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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密室

神的密室

來到校長室,一位頭頂光禿禿的男人接待了我們,他便是這所小學的校長。寒暄后,蔡隊首先詢問了方壽康的情況:「方老師是什麼時候失蹤不見的?」
對方半信半疑地讓我們進門。「你們不要抓我女兒,她不是殺人兇手。」沈母的語氣像是在哀求。
蔡隊來到我身後,用近乎挖苦的語氣說:「沒用的,那個民警進門后也立刻檢查了這兩扇窗,證明當時是從裏面鎖住的。」
對方几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是燕燕的。這……這怎麼回事?」
「你好,小妹妹,我是警察姐姐。」吳思彤走上前去,彎下腰,微笑著對女孩說。我現在終於明白這個女警的魅力了。要是她用剛才說話的語氣對哪個男人撒嬌,估計沒誰能承受得住。
「方壽康的視力是不是不太好?」夏時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今年夏天發生的一樁案件便是其中之一,它給我平妥的生活掀起了一層波瀾。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殺人案,不但案發現場出現了物理學定律難以解釋的狀況,整個案件背後的構架更是令人驚嘆。
「變態是變態了點……不過這個想法值得鼓勵嘛。」我撓撓頭,不緊不慢地說。
我又從證物帶里取出那把黑漆漆的剪刀問:「這把剪刀是你們家裡的嗎?」
「不哭不哭,燕燕乖,乖……」母親忙抱住自己的女兒,哽咽著說,「傻孩子,以後發生了啥事,都要告訴爸爸媽媽,知道不?」
我咽了咽口水,繼續說:「必要條件是要由兩人協作完成。我就把他們稱作兇手甲和兇手乙。首先,兇手甲在屋內殺死被害者,不管他怎麼殺,勒死、刺死、斬首,都可以。殺完人後,他把現場的門窗從裏面反鎖,弄成密室。那麼接下來他要怎麼出去呢?這就要在屋外的兇手乙配合了,兇手甲來到屋內的『缺口』前,而兇手乙——他也來到缺口外部,隨後向缺口伸進一把電鋸之類的切割工具,隔著缺口,把屋內的兇手甲肢解。兇手甲雖然無法整個人從缺口逃出,但如果分解成屍塊的話,想要從缺口出來,就易如反掌了。兇手乙把兇手甲的肉塊一點點從缺口取出,當完成全部工作后,兇手就看似人間蒸發,密室也就形成了。
夏時沒有理我,繼續說道:「屎殼郎以動物糞便為食,有『自然界清道夫』的稱號。它們會用腿部將糞便製成球狀,滾到別處藏起,然後吃掉。
「可通風口這麼小……」我急忙提出疑惑。
「我猜事情是這樣的,」夏時柔美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天放學后,方壽康原本要直接帶燕燕去那間水泥屋的,但可能因為要處理一些學校的事務抽不開身,他便囑咐燕燕在某某時間到水泥屋等著,可能還威脅了燕燕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
她繞著屋子往後走,腳下不時傳來踩斷樹枝的咔嚓聲。她來到屋后,停留在通風口的外邊,注目著那裡的一顆大樹。挺拔的樹榦扶搖直上,蒼翠繁茂的枝葉宛如巨傘,過濾著咄咄逼人的陽光,使其在地面形成星星散散的亮斑,好似一顆顆光潔的鵝卵石。
我疾步走到門斜對面的兩扇窗戶前。窗用鐵制把手從內鎖得好好的,窗框內部還鑲有緻密的鐵柵欄,鐵條間間隔不足5厘米。
夏時繼續說:「那些衣物,包括內褲在內,全都留在現場。如果燕燕是兇手,就算她之後用了什麼方法離開密閉的房間,但她怎麼可能光著身子跑回家呢?就這一點足以證實燕燕不是殺死方壽康的兇手。」
「怎麼啦?把我叫來,又碰到什麼想不通的事了?」夏時放下手中的杯子,瞪大眼睛看著我。她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於是我把手頭的案子娓娓道來。聽完我長篇大論的夏時嘆了口氣,感慨道:「你怎麼老碰到這種事啊,這又不是小說。」
「愣著幹嘛?」夏時柔嫩的聲音打斷了我無聊的幻想,等我回過神來,發覺她正斜眼盯著我。她鏡片後面那雙晶亮的眸子似乎真能看透我的心思。
以上便是我腦中對此案大致輪廓的勾勒。可是總覺得這一切太理想化了,沈玉和沈燕畢竟只是孩子,沈燕有這麼大的膽量和魄力去報仇嗎?但不管怎樣,目前這個解釋似乎是最說得通的,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也進一步加深了沈燕的殺人動機。
