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復活帳篷

復活帳篷

「有沒有可能是你將耶斯特打倒之時,劍從雕像上被震松,掉下來了?」
「你看到了,有個女人被治愈了。」耶斯特答道。
「不——他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
「我認為到了今天中午,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很抱歉,女士,」藍思警官說,「我們正打算向你說明,有人殺害了你的丈夫。」
「有可能。」但我實際上並未看出兩者間有何關聯。教授到底目擊了什麼,竟足以威脅到兇手安危?我是否忽視了什麼被他看到的東西?
「坦白你的罪,」男孩開始吟詠,「我將賜予你新生。」錄製了管風琴音樂的留聲機開始播放,為表演營造了合適的氛圍。這燈光、音效和其他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耶斯特那位紅髮妻子負責操作的。
我體內脹滿了之前從未體驗過的憤怒,這種情緒一定是流露出來了。我感到愛玻的手按著我的胳膊。「現在不行,山姆醫生。」她輕輕說道。
「怎麼了,珀利?你哪裡不舒服嗎?」
「別忘了,還有儀式呢。」教授補充道,「倘若霍桑醫生表現得像個非洲巫醫,說不定會更獲成功。我這是認真的哦。」
「不是托比乾的,是我殺了喬治·耶斯特!」晚些時候,我返回診所,將整件事告訴了愛玻。
她背後,那個名叫托比的男孩正用今晚收穫的紙幣和硬幣搭著積木。
「完全沒有。我是從背後被襲擊的。」
「不怎樣。」
「不,他不在——復活會開始前他要好好休息。他們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你稍後會見到他的。」他退後幾步,審視著雕像的位置,又稍微向左挪了幾許,「喜歡嗎?我稱呼它健康天使。雕像的模特就是我第一任妻子。」他輕輕拍著雕像左肩,「只是石膏做的,外面塗了些銀色顏料,這樣用卡車后艙運輸時比較方便。但這把劍可是貨真價實的。」
「對。能和你聊聊喬治的事嗎?」
「當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沒有絲毫成就感。愛玻,我為我們彼此感到難過。」
「喬治在帳篷里打包我們的行李。您找他有事?」我的憤怒之情肯定是溢於言表了,所以她看上去特別害怕。我二話沒說,轉身朝帳篷走去。
我們到達之時,教授正坐在一把椅子里。他正指導馬吉將書房重新打理,並把散落的紙張複位。「還是沒發現丟了什麼,」他告訴我們,「這裏面有很多我還沒來得及花時間應付的研究材料,但到底是誰想把它們偷走呢?」
「你的意思是一場事故?我倒希望如此。但劍尖是頂著舞台的,就算掉下來,也是劍柄先砸到他。若是事故的話,劍刃不可能穿過胸膛。別忘了,劍是我拔|出|來的,它幾乎刺穿了死者。」
「所以我才需要剪貼簿——給學術研究補充些娛樂性嘛。」
「胡扯,珀利!他沒有治愈你。獲得治愈的興奮感——心理上的預期——使你忘了疼痛並直起身子,但那只是暫時的。」
我別無選擇,只好召喚藍思警官。希望他還提著燈籠站在停車區。
「我會把它安置在書桌里,會有一天用得著的,馬吉。一輩子在哈佛大學教書的經歷,真的不足以讓我有資格撰寫普通美國校園的學生生活。」
她看看我,一對棕色的眼睛泛著淚光:「你們也許無能為力,但他的兒子也許可以做些什麼!托比能讓他好起來!」接著,她就從帳篷里跑了出去,我們來不及阻止。
麥克勞林咯咯笑道:「霍桑醫生,你的護士能讓人重煥青春。」
「呃,你好,馬吉。最近一切可好?」
我權當沒聽見。
「動機,機會,全都有了,醫生。再者,依據你本人的陳述,兇手不會有別人。」
「被襲擊?」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山姆醫生最後說道,「托比·耶斯特長大成人,換了名字,成為一名成功的夜店藝人。他永遠都不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殺了他父親。馬吉招供后很快就崩潰了。她的精神狀態一直沒有恢復到能出庭受審的程度。而我們北山鎮也再沒有舉行過復活大會了。不過,有趣的是——你知道費爾·拉夫提吧?他的血液病在那之後就好了很多。我一直沒搞明白其中緣由。好了,這次的故事就說到這裏,歡迎你隨時再來。下次,我要給講一個真正的鬼故事!一棟鬧鬼的房子和所有不可思議的奇觀!離開之前,你們也許願意再來——呃—再來一小杯?」
