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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小偷的故事

握手小偷的故事

「錢。把你旁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
「把電話給我!」
「那倒也是。」他對我的話表示理解。
「……沒關係,我明白的,雖然很遺憾,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以內山你不必太介意這件事。」
「她很好啊。」
「皮包?我的皮包里只有牙刷和換洗的衣服啊……」
「你說的就是那個吧,主演的女演員有一個由兩個漢字組成的古怪藝名吧?」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本來是要出去的。」
「我說,就算我能拿到錢包,又該怎麼給你呢?雖然你在牆上打了個洞,可是這個洞不是被我的手堵住了嗎?」
「……你做不了這種事的。」
內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看了看周圍,她的講話已經結束,人們開始依次排隊準備和她握手,店裡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亦提高嗓門來維持秩序。
「我很愛我媽媽的,所以總是想什麼事都順著她的意思去做。她高興,我就覺得很欣慰。可是最近,我也說不清楚,我發覺事情並不是這樣……」
「你是誰?」
我一邊鑽著第十五個孔,一邊想起自己在她那個年齡發生的事情。
表妹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我明白剛才為什麼有一種不和諧的感覺了,因為表妹的聲音和我昨天晚上聽到的女人聲音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她穿著短袖的黃色汗衫,左手腕露在外面,非常光潔漂亮,完全沒有我留下的牙印。
我想起白天見到姑媽,對女兒升學的事,她說:「我打算讓她上一所我喜歡的學校。」姑媽是否在一首操控女兒的人生呢?
她有點懷疑我是否事先調查了她的行動計劃,然後趁屋裡沒人的時候來行竊。
手腕上的重量消失了,我鬆了一口,但隨即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錯誤。
父親平時從來沒有給我買過什麼東西。與其說是對我嚴厲,倒不如說是捨不得花錢。我磨著母親給我買了一台掌上遊戲機,高興得不得了。可是父親似乎不喜歡看到我高興的樣子,他大發雷霆,把我的遊戲機扔到澡盤裡去。
「你真的認為風景不錯嗎?」
我沒有理睬她那微弱的抗議,我再次審視牆洞里伸出來的手臂。光線很暗看不清楚,但可以知道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經很接近肩膀了。那似乎是她的右手,我想象著表妹在裏面是怎樣的姿勢,大概是上半身靠在壁櫥內側的牆上,像剛才的我那樣,半邊臉緊貼著牆壁吧!我想我這樣做實在對不起她,如果我的態度有所緩和,他一定會呼救的。
他本來被母親拉著去看電影拍攝的,我聽姑媽這麼說過。
「不行,什麼也沒弄到手怎麼能回去。」
哦。我點了點頭,那一瞬間,我像明白了他要說的話。可是,我還是裝作沒有聽清楚他的意思。
她的話是真是假我無法判斷,要抓住她的手的情況下伸長脖子從窗戶窺視裏面是辦不到的,房間里仍然沒有燈,拉窗也關著,窗戶的鎖也鎖得好好的。而且,她的錢包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我把寶貝塞進手提包,然後把它放回原處。就在這個時候,門打開了,姑媽走了進來。手剛剛離開手提包,我的腰還沒來得及伸直,心裏有些著慌。為了掩飾心裏的尷尬,我故作鎮靜地靠近窗戶說:「這房間的風景還真不錯呢。」
說完,我離開了旅館。昨晚的女人也許還在旅館里,如果她聽到我的聲音很有可能認出我就是昨晚的強盜。
周圍的人和在我前面下台的內山,都用一種嚇呆了的表情在我和她身上來回地看著。
我想透過說話,引開她的注意力。
「再有兩百萬的話,勉強可以支撐過去。」
以前,我總是想等我設計的手錶得到認同之後,到父親的墳前告訴他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否則難以平息我對父親的怨氣。因為他一直反對我的選擇,一直都認為我是家族的恥辱。
我簡直想哭,顯而易見,計劃已經失敗了。
「假石頭?」
「你覺得我還敢對你耍什麼花招嗎?」
我對牆壁那邊的她說道。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再仔細一看,小型貨車也不見了,那大概也是攝製隊的東西吧。我很自然地聯想到,攝製隊的人把大石頭裝上小型貨車后,被運走了。
「……你又鑿開了一個洞吧?」
「喂,你聽見我說的話嗎?」
「他們不顧你的感受嗎?」
第二個孔完成了,我換了一下鑽頭的位置,開始鑽第三個孔。
「當然有了,你要是不在,我的錢就到手了。」
那時我正在事務所望著牆上的日曆,回想一年前那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個在旅館牆壁上鑽洞的夜晚,現在想來還像一場噩夢,但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沒有被警察抓住。
雖然她本人還沒有出現,但是從握手會開始前三十分鐘,會長久已經很擁擠了。電視採訪的攝錄機在拍著會場內轉動的人頭。
「你怎麼知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牆壁那邊傳來有人從走廊那頭跑過來的嘈雜聲和急促的敲門聲,他好像把房間的門鎖上了,那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是。
「昨晚我們去看電影拍攝了,但覺得也沒什麼意思,所以今天就打算去觀光。」
我心神不定的靠近那個掉在榻榻米上、露出寶物的手提包。我雙手撿起項鏈和信封,心想乾脆放進自己袋裡走掉算了。
不一會兒我的右手碰到一件東西,手感和重量都與自己的手錶一樣。如果我的手活動自如的話,我恐怕會撫摸著胸口大鬆一口氣。
他獃獃地無話可說。
那塊石頭是假的,是紙糊的道具,輕的連小孩子都可以移動。我一直以為那是塊真的大石頭,以為通過石頭的位置便可找准姑媽房間的位置。
可是我馬上恢復理智。姑媽馬上就會上完洗手間回來,一旦發現袋裡的東西不見了,就會知道那是待在房間里的我乾的。
我一邊說,一邊發愁。
「關於你設計的手錶最近突然銷量大升的事啊,那是因為在我剛剛說的那部電影的最後鏡頭裡,她手上帶了一隻一摸一樣的手錶。」
這個時候,她已經沒什麼話可以說了。我們彼此都默不作聲,在一種奇妙的沉默中,我只是緊緊地抓住從牆裡伸出來的手腕。在雲層遮蓋月亮的夜晚,建築物件的空隙顯得尤其黑暗。我的心在黑暗中變得越來越平靜,根本想不起不遠處那些禮品店和夜行的路人。一切都融入周圍的黑暗中,世界好像只剩下我緊握著的那隻手。
事情發生在姑媽和她女兒投宿的那家古老溫泉旅館的房間內。我並不是有意看的,只是姑媽去了洗手間,我一直素未謀面的表妹也正好外出了,房間里就剩我一個人盤著腿發獃,我根本沒有碰過,可姑媽的手提包去突然從桌子上掉了下來。
我故意逞強,對姑媽撒了個小慌,說公司營運得非常順利。然後把左手的手腕伸到姑媽的眼前說:
內山說起她的事情時顯得很愉快。
但她說的也對,牆上的洞給她的手堵著,這樣她也沒辦法幫我找那隻表。可是我一旦放開她的手,她一定會跑出房間求救。我能在其他人趕到前找回我的手錶嗎?
