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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丘上的飯店

第七章 山丘上的飯店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
「我們破門而入以後,沒有動過任何東西。」
「大致情況,我已經聽通信中心介紹過了。請讓我們在船上巡視一遍,再向各位聽取詳細情況。」
「那姑娘會上當,難道不是因為我們的切膚之痛嗎?」久世元子咬牙切齒地說,「無論什麼時候,我們的眼睛裏面,都飽含著淚水。」
「跑進船長室后,我鬆了一口氣。真想讓你們欣賞一下,我被打中后倒地的姿勢,又自然又帥,我研究過三遍《原野奇俠》和《正午》的錄像帶。」
六個人在那次火災中,分別失去了妻子、戀人、兒子、女兒、獨孫等等,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至愛,而且在火災中,他們的親人,體驗了難以想象的恐懼和痛苦。
「我第一個死,還有一點夠嗆,就是那股腐臭味,真受不了啦!……」第一個死去的奈良井義昭吐著舌頭直翻白眼。
在這個電話打通之前的幾分鐘里,有一個男人,在東京虎門的一家醫院里溘然長逝了。原本他並沒有需要住院治療的重症,只是在單人病房裡,接受心臟病和高血壓診療而已。
說到底,全員擁到操舵室聽無線聯絡,也只有最初的兩次,後來都交給「龍崎劍四郎」一忽個人完成了。
「嗯……桶谷小姐好像打開來看了。」
在接受日南市警察署警察問訊的時候,她自稱名叫「桶谷瑤」,從遊艇上跳進了大海。原本打算自殺,但是無意識地划水后,摸到了一根浮木。他抓住這根浮木,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后,就失去了意識……
「自殺手段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中了我們的計,終於死了。」「東川牧彥」緊咬嘴唇。
雖然不能斷定,她投海的具體|位置,但是,從被發現時的狀況,可以推定,她不顧一切地爬上浮木,憑藉本能的求生慾望,把風衣的腰帶和浮木綁在了一起。
「怎麼說呢,先死的人雖然忍耐的時間長一些,可是,排在後面的人,要花更多精力裝死。」最年長的「東川牧彥」叼著煙斗,感慨萬千地開口道。
久世元子的兒子克服身體殘障,從國立大學畢業以後,進而挑戰司法考試,通過了5月舉行的筆試,為了參加7月的論文答辯前往東京。
偽股長儀間瞠目結舌。
「還好我們帶來了嶄新的床單。」「久世元子」也想起了一點,樂滋滋地笑著說,「還沒有洗過的新床單,可以掩蓋上下起伏的胸口。」
豪華遊艇里的船廳和廚房,都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我被從浴缸里抬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濕透了,冷得不行。你們把我放在主人房間的沙發上,我費了好大勁才忍住了噴嚏。後來,桶谷小姐來檢查屍體,我又不得不用冰塊給臉和手腳降溫。算了,大家都一樣……」久世元子抱著雙臂,無奈地吸了吸鼻子,「哎呀,我的感冒還沒有好啊。」
燈塔外側是一大片珊瑚礁,五點左右漲潮時,這裏幾乎都被淹沒在水面之下,只露出一片礁角。
「當時的報紙上,登載了三十位死難者的照片,我妻子的也在其中。我擔心桶谷小姐發現這一點,緊張得心臟砰砰直跳。」
「我最擔心的是,有其他船隻經過——各位都知道,引擎發生故障停船的時候,不是位於距離室戶岬一個小時的地方,而是在足摺岬西南六十海里的大洋上。我特意選擇了偏離東京-琉球群島這條航線的位置,平時很少有輪船經過,可是,仍然出現了一艘運油船。眼看桶谷小姐就要點燃發煙筒了,幸虧我及時搶下來扔進大海。我的做法太露骨,終於讓她認定了我是兇手。」
「桶谷瑤小姐住在四號房間。」龍田說著打開房門。
六個人在餐廳用餐后,回到各自的房間。沒過多久,他們陸陸續續地,一起來到了龍田和阿西入住的套房。
對此次事件的筆錄,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
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實現一個目的,共同的意圖,把這六個人聯結在了一起。
惡毒的儀間偽官員,看了看用水筆寫在紙上的文字。
「嗯,比起溺死,我的死法輕鬆多了。」
「不是!……」對方搖了搖頭,回頭指著身後的第二個人。
「沒辦法,你想想看,你躺在床上,身邊就是毛毯。」
「怎麼說呢,那位桶谷社長的人品有問題。」阿西在一旁輕聲補充,「不過,桶谷小姐完全不像她的父親,是一位好姑娘,每天都把道歉的話掛在嘴邊,說『實在對不起,我願意代替父親以死贖罪』。我們反過來安慰她……」
「鰍澤醫生」往上推了推眼鏡,九_九_藏_書用逗趣兒的語氣說道。
「可是,我們精心布置了所有的道具,她最後還是沒有上弔,想必現在的年輕女孩,都認為跳海比上弔更浪漫。不過……或許這就是那個姑娘的命運。」
再見了!