我再次蹲下身把夏時放下,焦急地問:「發現什麼了?」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夏時,然後搖搖頭。我依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考慮到要接觸的對象是一個七歲女孩,蔡隊特地給我派了一名女警。這名女警是局裡無數男同胞愛慕的對象,她叫吳思彤,二十多歲。就我們那個又破又小的分局,突然來了一個美女同事,這簡直就是羔羊掉進狼堆里。
現場是荒郊野外一間類似倉庫的水泥房屋,屋子後面就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據附近的村民說,這間屋子曾是供獵人休息或存放捕獲的獵物的,有些執著的獵人為了捕到夜間出沒的動物,甚至會徹夜駐守在這裏,因此屋內還放有一張木板床。
來到裡屋,這次的沈燕稍稍比上次開朗了些,見到我們也不像上次那樣畏畏縮縮。
「繼續脫,把衣服脫|光。」男人冷冷地命令。眼前的小孩驚恐地望著他,仍舊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男人的目光在孩子身上游移,粉|嫩的肌膚撩撥著他熊熊燃燒的慾望。終於,他急不可待地上前撕開獵物的淡紅色襯衣,把那個單薄的軀體按倒在床上。孩子抵死拉住男人那雙粗糙的手,圓潤的臉蛋表面早已被淚水覆蓋。
「哦……」我哭笑不得地走過去,在通風口前蹲下。夏時踩上我的肩膀,我抓著她的腳腕站起身。「發現什麼了嗎?」我忍著肩膀的酸痛問。
蔡隊起先沒有吭聲,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有這個可能性,但辦案要講求證據。首先我們要查清死者的身份,再進一步確認這些衣服的主人。」
「什麼!?」我和沈母幾乎異口同聲地發出尖叫。
「為什麼不告訴媽媽呢?」
「這麼說,從外部讓插銷插上的機械手法可以全部排除了。」我小聲喃喃。看來連現實案件都開始鄙夷那些俗套的密室詭計了。
「這到底是什麼?」我迫不及待地問。
「蟒……蟒蛇?」我一臉的錯愕。
「哦,她是我的助手,姓夏。」我急匆匆地說。
「是……」我有氣無力地回答。這時密室問題又重新徘徊於我的腦際。如果兇手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她有沒有可能從那個通風口爬出房間呢?不可能!即便是七歲小孩,也無https://read.99csw.com法順利通過只有20厘米見方的洞口。算了,這種惱人的問題先放一邊吧,等找到那女孩直接問她真相也不遲。
「蟒蛇能吞下一個孩子嗎?」我似乎沒有顧及到沈母此刻的心情,依舊提出自己的疑慮。
上個月3號不就是方壽康被發現失蹤的前一天嗎?難道這兩件事有所關聯?
從城市到郊區需要幾個小時的車程,我載著夏時一路趕往目的地。停下車,還需要走一段坑坑窪窪的小路才能到達案發的那間水泥屋。那裡的地面崎嶇不平,四周雜草叢生,路相當難走。可夏時的步伐卻十分穩健,彷彿是走在平坦的水泥地上。她總是時不時回過頭對身後的我抱怨:「你快點啊,你是蝸牛啊。」
「我們想見見沈燕可以嗎?」
我拿出現場衣物的照片擺在沈母面前,問:「這是你女兒的衣服嗎?」
「我想……那個方壽康有戀童癖吧。」夏時的話再次讓我語塞。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為之一驚。一旁的沈母忙顯露出寬鬆的神情,附和道:「燕燕當然沒有殺那個畜生!全是他自己造的孽!」
「怎麼樣,把你這個推理小說迷也難倒了吧?」蔡隊拍了拍我的肩說。
「是這嗎?」夏時指著房屋問。
「哦?那說來聽聽。」夏時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這下終於可以在夏時面前好好表現一下了,我暗中竊喜。
看來這個禽獸教師隱藏得真不錯啊,人人都說他好,我心中默默苦笑著。
「這時,剛殺死方壽康的沈玉也在屋內。也許,那條蛇已經好幾天沒捕到獵物,飢餓難忍,又或許是沈玉的什麼舉動驚擾到了它。反正不管什麼原因,最終,蟒蛇纏住沈玉將它溢死,然後……將這個孩子整個吞入腹中。」
「燕燕哥哥的遭遇很不幸,」夏時坐回椅子,表情嚴肅地說,「我們看到,那些衣物最終還是留在了現場的地上。也就是說,沈玉身上的衣物,最終還是全被脫去了。」
「我們也希望是搞錯了,所以想找燕燕談談。」我用委婉的語氣說。
小女孩的神情卻露出一絲寬慰,她鬆開了原本挽住母親左臂的手。
我突然插嘴問:「恕我直言,方老師平時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一旁的蔡隊被我直截了當的問題震了一下,他輕輕推了推我的腰。
「嗯……我從小就對這類黑色的蟲子有陰影……」我尷尬地說。今天真是出醜出大了。
我立刻從公文袋裡拿出一疊照片,遞到夏時手裡。她聚精會神地「欣賞」起來,時不時從嘴裏發出幾下小聲的感嘆。
「啊?」我形式化地吐出這個語氣詞。