在她叫疼的同時,抓住我手腕的力量減弱了。我沒有放過她鬆懈的那一瞬間。
父親是個在小工廠上班的普通人,沒有高學歷,在工廠的職位也不值一提。旁人看來,他的人生根本平庸的可憐。這樣的父親憑什麼對我的人生指指點點呢?我這樣一說,父親便泄了氣,不再作聲。我懷著悲傷的心情出門,走到便利店去。
「錢包?錢包放在……被子的旁邊。這樣子我拿不到啊!除非你放開我的手。」
我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我的手沒有鬆開那隻手腕,懸在洞外的手開始不安分的扭動起來。我幾乎是無意識地用了權利去制止它,但女人的手腕仍然不停掙扎。
「一年前都死了。」
也許是因為夜幕才剛降下不久的緣故,路上還有行人。在這個平時只能嗅到老人氣息的溫泉小鎮里,意外地混雜著一些年輕人,他們也是為了看電影演員而來的吧!
「喂,喂,你可別打電話!」
我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打孔,大概是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這時鑽頭鑽開的小孔已經連成一個半圓,只要再打十個孔,應該就可以鑿出一個可容一隻手進出的小洞了。
手錶,將時間分割的法則隱藏於內部的機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筆記本上描繪我理想中的手錶。
而且,一旦她的手被放開,她很有可能馬上打開燈,從窗戶里看清楚我的臉,那麼我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她一定會告訴警察,那個小偷就是白天在走廊上遇見過的親戚。
「這正好證明了她的人氣旺盛啊!」
「你不能用另一隻手把窗戶打開嗎?把錢包從窗戶里扔出來就行了。」
我不無得意地展示我從姑媽那裡學來的知識。
「……今天我得用車,不能和你們去了。」
為了確保手錶生產線的運作,我們需要相當大的一筆資金。不但要從鍾錶廠家那裡購買手錶機芯,還必須租借廠房來生產自己的手錶。我要做的手錶不是十元店裡賣的那種便宜貨,而是被賦予思想的作品。然而生產這些作品卻要冒相當大的風險,這可是一場賭博。賭博需要錢,可是我們的公司沒有這個財力,以前的銀行借貸都沒有還清。
「那你又為什麼不開燈,手怎麼會在壁櫥里?」
可是昨天我離開姑媽的房間后,不知什read.99csw.com麼時候石頭的位置被移動了。不清楚這事情的我誤以為隔壁的房間就是姑媽母女的房間,在那裡的牆壁上鑿了兩個洞。昨晚看到的白皙手臂就是住在隔壁房間里的女人吧!
不然的話我打算怎麼樣呢?我……我也無計可施,牆壁上掙扎的手安靜了。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話期間,四周一片寂靜。兩個人都一下子安靜下來,等待著我繼續說下去,包括我自己。
那是一款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劃時代手錶。
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那房門上了重重的鎖,和這古老的旅館不太相稱,但那把鎖卻給人一種不用擔心強盜入侵的穩重感。
我輕輕地向姑媽點頭道別。走在走廊上,地板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走廊的照明十分微弱,昏暗中,房門都像連成一排似的。
我想起下午在走廊上碰見的表妹,她的面孔在我的腦內浮現。
我父母因為乘坐的汽車被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撞上而當場死亡,在一年前雙雙去世了。
「我已經扔了,」
那天晚上隔著牆壁不知廬山真面目的臉現在就近在眼前,小巧的可以完全捧在手中的臉上,一雙美麗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
我的手錶掉在裏面了,因為沒有開燈所以她還沒有發現,可能就在她的鼻子底下,我必須把它拿回來。
我和內山用我父母的保險金開了一家設計公司,直到現在,每當我想起父親還是難受的喘不過氣來。那到底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悲傷,我自己也常常弄不清楚。
「我可沒介意。」
內山有些生地對我說。雖然她討厭煙味的資訊早以被灌輸到腦里去,可是看到周圍人的反應,我覺得她好像比我預期的要討厭的多,就像她吸了一口煙就會死掉似的。
那隻表幾乎是父親送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金黃色的表,拿起來沉沉重重的。錶帶是金屬的,平時摸上去很冰涼,可是那個時候上面卻留著父親的體溫,感覺暖暖的。對於那時候的我,那隻表戴在手上實在太大,太重了。可是我還是很喜歡那隻表,總是把他戴在手上。
他說到我的痛處。
話音剛落,大家的視線一致落到我身上,而且全都是責備我的眼神。
站在窗戶的旁邊,我清楚地感受到房間牆壁的單薄。這樣看來,哪怕只是輕微的地震,他自己也會自然而然地變成一堆瓦礫。
我在一旁看著,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窗下的小壁櫥雖說是向內突出,造就了裏面的空間,單靠外面的牆壁一定還是很薄的。如果發生地震什麼的,牆上破了洞的話,手提包不是任人家從外面拿走嘛?