「但耶斯特和你肯定能將真實的姑娘跟一尊雕像區分開呀!」
我甩開他的手,以大步快速穿過了車轍凌亂的停車區域。轎車和四輪馬車紛紛發動,人們準備離開了。我看見了藍思警長,他拿著一個燈籠站在路邊,引導車輛駛入黑暗的巷子,但我無暇和他談話。我繞到大帳後面,那裡有一部小拖車和一輛帕卡德轎車。我徑直走向那部亮著燈的拖車,砰砰砰地敲門。紅髮女子立刻打開了門。「有事?」她問道。
他笑著送別馬吉:「謝謝你,馬吉。我敢肯定你的照片和剪報會對我大有幫助。」
「喬治·耶斯特被殺了。」
「我過來拜訪教授,結果發現前門半開著,」馬吉說道,「我發現他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我環顧著四周散落的紙和敞開的抽屜,顯然襲擊者企圖尋找某些東西。「你能說話了嗎?」看到教授微微睜開雙眼,我問道。他的傷勢不算太重。
「雕像後面?」藍思警長冷笑道,「那後面根本沒地方!他是什麼——侏儒?」
「他正在訪談一些人,以將談話內容作為他著作的素材。說實話,他真是一位聰明睿智的老人,簡直把我嚇到了!有一次他在我們學校散步,走進我的教室時,我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自從我駕駛婦女聯誼會的彩車參加返鄉遊行以來,我還沒有那麼木然地傻站過。我完全——」
「喬治·耶斯特?」
她倒在屍體旁,開始抽泣。我不得不輕輕把她拉走。「我們無能為力,」我輕輕說道,「他是當場死亡的。」
最後,托比完成了演出。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僵硬地鞠了一躬,便走下了舞台。喬治·耶斯特再度登場,他花言巧語地說了一通,號召大家對「健康天使的繼續賜福」進行募捐。然後,他和他的紅髮妻子穿行於一排排椅子之間,拿著募捐用的籃子。我朝裏面扔了個一角硬幣。
「前提是,她是為了這孩子才動手殺人的。所read.99csw.com以,我知道她一定會犧牲自己,主動招供。告訴你吧,馬吉·米勒是托比的母親。」
「很多部分都是猜測,愛玻。我們知道,托比的生母——耶斯特的第一任妻子——從孩子出生后就離開了。蘇·耶斯特今天告訴我,這一切發生在俄亥俄州,而據我所知,馬吉的大學是在俄亥俄州念的。日期也吻合——孩子出生的時候,馬吉應該是二十一或二十二歲,而今年她剛好二十九。她和喬治·耶斯特扯上關係,很可能是大學最後一年。我想,當她看見他對親生骨肉的所作所為之時,她肯定無法坐視,那超出了她所能忍受的極限。儘管她一度拋下了他們,卻依然覺得有必要挽救托比。而她唯一的辦法,就是像復讎天使那樣,徹底毀滅喬治·耶斯特。」
我們回到前排座位落座,這下子麥克勞林教授可以開始觀察治療全程了。耶斯特準備登台,卻被一個艷俗的紅髮女子攔了下來,她邊說話邊揮著手。「那是他妻子。」愛玻在我耳邊悄悄說道。
「但我是清白的!我沒有殺死……」喬治·耶斯特的妻子的出現,讓我的話只說到一半。她風風火火地闖進帳篷,顯然是在尋找她的丈夫。「喬治!」看到屍體,她尖叫道,「喬治,他們都對你幹了些什麼?」
「他是怎麼被殺的,醫生?」
「我們到了,」愛玻說,「怎麼回事,你差點開過頭!」
然後,我真的動手了。
「有一個我壓根沒想到的地方。在那尊銀色雕像身後!兇手繞過雕像,拿起劍,插入倒地者的胸膛,再走回雕像後面。他趁我去找你的時候逃跑了,警長。」
「十點半。你失去意識多久了?」
「發生什麼事了,醫生?」他反問道。
「袈裟?」
我「嗯」了一聲表示了解,心裏琢磨這女人有何問題。大概和她的孩子有關吧——說不定他玷污了他神聖的白色外套。北山鎮的居民魚貫而來,幾乎將這裏填滿。有些人看見我,露出些許內疚的表情,彷彿他們的出現就是支持和我競爭的醫者。我笑著向他們揮手致意。反正這裡是劇場,不是診所。
