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校。我……我有約。」

他連自己的位置都不確定，怎麼找到北邊呢？他既沒有指南針，也沒有任何磁性工具。白天他還可以利用太陽來找方向，可晚上呢？

他蜷縮在鋪滿枯葉的濕地上，鼻孔里充滿了惡臭的怪味。這種親近泥土特有的氣味，有點像煙味，混合著纖維和枯枝、腐物和昆蟲的味道。

巡邏車裡，一個男人對司機吼道：「醫院，快點！」

他沿著斜坡，循著松樹根部開始追蹤。幾分鐘后，凍僵的手指上沾滿了黑土。他明白他是對的。在樹根旁邊，碧綠的小灌木叢和一團團鮮ｒｅａd•９9ｃｓｗ•ｃom嫩的苔蘚總是朝同一方向生長著。警長感受著微小的穹丘、粗糙的地表和柔軟的草叢——一切都像一個迷你叢林，指示他朝北邊走去。

半清醒的尼曼含糊不清地說道：「不，去學校。」

冰冷的水使得太陽穴血管收縮，避免了他失血太多。沿著這蜿蜒的水流，他希望自己能被帶到蓋儂和大學去。

尼曼順著水流漂了很久。他睜開眼睛，透過樹葉縫隙，望見晦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他看見左右坍塌的紅色粘土與堆積的樹枝和樹根形成錯綜複雜的紅樹九九藏書林。

「什麼？你傷得很重……」

尼曼游向岸邊，費力地爬上岸。水裡充滿了雜物和淤泥，看不清底。

他翻轉身體仰卧著，瞥了眼森林的樹叢。森林不算茂密，也沒有盤根錯節，而是一個生長著細長樹木的小樹林。樹與樹之間間隔充分，瀰漫著一種空間感，植物能自由呼吸。然而，太過深沉的黑暗，甚至讓他無法辨出上面無邊的黑色大山。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朝哪個方向。

他繼續思考著。鮮血又開始從腦袋上流下來，寒冷已經麻木了他的四肢。眼前，只有幾個小時了。https://read.99csw.com

不久，水流變急，耳邊的嘩嘩聲也越來越大。他仰著頭，隨波逐流。

水流停滯不前了。

他踩著泥土，蹣跚前行，感覺心臟沉悶地跳動著。路上全是水窪、樹皮和松針枝。他的腳行走在布滿輕柔雜草的濕地、石子堆和荊棘叢里，一直循著地衣前行，時不時地會陷進混著冰塊嘎吱作響的泥坑裡。雖然疲憊、雖然滿身傷口，他還是加快了速度，從空氣飄旋的氣息中吸取了力量。此時，大雨彷彿已經停了，似乎是要歇一口氣。

尼曼又痛又冷，弓著背艱難地走了一會兒，然後靠在一根樹ｒｅad•99ｃｓｗ•ｃｏm榦上休息。他努力思索著，試圖回想起他標示過案子關鍵地點的地區地圖。他更仔細地想著蓋儂大學的位置，位於塞特羅山北邊。

尼曼吃力地直起身，順著這條苔蘚路一直走。

車子立刻停下了，一些人跳下來。尼曼一直緊抓著獵槍，他快支撐不住了。

北邊。

終於，一條路出現了。

突然，他有了啟發。即使在這個時刻，深夜裡，他也能辨出太陽的方向。藉助植物。警長對植物領域毫無了解，但他知道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某些種類的苔蘚和地衣喜歡潮濕，只生長在陰暗處，會避開所有陽光。所read.99csw.com以，這些喜陰植物應該只生長在樹根朝北的一邊。

閃亮的柏油路，救命的路。尼曼又看了看坡邊的球形苔蘚，判斷出確切的方向。突然，一輛憲警巡邏車亮著車燈出現在轉角。

車燈斜斜地掃射著。

很快，他便明白沒有希望。這條河是個死路，它不流向校園。在森林裏面，水流匯聚成越來越狹窄的S形，急流又消失了。

失血過多的警長感覺到憲警的手，聽到他們的議論、喊叫和雨衣的摩擦聲。

尼曼跪下來，從濕漉漉的外衣里掏出一個防震盒，裏面一直備著一副替換眼鏡，從未用過。戴上新眼鏡，他立刻看清了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