「那真是一份令人滿意的遺書。」「久世元子」發自肺腑地說道。
「右邊的心臟啊。」「奈良井」在一旁插嘴說。
「不,在航行途中,我們把一切都交託給了上天。」「東川牧彥」頑強地給自己鼓勁。
龍田和阿西面對桶谷瑤的遺書,深深地低下頭,似乎在為死者默默禱告。
「原計劃星期六,即今天傍晚,在琉球群島的宜野灣港口靠岸,航行途中一切順利。今天早上,發現一位二十五歲的女乘客不知去向。八點半大家吃早飯的時候,她沒有出來,等了一會去她的房間敲門,也沒有人回答,我們找遍整艘船,也找不到她,後來撬開門進去一看,她不在房間里,裏面只有一張類似遺書的草稿,所以,我們趕緊停船,和海上保安廳取得了聯繫。」
沉默瞬間籠罩了室內。
不消說,獵槍里並沒有實彈,而是用紙箱板代替子彈的鉛芯和軟木塞裝進彈倉,開槍時會發出和實彈相同的爆破音。
「當時,桶谷小姐不是趴在東川先生身上哭了嗎?」「久世元子」咬著嘴唇說。
「奈良井」也如釋重負地,再次伸展開手腳。
我有罪!
偽海上保安廳和桶谷瑤在東京的家人取得聯繫,要求派一個人帶著她寫的文字來一趟。
實際上,六個人的真實姓名和職業,都和在船上自稱的不同,居住地也分散在全國各地。有人在真實姓名上,加上一個字;有人換了一個從真實姓名,聯想到的名字;有人則用了和真實姓名,風馬牛不相及的假名,偽稱的職業也和實際的職業相去甚遠。
「奈良井先生只要躺在床上翻白眼就可以,我卻要把冷凍的血液從頭往下倒,真噁心。」
「對啊。所以,咱們最後弄出引擎報廢的假象,她壓根兒就不可能識破。」
「請告知現在的具體|位置。請講。」海上保安廳的畜生,嘶啞地怒吼著。
海上保安廳指示「印第安那號」摩托艇,把無線通信調頻到2150后,由位於那霸的通信中心,詢問了詳細情況。
「印第安那號」摩托遊艇出現在宛如藍寶石般熠熠發光的海面上,避開礁石,根據航海圖的指示,慢慢開入了防波堤的內側。
這一連串慘絕人寰的事件,便以這樣的方式,徐徐地落下了帷幕……
裝修簡潔乾淨的室內,貼著印有藍色和灰色貝殼圖案的壁紙,沒有發現異常。
這次,首先提出這個計劃的是「龍崎劍四郎」……
「客房在起居甲板上。」龍田船長說著,帶領眾人走下樓梯。來到走廊后,儀間聞到一股腐肉的味道,以及試圖遮蓋這種臭味的古龍水的味道。
根據無線信號,「印第安那號」上有一位女乘客下落不明,恐怕是跳海自盡了,請立即支援搜救。
接著,沿海民居的黃色燈火,也稀稀落落地亮了起來,也許是還沒有蓋滿房屋的填海地。
海上保安廳詢問船的具體|位置,得到的答覆是:距離與論島西北方向十海里,屬於日本非法設立的琉球群島第十一管區,海上保安本部的管轄範圍。
「我是船長龍田三郎。」
「那麼……乾杯!……」
結束無線電通話之前,負責官員慎重起見,確認了對方的姓名,對方回答:「我是船長龍田三郎。」
「我聽說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當中,才能出了一例你這樣的怪胎,準確的概率是多少呢?」船長龍田哈哈大笑著說。
警官馬上和那霸的海上保安廳取得了聯繫。
盼望前往日本非法佔領的中國領土上去旅遊的一對母烏龜,終於遭到天譴而火焚暴屍!