內山滿臉笑容地看著我說。然後他的臉又沉了下來,因為我突然站了起來,弄倒了椅子,獃獃地動也不動。
她說完突然大叫起來:
「好痛,你放手啊!」
「……對了,你看過那部電影嗎?」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掌聲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登上了舞台,慢慢地站到拿麥克風的主持人旁邊。她長得和海報及CD盒封面上的照片一樣漂亮。
在這個房間的外牆上,里地板大約四十厘米的地方有一扇凸窗。木製的窗框已經十分陳舊,黑的看不清楚上面的木紋。窗框里嵌著糊紙的拉窗,外側還有一層玻璃窗。窗戶下的牆壁向內凸出,可以擺放花瓶子類的東西。而那突出的部分裏面好像是一個小壁櫥,外面裝著一扇小拉門。
她在牆那邊嘆了口氣,我隱約聽見她的氣息從肺里衝出來的聲音。她所說的「出去」,一定是指和姑媽一起去看電影拍攝的事吧!聽她的語氣似乎不太情願和母親一起出去。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樣告訴她我的目標是姑媽的手提包,我總不能直接讓她把手提包里的項鏈和裝錢的信封交給我吧!如果我那樣說的話,她們一定會想,那個賊怎麼會知道手提包里有什麼東西的?雖然我也是偶然看見了手提包里的東西,而姑媽應該也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可是至少她們會懷疑是自己人乾的。
「喂,難道你打算用抽過煙的手跟她握手嗎?」
「我打算讓她上一所我喜歡的學校。她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們見見面吧!」
白天從姑媽房間的窗戶看到的那塊巨大石頭,在黑暗中變成了一團更黑的黑影。根據石頭的位置,我很容易判斷出那旁邊的窗戶就是姑媽和表妹的房間。
小時候父親送我的金黃色手表現在還躺在辦公室的大抽屜里。我檢查過,不過是一隻不起眼的便宜貨,可是對於小時候的我,它和真正的黃金沒有什麼分別,重重的,酷酷的。
我嘆了口氣,開始同情他的女兒,有這樣的母親日子一定不好過。姑媽的女兒也就是我的表妹,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聽說她十八歲,和我相差五歲。
「你好。」
「不信你試試。」
一年前過世的母親常常說起這位表妹,據說她是個對母親唯命是從的乖乖女。
「別接電話!」
姑媽用疑惑的表情看了看我手腕上的手錶。我向姑媽說明,那是我設計的手錶,預計幾個月後就可以大量生產並推出市場。
那一夜之後的一個星期,我盡量避開人們的耳目過著隱居般的生活。內山看到我的樣子還以為我是因為手錶停止生產而感到頹廢沮喪。
我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我以後,便離開大街,沿著旅館的牆壁向裏面走。姑媽他們住的旅館和隔壁的旅館之間的空隙,仍停著那些小型貨車。小型貨車把牆壁之間的空間填的滿滿,令牆壁和車輛之間的空間十分狹窄。我側著身子挪了過去,一隻手提著的工具箱也剛好可以通過,拿工具箱可是從內山那裡借來的。
月亮被雲遮住,朦朦朧朧的。在溫泉小鎮中央的大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盞街燈。旅館和禮品店擁擠在一起,招牌在燈光的照耀下,看起來像連成一線,一直延續到道路的遠方。
「你聽好了,要是大聲說話我就割掉你的手指頭!」
「不行嗎?」
我總算沒有造成任何交通事故,平安地把車開回公寓,但關鍵的手錶依然留在牆洞的裏面。
我使勁地把手往內伸,幾乎連肩膀都塞了進去。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找著那隻表。由於肩膀都進了洞里,所以我的半邊臉也貼到牆上。古老牆壁的塵土氣味都被我吸進肺里。
我再次宣稱要割掉她的手指。每當我這樣威脅她的時候,我就會想,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我只要想象一下自己割掉別人枝頭的情形,臉就會一下子變得刷白,我對恐怖電影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可是,趁早逃跑對你來說才是明智之舉啊。」
我原以為姑媽和表妹都出去看電影拍攝了,我事實卻不是這樣,一定是她們當中的某個人留在房間里,而我卻活見鬼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明白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個社長沒有什麼手段,導致經營不善,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你要看開一點!」
可能是因為打洞時是以眼睛測量距離,所以好像有些偏差,手提包並不在我的手邊。我的左手在牆的那一面搜索著,為了保持身體平衡,我雙膝著地,右手的手掌也貼在牆壁上支撐著。就算有點偏差,但手提包應該就在附近的地方。
「是嗎……我的父母對我有太多要求,我覺得很累……」
我對她說道。
因為白天我已經向姑媽展示過那隻表了,而且我還告訴她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樣本手錶。
我看了看著手的那隻表,站了起來。姑媽也不留我,只是說:「哎呀,真是可惜啊。」可是我卻看不出她有任何可惜的樣子。
我把雙手猛地一拉,總算掙脫了她的手。由於用力過猛,我向後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我兩的手都得到解放。
不知不覺的,內山已經在和她握手了,他緊張的樣子簡直讓人慘不忍睹。
那聲音可能周圍五十米範圍內都能聽到,她的叫聲刺破了安靜的夜空,古老的旅館牆壁也被她的聲音震得顫抖。
「我已經看過那部電影了,真的像極了。不過不可能是一樣的吧?拍電影的時候,你還在到處向人炫耀你的樣本手錶呢!」
我環顧四周,街上一排排的街燈和店鋪,它們的招牌燈光把天空照的明亮,但小型貨車卻成了一道很好的屏風,從街上不會看到我的身影。似乎沒有必要擔心被人發現。
隊列在緩緩移動,我和內山的位置離舞台越來越近了。我開始無法平靜下來。
我不禁自言自語地說道。
如果我讓那隻表留在裏面就這樣回去的話,明天早上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就會造訪我的家,向我出示裝在塑料袋裡的證物手錶,然後用可怕的表情問我:「這是你的吧?」到時我裝蒜也沒有用。
我默默地反省著自己,手還是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我可以感覺到她手腕上的脈搏不斷鼓動。
「不行,你忍著點!」
「我沒有!」
我把鑽頭對準第一個洞右邊四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按下了電源開關。鑽頭輕鬆地鑽進老朽的牆壁,小孔很快就可以形成了。
「值錢的東西?」
我真不該做賊,這也許是個愚蠢至極的決定。如果能逃掉的話,我一定聽內山的話,不再胡思亂想,老老實實地工作。
「你姑媽怎麼樣了?」
「我總算知道你設計的手錶為什麼銷售量大增了。」
「即使父母反對,我也沒有聽從他們。https://read•99csw•com
我看了看周圍,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人來。月亮又躲進了漂浮的雲里,我身處的建築物空隙也顯得夜色深沉。右邊是靠大街的方向,小型貨車像一面屏風把我遮住,左邊恰好是那塊大石頭。
「我也嘗試過努力籌集資金,可是還是不行。製造這種賣不出去的表本來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你來啦。」她說。「我女兒很快就回來了,你稍等一下。」
大約半年前,我們的設計公司開始銷售手錶。設計由我來擔任,而機芯則從其他的廠家處購買。我們計劃在不久之後推出第二批產品。
我環視了四周,想找個真正的郵筒,這時我才發現周圍有好多拿著照相機的遊客,他們應該都和姑媽一樣是衝著演員而來的吧!當然這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而我發現事實並非如此的時候沒事在內山關掉CD機的電源之後。他對我說:
現在,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我的成就已經得到人們的認同,即使對父母說起我的成績也不再是丟臉的事情。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替自己爭回一口氣的慾望。
我用食指在圓形的中心往內推,那塊牆壁順利地往裡面滑動了五厘米左右以後,指尖的觸覺突然消失了,牆的那面傳來了小石塊掉在地上的聲音。
「你撒謊……誰會笨到稱自己是小偷呢……」
「也許你扔掉的是噴發劑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吧!」
我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從工具箱里取出鉗子,把鉗子的刃貼在她的手指上。她感受到鋒利而冰涼的鉗子,驚慌失措地說:
「……不然的話,我就切掉你的手指頭!」
我右手拿著電鑽,隔著牆壁開始尋找壁櫥所在的位置。
這還不止,只要稍微探身出去看看,就可以發現兩棟建築物之間的縫隙里停著一些小型貨車。除了故意放在那裡讓遊客掃興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的解釋。
她好像不明白我又在幹什麼,隔著牆壁問道:
「……我知道了。」
最近我一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又試著把那隻早已停止運作的手錶戴在手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隻手錶已經既不大也不重了。
再去停車場的路上,我遇見一群抱著大堆行李的人,大概十個左右,服裝各異,而且有男有女。
不一會,這項工作就完成了,牆壁出現了一個直徑約十五厘米的圓形切口。環境十分昏暗,但用手摸就應該可以摸到。輕輕一推,我感覺到那缺被切下來的圓形牆壁往裡面移。原來這麼輕而易舉就把洞鑿開了,我在心裏感謝旅館那老朽的牆壁。
「都怪你啊,就是因為你呆在房裡才會這樣的。」
「跟我所住的公寓相比,這裏的景緻已經不錯了。對了,你為什麼突然想到這裏來旅遊呢?」
「那為什麼沒有人過來?」
我答道。好一段時間,我們都各自默默地收拾著桌子周圍的東西。過了一會兒,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收拾的時候,他說話了。
背後的門打開了,表妹走進房間,正是昨天在走廊上見過的那張臉。她注意到我坐在房間里的時候,低頭和我打了招呼。
在短短的一瞬間,月亮從遮蔽她的雲里探了一下頭,白色的月光灑在建築物之間的空隙里。一隻胳膊被我的手從洞里拽了出來,懸挂在那裡。那手又白又細,無疑是一隻女人的手臂。
我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在她抓住我右手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姑媽和她女兒住的旅館位於一條旅社林立的街上,是建築物最為密集的地段。不知道那家旅館是什麼年代修建的,周圍都已經被高高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徹底遮擋,它卻獨自老態龍鍾地苟延殘喘著。
外出的姑媽會把手提保留在房間里嗎?不,她帶著手提包外出的機會率很高,一般都不會把皮包留在屋裡而外出的。我連那麼簡單的事情都沒有想到,然後就在什麼也沒有的房間牆壁上鑽了個洞。結果呢。我現在抓到了什麼?一隻女人的手臂啊!
