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打算做一次沒有意義的手術嗎？」
護士長意味深長地看著院長。
直江住在醫院附近的池尻小區公寓里。
佑太郎斥責夫人時，車已到了醫院門前。三人從旁邊的職工入口登上二樓的辦公室。
「不過，這件事若是他本人以及同夥們醒悟過來，會發火的。」
「試著梳了一次以後，想不到並不麻煩。」
「發了火，就要添些小麻煩吧？」
「問題就在這裏啊，當大學醫院弄清了是胃癌時，好像對他說過：你這是胃潰瘍，最好做次手術什麼的。可是，後來讓老人出院時，又說不做手術也可以。他對這種突然改變的說法總是放心不下。」
「幹得漂亮！」
「直江大夫。」
律子瞪了佑太郎一眼。
「真是個妙計！」院長微笑著，漫不經心地說。
護士長急忙以莊重的語調改變了話題。
像她這樣的矮短身材戴上這頂鑲黑線的護士長帽似乎大了些。她兩眼凹陷，長得有些像猴子，由於多年的經驗和隨之積累的狡黠，顯露出護士長應有的威嚴。
「直江大夫不是那種非到咱們醫院來不可的人，他若是正式干，現在已是副教授了。可他到這兒來了。」
「患者熱切地期待著，我想做一下也無妨。不過，做了這樣的大手術，照他那樣身體連兩個月也活不成。這麼一來，那就是明顯的因手術而造成了病情惡化，我可不想那樣做。」
「我大學時代的一個同學跟她的經紀人相識，從這條線上，托我悄悄地在醫院里處置一下。」
讓癌症患者覺察不出自己是癌症而安安靜靜地等死也並非易事。從前，院長也曾為這類事動過腦筋，但最近所有的癌症患者都交給外科去醫治了，所以，作最終結論便成了外科醫生的工作。
「手術后恢復得這麼快，他不會產生疑心嗎？」
「如同做胃潰瘍手術一樣，禁食四五日，然後，儘早恢復普通飲食。」
「聽說你把他塞進廁所里了？」
轎車從駒澤路開到了環城6號線。8點前後還曾擁擠不堪的街道，10點后就有些空蕩了。
「老頭子，你聽說直江醫師和志村的事了嗎？」
「原本是這樣，可他本人並不知道內情。他被T大學醫院攆出來時是說出院的。因為總未徹底治愈，便索性要求給他做次手術。」
「不過……」
「也許會發火。」
院長朝記有「門診急救患者一名」的筆錄看去。
佑太郎想起了今早在車中聽律子告訴他，說有人傳言直江給石倉老人使用了過多的烈性麻|醉|葯。
護士長說這話時，彷彿是她自己做的事似的，「不過，聽說那人爛醉如泥，暴跳如雷，在他安靜下來之前，一直關在廁所里。」
「這不過是種傳言……」律子把嘴湊近佑太郎耳邊，「注射那樣烈性的藥劑，豈不是加速老人死亡？」
花城純子從去年夏天開始唱流行歌曲而一舉成名，頓時成為一名紅歌星。今年她才21歲，演唱時總是眯縫著眼睛，顫動著微啟的嘴唇，那種神態蘊藏著嫵媚的魅力。與她同時出名的那個歌星，深受小夥子仰慕，而花城純子則極受中年男性的推崇。
「是。」
「……」
「今年都23歲啦，硬說她的同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結了婚，一點也不著急。」
「當然可以。」
「不過，院長先生，儘管那人喝得爛醉，而我們竟把一位正在流血的患者關進女廁所里，似乎不大妥當。」
「怎麼會！」
當然，從經營者的角度上看，有人能把自己不了解的醫院內部情況彙報上來，是難能可貴的。然而，這個關口護士長卻只把情報提供給律子https://read.99csw.com。有一次，佑太郎剛想向醫院內的一個護士伸手時，由於關口的告密，結果搞得很狼狽。因此，儘管她是個珍貴的傳話筒，可他對她卻無好感。
「真叫人捉摸不透！是不是她已有意中人了？」
院長舉出了一個最近以來名氣稍有低落的電視女演員的名字。她也在這個醫院里打過胎。
在交叉口等待綠色信號燈時，律子問。
「然而，如果不給他做手術，他會越發感到不安的。」
護士長恭恭敬敬地施上一禮走出房間。律子夫人和三樹子見她走了便朝鄰室的更衣室走去，事務長看起文件來。
「你說什麼，怎麼回事？」三樹子從前座回過頭來問。
佑太郎顯現出一副大男子不拘小節的神情。
「就只因為他痛嗎？」