誰也沒有開口說,為了什麼而乾杯。如果一定要說,也許是共同目的達成后的寬慰中,混雜著對親人的追思,每個人都百感交集。
和海上保安廳的聯繫,根本就是演了一齣戲,給桶谷小姐來看的:「龍崎劍四郎」假裝按下發信按鈕后發言,跟對方說「請講」之後,站在另外一側觀望的「東順司」和「東川牧彥」藏在儀錶盤後面,操縱錄音機的電源,播放事先準備好的應答。
「沒有關係,萬一你的肚子真的叫了,我會馬上替你解圍的。」鰍澤醫生胸有成竹地接過話頭,「我會說人死後不久,還有可能放屁,或者肚子咕咕叫。」
「您也許有九*九*藏*書所耳聞,火災已經過去了九個月,和飯店方面的賠償交涉卻停滯不前。這個暫且放下不提,我們懷念悲慘死去的骨肉至親,為親人祈求冥福,打算出海航行一個星期,也是因為阿西和我正好是船員。」
「啊,那件事啊。」鰍澤弘也不再掩飾關西口音。
「是啊,她最後居然給我們留下了遺書,否則,我們的苦心就有一半要打水漂了。」
接到通報后,這個女孩被送到日南市的醫院救治。她很快就恢復了意識。
星期天上午十點過後,他突發心肌梗塞,經過一番痛苦掙扎后,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的人生也就此結束了。
「什麼?你至少應該跟我打個招呼嘛!……」
室內頓時沉默了。
「哎呀,當時我也嚇壞了,萬一被發現我在呼吸,那可就糟了。」東川牧彥面色鐵青地說。
「東順司」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地閉上眼睛。
得到的迴音是:桶谷瑤唯一的親人,是目前正在住院的父親,所以,這個任務由社長秘書代為完成。
「我抽籤抽到了第一個去死,所以,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不過,從星期一到星期五,這四天可真是漫長啊,只能吃麵包和罐裝飲料……」化名「奈良井義昭」的傢伙樂滋滋地說,「啊,星期二晚上,久世小姐給我送來了啤酒和牛肉燉菜,太感謝了。」
他面無表情,只是靦腆地摸著自己的鬍鬚。
電視和報紙上,報道了星期六早上,一個年輕女孩從豪華遊艇「印第安那號」上跳海后,遊艇和海上保安廳取得了聯繫。
「很遺憾,還沒有接到相關消息。」
「印第安那號於4月18日,星期一下午三點,從葉山碼頭出發,開始為期一周的航海旅行。」
「那個傢伙唯獨對和自己是一丘之貉的獨生女兒——桶谷小姐視若珍寶,也只有這個對女兒,了如指掌的傢伙,才能夠體會那個傲慢的女兒在自殺之前,經歷了怎樣煉獄般的痛苦。要讓這個傢伙,刻骨銘心地感受這一點,就必須讓他和我們有相同的遭遇。這樣做比起直接奪取他的性命,更有復讎的效果。」
「是啊。可是她堅持說,自己是桶谷正毅的女兒,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我們多加防範就好了……」
眼下只有這六個人聚集在一起,又自然恢復成以在船上的名字相稱;或許是因為他們在船上,要隨時注意不要喊錯名字,因而養成的習慣吧;同時也看得出,他們對這出非同尋常的「船上劇目」意猶未盡。
「其實……你們一調查就能明白了,她是桶谷正毅的獨生女兒。桶谷正毅是去年7月發生火災,導致三十位住客喪生的、東京青山國際飯店的社長。另一方面,我們六個人都在那次火災中失去了親人。」
「那麼,這艘遊艇呢?」
「果然如此嗎?他們真的開心了嗎?」出乎意料的是,「久世元子」擦乾眼淚,茫然凝視著半空。
「不過你的名片夾,從口袋裡滑出來,我真的嚇出一身冷汗。名片夾里有你太太的照片吧?」「龍崎劍四郎」好奇地笑著問道。
「死去親人的靈魂,也因此得到了慰藉吧。」「龍崎劍四郎」沙啞著嗓子,小聲說道。