「這是什麼聲音?」
「真對不起你。」
我一整夜都沒合上眼,等著警察到來。天亮了,十時左右,電話突然響起,我拿起話筒,是姑媽的聲音。
我嘆息著說道:
第一個小孔已經打通了。我必須再打幾個小孔,把它們連起來形成一個大洞。
她好像已經絕望似的,靜靜地說著,伸在牆外的手一動也不動,她說她聽見壁櫥里有動靜,以為是放在手袋裡的手機在響,於是燈也沒開,就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打開壁櫥往裡面找她的電話。
這時,舞台附近的人發出歡呼聲,之前還氣呼呼的內山突然換了一種神采奕奕的表情朝舞台那邊看了過去。
「恩?」
「我明……明白了,我不會打電話的。」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看不起我!」
「你啊,這個名字都不知道,這可不行啊。」
壁櫥的高度只到膝蓋,寬度剛好和窗戶差不多,拉門打開后可以看見裏面只有三十厘米左右深的空間。姑媽把手提包放在壁櫥的右下角,然後關上了門。
觀光?我一下子摸不著頭腦,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獃滯,姑媽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你叫我來幹什麼。」
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擴散開來,跟參加活動的人寒暄。會場中的嘈雜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都豎起耳朵想聽清楚她的聲音,她成了會場內所有人的意識焦點。剛才在辦公室內,內山讓我聽她的CD時,我便發現她的聲音聽起來耳熟。
一段時間里,黑暗中只聽見電鑽的聲音,與溫泉小鎮毫不相稱的馬達聲在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的狹小空間里回蕩。握著電鑽的右手被震得不斷發抖,又打完一個孔了,移開鑽頭的位置,開始鑽下一個孔。
其中一個人對禮品店的老太太說道。直覺告訴我他們就是電影攝製隊的人。
「喂,你在找電話吧!」
我抬頭看了看窗戶,想確認窗戶是不是可以打開。姑媽好像在出門前已經把門窗關的死死的,而且還上了鎖,裏面的拉窗也拉上了。窗戶的位置從外面看有建築物的地基那麼高,而窗戶的下沿剛好對著我的胸口。我從哪裡開始往下量四十厘米左右,跪著的時候鼻子對著的地方就是目標位置了。
「啊——什麼?發生什麼事?」
她放開我的手后,我朝下台的台階走去。回過頭來一看,她也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得意的微笑。
那是對我的譏諷吧!
「怎麼了?」
我對著長了手的牆壁說道。於是牆壁回答道:「……我知道了。」握著她的手說話,卻看不見對方的臉,我的眼前只有一幅古老的牆壁。
姑媽說著,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走到窗戶旁邊,雙膝著地,打開壁櫥的拉門。
握手會的會場設在里車站五分鐘路程的一家大型唱片店的地面層,平常一排排的商品架不見了,寬敞的會場中間搭了一個舞台。
「你有什麼目的呢?」
排在我前面的內山登上了舞台,我也緊跟著他走了上去,她已經近在我的眼前了。
內山戀戀不捨地放開手,從她面前走了過去。隨著他走過去的步調,我也跟著向前進了一步。我背後的列隊也一次向前進了一步。
我就這樣默不做聲的迅速逃離旅館。後來,姑媽又給我打了電話,說:「女兒不肯聽我的話上我說的那所大學。」她顯得很困惑,想聽聽我的意見,可是那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還不是又要積壓在倉庫里。」
姑媽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什麼?」
電話鈴繼續響著。響著的電話就在眼前,他不知如何是好,我從緊握著的手臂可以感覺得到。
「你說真的嗎?」
我開始回憶白天所看到的。姑媽她們房間的窗戶下面有個小壁櫥,裏面應該有一條項鏈和裝滿現金的信封。如果我能把它弄到手的話,我就可以在工廠生產自己設計的手錶了。
用鑽頭抵住牆壁,然後用食指按下電鑽的電源,充電電池讓馬達飛快地轉動起來。如果把電源開到最大的話應該可以很快完成,但那樣做,聲音太大了,所以不得不控制鑽頭的速度。
那時我就覺得,CD里流淌出來的聲音好像以前在什麼地方聽過似的。可是我又想,既然她是人氣藝人,那麼在某個地方聽過她的聲音也是很正常的。再怎麼不看電視,還是有可能聽到她的聲音,所以當時就只當是自己想多了,沒有在意。
「這可真是……見鬼了。」
壁櫥內的空氣冰冷,在我無法窺見的牆壁另一面,我的指尖觸摸到某種東西。他摸起來的感覺好像就是我要尋找的那個手提包,因為洞太小不能連手提包也一起掏出來,所以我必須打開它,然後把項鏈和信封取出來。
面對這意想不到的變故,我開始打退堂鼓了,像這樣逃走算了。但我不能立即那樣做,必須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
從那以後一年時間過去了,可她仍然沒有扔掉那隻手錶,而且還戴著它。她不但沒有把它交給警察,還戴著它拍攝電影。他很喜歡我設計的東西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自己都感到無地自容。我很想感謝她,可是我該用怎麼樣的方式向她表達我的謝意呢?
