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整整9999朵呢！」

9點過去。

11：57！

「保安！——保安！」

「這小子，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出手夠狠啊！」

她頭髮枯黃，黃飛初步判斷她用的是5塊錢一桶的「蜂花」牌洗髮精。&倭&僦&唉&收&寄&電&自&束&論&談&眉頭緊鎖，略有些緊張。

我願意盡其所能來幫助劉小陽改善生活。

「啪！」西瓜突然巴掌用力一拍桌子，震歪了茶杯蓋。

如果把結局過早地揭示出來，那黃飛和燕子又將去往何方？

我們都是特別苦的人家的孩子。我們可以在一起說著許多許多彼此都能了解和理解的人和事。我們因為貧困，所以心是相通的。我們雖然其貌不揚，衣衫破舊，但我們誠懇樸素。

緊急尋找劉小陽！

本人從外地來京出差，明日早晨必須乘車離京。但本人有一事未了，請求貴校師生予以大力協助，本人及本人七旬老父將不勝感激！

於是，我列好了計劃。每天早餐不吃，午餐只吃個半飽，每隔兩天就停吃一頓晚餐。省下來的飯費，都買上好吃的給劉小陽送去。

他死在肖羽之前，這證明劉小陽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那女孩，後來我才知道她叫肖羽。我見過，的確十分漂亮，聽說也非常有才氣。在全校詩歌朗誦會上，她獲得過一等獎。

「我認識劉小陽——何止是認識，我們倆是同一個村子的。我倆打小就認識，我們還是同學，一塊考到這所大學。」

我怕那樣，反而會過早地失去他。至少，現在他把我當成朋友，當成親人，當成妹妹。我可以聽到他的心裡話！

「黃飛，別傻了。這所大學足有幾千人，別說是找一個叫劉小陽的學生，就是打聽一個叫劉小陽的教授，也不見得有幾個人知道。」

劉小陽，一天只吃一個饅頭，就是要為心上人買上9999朵象徵火熱愛情的玫瑰花！

「在人的一生中，會經歷各種意料不到的磨難，但我們只有自己救自己！你是個樸實的好女孩，你善良，真誠，這些品質會給你帶來好運。」

這時，圍觀者足有上千人了！

說完，這小子就跑了。

這時，燕子過來了。

劉小陽的眼裡開始溢出奇怪的光，那光是那麼灼灼逼人，嚇得死人。我甚至聯想到一個名詞：迴光返照。

這都是上天註定的。負責接待劉小陽的，是他的一位師姐。而劉小陽自一見到她，就魂不守舍，對她著了魔！

女孩把臉埋下去。過了一會兒，做了重大決定似地，突然把臉一揚：

他會站在某處，一動不動數小時。

黃飛知道，燕子此時同黃飛一樣著急。這一招是她想出來的，但至少目前可以初步判定，這一招是無效的了。

我趕到的時候，已是下午4：00。

這件事，無疑使學校的形象受損。所以關於劉小陽，老師們形成默契：一律不談。

整個女生宿舍都沸騰了！

可是，劉小陽來自那麼落後的窮地方，連浪漫的方式都顯得愚笨可笑。他每次寫給肖羽的信，都寫在從中小學生練習簿上撕下來的橫線紙上。而且每張紙撕得都很糙，甚至訂書釘的印跡都還在。為了節省，如果信不長，他就只用半張紙。

黃飛開始有些絕望。

「劉小陽——倒像聽說過吧。不認識……對不起！」

「天都快亮了。」黃飛看看表，已是凌晨4：10。

在上課時，他會突然如同被神靈召喚一般，直直地站起來，然後就拉門往外走。

可是，一天只吃一個饅頭，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啊！更何況，劉小陽從小就貧血，營養不良。