但他並未將我逮捕,至少現在還沒有。我們共同經歷了那麼多奇怪的案件,因此他深諳我犯案的能力。他告訴我,這案子將呈交村裡的大陪審團,並且在起訴書被送回警局之前,我都擁有行動的自由。這至少給我爭取到幾天時間,雖然我並不知道如何利用。嫌疑人似乎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任何一名觀眾都可能悄悄潛回帳篷,對耶斯特下手。但他是如何辦到的?原因呢?我從費爾·拉夫提開始著手調查,因為我在帳篷外的人群里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費爾在鎮里的郵局工作,當他的血液狀況尚未嚴重到令他寸步難行時,他都會去那裡上班。發生謀殺后的那個早上,我在郵局找到了他。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
耶斯特太太忙裡忙外地打包拖車上的行李,顯然她和那個男孩馬上就要走了。
「俄亥俄對你來說夠普通啦,」她說道,「女生聯誼會、男生社團、足球、返鄉遊行,所有一切。那個和我約會的男生,他有一架尤克萊利琴和一個扁平小酒瓶——而這還只是禁酒令頒布的頭一年!」
「表演很不錯吧,醫生?」他臉上的表情讓我很想揍他。
「我……我的背。它沒治好,山姆醫生!它只好了幾分鐘,然後又不行了。看來是我的心不夠誠!」她開始哭泣。
我認為它就值這點兒。
「我相信所有生活都是由儀式構成的。我們總是從一套儀式走向另一套,我說的不僅是那些體系完備的宗教儀式。婚禮儀式、商業儀式甚至體育儀式——所有這些都值得深入研究。」
但此時此刻,那雕像手中的銀色寶劍正插在他胸口。帳篷里再沒有其他人了。
「醫生,你覺得這和耶斯特一案有關嗎?」
「不知道,也許一無所獲。也許他們沒找到想要的東西。」藍思警長幫我一同攙扶教授起身。
喬治·耶斯特確實在那裡,一個人怡然自得地打包收拾東西,包括演出中使用的勝利牌留聲機和聚光燈。他回頭看見我,便轉過身來站在舞台前方,旁邊是健康天使的雕像。只聽他開口說道:
「冷靜點。」
「她說得夠多了。她第一次聽說耶斯特要來北山鎮,是上周在麥克勞林教授家裡。現在我才想起來當時那消息帶給她的不安和憤怒。她整周都想著這事,最終決定殺死前夫,把托比從假扮彌賽亞的命運中解放出來。在她的大學畢業紀念品里,還保留著那罐遊行時用的銀漆。雖然雕像的臉不太像她,但身材和她一樣。當得知耶斯特會獨自返回帳篷打包行李的時候,她就確定表演結束之後,她有機會替換真正的雕塑。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殺死他,就像一個復讎天使,一尊復活的雕像。她渴望看看他臉上的神情。我猜她一想到兒子,想到她竟把兒子拋棄,丟給了耶斯特,就讓她幾近瘋狂。
他不顧四周人群的號叫,卓然說道,「他們總能完成一兩個所謂的痊癒。」
「我想——我想沒問題。現在幾點了?」
我點點頭:「她留給教授的剪貼簿里,有返鄉的照片,包括一張她站在彩車上的。雖然他尚未翻閱,但她必須在教授看到並將其與謀殺案聯繫起來之前取回相片。教授聽到了她在書房發出的響動,因此她不得不把教授打昏。然後她將書房弄得一團糟,使書房看上去像是小偷在尋找什麼東西。其實她並不想傷害麥克勞林教授,因此今早她回到教授家裡,假裝第一個發現事故,並打電話給我求助。」
臨走前,她朝我投來注視的目光,但就算其中包含著些許特殊的喜愛之情,我依然視而不見。
「今早太陽還沒升起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動靜,就下樓去查看,結果就被人打了腦袋。我只知道這麼多。」
雖然很慢,而且帶著某種遲疑——但她最終站直了身體!觀眾們瘋狂了。
「我猜大概在外面,和愛玻在一起。」
門鈴只響了一下,教授就來應門了:「好極了,好極了!我很高興你能提前趕來,醫生。這樣我們就有機會在read.99csw.com耶斯特開始演示之前和他聊聊。」
我將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從復活大會以及我和麥克勞林教授決定出席開始說起。