「恩……就是說,總之你把皮包裏面的東西都交出來!」
「你在用機器鑽孔嗎?」
「昨天這裏不是又快大石頭嗎?」
我那時開始,我把所有的零用錢都用來收集手錶,我的頭腦完全被手錶佔據,如果https://read.99csw.com要問我的腦袋是怎樣被佔據的話,可以說只要我稍微鬆一口氣,耳朵和鼻孔里幾乎都會鑽出手錶來。
過了一會兒,她說話了。
說到這裏,我忽然想到,房間里除了表妹以外,姑媽有可能也在。
「我沒有反抗的意思,我已經認命了,請你臭罵我一頓好了。」
「人可真多啊……」
我還以為那個皮包就是姑媽的那個,倒霉的是,我和她的手在黑暗中相遇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二十秒左右,她默不做聲像在想什麼事情想得入了神。對了秩序井然,勻速前進的行列來說,停頓的時間太長了。以及握手會的主持人都看著她奇怪的樣子不知所措。
「剛才的聲音並不大啊……」
白天在房間里向外看的時候,只覺得這塊石頭礙眼,可是現在想來,這塊石頭不但幫我確定了姑媽房間的位置,還從左邊替我擋住別人的視線,我真想抱住這塊大石頭好好感謝一番。可是就算抱住它也只不過弄得一身冰冷,況且我必須抓住這隻從牆壁里伸出來的手,抽不開身。
「……我要是一放手,你就會大聲呼救吧?只要我這樣用你的手指頭作人質,你就沒辦法了。」
我想這個時候如果不說些什麼來表明自己是影迷身份的話會很不自然,因為似乎每個人都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不一會兒,我打完所有的小孔,吧電鑽放在地上。
「石頭?啊,那塊假石頭?」
牆壁那邊傳來顫抖的聲音。
「你是誰?」
父親執意要我上大學,而我卻為了學設計而一心想念專科學校,我和父親幾乎所有得時間都是眼瞪著眼度過的。最終我還是沒有聽從父親的意思,現在,我更和朋友經營設計公司。
窗框左下角往下四十厘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洞,我用一種奇妙的心情迎接那瞬間的到來。洞裏面就是姑媽和表妹在出門前封得死死的密閉房間,但現在兩個被分割的空間因為一個洞而連接起來,空氣可以從一邊流到另一邊。也就是說,牆壁的那一面已經不再是房間的「裏面」,而成了「外面」的一部分。
牆那邊傳來女人驚恐的聲音,我想起剛才那一瞬間被月光照亮的白皙的手。我覺得那應該是年輕女人的肌膚,所以現在我手上緊握的應該不是姑媽的手,而且那聲音也不像姑媽。
「你看看這個。」
在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終於在燈光下看清楚她的臉。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從她不自然的視線中,我知道她就是我第一次見面的表妹,但我假裝不知道,離開了旅館。表妹的服裝素雅,給人整潔的印象。
這一口就算沒有要出血,也一定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猛地,她的手握緊了。
我差點沒叫出聲來。壁櫥內側的牆上本來應該兩個洞的,昨天晚上我確確實實親手鑿開的呀!可是現在根本沒有洞的影子。我站了起來。
「本來我是必須要出去的,那樣的話就不會遇到這麼倒霉的事了,真是不走運……」
姑媽住在離這裏很遠的一棟豪宅內,我和她已經有五年沒見面了。前幾天我突然接到姑媽帶著女兒到這個城市來旅遊的消息,所以今天就到旅館來見她們。我的父母在一年前雙雙去世,所以現在和我血緣關係最接近的就是姑媽了,她來到這麼近的地方,不見面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
我開車駛向昨晚離開的旅館。進了房間,姑媽已經倚著桌子在那裡等著了。我搜尋表妹的身影,可是沒有看到她,向姑媽端正一下坐姿。
「喂,你也太老套了吧,連她都不知道。這樣吧,我有她的CD,你聽聽看。」
這時候,她洋溢著微笑的表情突然變了。
半年之後我們的經營有了起色,所以儘管生產數量很少,我們也有餘錢推出我設計的手錶。我覺得那天晚上沒有被抓住實在是太幸運了,要是那一晚被抓住的話,發售手錶的計劃也不可能在半年後重新進行。
「對了,本來計劃要將你設計的手錶推出市場的,可是現在我不得不終止這個計劃。」
「不錯……」
我抱著胳膊開始研究剛才想到的事情。
「我到外面抽根煙再進來可以吧?」
就這樣,我設計的手錶推出了市場。剛開始的時候,銷售情況更上一次一樣並不樂觀,可是至今已過了幾個月,銷售量卻出現了明顯的上升。
我差點叫了出來。深呼吸,不要緊,不要驚慌。只要摸到那隻表,把它拿回來就沒事了。
聽到我的嘀咕,內山愉快地點了點頭說:
我不解地問。他於是點點頭向我解釋。那是最近大受歡迎的一齣電影,亦正是一年前在溫泉小鎮拍攝的那一部。
我猛地抓住那東西,從洞里抽出了左手。
於是他十分懇切地向我說明。由於我最初設計的手錶賣得很不好,現在已經沒有足夠的資金推出第二批產品了,所謂第二批產品就是現在我左手上戴著的樣本手錶。
她一定是違抗母親的命令而選擇留在房間里。
「電影拍攝?」
那個皮包就在牆壁裏面,而且恐怕就在她可以自由移動的左手能夠觸及的範圍之內。那個皮包里有她的手機,她可以用來求救,現在這個時代,就算不發出聲音,用一隻手發出一個簡訊也好不困難。
「有啊,有好多人呢。」
趁我沉默的時候,她想把手縮回去,我用力阻止了她。
夏天過去,帶著幾分涼意的風從溫泉小鎮的街道上吹過。被風吹落的枯葉不時越過旅館和禮品店的瓦屋沿,遠遠地消失在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中。
姑媽看了看站在窗邊的我那雙腿。沿著她的視線,我看到我襪子的前端部分破了個洞,心情頓時變的很差勁,彷彿能夠證明我一無是處的證據都集中在襪子的洞上似的。
攝製隊其中一人邊說邊走過來,然後輕而易舉地抱起那個郵筒離開了。那好像是拍攝用的道具。
「什麼?我沒聽清楚。」
房間沒有燈,姑媽和表妹大概不在房間里吧!白天姑媽對我說過,晚上兩個人要一起去看電影拍攝的。
旁邊有一群人正在一本徵地談論著什麼,於是我側耳聽起來。原來她們在討論她主演的電視劇的最後一集,互相發表意見。我開始覺得來錯了地方,就問內山:
「過兩天有她的握手會,我帶你去。」
我弄掉的是戴在手腕上的手錶,牆壁那邊傳來物體輕輕落地的聲音。那是我的手錶撞擊壁櫥里鋪著的木板而發出來的。
我沮喪地垂著頭,無意識地用右手去摸扔在地上的電鑽。我把它撿起來,抬起了頭。我想到一個簡單的辦法可以不讓她發覺我掉了手錶的事,又可以把表拿回來。
「真不好意思,驚動了鎮里上上下下的人。」
穿過背街的小巷,我跑到停車的地方。幸運的是,好像沒有人追來的跡象。我跳上汽車,發動引擎。車很快就駛入了公路,當我把車停在便利店停車場的時候,總算可以解除警戒了。
面對面地,我用右手和她握了手。
「……話說回來,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製作量少一點也沒所謂,但是要多少錢才可生產呢?」
她說。於是我用力把右手往外抽。她那抓住我右手的左手也被我一塊兒拉到洞外。即使如此她還是絲毫沒有放開我的意思。
把表放進工具箱的時候我並沒有仔細看過,到這時我才發現我在牆洞里摸到的,是一隻市場上到處可以買到的普通手錶,雖然摸上去的感覺和重量的確很相似,可是它明顯不是我那隻手錶。