11：58！

「這，就是一支派克筆。是我參加一次重要會議所發的禮品，肯定是真的，筆尖24K純金。本來是想送給劉小陽做個見面禮，可是……」

「讓我想想……」燕子一臉地凝重，喃喃地回答。

足有5秒鐘的沉默。

「何楠，這是一支鋼筆。派克牌的，你聽說過嗎？」

「咚！——咚！咚！」

黃飛故意扭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找劉小陽？你們到底是什麼居心？！」

11：55！

「我有個計劃！一定會成功！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九_九_藏_書！」

肖羽躲在窗帘後面，應該也清楚無比地看到了那足有一個圓桌大小的燃燒著的花束。

看到黃飛點頭以示同意后，她接著說：

「你喝口水。」黃飛停頓了一下，示意來者。

等待是漫長的。更是寂寥的。

不用說，這啟事正是黃飛同燕子的傑作。皇甫一飛，是黃飛靈機一動起的假名。

「派克，世界名牌嘛，和耐克一樣齊名。我當然知道。不過，我連摸都沒摸過，只是在商場櫃檯隔著玻璃過一過眼癮而已。」

乾瘦憔悴的劉小陽，雙手扶著一個手推車，站在肖羽的樓下，深情地呼喚肖羽的名字。

他們開始等。

校方只好讓劉小陽家人把他接回去。過不了幾個月，他又回來。彷彿正常了一些，可不久又開始舊病複發。

那整整一手推車紅玫瑰，據說叫那棟樓上的女生給分了。2002年的夏天，每個女生宿舍至少都曾插上過劉小陽買的玫瑰花。

劉小陽的哥哥們都只讀到小學就回家了，有的種地，有的學手藝在外打工。他二哥至今還打光棍，都40多歲了。

11：56！

但不論如何，黃飛都對劉小陽情況的提供者表示感激。

「誰？」西瓜抬起頭，看到燕子漂亮的臉和真誠的眼，態度有了些好轉。然後，他朝黃飛的臉上盯了好幾秒，彷彿努力在大腦中搜尋著什麼。

小何的臉上，疲倦而又有些微紅。她的內心，一定因為往事重現，而波濤洶湧。

這傢伙雙眼奇怪地連連往天上翻了三四下，突兀的白眼珠十分嚇人。他怪異地一笑：「劉小陽？認識啊！但不告訴你！」

幸虧燕子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對大學的生活很為熟悉。她說每年新生入校，每個院系都會在大操場掛上各自的橫幅，以吸引各院系的新生來報名辦手續。

劉小陽如同受傷的狼，抬起瘦臉朝肖羽宿舍窗戶悲憤地哀嚎：

劉小陽一吃完晚飯，就到那戶人家去坐。一言不發，只盯著人家新媳婦看。一個月後，那人家忍無可忍，夫妻二人扔下正紅火的養豬場，跑到南方打工去了。

肖羽的宿舍在5樓。

西瓜的聲調之怪異，使黃飛嚇一跳——

從這一點來看，我恨那個女孩。但是，她人都已經死了……我為什麼去恨一個死了的人呢？

醫生說，這種病不好治。心病最可怕，藥效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這位同學，認識不認識一位叫劉小陽的同學？」

他們的啟事上，寫清了會晤的最後時間就截止到今夜12：00。

黃飛擔心真有保安來，黃飛是個在逃殺人犯！

她穿著手織的毛衣。那毛線一開始應該是綠色的，現在因為洗的次數太多，已經發白。而且，有些鬆鬆垮垮，變了形。一條牛仔褲，洗得挺乾淨，但褲袋和褲腳，已經磨爛。

劉小陽，被他們找到了。

2002年的6月21日。對！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午飯過後，大家都習慣性地想午睡一會。那天非常悶熱，大四的學生有的都已經找好單位去上班了。

她接下來所說的話，使黃飛和燕子都差不多失聲尖叫起來——

燕子看了黃飛一眼。黃飛知道這該由自己來回答。黃飛坐在另一張沙發上，從側面去觀察這個女孩。

我大腦一片空白。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是怎麼把失魂落魄的劉小陽扶到了他的宿舍。