夏時趁勝追擊:「還有,這個解答用在本案里就更不靠譜了。通風口這麼高,嫌疑人又是小孩,你以為肢解是隨便玩玩的啊。」
「嗯,對啊,沈玉的下落呢?他又是怎麼離開那間密閉的水泥屋的呢?」我也提出這個最令我困惑的問題。
夏時應了一聲,開始四處查探。她先來到那個通風口前,陽光從通風口霸道地闖入,在地面上形成一個矩形的光影。夏時抬頭仰望著高高在上的通風口,隨即回過頭,用近乎命令的語氣對我說:「喂,我想看看這個個洞口,讓我踩著你的肩上去吧。」
沈母被孩子的哭聲徹底怔住了,她欲衝進屋,我忙上前委婉地請她出去,關上房門。這樣做的原因是,之前沈燕一直對自己的母親閉口不談學校的事,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母親在場,想必這孩子有所顧忌,還會什麼都不說。
我用手甩開嗆鼻的煙霧,咳嗽幾聲,問:「那個破門而入的民警說當時房門是從裏面閂上的?」
女孩擦了擦紅腫的眼睛,應了一聲,徑直向門口踱去。夏時把小女孩支開,難道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對她不宜嗎?
「你沒發現那件粉紅襯衫的袖口被崩裂了嗎?還有那雙黑布鞋的鞋沿也破了。」夏時的話讓我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這應該是她看現場衣物照片的時候發現的疑點吧。可這又說明什麼呢?我懊惱自己的愚笨。
「切……那你就說屎殼郎好了,賣什麼關子啊。」我抱怨道。
夏時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片紙巾,把它打開,展現在眼前的正是那片夾在通風口的不明物質。
邊上的母親驚呆了,詫異地問:「燕燕……這……這怎麼回事?」
聽到這句話,女孩突然一動不動,臉色發紅,像石像般呆坐在那。吳思彤把女孩抱在懷裡,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悠聲說:「沒事的沒事的,姐姐是警察,會保護燕燕的,發生了什麼?都告訴姐姐,姐姐去把壞人全抓起來。」
「這是什麼?」我不解地問。
「當蛇吞下沈玉之後,由於身體體積過大,暫時出不了那個通風口了。但蟒蛇的消化能力極強,一般除了動物皮毛之外,包括骨頭,都可以消化殆盡。大約兩個星期之後,孩子在蛇的體內完全被消化,蛇的體積也恢復到了原樣。它爬上水落管,依舊從那個20厘米見方的通風口離開了屋子。我想,那條蛇在半年內不用再進食了。」
我和蔡隊若有所思地對望了一眼。這時校長不解地看著我們問:「她……怎麼啦?」
「是的,是方老師所教的一三班的學生。」校長點點頭,肯定地回答。
「燕燕最近不怎麼說話,好像有啥心事,但問她她又不肯告訴我,孩子他爸又整天在廠里幹活,也管不了這個家,我真不知道該咋辦。」沈母唉聲嘆氣道,臉上充滿了憂愁,「你們找她有啥事啊?」
蔡隊點點頭,踱步到那扇厚重的鐵門前。這是一扇朝內開的門。他使勁推了推,底下傳來門與地板沉悶的摩擦聲,好似怪物的嚎叫。這時我注意到門后,那根被撞壞的銅製插銷扭曲著身子躺在地上。我將它拾起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膠帶或者釣魚線拉動的痕迹。
這是一家布置典雅的咖啡館,坐在我對面的女生名叫夏時。她剛剛結束高考,正值暑假。
「它還有一個名字,」夏時微微一笑說,「叫屎殼郎。」
夏時緊鎖眉頭,用纖弱的手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踏進屋內。我仍然跟在她身後。此刻我正納悶萬一現在的情形被同事看到了,該作何解釋。難道要說夏時是我女朋友,我帶她來參觀工作的地方?
夏時點點頭,繼續說:「好,鞋子本來是完好的,但發現它的時候卻弄破了。那麼……會不會之前有一雙更大的腳穿過它,把它撐破了呢?還有,那件襯衫是不是也曾被一個不和尺寸的人穿上過,從而撐裂了袖口呢read.99csw.com?」
在我剛當上警察的時候,遇到一起現場狀況和現在類似的死亡事件。一位孤老喉部被利器刺穿死在一間門窗反鎖的洋房內。當時的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之下也顧不了職責所在,便把這個離奇的案件告訴給對密室很感興趣的夏時。誰知道她三言兩語就分析出了隱藏在案件重重迷霧下的簡單真相。從此之後,她那過人的洞察力和獨到的見解暗中幫過我很多忙,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這事要是被我的領導知道,我估計也別再幹下去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請告訴我們沈燕家的地址。」