「哦?是嗎?」
「那當然,正因為這樣,所以你才不受女孩子喜歡,事業也不順利,服裝也老老套套的。」
我踉踉蹌蹌地走到窗邊,往窗外一看,發現外面的風景和記憶中有些出入,昨天明明存在的那塊大石頭不見了。
「……你的父母都健在嗎?」
牆壁里伸出兩隻白皙的手臂。我被這兩隻手困住了。我想她的氣力很快就會用盡吧!可是在此之前可能就會有人趕來把我抓住。
那個夜晚……
我把這樣的想法說給她聽,但沒有提到那些可以讓她猜到我身份的部分。我感覺到牆那邊的她在靜靜地傾聽我的話。
要是沒有弄掉手錶的話,恐怕我已經那麼做了。有沒有辦法可以既不放開她的手,又能拿回掉在裏面的手錶呢?我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
我的左手在牆壁那邊舞動,不停地在壁櫥底部的木板上搜尋。手指和手掌上只留下木板的粗糙質感。過了一會兒,我的手碰到一樣不可思議的東西。
最初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覺得軟軟的,很暖和。接下來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隔著牆壁,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誰?」
姑媽回到桌子旁喝起茶來。她沒有倒茶來招待我,但我決定不去介意。
「對了,聽說昨天晚上我們旅館來了盜賊呢。」
「總之不管什麼都可以,把你的錢包給我!」
女人的手慌忙地直往回縮,我用雙手死死地拉住了它。有餘力量的懸殊,我阻止了女人的手消失在洞里。只要我不放手,她應該就只能把手伸在外面動不了。
我隔著牆對那邊的人說。與此同時,某種解釋像水滲入地下一樣在我的腦袋裡擴散開來:不測的事情發生了。
「你放手啊!」
其實我自己也很困惑這麼做是否合適。
「好疼!」
這一帶溫泉旅館鱗次櫛比,建在離窗戶大約五米遠的建築象一面巨大的牆堵在那兒九_九_藏_書。忘了說的是,我和姑媽所在的房間在地面,而正對面的是一棟三層高的大房子,房間的視野相當狹窄。除此以外,離窗戶很近的地方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這要是放在寬闊的日式庭院的話,一定是個不錯的景緻,可是放在緊挨著窗戶的地方就顯得十分礙眼了。
「那麼,你的人生有過的怎麼樣呢?」
這個時候,我的左手腕好像勾住了什麼東西,可以感覺到有樣東西懸挂在手腕上。
據說看了那部電影的女孩子都爭相模仿,紛紛去買我設計的手錶。購買的人都說設計新穎巧妙,並對我的設計感到非常滿意。然而,她們購買的動機卻顯然是因為受到電影的影響。
走路的時候我盡量選擇人少的地方,可即使如此,周圍的縫隙還是讓她的影迷歌迷填得滿滿的,簡直無路可逃,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你是硬拉著女兒專程到這種地方來的嗎?」
「銷售量上升說明我的才能終於得到別人的認同啊,內山!」
「現在正是為將來出路傷腦筋的時候吧!打算上大學嗎?」
「這是樣品,當今世界僅此一隻而已。」
我的上衣口袋裡攢著一封要寄出去的信,正巧看見一個郵筒,於是拿出信想把它投進去。那個是箇舊式郵筒,當我正要投信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郵筒上根本沒有開口。
「你真失禮!我女兒可是高高興興地來這裏的。」
我感到她在牆那邊微微笑了一笑。
內山是唯一一個對我的設計表示理解的朋友,可是他對於我把才能用於設計手錶抱懷疑的態度。
備有CD播放器的音響組合流淌出陣陣清澈的歌聲,我的思緒被打斷亂。
從賣饅頭的土產店裡飄來一陣獨特的氣味。小時候上學是常常會從饅頭店後面經過,抽氣扇吹出來的氣味讓人很難受。只做饅頭的過程中散發出來的氣味是一種和饅頭不一樣的、暖暖的、讓人窒息的味道。我這樣茫然地回憶起來。
小孔打完以後,牆上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形,把切成圓形的牆壁往內一推,它就落到牆裡面去了,第二個可以容一隻手進出的洞口打開了。
內山這名影迷對我滔滔不絕地講起有關她的各種事情。比如說,她因為順應母親的意思而進入了演藝界,起藝名、選擇工作,甚至形象設計,她的母親都一一參与。
房間的門上了鎖,對於我這種完全不懂開鎖的人,是不可能進去的。可是在這面薄薄的牆壁上挖個洞,然後悄悄地把牆壁另一邊的寶物掏出來,卻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不一會兒,她放開我的手,停下來的列隊又開始前進了。
微笑消失,像一隻睡醒的貓起床的時候那樣睜大了眼睛,她垂著眼帘緊盯著我的手,在右手和我握手的同時,她伸出左手放到我的右手腕上。
我雙膝著地,打開工具箱,扒開螺絲刀,鉗子等,從裏面撿起了電動鑽孔機。電鑽的形狀像一把手槍,在相當於扳機的位置上,有一個電源開關。
我從很遠的地方望著她的臉,她的眼光顯得很柔和。當她左手腕上戴著的東西映入我眼帘后,四周的嘈雜聲都消失了。
「我不放。」
「你聽清楚,如果再讓我覺得你在找電話的話,我就在這邊割掉你的右手指頭!」
也就是說,我拿走了她的手錶,而我自己的手錶卻留在她的房間里。
「不用了,我可沒那麼無聊。」
「你果然不像是壞人。」
「總之你不要大聲說話!」
我慌忙地離開那裡。因為她的笑,作為一個藝人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影迷來說,實在是過於特別了。
「不是很多遊客來參觀電影拍攝嗎?所以我就隨便猜猜罷了,我對你一無所知。」
我發出焦急的命令。牆裡頭沒有回應,反而聽見像用一隻手把皮包翻過來,將裏面的東西都倒出來時發出的嘈雜聲響。
還有一年前拍攝那部電影時,傳說她悄悄逃走,給攝製隊帶來很大的麻煩……
當時我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吃飯也是在一塊兒。父親直到去世前的一天都對我不上大學滿腹牢騷,當我和父親說起設計手錶的理想時,卻引來他不屑的嘲笑。我當時非常生氣地說:
「是這樣啊……」
列隊的前端連著舞台的一截台階,人們將依次走上台階和他握手,然後從另一個台階下去。握過手的人直接穿過出口離開會場。
內山說話是站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日曆。
「我是來看電影拍攝的。」
「別碰穿過牆壁的鑽頭,免得傷著你。」
姑媽告訴我這個旅館里住了很多電影攝製隊的人,旅館允許他們把部分道具放在後面的院子里,而那塊巨大的紙糊假石頭昨天的確是放在窗戶旁邊的,可是小孩子們都到裏面去玩,所以今天早上攝製隊就用車運走了。
我的腦袋在描繪白天看到的房間模樣:壁櫥在窗戶的下方,寬度和窗戶差不多,高度大約離地板四十厘米,姑媽就把手提包放在裏面的右下角。也就是說,從牆外看的話,窗框左下角往下約四十厘米的地方就是手提包所在的位置,只要在那裡打個洞就行了。
她從我的前面走過,在窗戶下的小壁櫥前面跪了下來,打開了壁櫥的門。
內山的家同時也是我們公司的所在地,是一棟寒酸的兩層建築。我在大廈的停車場泊了車,打開大門。