他還撿過破爛。有段時間偷偷地去撿礦泉水瓶和易拉罐，然後藏在床底下。等積累到一定數量，就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

劉小陽差不多每周給肖羽寫一封情書。

「皇甫先生吧？——你們為什麼要找劉小陽？」這是她的第一句話。

有好事者給新聞媒體打了熱線電話。

長夜漫漫。

「什麼人！什麼素質！還大學老師！」燕子氣憤地連連恨恨地道。

一個戴著秀氣的眼鏡的女生走過來。黃飛想女孩應該會單純誠實些，便攔住她：

燕子走近一步，很客氣地道：

大學是最充滿青春朝氣的部落。可他們倆站在人群之中，一臉的憤怒和晦氣。

「啊？！」何楠一驚：「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說過，我不願透露我的名字的呀？！」

劉小陽又開始去上課了。劉小陽又開始去食堂吃飯了。

肖羽一封信都沒有回過。倒是把劉小陽的信，當作可笑的物品在她自己宿舍展示過。

小何的聲音略有些沙啞。read.99csw.com她是在講一個她至愛著的人的故事。

「小陽，我們走！」

「劉小陽，已經死了。」

我當時應該問他是什麼計劃。可我沒有問。

有一段時間，劉小陽出奇地瘦。他更加沉默寡言。我心疼極了。有時去找他，想跟他好好說說心裡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現在，黃飛同燕子在招待所等。

我們村有口百年古井，那水在大夏天也冰得人直發抖。劉小陽這樣做，是刺|激昏睡的大腦。

劉小陽又回到老家住了一段時間。春節時，村裡新嫁來一位姑娘。要命的是，她長得酷似肖羽！

她欠欠身，喝了一口，小心翼翼。

我心疼他。我還隱隱約約地有種怪念頭，那就是我可能喜歡上了他……

拿竹桿一桶，裏面泡著一個人。那就是劉小陽。

西瓜發起火來，腦袋開始變成充足了氣的暗紅色足球。

「我找一位叫劉小陽的同學。」

我是社會工作系，劉小陽是計算機系。於是我們就分開了。

但劉小陽的學費，全是借的。不管怎麼說，我們終於由山裡娃成了大學生。命運就這樣得到了改變。

那麼，是誰殺死了肖羽呢？

報紙的記者來了，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

黃飛的心快蹦出嗓子眼——上帝，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劉小陽？

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不論在何處見到女生，只要是留著肖羽那樣長發的，他就失神地跟著她走。一直跟下去。有時令女生害怕得大聲求救。

我就經常省下幾頓飯不吃，從食堂打上雞塊什麼的，給劉小陽宿舍端過去。他真是餓壞了，也顧不上禮貌，端過就狼吞虎咽。有一回，他竟然把雞骨頭全部嚼爛吃了——這是何苦！但苦孩子出身，現在大學又擴招，不考研連工作都找不到。不拚命怎麼行？

據說，為了攢錢，劉小陽經常給同學洗衣服，內褲都洗。勞務費不過三塊兩塊。都是學生，誰也不會太有錢。

我們窮孩子懂事早。飯都吃不飽，衣也穿不暖（劉小陽小時候，就是和他四哥共穿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所以我們打小就必須思考自己的人生。

沒有人來！

「你怎麼罵人？！」燕子帶哭腔質問西瓜。

那麼，這就意味著，黃飛和燕子辛辛苦苦所尋來的答案，竟是他們找錯了方向！

「沒有那麼貴，批發價也就5毛錢一枝……」

而那手推車上，盛放著9999朵鮮艷無比的紅玫瑰！

黃飛和燕子向學校大門走去。

「劉小陽？你再說一遍，找劉小陽？！」

我在教室暈倒過兩次。當時都是正在聽課，突然眼前一黑，整個屋子都在來迴旋轉。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人來人往。一張張充滿希望的熱情的臉從他們眼前或來或去，可哪一張會是劉小陽的？或者，有哪一張曾經與劉小陽相識？