「要不就到院長室去？」
「那小夥子在醫學院的成績不錯，到大學附屬醫院后工作又很認真，深受教授們信賴……」
「別這麼說，那就喝杯茶吧。」
「是不可能。」
「手術由您來做？」
「我記下了。」
「啊，原來是她要住院？」
院長家裡除了妻子律子以外，還有長女三樹子和長子佑司。佑司今年21歲，不願當醫生，考進了T大學經濟系。三樹子比佑司大兩歲，去年從女子大學英語系畢業后，不謀職業，呆在家裡幹些家務活，兼做醫院的總務和院長秘書一類的事。
律子拎著手提保險箱和提包乘上汽車。佑太郎和律子坐到後排座上，三樹子坐在前座。
「因胃癌從T大學醫院轉院來的患者吧。」
「聽說他們兩個人好上啦。」
「可不是，10月份就這麼冷真少有啊。」
院長點著一支煙，然後問道。
「請走好！」
直江滿不在乎地說。經直江這麼一說，院長認為也確實如此。
「因為他胡鬧。」
「因為一時弄不清楚，就暫收了他3萬日元押金。」
三樹子從隔壁房間走進來問。
沒想到丈夫突然發火，律子有些著慌了。
「那麼，患者現在哪裡？」
「那麼一來，他會因手術而很快死去，對醫院很不利。」
「墮胎！」
「是她不走時運。據那位同學說，這種事在文藝界已經司空見慣了，也許因為她一時疏忽所致。」
「後來，我從多方面分析，仍然認為做這次手術好。」
東方醫院院長行田佑太郎的私宅坐落在距離醫院較遠的目黑柿木坂，從家到醫院乘汽車需15分鐘至20分鐘。
「三樓的三等病房裡，今早睡得倒很安靜。」
直江用他的長手指在白大褂上從自己的臍部向下劃一直線說。
「你記得有個叫石倉的老頭兒嗎？」
「昨晚值夜班您夠辛苦的！」
「也許你去問一問更合適。」
院長對花城純子也很傾心。他覺得：她年紀輕輕卻有一種嫵媚的妖艷，這一點足夠挑起中年人的春心來。
院長點了點頭。
「是的，昨天」
「如今的年輕人真是讓人摸不透。」
「這當然。」
「聽說直江醫師好歹給頂了回去。」
佑太郎眼睛不離報紙地答道。
「大概下周花城純子要來住院。」
「若是切除胃的主病灶，能不能暫時舒服些？」
「還不是因為他的同夥感到患者被塞進廁所里太窩囊了！」
「真名叫山口明子。」
關口鶴代護士長不知是怎麼知道院長他們來到的，好像她估計著時間推測的吧。
「照這麼說，前幾天也是這樣嘍。」
「好像不光是約會，還發生了關係。」
「嗯，她只說她有那種感覺。」
「他的癌細胞確實擴散到脊椎了。」
律子描完了右眉。
「沒有，read.99csw.com還沒掛。」
「對啦，關口也對我說過這事。」
「給我也倒杯茶吧。」
「直江大夫正在巡視病房，聽說查完后就過來。」事務長放下電話機報告說。
直江放下他架著的二郎腿說。
「胡說些什麼呀，老了沒正經！」
「花城純子？」
院長覺得很耳熟。
「我今天一上午都呆在這裏，如果有找我的患者，就打個電話來！」
「家屬方面是什麼意見？」
「胡說！」
「您只管放心。」
「您找我有什麼事？」
護士長同夫人交談著，時刻不忘拍夫人的馬屁。
「聽說有個什麼醉漢打架的患者來院醫治？」
「直江大夫嗎？」
「老實說，光剖開皮膚表面就夠了，但是，既然動了手術，索性連腹膜也剖開，順便觀察一下薩部情況。」
「平平淡淡哪點不好？」
「我已經告訴挂號室的飯野了。」
「那就拜託啦。」
「他依然認為他的病是胃潰瘍。」
護士長把今早剛剛從倫子看阿薰那裡聽到的事，原原本本就像她自己也在場一樣地回答說。
「很有道理。」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那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沒有做手術的必要。」
他們在院長室面對面坐下后，直江開口說話了。
「可是，這個人不是因為胃癌轉移，手術為時已晚才被T大學醫院推出來的嗎？」
「不，也沒拒絕。」
「我想是否在後天下午進行。」
「住在四樓二等病房，得胃癌的老頭兒。」
「有個叫石倉由藏的患者，您也許知道吧？」
「是啊，有點兒小事。」
「我們只求他在工作上不出差錯就夠了。」
「我認為志村在包庇直江醫師。」