五、萬能密室解法

清澈的水滴帶著寒意一粒粒從上方水管的裂口中墜落,直到被堅硬的地板撞得粉身碎骨。這根布滿腐蝕色銹斑的粗大水管寂寞地靠在屋子的牆角,底下的地板早已堆積了一灘冰涼的水。
一具男性屍體呈大字型仰躺在木板床上,已經腐爛得不堪入目,經法醫鑒定,最起碼死亡超過一個半月了。陣陣惡臭的空氣撲鼻而來,刺|激著我嬌弱的胃。屍體身上有38處被利器穿刺的傷口,致命傷是喉部,其餘37處均是死後造成。兇器是床邊的一把剪刀,刀刃處污濁的血斑仍清晰可見。
「那小玉呢?我的小玉到哪裡去了?!」沈母忽然站起身,激動地大叫。自己的兩個孩子遭受這樣的痛苦,她的打擊應該不小。
吳思彤拿出那張粉色襯衫的照片,遞到女孩眼前問:「這是你的衣服嗎?」
我羞愧得撓了撓臉,憋出一句:「小說和現實不同嘛。」
「我錯了……」我的語氣好似在老師面前承認錯誤的小學生。「我本來的想法是,沈燕殺了方壽康,隨即離開房間。接著她的哥哥沈玉進屋布置現場,把門窗反鎖。然後沈燕就用了我說的方法,在通風口肢解了沈玉,把他的屍塊取出並丟棄。這樣不但解釋了密室,也解釋了沈玉失蹤的原因。所以我一時興奮地以為自己看破真相了。」
「暫時沒有,能帶我去看看現場嗎?」夏時突如其來要求道。
「能。」夏時堅定地回答,「蟒蛇能吞下體重比自己大很多的動物,如果這條巨蟒身長4米,體重100公斤,那麼吞下一個7歲小男孩,應該沒什麼問題。
對面的婦人也不解地望著夏時。
震驚!震驚!還是震驚!我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表達此刻的感受了。沈母更是泣不成聲,也許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比她的孩子遭遇過更悲慘的命運了。
「呃……那好吧,我帶你去。」我只得無奈地答應下來。
我只好順著她的思路回答:「恩,我們查過,他有嚴重的散光。你怎麼知道?」
「你說什麼?」夏時突然兇狠地望著我。
「我說的對嗎,燕燕?」夏時冷峻的目光盯著對面的小女孩。
我詫異地望著她,鄭重其事地說:「案發現場可不是好玩的啊。」
「接著回到家的燕燕非常害怕,忍無可忍的她終於把自己一直以來所受的遭遇告訴了哥哥。沈玉聽了之後非常氣憤,於是年少氣盛的他就做出一個大胆決定。他要為妹妹殺了方壽康。於是,她換上妹妹的衣服,也就是那件粉紅襯衫、花色裙子,還有黑布鞋,裝扮成燕燕的樣子去赴方壽康的約。他來到水泥屋,背對門口坐在那張木板床上。由於燕燕本身也是短髮,而方壽康的視力又不好,粗看背影應該難以分辨出真身。沈玉的手裡揣著從家裡拿的剪刀,他打算等方壽康來到水泥屋,慢慢接近自己時,趁他不備一刀刺死他。」
「沈……沈燕。」小女孩吱唔道。
沈母理了理乾枯的頭髮,倦怠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用脆弱的聲音說:「當然報警了,他們也大致找過,可是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小玉到現在都下落不明。」說著,她那雙深陷的眼睛漸漸濕潤起來。
沈燕低下頭不語。她的母親似乎對我們的第二次來訪放不下心,這次堅決要陪在自己孩子的身邊。我從外屋搬來兩張椅子,跟夏時坐在她們母女對面。
我無奈地攤開雙手:「我也不想啊。」
接著蔡隊拿出現場那些衣物的照片遞給校長:「你有見過穿這些衣服的女學生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先告訴我!」沈母突然像發了瘋似地吼道,原本沒有生氣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青筋。
「你真變態!」夏時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四個字。
夏時愣了一下,呆若木雞地望著我,疑惑地問:「怎麼啦?解開真相啦?」
我忙解釋:「哦不,我們今天來,還是想再問問燕燕一些情況。」
夏時再次看了一眼沈燕,說:「我想,應該是燕燕的哥哥——沈玉吧。」
我是一名警察,這個職業是我童年的夢想。我銘記著到達終點的每一個腳印——少時對警匪片里推理破案的怦然心動,警校畢業時的欣喜若狂,初試警服時的滿滿憧憬。然而,夢想和現實總是存在差距。在上任的第一天,我就被分配到了郊區的一個分局,那裡的工作環境幾乎讓我失去了當警察的所有熱情——破舊的小辦公室,傷痕纍纍的木桌,骯髒斑駁的牆壁。這和我夢想中的情景實在背離得太遠了。
「沒什麼好談的!你們走!」
「當然這個缺口不能太小,像針眼那樣大的肯定不行,不過普通的通風口什麼的應該不成問題。總之,用我說的這個方法,無論被害者是怎麼被殺死的;無論現場門窗的構造是怎樣的;無論屋內是什麼樣的狀況,也就是說,無論兇手甲在屋內做什麼,最終都能夠製造出密室,但必須犧牲掉一個人。這就是我的萬能密室解法。怎麼樣?」
沈燕的家門前圍著籬笆,幾隻肥嫩的公雞正在籬笆內互相追逐,它們身上油亮的羽毛如同披著一件錦衣。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籬笆牆,開門迎接我們還是沈燕母親那張消瘦的面孔。她先是好奇地打量著夏時,又看了看我,似乎在向我詢問邊上這個小女生的來歷。
婦人頓時臉色煞白,她猛然站起身大叫:「不可能!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小女孩的淚水剎那間奪眶而出,淹沒了那雙沒有光芒的稚瞳。在響遏行雲的啜泣聲中只聽見一個聲音:「方老師……方老師是壞人!」
孩子的花色裙子已被褪到膝蓋處。男人眯起眼睛凝視著眼前的獵物。
「這個案子可不簡單啊……」蔡隊皺起了雙眉。他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包煙,抽出其中一根叼在嘴裏。灰色的煙霧繚繞在他的臉前,似乎永遠揮之不去https://read.99csw•com
然而,即使在這樣的郊區,光怪陸離的奇巧案子也不少。
校長想了一會,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說:「嗯……從上個月4號開始他就沒來上班。」
「沒錯。」夏時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怎麼樣,有發現嗎?」我期待地問。
發現屍體的是到這附近採藥的一位農民,他經過屋后的窗戶,看見屋內的死者,就跑去縣公安局報警。
夏時冷冷地說:「這間屋子有兩扇猶大之窗。第一扇就是那個20厘米見方的通風口,第二扇,則是右牆角的那個小缺口。」
我每次都氣喘吁吁地回應:「你能不能慢點?」真搞不懂為什麼我這個帶路的人會走在後面,而且還是一個小女生的身後。我的自尊稍稍受到了打擊。
「沈燕是吧,名字真好聽,你在哪裡念書啊?」
「這也太……這麼小的孩子就……」我瞠目結舌道。
其實,用分屍來製造密室,推理小說中有不少類似詭計,但大都是把被害者肢解,從缺口塞進去。而我的這個想法則完全相反——把兇手從缺口弄出來。
「也就是說,那條蛇在水泥屋裡至少呆了兩個星期?」
「蟒蛇的鱗片。」夏時脫口而出。
按照目前的狀況,幾乎可以肯定沈燕就是殺害方壽康的兇手。如果把沈燕哥哥的失蹤聯繫起來,我的推測如下:沈玉可能發現了方壽康為人師表下的真面目。就在3號那天,沈玉被方壽康殺人滅口,屍體也許被埋到了密林深處。而這一切卻全被沈燕看見了,她決定為哥哥報仇,就帶著從家裡拿的剪刀去水泥屋見方壽康,趁他不備把他殺害。
「兇手……究竟是怎麼出去的呢?」蔡隊說出了心中的疑慮。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攜帶型煙灰缸,掐滅了手中的煙頭,周圍的煙霧漸漸散去。難道兇手也變成這樣一陣輕煙消失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對啊,這太奇怪了,為什麼啊?」