就在我快要走到出口的時候,我聽到了耶斯特的尖叫。我回頭一看,只見他依舊躺在舞台前面。
馬吉是一名學校教師,一九二七年秋天剛剛迎來二十九歲生日。因年齡相仿,又都是單身,某些好心人曾有意撮合我們,可惜都未能成功——鄉民們採用的辦法大都簡單粗暴。她是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身材也很棒,但我們之間就是沒有感覺。我猜是化學反應不對路——時下,有些人就是如此稱呼不來電的愛情。那天晚上,在麥克勞林教授家的門廊上遇見她,我的第一反應竟是:又一次精心策劃的勸婚陰謀。
麥克勞林教授轉過身,視線從舞台投向舞台前方的那幾排空著的木頭椅子。「會有很多觀眾嗎?」他問道,彷彿正體會著一種臨場感,並想象著那男孩站在台上,將觀眾們一覽無餘的情境。
「但你是個醫生,你能告訴我這些所謂的治愈是否真實可信——我需要的其實是這個。你認識這裏的每一個人,尤其是病人們。」
「而且帳篷里沒有第三個人。」
「我可不認為他能舉起這把劍。」
「首先,最讓我頭大的問題是,如何做到的?耶斯特是如何在我眼皮下被那把劍刺死的?我認為只要明白了兇手的手法,兇手的身份必將隨之明朗。兇手離耶斯特的距離必須足夠接近,這樣才可能在我回頭之前,完成拿劍、殺人、藏身等一系列動作。他也許可以選擇待我離開后再下手,但趁我在的時候下手,無疑會幫他製造一個送上門來的嫌疑犯。他自然看到了我推搡並打倒耶斯特的過程。」
「聽上去是個曠日持久的工作。」我評論道。
我的轎車只能容納兩個人,但愛玻習慣了跨坐在圓形單人摺疊椅上。「這樣比較自在,」如她所言,「和兩個帥小伙在一塊兒。」
「我帶了大學時期保存下來的剪貼簿,」馬吉·米勒說著,把剪貼簿放在桌上,「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留著它細細閱讀。」教授向她微微一笑,他深諳如何將他的魅力傳遞給年輕女性:
「我這就過來。通知藍思警長。」
「當然不信。」
「你要去哪裡?」麥克勞林教授問我。
「昨晚的見面太倉促了,」我說,「我是山姆·霍桑。」
我覺得故事真正開始的時間——我首次聽說宗教復活會這回事——是案發前一周。一位名叫哈姆斯·麥克勞林的退休教授正在撰寫一本專著,研究美國人生活中的一些儀式。他邀我至他府上一敘。麥克勞林的談吐敏捷、流暢,鼓勵的話語令我有些飄然,以致我誤覺他只是邀請了我一個人來。因此,當我在前門走廊遇見馬吉·米勒的時候,難免感到有點意外。她腋下夾著一本剪貼簿。
我伸手一摸,劍被雕像的右手鬆松垮垮地握著,劍尖落在我們站立的木頭舞台上。那確實是一把鋒利的寶劍。「難道她不該將寶劍舉過頭頂?」我疑惑道,「以便和疾病戰鬥?」
「醫者胸懷天下,」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去一邊涼快,「托比和我,就讓我們來治愈你無法對付的疾病吧。」
愛玻坐在那兒,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那孩子呢,托比?」
「對,我猜也是。當時我就覺得奇怪,結果今天早晨得知發生了謀殺,我立即覺得有必要讓警長知道此事。」
她茫然看著我。我發現她的紅髮未經打理,亂成一團。想必她度過了一個備受煎熬的夜晚。
「大概是她的信仰比較弱吧。」「我真希望讓你為你在此地乾的這些事去蹲大牢!」
「我聽說他們今晚都會來的。」
「哦?那太糟了吧。其實這表演很成功呢。」
這下她可來勁了:「唔,我聽說他現在的妻子不是孩子的生母。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孩子出生后就離開了他。而他現任的妻子頗有些招人注目之處——大紅色的頭髮和抹著口紅的嘴唇,還有花里胡哨的城裡人穿的衣服。舉行募捐儀式時,他把她藏在別的地方。」一開始嚼舌頭,愛玻就完全變了個人。帳篷進入了我們的視線,聚會還有整整一小時才開始,但此時在布滿車轍痕迹的泊車區域的車輛數量已使我大吃一驚。我們倒了一段車,將車停在泊車區的周邊位置,這才跟著麥克勞林教授直奔中央大帳。帳子裏面沒有馬戲團,只有些椅子,被當地居民在髒兮兮的地面擺放成排。一個纖瘦的男子正在擺弄一尊銀質等身雕像,那是一個近乎赤|裸的持劍女人。男子的鬍鬚很是修長。