「現在我也沒有自信了。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是,我們的確殺死了桶谷瑤。無論是對怎樣令人髮指的罪惡行徑復讎,上天也不會原諒殺人的。」
「不過,奈良井先生翻著白眼的痛苦表情,真是令人叫絕啊。」聽到「久世元子」的揶揄,室內終於響起了笑聲。
「船遭遇狂風暴雨,我幾乎做好了翻船的準備。留下桶谷小姐一個人之後,萬一有船隻經過,發現她揮舞的白桌布,所有一切也會功虧一簣。然而,上天自始至終在庇佑我們,相信這一點吧。」
4月23日,星期六,天空中從前一天開始,聚集的雨雲一掃而空,琉球群島又沐浴在了盛夏般的晴光之下。下午五點的宜野灣船塢,仍然享受著近熱帶地區明亮的陽光。
「是我教她使用發煙筒的。可是,我故意教給了她錯誤的方法。我告訴她,從盒子里取出發煙筒后,用力搖晃就能點著火,其實不用備用火柴根本點不著。所以,你放任不管,桶谷小姐也點不著發煙筒。」
「沒錯。我一出生就患有全內臟逆位症,所有內臟都左右錯位。心臟在右邊,肝臟和盲腸卻長在左邊。」
「不會凝固的血,真讓人噁心,滴滴答答地流個不停……」「龍崎劍四郎」哈哈大笑著吐了吐舌頭,忽然搖起頭來,「啊,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們用毛毯把我九九藏書抬回房間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我的肚子差一點咕咕叫,我嚇出一身冷汗。」
十二個小時以後的4月20日星期天上午十點……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精神就開始衰弱了。」船長「龍崎劍四郎」放低了聲音說道。
「不過,到了那一步,總歸是留在最後的人被懷疑。」「東順司」打起了圓場。
「為了桶谷正毅和他女兒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們弄髒自己的手!……」
「這是我的特殊才藝。中學時的文化節上,我扮演的屍體以假亂真,大受好評。最後,桶谷小姐來確認,大家是死是活的時候,我用冰塊給手降溫,在毛毯下做鬼臉,可是,桶谷小姐沒有掀開毛毯就逃走了,太讓人失望了。」
「我記得有一個國家的總理,很擅長假裝去死。」
搜救活動開始以後,「印第安那號」摩托艇接到指示,按原計劃前往宜野灣港口。宜野灣市位於那霸以北十二公里,是日本侵佔的琉球群島中,唯一能夠接納全長102英尺的大型遊艇——「印第安那號」的碼頭。
「北緯27度15分,東經128度15分。請講。」
「啊,因為裏面加入了血液抗凝固劑。」
「是我們租借的船。桶谷瑤小姐聽說了這個計劃以後,就和我們聯繫,強烈要求一起參加。」
他用了化名住院,真名叫作桶谷正毅,六十三歲。頭一天的星期六早上,桶谷正毅接到獨生女兒從遊艇上跳海,下落不明的消息以後,身體急速衰弱。
站在窗口遠眺,松樹和榕樹覆蓋的丘陵下面,右邊的東海和宜野灣市、橫貫市中心的美軍基地、遠處燈火輝煌的那霸市一覽無餘。
「簡直太慘了。」
一條纜繩把遊艇固定好以後,舷梯被放了下來。六名男女排成一列,陸續走下舷梯,其中只有一位女性。等候在岸邊的,是那霸市非法設立的「日本偽保安本部救援科」股長和一名職員,他們身穿筆挺的制服;偽股長儀間三十齣頭,相貌兇惡,青面獠牙;他的部下也只有二十六、七歲的年紀。
海上保安本部錄口供的時候,大家交代了真實身份,因為這些只要一調查,很快就會被查明。
「了解!……」船上的人答應了一聲。
天空中折射著落日的餘暉,長庚星升起來后,電視塔的紅燈照亮天空,其中閃耀著無數橘黃色的絢麗光線。