事務長拿起話機。院長坐在沙發上，從放在茶几上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支來。
「老頭子，三樹子好像又要拒絕似的。」
「難道有這種方法？」
「這倒也是。」
院長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望著直江的臉說：「好吧，何時進行手術呢？」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縫了不少針吧？」
佑太郎突然叫道。
「原來如此。」
「這一點請您放心。對於疼痛的感覺最靈敏的部位只是皮膚和腹膜，胃和其他臟器幾乎沒有痛神經，只要是表皮被切開了，不管是笑還是起身都同一般手術一樣感到疼痛。」
從院長的立場上說，醫院的醫師只是個被雇傭者，但院長對醫師的用語都是很謙恭的。一方面因為願意到私人醫院里供職的醫師少，即所謂的供不應求，另一方面也因為直江在大學里就是頗有地位的人，院長對他另眼相看。
特等病房一天的住院費是1.5萬日元，若能保住秘密並不算貴。
「早上好！」
「我想對方只是騷擾一下，第一次就說這麼一句便掛掉了。」
院長應允道，他認為直江的設想很高明，但又有些害怕。
律子面向梳妝台邊描眼眉邊說。因為她的臉有點兇相，所以只好颳去眉毛，描成稍微下垂的細眉。
「還有一件事……」
「只剖開皮膚和腹膜，雖然不必輸液，但也要照輸不誤。」
「聽說兩人常在澀谷一帶約會。」
「那麼，你還想做嘍！」
「血跡已經擦掉了。只是中途患者的同夥對關進廁所而發牢騷。」
院長一點頭同意，直江又拿起一支香煙。
上班以後，喝杯茶，抽支煙，隨後翻翻昨晚的值班記錄，聽聽事務長、護士長關於昨天工作的彙報，再商量一下今天的工作。然後，他便去門診室聽一聽醫師們的手術計劃、住院患者的情況，再把憑關係介紹到院長這裏來的患者特別診查一遍。
「真是件棘九九藏書手的事！」
「誰是昨晚的值班大夫？」
院長正在看值班記錄。記錄上寫著：值班醫師直江；護士志利倫子、宇野薰。是倫子的字跡。
佑太郎中等身材，可稍微有點發胖。最近，他又進一步發福了，血壓也比正常值高出近20，便決定早上只選用簡單的西餐。一年來被妻子逼得無奈，總算習慣下來。然而，也只是早飯這樣做而已。午、晚兩頓怎麼也得吃些米飯和麵食。夜間的宴會若是不吃點兒日本菜肴，肚子里就覺得不踏實。飲品他最喜歡的是日本清酒。不過如今只好用威士忌將就一下了。
「因為他總喊疼嘛！」
「噢，上帝！」
院長嘆息著應允道，但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說。
「沒什麼……」
「哎呀，夫人，您變髮型啦！」
律子夫人點頭稱是時，走廊一側辦公室的門無聲地開了。大家回過頭來，見直江醫師已經站在那裡了。
醫院里，醫生、護士、廚娘等總共有40多人，管理起來光靠院長一個人是困難的。院長本人很少在醫院，儘管也有事務長、護士長等人，但畢竟是外人。在財務收支上，公私接待上，都要由妻子律子和女兒三樹子來管理應酬。
律子似乎已把車內的事情忘了。她取下圍巾，站在窗前俯視了庭院。圍在大廈中央30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上，一串紅越發鮮艷了。
「還有……」院長把剛剛站起來的直江叫住，「昨晚住院的那個流氓請你要處理好喲！」
「夫人的脖子細長，這麼梳起來特別協調！」
「志村？是志村倫子嗎？」
院長開始泛起了一股春情。
這天上午9點30分，佑太郎一如既往，吃了蔬菜色拉和吐司，喝完紅茶，結束了一頓早餐。
「石倉由藏？」
「這麼老成的好青年為什麼就不……」
「不，是真的。」
「您的頭髮柔軟濃密，是容易往上梳的。」
「你說怎麼辦？」
「是的，因為她的經紀人再三懇求，所以……」
「那人的臉被啤酒瓶砸傷，滿臉是血。」
「怎麼，你好像有點吃醋？」
「不知道。」
「噢？墮胎？」
律子突然發出一聲狂叫。
「今天有點冷啦。」