所有女生都探頭觀望，還有人打口哨，尖叫。

時時把耳貼在門板，傾聽整個三層樓道的動靜。

女生咬著下嘴唇，用力地想了想：

玫瑰花，血樣地紅。有人還真湊過去仔細地數，然後向眾人證實：

這種生活終於結束了。我和劉小陽雙雙考上了大學！這在我們村歷史上，是從沒有過的大事。

整個校園，正在沉睡。

我當時在猜測，劉小陽應該是在計劃考研。考研需要報許多班，都是需要錢的。

但如果你此時推開303房間的門，所能看見的只有燕子。

我們家窮，劉小陽家就更窮。他兄弟5個，他最小。小時候的劉小陽不叫劉小陽，而是劉小羊。

他跟我說了實情。足有三個多月，他每天只吃一個饅頭！就著白開水啃！

何楠眼睛亮了一下，她微笑著說：

我們只有一條出路，考上大學，離開山村成為城裡人。

沒有人敲門。電話也沒有響。奇怪的是，這長長几個小時，整個三樓連個人影也沒有出現過。

夜那麼黑，黃飛和燕子都分辨不清方向。

當天晚上，電視台播出了新聞。電視上劉小陽孤獨地站在人群中央，低頭哭泣。攝像記者估計是到樓頂上向下俯拍的，大紅的玫瑰花旁邊，身穿灰汗衫的劉小陽，瘦小而無助。整個構圖有著殘酷的反差。

「何楠，感謝你跟我們講敘了關於劉小陽的一切。我為劉小陽感到難過——我也是農民的兒子，我從小吃的苦或許比你們更多，所以我們的心是接近的。」

「是。這位老師……」

門口兩個保安九*九*藏*書，無精打采地站在寒風中，彷彿正在回味某個夢。

第二天的報紙，差不多都圖文並茂地報道了此事。

因為黃飛在303房間斜對門的307房間里。

這所大學，怎麼老出有病的。黃飛恨恨地想。

黃飛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到門邊，準備去303房間，同燕子一同宣告尋找劉小陽的計劃初步失敗。

西瓜徑直走出辦公室，在走廊高聲喊：

「嗨！燕子，這西瓜估計是遇到了什麼特別不順心的事，老師也是人嘛！別計較了，我們還得想個什麼招找到劉小陽呢！」黃飛安慰她。

我們到了北京。這個城市真是太大了，我們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們感覺大學也太大了，就像整整一個生產隊。

好幾次，我都想勸劉小陽別這麼干，因為人格比錢重要。但我怕傷他，忍住沒說。

10點過去。

「好！再來一個！」一男生扯著嗓子叫了一聲。於是眾人鬨笑。

劉小陽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滾出。

劉小陽拿到錢，眼神更加可怕地亮起來。他很少這樣激動，一定是有什麼偉大的計劃使他變得如此亢奮。

院中，幾棵巨大的白楊樹，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灰白色的枝桿冷冰冰地刺在陰黯的天空。一隻瘦小的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枝上飛快地蹦跳。

燕子給她倒的水，她沒有動。她的嘴唇乾燥，時時用舌頭舔一下。

「哦！我基本上已經明白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劉小陽可能是得了某種慢性病。瘦得不成人形，腮上沒有了一點肉，一笑那牙床就可怕地鼓出來。我要他去看醫生，我甚至拿出了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那是好幾百塊！我說錢我出，劉小陽你必須去治病！

皇甫一飛

黃飛不能傻乎乎地就呆在303房間。這樣，萬一有人懷著別樣的企圖來找他們，黃飛可以從容地在旁觀察、判斷或乾脆逃走。

他們是在傍晚天快黑時把啟事貼上去的。該看到的人應該都早已看到。

肖羽同宿舍的一個女生，估計是受肖羽委託，紅著臉跑下來。

燕子打聽到計算機系的所在位置，於是他們向那幢灰樓走去。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孩子已經不是劉小陽了。