一個鏗鏘有力的男姓聲音回答。
「《聖經》上有這樣一句話:『親愛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寧可讓步,聽憑主怒。』我們真的有資格復讎嗎?」
他是住在地方城市的上班族,從高中時代,就開始對遊艇著迷,在航行途中結識了「龍崎劍四郎」船長。儘管年齡相差二十三歲,卻相互信任,結為忘年之交。
這個日本人非法新建的碼頭,似乎還沒有被開發,只有一幢胡亂建在岸邊的兩層樓事務所,以及事務所前方的十幾艘遊艇。枝繁葉茂的椰子樹和榕樹、鮮艷欲滴的木槿、花團錦簇的橙色刺桐,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著。
「這個,什麼『又導致三十個人喪生』,什麼『我有罪』?……混蛋,這他媽的都是什麼意思?」偽股長跺著腳喝問。
只要拉下操舵室燃料表的電線,指針就會指向零。拔去電動發電機的平衡輪壓力后,再怎麼轉動引擎,也發動不起來。實際上,燃料準備充足。
很快,白色的遊艇靜靜地靠在了棧橋旁邊。一瞬間,形成了一幅妙不可言的風景畫。
「不會凝固啊。」
因為姓名一致,警官判斷這是同一起事故。
「什麼?……」兇狠地偽保安股長吐了一口吐沫,齜牙咧嘴地吼了一聲。
「總之,『假裝死亡』在實際表演中,難度可真是不小啊!……」東川牧彥的語氣裏面,帶著奇妙的感慨。所有人都點了點頭,表示深有同感。
「鰍澤弘」斷然反駁:「桶谷正毅絲毫沒有悔改之意。雖然有關部門還在調查,但是,就算認定為業務過失致死,桶谷正毅也會上訴到最高法院。如果最終判定兩、三年的有期徒刑,這算什麼刑罰?而且那點賠款,對擁有一千億的人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他在心裏暗自得意,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繼續在世上胡作非為,誰能保證不會再次出現犧牲者?」
被走廊上的大火堵住去路的他,緊緊抓住窗檯,在左右兩邊的火焰包圍下,最終堅持不住,鬆開雙手,失去了二十三歲的生命。
摩托遊艇「印第安那號」通過國際緊急無線發射電波,是在4月23日星期六上午九點半。
和負責官員的https://read.99csw•com推測一致,螺旋槳飛機200T在二十分鐘內,便抵達了事發現場,和「印第安那號」摩托艇取得聯繫,確認了最後看見那名女乘客的地點,和此後的航行路線,並據此鎖定了搜索範圍。
乘客們隨著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前往休息室走去,船長、船員、儀間及他的部下一行四人走上舷梯。另一名船員是二十七、八歲的矮胖男子,自稱姓「西」。
「雖然面對死者的時候,對方也難免會陷入恐慌,可是,我最擔心的是,無線對講機的把戲,會不會露出馬腳。」「東順司」笑呵呵地說道。
聽到龍田的提議,眾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鰍澤弘」捏著自己凹陷的下巴,苦笑著說。唯獨他沒有編造職業,確實是在關西地區開診所的醫生,不過,專業不是婦科,而是「外科,肛腸科」。
「鰍澤弘」尖酸刻薄的側臉,頓時沉了下來。
不久之後,「龍崎劍四郎」發現「東順司」暗戀自己的女兒。「龍崎劍四郎」和比「東順司」年輕四歲的女兒提起此事,才知道女兒也芳心萌動。於是,兩個年輕人很快就訂婚了。
「對,我曾經深信不疑。可是……現在……」「久世元子」閉起眼睛禱告。
「這張紙看起來,像是從日記本上撕下來的,她還寫了別的東西嗎?」惡毒的偽股長問道。