「請他快來。」
「她怎麼啦？」
「不能因為去他公寓就斷定人家一定有事吧！」
「有誰看見過？」
事務長首先搭話，指著院長旁邊的沙發說。
「多好的天氣呀！」
「豈有此理！當父親的怎麼好問？」
「啊，昨天她到這裏來啦？」
「這件事一點兒也不怪他，都怪那個志村。」
「她希望能住上六樓的特等病房，一天就行。」
「不，什麼也不要。」
「唔，有道理！」
「當然當然，不過直江醫師是個單身漢喲！」
不知為什麼，律子和三樹子結成了統一戰線。
「若是這人還不行，那可就難找嘍。」
院長所關心的不是傷勢，而是有無保險。
「這個呀，剛才挂號室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說是『你們醫院的值班大夫還是那麼常喝酒嗎？』」
「她說哪裡不中意？」
「是的。如果患者問到您時，請說是做胃部分切除手術，我們要保持口徑一致。」
「是啊！」
直江斬釘截鐵地回答。
「麻醉採取全身麻醉，剖腹、縫合之後剩餘的時間讓他依舊躺在手術台上他也不知道。」
「到了那一步，就讓他出院。」
「後來，廁所沒弄壞嗎？」
直江的臉色依然蒼白，與其說是昨夜值班的緣故，不如說這是他的一貫臉色。
「於是，方才我到護士宿捨去問了剛下班的志村和宇野兩人。志村說不知道，而宇野則說也許喝了一點點兒。」
「不能！」
「石倉？」
「剛才直江大夫到這裏來，好像想向您彙報什麼。」
「同誰搞的呢？」
的確，直江既沒說做手術，也沒說不做手術。
「即使如此，我們又能說些什麼呢？」
院長和律子夫人齊聲說。直江默不作聲地點點頭走到裡邊來了。
「不用說，這也要保守秘密。」
護士長儘管沒撒謊，但多少有些誇大其辭。
佑太郎對女兒三樹子真是毫無辦法，因為她是獨生女，從小就受溺愛，所以長大了再怎麼說教她也不聽。
「真夠嗆。住院后能讓我見上一面嗎？」
「可是，手術時間過短，本人要察覺出來怎麼辦呢？」
「我覺得有點兒不習慣，心裏很不安。」
院長的專業雖是內科，但對這類常識也是知道的。
值班時，醫生多少喝點兒酒，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從院長的角度看來，他最怕的是長此以往染上酒癮。
「他們完全不抱希望了，說按照患者的要求去做就可以。」
「對他說手術情況良好，他會相信的。」
「廁所里？」
「快滿三個月了。」
「好的。」
「他要求我給他做手術，最近三番五次地要求。」
「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院長喝了口茶水，然後將杯子放到茶几上。
「爸爸您呢？」
三樹子插嘴說。
這一陣子忙於名譽職務的院長對外科手術方面完全是無知的。
「是的。」
午飯後，他大多出去參加碰頭會或磋商會之類。這些年，比起醫師來，東京都議員以及醫師會理事倒成了他的本職工作，真沒辦法呀。
「啊？是您，請坐！」
「我只是聽人這麼說的。」
「花城純子是她的藝名吧？」
「那個患者發生了什麼事嗎？」
「對，她戴著太陽鏡，毫不引人注意，好像誰也沒有覺察。」
「別理他，一會兒他就會起來的。」
「我只把它向上梳攏了一下，不知怎麼樣？」
既然長子佑司不願繼承家業，絕望之餘，佑太郎夫妻只好指望長女三樹子嫁給醫生了。
律子夫人聽說是直江，立即把將要出口的責難吉詞收了回去。
「是的，就是著名歌手花城。」
「直江大夫每天給他注射麻藥。」
「早上好！」
「若是有一種既做了手術又同沒做手術一樣能延長患者生命的方法，您認為如何？」
「誰介紹她來的？」
「是星期五呀。」
「明白了。」
「那還有什麼原因？」
家裡只剩下50歲的女傭富代了。
「好的。」
「進食怎麼辦呢？」
護士宿舍在醫院樓后，與醫院隔著一條小路。除了護士以外，女辦事員和司機也住在那裡。
「癌細胞會由於手術刀的刺|激更加活躍地繁殖起來，加上做手術要消耗很大體力，反而會加快死亡。」
「只是把臉劃破了。」
「她好像就不中意這點。」
兩人站起來，夫人和三樹子疑惑地望著他們。
「噢。」
「目前似乎還沒有。」