「因為放在茶几的書上，寫著它主人的芳名。」

11：59！

「尋人啟事已經寫得很明白了。但我願意再詳細介紹一下：我的父親在年輕時，跟劉小陽的爺爺相識並成了朋友。那是十分艱難的歲月，我父親有一次差點餓死，是劉小陽的爺爺好心分出了自己的吃食，救了我父親一命。後來他們就各奔東西，失去聯絡。現在該說我了，我今年三十二歲，是一家公司的經理。這一次有機會從外地來京出差，我父親要我無論如何見一見劉小陽——因為就在前不久，我們從一個故交那裡打聽到，劉小陽考上了這所大學，可我們既不知他是什麼班級更不知他的電話號碼。我到北京辦完事，已經是今天下午，而我的火車票已經買好，上車時間就是明天早——或者說，就是今天早上——因為現在已是凌晨了。」

黃飛焦躁不安。

那時候小，農村也封閉。這種感情，我不敢跟他說，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還有什麼需要介紹的嗎？」

「謝謝……」何楠眼有些紅。

「肖羽！你下來！肖羽——我愛你！」人群爆出巨大的熱烈的掌聲。

其實，我每次打一份紅燒肉，就要挨餓一天。因為我的伙食費，也是按一分錢一分錢計算的。

她也走了。

既然如此，那麼劉小陽必定也就是計算機系的！

後來，我倆都考上了縣城中學。劉小陽更加勤奮，學習都跟瘋了似地。暑假回家，白天幫父母干農活，晚上就打來井水把兩腿泡裏面做作業。

人們的評論，劉小陽充耳不聞。

在學校大操場，各個院系都安排了老生接待新生。

這西瓜，有病！？

「肖羽，你下來……肖羽，你下來嘛……」

後來，劉小陽含著淚告訴了我關於他和肖羽的事。我抓過他的手，我的心也在哭泣。但我不敢告訴他，我……是那麼的愛他！

「我姓何。我可以不說出我的名字嗎？」

學校的伙食分好幾等。最差的是水煮蘿蔔片，可劉小陽連這樣的菜也吃不到，因為每份要一毛五分錢。劉小陽一年到頭只能吃從家帶來的腌乾菜。沒有油。有些腌菜放時間長了，都臭了……我心疼，就有時https://read.99csw.com在食堂打一份紅燒肉，撥到他碗里，說是吃不了剩的。

黃飛側過身，語速很慢地對這個女孩說：

又過了一個月。村裡人一早到那百年古井打水。卻發現水桶沉不下去。

劉小陽！黃飛一定要找到你！但黃飛沒有目標，也想不出方法。

「燕子，你在大學生活過4年，對大學的生活應該說十分熟悉。想想轍吧！求你了！」

手錶準確地提示黃飛，已是夜11：45！

他們進去。在大門處，站有兩位個高體壯的保安。這段日子，黃飛一見到警察、保安什麼的就不自覺地渾身肌肉發緊，隨時準備拔腿逃奔。

11點過去。

但她的眼神堅定，這是吃過苦的農家孩子才有的。而且清澈，如同野山時常可見的奔泉。

在大學的食堂前，有一塊大型的公告牌。上面花花綠綠地，貼滿了完整的、破損的各類告示。

敲門人，就坐在半圓形的單人沙發上。

在307房間的窗外，是一間一層樓高的鍋爐房。即使是警方把整棟大樓封鎖住，他們也一時估計不到黃飛會從那兒逃脫。

我和劉小陽，從小就生活在同一個山溝里。那是我們的故鄉。如果用一個字來概括它，那就是「窮」。

劉小陽已經不正常了。拚命地呼喊肖羽的名字。

我哭著擠進人群。劉小陽依然在夏日的陽光下，站在大片鮮艷的玫瑰旁邊，無神地流淚。他嘴裏斷斷續續輕語：

黃飛聽見燕子很清晰地答道。

現時間十分倉促，學校管理機構也已下班。本人只好發布此緊急尋人啟事，懇請凡能提供關於劉小陽任何真實信息者，或劉小陽本人見到此信息后，務於今夜12：00以前到校招待所303房間一晤，或直接撥打行動電話：……