「一旦到了和桶谷小姐對決的時候,我要想方設法,把她誘導到船長室,不能讓她在船廳開槍。萬一我在船廳正中央,被她開槍打死,連廁所都沒辦法去了。」
龍田眉頭緊鎖,其他五人也垂頭喪氣地長吁短嘆。船長和一名船員,把儀間和他的部下帶到船內,另外四位乘客,決定在管理事務所的二樓休息室等待。
「觸電這個死法不錯吧?而且倒在廚房裡,肚子餓了也不愁沒吃的。」

目的是逼迫桶谷瑤自殺,最好讓她親筆寫下遺書。
所有的細節,都模仿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作《無人生還》,是為了增強誘導她自殺的心理暗示效果。在《無人生還》當中,最後也是一個年輕女孩,上弔自盡了,用的是未曾露面的兇手,準備的繩子和椅子。
「奈良井義昭」似乎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故意使用名古屋方言,誇張地伸展開雙手雙腳。
桶谷瑤順著黑潮的支流,漂到了都井岬。加上年輕,她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沒有病理上的準確統計,因為有很多早產兒夭折的病例,也有些人,只有一兩個器官逆位。總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把耳朵貼在我的左胸口,自然也聽不見心跳。」
偽股長再次詢問這位身材魁梧,鼻子下面留著黑色鬍鬚的男士,對方傲岸地點了點頭。
「對了,第二天傍晚,我們巡視船內,路過冰箱時,桶谷小姐打開冰箱后,一臉疑惑,好像不理解誰吃得下這麼多肉。」

那天晚上,母女二人入住了國際酒店,等到再出現在「龍崎劍四郎」眼前的時候,她們已經變成兩具燒焦得連性別都無法辨認的屍體。兩人護衛著彼此,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其中一具屍體的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
在那次火災中,她失去了坐在輪椅上的愛子。
桶谷瑤扣動扳機的瞬間,「龍崎劍四郎」捂住左胸口倒在地上,其實黑襯衫裏面,用膠帶固定了一袋冷凍血液,倒在地上以後,塑料袋被壓破,於是鮮血噴涌而出。
正午時分,離開搜索海域的「印第安那號」,以巡航速度往南前進,穿過伊江島和日本非法竊據的琉球群島本島后,在傍晚五點左右,靠近了宜野灣船塢。
「印第安那」號摩托艇上的六個人作完筆錄后,投宿在那霸市北面,喜舍場山頂上的喜來登酒店。航海的行程是星期天早上解散,酒店已經提前預訂了。
龍田船長迷茫地把視線轉向阿西,阿西悲痛地點了點頭。
「一點沒錯!……」「東順司」看著「奈良井」,連連表示同意。

「奈良井義昭」的自言自語,其實暗示了今後的事態發展,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
摧璨的燈光,掩飾不住寂寞的夜景,六個人站在窗口,默然眺望了一段時間。
去年秋天,兩人計劃結婚,開船前往日本人非法佔領的琉球群島,在海上度過一個星期的蜜月之旅。
和「東順司」住在同一個城市的「龍崎劍四郎」,在一家中小企業read.99csw.com擔任領導職位,自己有一艘小型摩托艇,每次出海都邀請東順司同行。
「混蛋,你還嫌噁心,那袋冷凍血液,可是很不容易到手的。」
「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機械盲,這一點幫了我們的大忙。」「龍崎劍四郎」得意地說著,和「東順司」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了解。馬上派遣那霸航空基地的螺旋槳飛機前去救援,二十分鐘內就能抵達,印第安那號請留在原地。」