「把手機扔到房間的角落裡去!」
「怎麼樣?」
她沉默了一會兒。握住手腕的手裡滲出了汗水,汗水是從我的手心裏,還是她的手腕上滲出來的,我不得而知。我們保持著沉默,只有呼吸聲透過牆壁傳到彼此的耳朵里。
就在這個時候,我抓住手錶的右手突然被緊緊地握住了。我想一定是她用能自由活動的左手握住我的右手。
我想起了那隻樣本手錶還戴在我的手腕上,可能是手錶的錶帶鉤住了手提包上金屬扣之類的東西吧!我試著隔著牆壁甩了甩手,想把它弄下來。
「你打算干那種工作干到什麼時候啊?你和朋友開的設計公司,生意做得很不順吧?我都聽說了,你設計的手錶都積壓在倉庫里呢!」
我聽著那歌聲,想起一年前的那個夜晚。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勝利的驕傲和得意。那個洞已經被她的手塞得滿滿的,再沒有可容下其他東西通過的縫隙,她又說開不了窗。
我穿著短袖的上衣,因此把手伸進洞里去的時候省去了挽起袖子的麻煩。我把左手伸了進去,洞的大小剛剛好可以容納一個握住寶物的拳頭出入。左手沿著洞的邊緣順利通過,成功從外面伸手進入房間里的小壁櫥內。
我真是太蠢了!只要再挖一個洞不就可以解決了嗎?左手可以一直抓住他的右手不放,然後用另一隻手再挖一個洞。我可以把手伸進去,把掉在裏面的手錶拿回來,然後就可以逃之大吉了。
我收拾了房間,拔掉了電視機和錄像機的插頭,吃掉冰箱里不能長期儲存的食物,做好被逮捕地準備,這樣的話即使很長時間無法回來也沒關係。
牆壁也許是年頭太久了,鑽頭很容易就鑽了進去,手感就像往豆腐里釘釘子一樣。
我的手逃脫以後,從牆裡伸出來的兩隻手臂也立刻消失在牆洞里。藉著後面窗戶漏出來的燈光,我看見白皙的手臂被吸進牆洞里去的樣子。牆上只留下兩個黑漆漆的洞。
「我在睡覺,可是壁櫥里有聲響,把我吵醒了……」
「要是過得好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握著你的手了。」
「你別胡說!什麼古怪的名字!」
我慌忙看了看四周,背後那棟建築物的房間亮起了燈,我所在的地方也被燈光微微照亮了些,也許馬上就會有人從那窗戶里探出頭來。
一年過去了。
我心想,終於傳喚我過去了。
「聽著,別動!」
我的兩隻手都被抓緊,右手深深地插|進牆洞里動也不能動,就和隔著牆壁的她有著同樣的姿勢。
「真是太遺憾了。」
不知何故,我突然想起父親。可能是因為那天晚上,我和她說話時想起父親的緣故吧。
「不,不是你的……」
「臭罵?你這孩子真奇怪。我不過是打算出去觀光,想讓你替我們開開車罷了,說什麼認命,這也太誇張了吧!好像我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似的!」
小時候也有和父親吵架的時候,可是裂痕總會在不知不覺間自動修復。也許是因為我還小的緣故吧。一轉眼就忘了吵架的事,很快又會與父親說話。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不能面對面和父親好好地講話了。
我說著把右手伸進剛剛鑿開的牆洞裏面。在壁櫥里一摸,發覺裏面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物品,一定是她剛才找手機的時候從手提包里倒出來的東西。我的右手在壁櫥底部的木板上摸索著,在那些東西裏面搜尋著我的手錶,每當碰到一樣東西就用手摸一摸,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手錶。
「來人啊!抓賊啊!」
「……你為什麼沒出去?」
這個時候,從裏面靠牆的地方傳來電子鈴聲,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手機的鈴聲。正如我想象的那樣,她剛才扔掉的不是手機。
裏面傳來了衣服的摩擦聲,然後是什麼東西落在遠處榻榻米上的聲音。
同時我的左手也起了變化。剛才她悄悄握住我左手手腕的右手也突然鼓足了氣力,之前一直是被我抓住的手這時也緊緊地抓輸了我。
鑲嵌著寶石的項鏈和一個厚厚的信封從落在榻榻米上的手提包里滾落出來。姑媽的丈夫是某公司的社長,家財萬貫read.99csw•com。聽父母說,姑媽從來不帶廉價的首飾,所以,可以想象那條項鏈也一定價值不菲。而且那個信封的封口恰好對著我,可以看見裏面裝著一大疊萬元鈔票,那應該是今次旅行的旅費。
「好啊,我該怎樣給你呢?」
坐在駕駛席上,便利店的燈光穿過擋風玻璃照到我的身上。總算逃過一場劫難,我安心地撫摸著胸口鬆一口氣。我打開助手席上的工具箱,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你不後悔嗎?」
我意識到,在父親的墳前,我已經不能用一種單純的心情來叫囂自己的正確了。因為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歡手錶,我不得不回答說:「因為父親送了我一隻手錶。」
那女人近乎悲號的叫聲從牆的另一邊傳了過來。驚惶失措的不止她一個,還包括我。
她沮喪地說道。緊接著,響著的鈴聲轉移到房裡較遠的地方,然後在那兒繼續響了一陣子,我們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打電話的人終於放棄了,周圍一下子恢復了寂靜。
姑媽端坐在桌子旁邊,皺著眉頭說。於是我仔細觀察一下窗外,這才發現原來外面的風景的卻不可算是「不錯」。
我的右手被她固定在裏面,沒辦法撿起用來割手指的鉗子,就好像被奪走了架在人質脖子上的刀一樣。
「不行的,我的手碰不著鎖。你還是放開我的手,什麼也別干,回去吧!」
她依然使用那個奇怪的藝名,會場內到處可以看到那兩個用來當作名字的漢字,到處都貼著宣傳CD的海報。從沒來過這種場合的我可算是開了眼界,原來具人氣的藝人是如此受歡迎的。
她的聲音給我一種不太和諧的感覺。
他的聲音很弱,像個小孩子似的。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我不由得感到她對生活一定持著嚴肅認真的態度。她正生活于對母親的愛和反抗的夾縫間,違抗父母對於她來說是那麼重大的事情。
越過排成一排的腦袋,可以看見台上的她那優美的身影。人們一個接一個從她面前通過,大家和她緊緊地握了手,然後一臉感動地離開會場。
我終於明白了。我探身到外面,從外面看了看旅館的牆壁。昨天晚上的那個地方果然有兩個洞。只不過,不是姑媽她們住的房間,而是隔壁房間的牆壁。
隔著牆壁,我和她同時發出這樣的聲音。
「不必了,你那車子的座位看起來髒兮兮的。」
從溫泉旅館行車三十分鐘左右,我來到朋友內山的家,高中畢業后,我硬是沒有遵從父親的意願去上大學,而是進了一所學習設計的專科學校。內山是專科學校的同學,畢業后我們兩個一起開了一家設計公司,做些海報及雜誌封面的設計,勉強可以維持生計。
「那不是真的。」
「……房子內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我這麼一說,他愕然無語了。
我弄不懂現在這種進退維谷的局面到底是怎樣造成的。當然,主要原因在於我在牆壁上鑿了一個洞。可是她呢,她又是怎麼一回事?我以為她已經和她母親一起去參觀電影拍攝了,可是為什麼會在房裡?又為什麼會被小偷抓住了手呢?
