒對這事盯得緊,他是皇叔,海軍在他的手裡,攝政王或許更放心些。」
仁權說:「我姑爹體氣衰弱,他願意去低他一輩的長麟家嗎?」
仁權說:「既如此,陳先生你就說下去。這條計策的關鍵,是要攝政王的福晉願意那樣說。」
寒暄之後,張仁權說:「學部翻譯館總纂嚴復通過學部大臣張百熙上了一道摺子,請朝廷每年派遣十名優秀子弟到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大學學習,每批讀書五年畢業,連續派十年,共培養一百多名中國海軍高級人才。他造了一個計劃,每年五萬兩銀子,十年共五十萬兩銀子。家父讚賞這個計劃,但對所需經費事宜,心中無數。鹿中堂說國舅爺曾留學格林威治海軍大學,情況清楚,於是家父打發我來請教國舅爺。」
聽得出來,長麟並不太賞識嚴復,話外之音,是突出自己在水師里做過管帶、翼長的實際經歷。仁權是衝著長麟來的,嚴復不過是一塊引玉之磚罷了,於是忙附和:「嚴複名氣雖大,但畢竟做的只是書生事業,要辦海軍部,還得要既有海軍學歷,又有統帶水師資歷的人才行。」
「也還得去個人聯絡才是。」陳衍若有所思地說。
「得知老中堂身體不適,特來看望看望。」長麟雙手將靈芝遞過去說,「那年先父病重時,四川總督命人特為在峨眉山採集了兩株百年靈芝,待送到京師時,先父已不能開口,故留了下來。都說峨眉靈芝在益氣養神上有特殊功效,老中堂不妨試一試。」
榮祿去世前紅極一時,權傾朝野,哪個官員不巴結他?這四川總督送的百年靈芝自然是真貨,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東西。鹿傳霖體氣衰弱,極需這種大補之葯,他高興地收下,笑著說:「你如今是國舅爺了,送這貴重的禮品,叫我老頭子如何承受得起。」
辜鴻銘說:「長麟也不是海軍大臣的人選,中國真正夠資格做海軍大臣的,只有我們福建人薩鎮冰。」
湖廣會館在騾馬市大街東口南側,是京師眾多會館中最有名氣的一個,不僅建築規模宏大,而且https://read•99csw.com有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劇場和一口著名的子午井。據說這口井的水在子、午兩個時辰是甜的,其它時辰則與一般井水無異。因為此,湖廣會館不僅成為兩湖旅京人士的駐會之地,也是京師人愛去的熱鬧場所。張之洞在此設立一個兩湖駐京辦事處,辦理他所交辦的各項事務。
最近一個月來,「海軍大臣」已成了長麟的一個心結。早在留學英國的時候,作為滿洲親貴子弟,長麟就萌生了日後要主宰大清國海軍大權的雄心,隨著父親的地位日趨顯赫,長麟在水師中的官位也逐漸遞升,其掌海軍大權之心也日漸膨脹。但天不遂人願,甲午一戰,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海軍從天之驕子一夜之間跌到恥辱的深淵,海軍衙門悄然摘牌,關門大吉。接著李鴻章去世,中國熱心辦海軍事業的最大人物走了,中國海軍的復興失去了最後一個指望。
張仁權也知道這事的重要性,他要竭盡全力來辦好。
「拿海軍大臣做釣餌!」辜鴻銘爽快地說。
仁權說:「依我看,父親的話,醇王不一定都聽到心裏去了。畢竟他的那些急於掌權的兄弟,對他的影響更大。」
仁權說:「這可是個難題,不知道做得好不?」
辜鴻銘天生沉不住氣,急道:「陳石遺,你有什麼好主意就明說,還要問相國什麼。相國當然是願救袁世凱,不然也不會和攝政王磨半天嘴皮子了。」
張仁權在日本做過一年多留學生,深知留學生之間的差別。有自費的清寒家庭出身的,除省吃儉用外,還得幫人做事賺取學費。有公費的達官貴人家子弟,住別墅,雇僕人,還要包女人,逛窯子。這兩者的開銷何異霄壤!
諭旨頒發的那一天,張之洞突然間腦子開了竅:為何來京師后表面上人閣拜相,風光無限,其實無事可干,形同虛設,原來,朝廷壓根兒就並不是要他宰輔天下,調燮陰陽,不過是借他製造一個假象而已:滿洲少壯派要除掉袁世凱,將袁從直隸調進京,為怕袁和北洋軍系生疑心,便把他也從武昌調進京師,同人軍機。去掉袁,不補漢人而補滿人,明白無誤地表示朝廷排斥漢人的心態。看來,自己和鹿傳霖被驅逐出軍機處的日子已為期不遠了。張之洞想到這裏,心緒更為悲涼起來。
「是的。大公子說得對,這事的關鍵在如何使福晉願意替袁世凱說話。我的思考線索是這樣的。」陳衍摸著下巴上的短須,不緊不慢地說,「攝政王的福晉瓜爾佳氏是榮祿的女兒,瓜爾佳氏有很強的干政慾望,也想學老佛爺樣當大清的家,對娘家勢力很重視。她的哥哥長麟想當海軍大臣,洵貝勒也想當,二人之間發生了衝突。瓜爾佳氏站在娘家一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現在讓人去見長麟,說大家都支持他做海軍大臣,條件是不殺袁世凱。讓長麟去跟瓜爾佳氏說,再由瓜爾佳氏為著哥哥的海軍大臣,在載灃面前說好話。如此,事情就成了。」
張仁權的這句話猛地使長麟心扉一亮:若鹿傳霖出面說話,再加上軍機處幾位大臣都附和,如此,籌碼不就要加重了許多?
長麟淡淡笑道:「我剛才說有人改行,嚴復就是其中一個。他在辦北洋水師學堂時沒有大名氣,翻譯寫文章倒讓他出了大名。當年培養他的中國教習和洋人老師大概都沒想到。不過,話說回來,真正籌辦海軍部,嚴復並不是好的官員人選,他沒有水師的實際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