有人在樓下喊她的名字。十分迫切，引來不少人注意。

可怕的事在後面。

恰本人此次到京公幹，老父囑本人務必見到劉小陽，並傾己所能對劉小陽予以生活、學習上資助，以報其先輩對老父之恩。

他們敲開三樓一間辦公室。一個長著西瓜形圓腦袋的中年人抬起眼，斜著臉打量他們。然後，不說話，繼續去看當天的《北京青年報》。

他說這一輩子非肖羽不娶。他說他一定要用真誠去打動肖羽冰冷的心。他甚至說，他情願死在肖羽面前，只要求對方對他說一句——她愛他。

貴校學生劉小陽，其爺爺在本人老父年輕時，曾予以援助，有救命之恩。⒌⒐⒉后老父與恩人失去聯繫。近日打聽到劉小陽已考入貴校就讀，但不知其詳細班級與聯絡方式。

黃飛也喝口水。然後問她：

他的死，責任在肖羽嗎？黃飛不知道。但有一點，肖羽的死，與劉小陽無關！與劉小陽無關？！

「嘖嘖！一枝1塊5，超過1萬塊錢吶！」

這不可笑，我們那地方人沒文化，起名字不講究，劉小羊三哥就叫劉小狗。

為了劉小陽，我願意這麼做出犧牲。

她背一隻有著紅色花紋的包，裏面裝著許多書。在茶几上，還有幾本厚書。她的書包裝不下。

她瘦弱，文靜，還帶有深深的自卑。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幫他。他更瘦了。他在班上沒有朋友。男生都喜歡玩，有時也會聚個餐什麼的。只要同學請客喊劉小陽去，他就去。可一年多了，他沒有請過一回客，大家漸漸就都不叫他了。那年天最冷的時候，有個從省會城市來的同學，要劉小陽替他洗整整三盆衣服，報酬是5塊錢。劉小陽二話不說端起臉盆就去洗。大家都不把他當朋友。他孤獨，所以就更依戀肖羽。為了給肖羽寫信，他共用完了二十幾本練習薄！他不知道，這些恰恰都成了全計算機系的笑柄。

黃飛說得極其誠懇。

那怎麼辦？他們時間不多了。找到劉小陽，要麼確定要麼排除他是兇手，是目前他們必須儘快完成的任務。

整整一星期，劉小陽就躺在床上，死人一樣一動不動。系裡和學校都派老師來看望過他，但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有我來，他才肯稍微吃一點東西。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我才知道劉小陽出事了。可我當時在西單圖書大廈看書，只好一邊哭著一邊打車往學校趕——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坐計程車。