「當直江大夫值班時，志村姑娘也總是值班。」
直江捻滅挾在指間的香煙。
「那位患者同您在私人方面有什麼……」
「不，我並不特別了解他。」
「是嗎？那就沒有大問題了。」
「我也聽到過這種傳聞。」
「說什麼有點平庸。」
「就是這個吧。」
「這個人的家庭也不錯，迄今為止，他是最本分的一位人。」
「還掛來第二次了嗎？」
「手術？」院長驚訝地抬頭看著直江。
直江說完，似乎難以開口向四周環視了一下。
「不，我沒有說準備做那種手術。」
僅這些事，辦完就得12點多。
「這名字read.99csw.com倒很平常。」
「根據她的日程安排，希望在下周三進行。那天，請設法留出一間特等病房來。」
「有。」
「是是，我懂。」
佑太郎臉色陰沉起來。關口是東方醫院的護士長，今年42歲，三年前離了婚，有一個念中學的孩子。多年當護士，經驗豐富，頭腦機靈，其缺點是好傳閑話。
「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院長摸了摸臉。
院長不喜歡「治中出亂」，也絲毫不願自找麻煩，他一心想平安無事地賺錢。
「值班大夫喝醉酒？」
「從這到這切開一條刀痕，您看怎樣？」
「沒有那種跡象。大學里光是女生，畢業后即回家幫辦業務，幾乎沒有機會同男性相處。」
「後來，那伙人沒再來說什麼嗎？」
佑太郎把杯里的咖啡全都喝光，然後站起身來。
「我說的就是他在工作上也出了問題。」
「我想起來啦，院長先生，昨天夜深時，有個流氓模樣的人被抬了來。」
「那電話只說這麼一句話嗎？」
「病房裡沒有他的同夥吧？」
「不過，她這麼小小年紀也真幹得出來！」
「而且是門診女廁所。」
「關口？」
護士長發現院長生氣地默不作聲，便向律子夫人徵求意見似的說：「您說對吧，不管他怎麼耍酒瘋，這麼做確實有點胡來。」
「他認為做一次手術就能徹底治好嗎？」
醫院里不論正式護士、准護士、見習護士都戴著白色的普通護士帽，唯有護士長戴著鑲有兩條黑線的帽子。
「有這等事？」
「沒有，就他自己。」
「直江醫師要咖啡嗎？」
「又是那個關口說的吧？」
「現在又從后腹膜擴散到腰椎了。」
直江回答一句，輕施一禮走出房間。
「好像那姑娘還到直江醫師的公寓去過。」
「昨天晚上，直江大夫好像是喝了點兒酒。」
「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你不妨旁敲側擊問問嘛！」
「好啦，到點嘍。」
「同你沒有關係。」律子冷淡地說，「我從關口那裡聽說的。」
那天早晨，佑太郎一邊喝咖啡一邊慢騰騰地讀著報。妻子正在鄰室里梳妝打扮。律子比佑太郎小7歲，今年剛好48歲。她瘦骨嶙峋，個頭高挑，同佑太郎站在一起時，分不出誰高誰矮。因為年歲大了，肌膚失掉了彈性，但是她的大眼睛高鼻樑依然殘留著年輕時的風韻美貌。
「我知道啦。」
三樹子到開水器的水龍頭前沏茶去了。院長更不想在昨晚患者身上過多追問。直江默默地看著正面窗戶。窗外洋溢著即要逝去的秋光。律子夫人從更衣室返回辦公室，向直江微微點頭致意。
「這麼說，您已經給她診察過了？」
「不要讓他的同夥隨便進入。」
上午10點，院長用自家小轎車載著妻子或女兒開往醫院。
「光進行剖腹。」
「光剖腹？」
「佑弟還躺著呢。」
「院長先生，您今天不到門診室去了？」
這樣做確實會牽扯到院內患者的輿論和醫院的聲譽。
「有人給我介紹患者來了嗎？」
正好10點。律子剛想沖二樓喊時，三樹子下樓來了。她長有一雙大眼睛，筆直的鼻樑，冷漠的氣質，彷彿律子年輕時的那副美麗面容。
「早上好！」
來到辦公室時，事務長和女辦事員們起立問好。
「這麼說，即使做手術，也不能全部摘除癌嘍！」
「這麼一來，既不會因做手術使身體衰弱，本人也會因做了手術而安心。」
「他有保險嗎？」
「一個護士，多管閑事。再說，你也真是，聽風就是雨！」
「這對延長餘生毫無意義。」
「她，什麼地方不好？」
「這麼說，你已經拒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