六、替身

「神……的密室?」我眉頭緊鎖,實在不解。
可是密室問題依舊擺在眼前,沈燕是怎麼從密閉的房間逃出的呢?難道她會縮骨功亦或穿牆術?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如今小女孩又不肯說出真相,總不能把她抓進警局刑訊逼供吧。於是,我決定先自行解開密室之謎再做打算,但這個密室實在是讓我一籌莫展。
我擺出一副得意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說:「我解開密室的手法了,而且我的這個解答幾乎能圓說所有的同類密室,就像數學中的萬能公式一樣,神奇吧。」
這位婦人是沈燕的母親,她示意我們坐在一張坑窪的方桌前,隨後給我們倒了兩杯水。
最後,我不肯放棄地檢查了屋子的各個角落,除了右邊牆角有一處3厘米左右、水泥沒有封牢的小缺口外,就再也找不到通向外界的出口了,更不存在什麼密道。
孩子怒視著壓在身上的男人,狠狠地將鋒利的刀刃刺向這頭野獸的喉嚨……
「咳、咳……」我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開始解說:「只要密室里有一個通向外界的缺口,不管這個缺口是什麼,通風口也好,窗柵欄間的空隙也好,任何這類型的密室都可以用我下面說的這個方法破解,即使這個缺口無發讓一個人通過。」
夏時白了我一眼,又把臉轉向小女孩,開口道:「是叫燕燕對吧……你好,那個壞蛋方老師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再來傷害你了。」
方壽康平時獨自住在學校旁的一間木屋裡,沒有親人。我跟著蔡隊來到了死者生前所屬的那所鄉村小學。學校的大門前釘著一塊骯髒不堪的白色木板,板上附著「朝陽小學」四個黑色大字。
案件到了這裏,我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啊?」我被徹底怔住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面的沈母臉上也是和我一樣的表情。而她的女兒,正不斷用牙齒咬著嘴唇。
在去沈燕家的途中,一個靈光瞬時閃過我的腦際,它在我的顱內逐漸擴大,最終形成一個清晰的輪廓。我體內的血管頓時膨脹開闊,心臟像開足馬力的發動機般加速跳動。

七、兩扇猶大之窗

「沒……我是說……今天天氣不錯啊。」我急忙打岔,隨即轉念一想,赫然叫道:「屎殼郎?難道……難道是它們……」
「有發現。」頭頂上傳來冷冷的回答,「快讓我下來。」
蔡隊看出了我的心思,從嘴裏吐出一口煙說:「別琢磨了,我問過這裏的村民,這扇門的插銷很難插上的。先得把門用力按住讓它緊貼牆壁,再要花很大的勁才能使插銷移進邊上的插孔。」
「呵呵,先別管什麼密室了,過來看看這個。」蔡隊指著木板床下的一堆衣物對我說。