但劉小陽沒有病。

這是一個貧困大學生的故事。劉小陽在生活中，情感上，九*九*藏*書都出了問題。

趁著燕子仍在心情不好地發獃，黃飛攔住了一位個挺矮，可看上去卻有著與自己年齡極不相稱的老氣橫秋的男生：「這位同學，打聽一個人——有個叫劉小陽的同學，你認識嗎？」

花痴。

他抓住我的胳膊，用急迫的聲音對我說：「你能不能幫我！？把剛才那幾百塊錢現在就給我！？」

會不會是被別的廣告覆蓋了？黃飛有些擔心。

凡是那天看到那一幕的人，終生都不會忘記——

何楠遲疑了一下，然後快樂地接受了它。

我怕他自殺。可他沒有。但他的存在，比自殺更令人心寒！

不到半小時，劉小陽身邊就聚集了四五百人。人們起鬨，嘲笑，驚訝。劉小陽無動於衷。

窗外，有風呼嘯而過。反而映襯得屋子十分安靜。

這是位於學院路的一座看上去挺有年頭的院落，佔地並不太大。

黃飛把這支粗壯黑亮的筆輕輕放到何楠手中：

我急了，我罵劉小陽你瘋了！你沒有錢我可以給你，借給你也行。你為什麼要這樣把自己折磨死！

黃飛從包里取出一支鋼筆。

劉小陽從小成績就好。但性格特別內向，不大和人說話，就只知道學習呀學習。

「我接著說吧。我們想找校方幫助尋找劉小陽，可這個時候大家都下班了。我們思來想去，就想了這麼一個方法，用廣而告之的形式去引起認識劉小陽、甚至就是劉小陽本人的注意，來和我們聯繫。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

12：00一過，就意味著他們徹底失敗！

互聯網以可怕的速度傳播了這條消息。

那錢是我的生活費。但為了劉小陽，我二話沒說就遞給了他。

趕緊走！黃飛一把扯過燕子的胳膊，往屋外走去。

「他媽的！」西瓜突然罵了一句髒話——「請滾出去！」

「罵人？我還想打人！無聊！你們是幹什麼的？不用猜，我也認識你們：記者！狗仔隊！無聊！」

他們從樓道的另一邊走下樓梯，來到了人群之中。

我記得那一天是個周末，大學一般已經沒什麼課。

「現在，我請你收下它。你不能推辭，因為我是真誠的。而且，你對劉小陽的真摯幫助，證明你應該得到這份本該送給劉小陽的紀念品！」

劉小陽，在他們找到他以前，已經死了。

「肖羽！——肖羽！」劉小陽在樓下聲嘶力竭喊。

這些，你們不明白。我也不細說了。

黃飛和燕子打車來到肖羽和劉小陽共同的母校——北方科技大學。

何楠不好意思地勉強笑了笑。

黃飛對這個西瓜沒有好感。問題是，屋裡雖然有六七張辦公桌，可除西瓜別無他人。

怎麼辦？

「肖羽！！——肖羽！！」一群男生跟在後面集體幫腔起鬨。

我的心，疼得快窒息而死！

「老師，打擾您一下，我想打聽一個人。」

誰也不會知道，這個劉小陽，竟然干出了一件這麼轟動一時的大事！

「謝謝你，何楠——」

這兩個保安看都不看他們，而是很認真地在那兒為一輛什麼車做著登記。

如果劉小陽把精力都投到學習上，那不失為一件好事。我當時真地就是這麼想的。

連燕子也有些狐疑。

「是的，沒錯。但我偏偏很容易地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這已是11月11日的下午。

303房間的門板，被人輕輕地但絕對真實地敲了三下！

2004年11月11日

但事實的發展，永遠那麼出人意料！

小何坐在那兒，平靜地敘說。黃飛和燕子靜靜地聽。

她跟劉小陽低聲嘀咕著什麼。然後，是劉小陽瘋了般地高喊：「我不信！——我不信！」

黃飛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也確實出於無奈。

在一周之內，有20多萬網友發表了評論。最致命的是，劉小陽的貧寒家境成了人們的譏諷和抨擊重點。他用瘋狂之舉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可恥的綽號：

結局如何，我們並不急於知道。

現在，天快要亮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小何有些累。他們三人，長久無語。

12：00！

頓了頓，黃飛調整好心緒，繼續說：

劉小陽一聲一聲呼喚「肖羽——肖羽」。嗓子都啞了。有好心人遞上一瓶礦泉水，劉小陽接過就喝，然後繼續喊。

我一把拉過劉小陽：

燕子一時怔在那。雙眼因為委屈而發紅，開始有淚水湧出來。

高中三年，劉小陽就像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孤獨的世界。惟一能和他交流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