我撒了個謊。「那倒也是。」她總算接受了我的解釋。
內山把咖啡擺在我的面前。
「我打算今晚和女兒一起去看電影拍攝。」
「……沒什麼,公司本身生存都成問題吧!我的手錶又算得什麼呢?」
我來到目標窗戶的前面,把手中的工具箱擱在地上。
「你到旅館來一趟。」
「你最好別作聲。」
姑媽愉快地點了點頭,這座溫泉小鎮好像正在拍攝某個著名導演的電影,我們姑媽有些什麼人參加拍攝,她便嘰嘰咕咕地念了一大串參加拍攝的演員的名字。我對娛樂界並不熟悉,但那些人的名字似乎都在什麼地方聽過,聽說那位演女主角的年輕偶像演員也是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我問了她的名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姑媽不講她姓什麼,只說了她的名字。我請她告訴我那個演員的姓氏,可是姑媽說沒有姓,那是一個由兩個漢字組成的藝名。姑媽對我不知道那位偶像的名字一事嗤之以鼻。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表妹正在對姑媽說起昨晚的事。姑媽好像還是剛剛聽說,顯得非常吃驚。
最後,我用放在袋子里的小刀把鑽好的小孔連接起來。最先以為要一點一點地鑿,可是刀刃卻意外地運行得非常順暢。
內山一邊說一邊在我的桌子上放一杯咖啡。
內山拽著我排到行列當中。我沒有反抗,因為我開始覺得和名人握手作為紀念也不錯。
社長之一的內山個子很矮,長得像頭老鼠。我到我來到公司,內山一邊為我準備咖啡一邊移開視線。那時機把握得極為巧妙,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她在牆壁那邊得意洋洋地笑。雖然看不見,但她的樣子卻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說,你為什麼不放開我的手逃走呢?你的行竊不是很明顯已經失敗了嗎?」
有生以來第一次戴手錶是在五歲生日那天,是那時還在生的父親送給我的。那天父親完全忘記了我的生日,喝酒喝到很晚才回來。可能是看到我悶悶不樂地把生日蛋糕省下了一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吧,父親把他從沒離過身的手錶摘了下來,戴在我的手腕上。
「因為你不像壞人。」
他根本不顧我的拒絕,說著就從自己的抽屜里拿出一張CD來。那個偶像女星竟然還出了唱片,讓我感到吃驚,還有內山竟然買了她的唱片並把它放在公司,也同樣叫我吃驚。可是他為什麼要和我說起那部電影呢?本來我們不是在談論手錶銷售量上升的事情嗎?
我的右手還緊緊地拽著那隻表。我沒有時間打開手來確認,但觸覺告訴我那是我的手錶。把它扔進工具箱后,接著便把地上的工具也塞了進去。
「所以今天,我是故意反抗他們的,本來說好要去的。」
「你在幹什麼啊,開始排隊了。」
說實話,我很受打擊。本以為不久就會推出市場的,所以已經在很多親友熟人面前洋洋得意地展示過那隻樣本手錶,而且已經多次和生產手錶的工廠負責人協商。以前父親打從心底里就不相信我能憑藉設計公司而獲得成功,這次我以為可以一舉獲得社會認同,然後到父親的墓前去告他,可是錯誤的。
「電影?」
內山有些義憤填膺地說。他坦白地告訴我,那個女演員演出的電視劇他每集必看。我平時不愛看電視,所以連她演出的是什麼樣的電視劇我都不知道。
「我是小偷!」
我對著牆壁大叫起來。這時我的左手卻仍然抓著她的右手,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很不公平。
「別作聲!不然的話……」
我很希望可以驕傲地說,自己的選擇當然不會有錯。可是就算我當初按照父親的意思來選擇自己的人生,我也一定會心有不甘,感到遺憾的。
「這下我們打平了。抓屬你這雙手,你就不能切掉我的手指頭了吧?」
那女人從牆壁里伸出來的右手動了一下,她的右手也悄悄地握住我左手的手腕。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外面的緣故,她的手很涼。
說沒說完,我意識到一個幾乎令我停止呼吸的事實。
她十分鎮靜地撒了個謊。
她的個子可能比我稍矮一點,在近乎噪音的嘈雜聲中,她站在那裡顯得從容不迫,她筆直、優美的站姿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會場中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可她卻沒有絲毫的緊張,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我的眼睛也被她端莊美麗的容貌和從容大方的氣質吸引著,我明白她為何這麼受歡迎了。
我茫然地想起各種各樣的事情,想著想著,內山所說的二百萬資金,不知不覺在我腦海里變成另外一種形態。而所謂另一種形態,具體說就是放在姑媽手提包里的項鏈和信封。
「去電影拍攝場地?」
說實話,我根本不知道上哪裡去弄這麼多錢,我把兩肘放在桌子上,心裏想著中小企業的難處。我覺得頭很重,再這樣下去,不要說我設計的手錶,就是這個事務所恐怕都有危機。不,應該說,事務所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能生產自己設計的手錶就行了。第一次發售的手錶也不賴,只是我的運氣不好罷了,所以我把賭注都押在這次的手錶上。實際上,看過我那樣本手錶的人都對我的設計褒獎有嘉。當然,那可能全都是恭維的話,但我想待推出市場后問問那些把它戴在手上的人,對手錶正式的評價,因此,我需要真實的產品。只要能籌到錢,哪怕是生產量少,至少可以讓我的手錶在社會上流通吧!
「當然只是傳聞。不過,那以後她好像在形象上改變了路線,總覺得她的表情比以前更加開朗。」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所以我可以推測她在說謊,姑媽其實不在。可能她一個人出去了吧。
鑽了一個孔以後緊接又在旁邊鑽第二個孔,每鑽一個孔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樣重複鑽了十分鐘左右,牆壁上就形成了一個由小孔組成的圓圈。
我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事態僵持住了。
我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由於燈光昏暗,起初看不清她的臉,但從輪廓可以判斷出是個年輕的女子,她好像看見我從房間里出來。
「我用車送你們去拍攝現場吧。」
走近看,她顯得特別的美。她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種只有通過電影或電視才能看到的虛構生物,在她的周圍彷彿是另外一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