二、女孩的衣服

「去外面看看吧。」夏時沒有理睬我,自顧自朝門外走去。我只好繼續做跟班。
「是的,這是我們家一個多月前丟的那把,怎麼會在你這?」婦人一臉的詫異。
我坐回原位繼續聽女孩的訴說。她聲淚俱下地告訴我們:「方老師……他……有一次放學后叫我留下來,說要幫我補習上課講的一篇課文。他就帶我到……嗯……帶我到樹林那邊的那間屋子,我好怕……我好害怕,可是我不敢不聽他的話。到了那裡之後,老師……老師就摸我……然後還脫|光我的衣服,然後還……」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
「蜣螂?是什麼蟲啊?」我的大腦越來越迷糊。
小女孩卻突然呢喃:「姐姐怎麼什麼事都知道……」

三、惡魔老師

我看了一眼面色尷尬的夏時,忙打圓場:「嗯……這個姐姐比上次那個好。」
接下來就是最枯燥的搜查工作。這附近有三個村子,我們拿著屍體的照片挨家挨戶尋訪調查,沒費太大的功夫便查清了死者的身份。原來死者是這裏一所鄉村小學的語文教師,名叫方壽康,現年31歲。這裏的許多村民都認識他,說他是一個品德優良的好老師。
吳思彤拉住女孩的手,嗲聲說:「你叫什麼名字呀?」
「別怕別怕,沒事了,現在都沒事了。」吳思彤拍拍女孩的背,安慰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呢?」
說得真直接……我暗中為夏時捏了一把汗。
「可是她的衣服為什麼會在現場呢?」我一臉困惑地問。
「既然已經失蹤一個多月了,為什麼早不報警呢?」我質疑道。
「學校里的老師對你們好不好呢?」
「三次……」
「啊?」
「這不是上次那個姐姐。」沈燕用纖弱的手指指著夏時https://read.99csw.com,細聲說。
「老師說……如果告訴家裡人,就要弄死我,我怕……」女孩用雙手使勁揉著眼睛。
「快點!」
「兇手是不是從這顆樹爬進通風口的?」我試圖揣摩夏時的想法,結果胡亂地問了這麼一句。
今天的夏時換了髮型,幾簇劉海遮住額頭,後面還俏皮地扎著一個小辮子。一副黑框眼鏡戴在她小巧的臉上似乎有點不協調。
「啊!」我的尖叫把夏時嚇了一跳,她順著我的視線看見了地上的蟲子,立刻捂起嘴笑道:「原來你怕蟲子啊。」
剎那間,孩子的視線捕捉到床頭的一把剪刀,於是掙扎著把手伸了過去。此時的男人正沉浸在歡愉中,沒有察覺到獵物的一舉一動。
「這是個神製造出來的密室,下面我就來解釋沈玉是怎麼從密閉的房間消失的。」夏時意味深長地說。
這個清秀可人的嬌小女生是我在一次推理迷聚會上認識的,除了學生這個職業外,她還是一個業餘的插畫畫手,也很喜歡看推理小說。
「不會的,沒事了,不怕。嗯……那麼上個月的3號,方老師有沒有帶你去過那間屋子呢?」吳思彤問到了關鍵性的問題。上個月3號正是方壽康被發現失蹤的前一天,他很可能就是在這天放學后帶沈燕去水泥屋時被沈燕殺死的。
「原來……如此。」我心中萬千的感慨最終只匯成這四個字。
「恩,到了,就是這裏。」我上前撥開門前枯黃的雜草,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門被火辣辣的驕陽曬得發燙,一股暖意霎時撲進我的掌心。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屋內殘餘的屍臭味頓時向外襲來,原本山間的清新空氣立刻煙消雲散。
「蟲子?就是讓我出醜的那個?」
夏時把目光轉向沈燕,問:「燕燕,你的鞋子本來就是破的嗎?」
夏時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說:「能看看現場照片嗎?」
「哇靠,男女通吃啊,這個老變態!」我震驚道。沈燕母親更是臉色蒼白地呆坐在那。
品德優良?真的是這樣嗎?我看是腎功能優良吧。如今的社會,披著善良皮囊的醜惡嘴臉實在太多了。我是個警察,有義務為死者討回公道,可我更是一個人,我對這個方壽康的死沒有一絲憐憫,甚至覺得這種人死了活該。這樣的真實想法,如今不得不隱藏到我身上的那套制服背後。
校長驚訝地看著我,忙搖手說:「沒有!完全沒有!方老師平時滴酒不沾,對待學生也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人可好了。」
「別吵!」觀察完蟲子的夏時又蹲在了水管邊,端詳著什麼。少頃,她指著牆邊的幾團黑色糊狀物說:「你把這個收集起來,帶回去檢驗一下吧。」
「你還記得那隻蟲子嗎?」
「我知道了!」我興奮地大叫。
我不服氣地拉了拉窗框上的每一根鐵條,紋絲不動。我又仔細查看了那兩根銹跡斑斑的鐵制把手,沒有異樣的痕迹。掰開把手,推開玻璃窗,一股淡淡的草香迎面飄來,但立刻被屋內的腐臭氣息吞噬殆盡。
眾人都屏息靜待女孩的下一句話。小女孩磨了磨嘴唇,開口道:「和……和這個姐姐說的一樣。那天……我回到家,這時候爸爸在廠里工作,媽媽也到地里幹活去了,只有哥哥一個人在家。我心裏很難受……就哭,哥哥問我為什麼哭,我就……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哥哥。哥哥說要殺掉方老師,他……他就穿上我的衣服和裙子,還有我的鞋,他還從抽屜里拿了一把剪刀,他就出去了。後來……後來就再也沒有回來。」女孩邊說邊抽泣,晶瑩的淚滴又難以抑制地從那雙暗淡的眸子里迸發而出。
「這個。」夏時手裡捏著一件半透明的片狀物,「夾在通風口的邊角里。」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地上散落著一件粉紅色襯衣、一條花色格子短裙、一條白色內褲和一雙黑布鞋。根據尺寸大小判斷,這些衣物應該屬於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我上前撿起那件粉色襯衫,發現中間的三粒紐扣已經脫落,像是被人用力扯下的。我又望了一眼床上的屍體,雖然表面已腐爛不堪,但不難看出他的衣冠不整。
小女孩吸了一下鼻子,微微點點頭。
校長接過照片,低頭打量起來。他油光光的頭頂正對著我,讓我聯想起光滑透亮的雞蛋殼。思索了片刻,他突然抬起頭叫道:「這是沈燕的衣服啊,她平時經常穿這件粉紅色襯衫來上學的。」
一段艱辛的路途后,水泥屋的外部輪廓豁然出現在眼前。那座灰色的方形建築猶如獨守在密林中的堡壘。
我已經被雷得說不出話了,沒想到這個禽獸不如的方壽康連男童都不放過。我真想馬上回到局裡把他的屍體剁個粉碎。