狡詐的「龍崎劍四郎」也終於綻出一個微笑。
「如果把冰塊塞到裏面看不見的地方,那就更完美了。」
侍應生送來香檳離開后,大家自然地圍坐在桌邊。六人舉起酒杯。
「啊,終於可以舒展舒展筋骨了。我在床上躺了五天,全身關節都痛了。」
「我向血液銀行,申請了五袋冷凍血液,其實只用了三袋,我設法在病歷卡上矇混過關,勻出了兩袋。如果把鮮血裝在塑料袋裡,放進冰箱,可以保存一個星期呢。」
「我把肉塊從冰箱和冷凍箱里,取出來弄腐爛后,抱著這些臭肉睡覺。啊,我現在看到牛排都要吐了。」
然而,書桌中央放著一張紙,上面壓著一支合上蓋子的自來水筆。
「不好意思,溝通不及時。」鰍澤弘哈哈大笑地說。
宮崎縣南端都井岬北面海岸的懸崖下面,一群開車來遊玩的學生,發現了一個和浮木一起漂流而來的年輕女孩。
「提到練習,我也不比你少。」「龍崎劍四郎」把視線投向遠處的夜景。
六個人口徑一致,基本上可以認為,桶谷瑤是投海自殺的。為了進一步確定事實,必須對遺書進行筆跡鑒定。
「你就是船長嗎?……」儀間偽股長向最先走下舷梯,嘴裏叼著煙斗,頭戴貝雷帽的男士詢問著。
「可是,她最終也沒有察覺真相,一個人留在裝滿『死屍』的船上,精神崩潰后跳進了大海,還親筆留下了遺書。」
「你們給我蓋的可是毛毯啊。」奈良井義昭抗議道。
「久世元子」的這句話,隨即勾起了眾人對已故親人的懷念。大家低下頭,心如刀絞,每個人都淚水潸然。
緊接著,一艘巡航船和一艘巡航艇,分別前往事發地點,因為距離比較近,兩艘船在十一點左右,集合在「印第安那號」遊船的附近,開始分頭著手搜救。巡航船沿著「印第安那號」之前的航行路線往回搜尋,巡航艇則在海面上,進行Z字形的搜索。
然而,婚禮之前兩個月的7月,「龍崎劍四郎」的妻子和女兒,為了置辦嫁妝前往東京。婚紗和傢具、精緻的餐具……兩人歡聲笑語離開家的情景,至今仍然在「龍崎劍四郎」眼前揮之不去。
已經過了七點,太陽才剛剛下山。
「反正也是裝死,挑戰不同的死法,更激發了我的表演慾望。我選擇了被勒死,後來翻看法醫學的書,被勒死的屍體,不僅顏面發紫腫脹,而且肯定失禁,一般人都了解這一點。沒辦法,我只好化上舞台妝,又把茶水撒在了褲子上。」
這是為了防止桶谷瑤,知道這六個人的本名和真實職業后,察覺他們全部是火災遇難者的家人,而看穿他們的真實目的。
只要緊緊綁住手腕根部,任何人都可以讓自己的脈動停止。
「我也下了一番功夫。」久世元子撫摸著自己比開船之前,憔悴不少的臉說,「我在自己家裡的浴缸里,把頭埋在水下,睜著眼睛屏住呼吸,練習了很長時間,真到了要裝死的時候,卻感覺苦不堪言……我滿腦子想著兒子轉移注意力。」
桶谷瑤
「明白了!……」船長龍田點頭答應,「那麼,對桶谷小姐的搜索……救上來了嗎?」
偽股長儀間也簡單介紹了自己。
大家商定后決定,如果她再不自殺,六人就合力把繩子強行套在她的脖子上,然後統一口徑,證明她死於自殺。如此一來,儘管這六個人「死難者家屬」的身份,會帶來不利因素,但是,警方也沒有證據表明,她就是被殺繁榮。
「再加上你的心臟長在右邊,這應該叫作上天的恩惠吧……」
正是憑藉這兩點,「龍崎」總算辨認出這是自己的妻女。那枚戒指是「東順司」送給女兒的訂婚戒指。
「沒錯,這是唯一的辦法。」「龍崎劍四郎」一字一頓地表示同意。
「沒有,只有這張紙。她的隨身物品,只有衣服和化妝品,沒有日記本。」
「東川牧彥」在一旁吞雲吐霧,忍俊不禁地說道。
我要自殺。我造成了脅村雄一郎的死,他的死又導致三十個人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