這是一間空曠的屋子,它孤立在荒蕪的野外。潮濕的空氣夾雜著異味瀰漫在四周,讓人感覺不到生靈的存在。屋內不著調地擺著一張陳舊的木板床。更不著調的是,床上坐著一個油光滿面的肥碩男人。另外,男人的對面正站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孩子。
事情居然是這樣,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照這樣看來,現場的衣物中,那條白色的內褲應該是沈玉自己的,小孩子的內褲都差不多,分辨不出男女。我懊惱當初的疏忽。
我望了一眼邊上的夏時,期待著她的發言。夏時捋了捋額頭的髮絲,說道:「首先我覺得燕燕不是兇手。」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夏時:「是誰穿的呢?」
「是的,那根水管給蟒蛇供給了水源,至少沒有讓它渴死。」夏時頷首道。
「另一個兇手?誰?」
我興許能猜到當時發生了什麼,懷著沉重的心情,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蔡隊:「會不會死者曾試圖侵犯一個小女孩,卻反遭到這個孩子的殺害?」

四、女高中生

小女孩還是不出聲,一旁的母親靜聽著夏時的發言。
「我說過,」夏時撇了我一眼,「我注意到,那件粉紅色襯衫的袖口被撐破了,黑布鞋的鞋沿也有裂痕。袖口的破損還能解釋成是被方壽康扯裂的,但鞋子上的裂口是怎麼回事呢?」
婦人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糾結一番后,她領我們到沈燕所在的裡屋。
「又發現什麼了?」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得了……死得真慘啊。」說話的男子是我們的蔡隊。他滄桑的眼睛里散發出威嚴的目光,從眼角的皺紋不難推斷出他已年過四十,老態龍鍾的臉上不乏一絲幹練。
「好的,我會叫鑒定人員過來,這又是什麼?」我再次不解地問。
「誰要玩了?不帶我去拉倒!」九-九-藏-書夏時擺出一副生氣的表情。
推開裡屋的門,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短髮女孩映入眼帘。我們的突然出現把她嚇了一跳,她恐慌地直視著我們。女孩淡淡的眉毛下嵌著一雙柔嫩的小眼,雪白無暇的臉龐充滿了稚氣。
夏時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似乎在等待我接下來的話。
「蟒蛇的糞便引來了屎殼郎,它們發現食物后一隻只從牆角的缺口爬進屋內,將糞便分解,一點點運出屋子。當然,屋內依舊留有殘餘的糞便,前面我叫你帶回去檢驗的那團黑色糊狀物就是,我想應該能從中檢測出人體細胞的成分。」
「真他媽畜生!」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小聲罵道。
「等會再說,等我確定所有的事情之後。」夏時賣起了關子。名偵探都喜歡這樣嗎?正當我低頭思索的時候,一隻黑色的爬蟲突然出現在我的視野里。
「嗯……當方壽康來到水泥屋后,沈玉第一次沒有刺中他,反被他制服。方壽康脫去了男孩的衣服,對他……」夏時停頓了一下,「這個時候,沈玉再一次抓起了一旁的剪刀,這次他成功了,剪刀精準地刺進了方壽康的喉嚨。之後,沈玉又地對屍體連刺了37刀以泄心頭之恨。」
「是的,光著身子的沈玉……被蟒蛇給吞了。」
夏時突然站起身,拉住沈燕的手說:「燕燕,下面我還有事要和你媽媽說,你先去外面玩一會兒好不好?」
「你還有個兒子嗎?他什麼時候失蹤的?」我驚訝地問。
對方默不作聲,她突然什麼都不肯說了。之後無論我們怎麼問怎麼哄,女孩始終保持緘默。無奈之下我們只得暫時打道回府。
「沒……沒什麼?你隨便看吧,最好快點。」我支支吾吾地說。
終於,剪刀被握在了孩子的掌心。男人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不過似乎為時已晚。
我走上前敲響了破舊的磚瓦房的木門。開門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婦人,她好奇地打量著我和身後的女警。我們表明身份和來意后,被她領進屋。
夏時卻沒有理睬我,出神地盯著地上的爬蟲,難道還在想如何嘲笑我?我再次撇了一眼那隻蟲子,它的體型短而寬,背部圓隆,有點類似甲蟲。都是這隻怪蟲害我出洋相,真想上去踩死它,我心中抱怨著。
夏時不屑地撇了我一眼道:「我看你是成天想密室想瘋了。你的這個所謂的萬能密室解法,完全是『為了密室而密室』,現實中誰會做這種事?再說了,就算真用了這個詭計,那在『缺口』下的一大灘血不馬上會穿幫嗎?笨蛋!」
我望著狼狽不堪的屍體,附和道:「是啊,還在這種地方被殺,難怪這麼久才被發現。」

一、封閉的現場

考慮到沈母的情緒,我和夏時暫時向她辭別。也許,此刻的她還無法接受眼前的殘酷現實,也無法立即從無盡的痛苦深淵中邁出。然而,她有知道自己孩子下落的權力,我們也有告知她真相的義務。臨走時,我特意關照了她們母女,懇請她們不要把夏時的事說出去,她們起先雖感到莫名其妙,但最後也欣然答應了。
「我們去見見沈燕吧,我想問她一些事。」夏時依舊沒搭我的話,反而提出進一步的要求。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不能答應她的呢?
「你們要問什麼就快問吧。」女孩母親皺起雙眉催促,她臉上蒼老的印記以魚尾紋的形式展露出來。
我們找來兩張小板凳坐在女孩面前。而沈母則目光獃滯地倚靠在門口。
「朝……朝陽小學。」
「兩三個月前開始的吧,但自從她哥哥失蹤以後,她的情況就更加嚴重了。」沈母用細如雞爪的手摳了摳眼角,低聲說。
密室殺人——這個推理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字眼如今真實展現在了我的眼前。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碰到這類案件,但現實中的密室依舊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對,那是一隻蜣螂。」
「你別胡說,我家孩子怎麼可能去殺人!」沈燕母親怒視著夏時吼道。
剛邁出籬笆門的我又提出疑義:「不對啊夏時,照你說的,我們應該能在屋子裡發現大量蛇的糞便啊。」
房間中央的屍體早已被我熟視無睹,目前我的腦海只在盤算兇手離開現場的方法。整間房屋除了門和窗之外,與外界相通的還有房門對面的牆壁上,左上角的一處通風口。我爬上去用皮尺量了量它的面積,只有20厘米見方,連小孩也無法通過,可能只有剛出生的嬰兒才能勉強出入,難道兇手是嬰兒?通風口邊上的一根水落管也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應該是以前給休息的獵人供給水源的吧,服務還挺周到。水管雖有幾處裂縫,但並不能將它拆下讓人進出。
「你少給我胡扯了!」夏時不耐煩道。
夏時點點頭,說:「沈玉在殺死方壽康后,又被另一個兇手殺害了。」
這個大自然製造的密室……是不是神在對醜惡百態的人類社會表示喻諷呢?然而,神的密室需要神來解答。此刻的夏時在我眼中——就是神。
夏時自顧自地繼續解釋:「我想,在水泥屋後面的那片山林里,應該存在一條身體直徑在20厘米以下的巨蟒。夏天,溫度過高,蟒蛇喜歡躲在陰涼處避暑。而這條巨蟒發現了一處避暑的最佳場所——那間水泥屋。於是,它從屋外的樹上爬進通風口,進入屋子。
整件屋子就如同一個封閉的囚籠。那麼,依舊是那個問題——兇手是如何離開現場的呢?
「燕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說話的?」我抿了一口白開水,問。
我看了一眼邊上的吳思彤,躊躇了片刻,說:「我們懷疑……你女兒被學校的方老師侵犯,然後她……用這把剪刀捅死了那個老師。」
我低下頭,慚愧地說:「也是……看來是我一想到這個點子,太激動了。」
「你好,燕燕,這個是夏時姐姐,她有些事想問你,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好不好?」我指著邊上的夏時,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說。
「當我沒說……」直到到達沈燕家之前,我再也沒敢出聲。
「我……我不記得了。」小女孩怯懦地說。
婦人點點頭道:「是的,他叫沈玉,就在上個月3號那天不見了。警察同志,請你們幫我找找小玉好不好?」
「沈燕?是方老師班上的學生嗎?」我急忙問。
「小缺口?」我依稀記得自己勘察現場時發現的那個3厘米左右的缺口。
「對不起……請配合我們工作好嗎?」一旁的吳思彤突然開口道,「你也想知道燕燕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原因吧,我們安靜地聽她自己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