「我不能告訴你托比是如何辦到的,」孩子的父親說,「我組織復活會有些年頭了,但直到去年冬天,我才讓我的孩子加入——醫療服務——讓他當眾演示。他為此而生。他這會兒穿著一件白色的小外套,看上去正如天使。」
「好吧,警官,」我嘆了口氣,說道,「想逮捕我的話,現在是時候了。」
我又一次來到帳篷後方,撩起了門帘。不出所料,搖晃的燈籠仍然指引著最後一批姍姍離去的觀眾。除我以外,沒人聽見耶斯特垂死之際發出的呼聲。「藍思警官,」我不願離開帳篷,就站在門口對他喊道,「到這兒來——快!」
「你這渾蛋,山姆!」她尖叫道,「你知道了!」
「總之,她把全身塗上銀漆,趁表演結束之際,偷偷潛進帳篷。她披著一件帶頭巾的長袍,以掩蓋近乎全|裸的銀色身體。這就是費爾·拉夫提所看到的人影,那正是她逃走的時候。她把真正的雕像藏到幕布後面——雕像很輕,很容易搬動——再站到雕像原來的位置,手中握劍。但她還沒來得及對耶斯特下手,我就走了進來,開始和他爭執。當我把耶斯特打倒在地的時候,她看到了機會,一劍刺下。當然,耶斯特發出了尖叫聲,而她在我轉身之前,必須回復靜止不動的狀態。」
我們將哈姆斯·麥克勞林安置在床上,我給他倒了一杯私販的威士忌。他看上去已經擺脫了遭遇盜賊潛入家中的不安。藍思警長逗留屋內,仔細檢查著一扇側窗,竊賊正是通過這扇窗戶進來的。
然後,我看到他們走上通往舞台的中央通道——一瘸一拐的高齡病人。我的治療對象、我的病人,就這樣向一個孩子索求我無法帶給他https://read.99csw•com們的健康。
我們在帳篷後面撞見了母子二人,藍思警官攔住他們的去路。年幼的托比無措地站在那兒瑟瑟發抖,他還沒完全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終於,這紅髮女子冷靜下來,將孩子領回他們的拖車。沒有人能讓喬治·耶斯特死而復生。沒有。
「用一把那麼長的劍?就算他能舉起劍來,也不可能把傷口刺得如此之深。不,兇手是站在高處,自上而下出手的。」我說著,抬頭朝帳篷頂端望去,那裡只有一些電線和一排排懸挂著的發出昏暗燈光的電燈泡。
「他們拿走了什麼?」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那些凌亂不堪的稿紙上面。
「醫生,你難道沒發現我是在給你找一條出路嗎?媽的,我可不想逮捕你!」
不管剛才發生了什麼,她依舊是我的病人。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倚在一棵樹上,垂著頭,身邊圍了一些朋友。
離開郵局之後,我心裏相當納悶。一個疑似和尚的人,披著袈裟在帳篷四周鬼鬼祟祟地活動?這比謀殺案更讓人覺得蹊蹺。而且,費爾·拉夫提一定還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山姆醫生!想不到能在這裏遇見你!」她有些緊張地挪了挪剪貼簿的位置,「你也是來參与哈姆斯·麥克勞林教授的研究項目?」
「當然不。但肯定有人把劍取下,趁他倒地之際刺中了他。」
「那麥克勞林教授又是怎麼回事?也是她乾的?」
「你有沒有看到對方的臉?」藍思警長邊提問邊記錄。
「而且上面還有你的指紋。」
「現場並沒有可供藏身之處,」藍思警長堅稱道,「你本人也是這樣告訴我的。」
「嗨,夥計們。」看到我們走近,他主動打了招呼。
「完全正確。還記得我們昨晚看到的嗎,教授,昨晚演出時,他是如何從雕像後面登場的?還記得耶斯特告訴我們他是如何耍弄那把銀色的劍嗎?我猜這孩子是在抗議強加到他身上的命運,抗議一位父親的愛竟會和夜間演出的收益成正比。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只有托比·耶斯特可能藏在雕像後面,並殺死他父親。」說完,我轉身直視著面如死灰的馬吉·米勒。她的嘴巴動著,卻沒有聲音。
「去告訴他吧,費爾。謝謝你的信息。」
「過來我再告訴你。了不得了。」
「山姆醫生,你的意思是,她只是想要救那男孩一命,才坦白罪行?我不懂。」
「我承認我沒留意這部分,但就算有人又能怎樣?從我邁步走下舞台大道,到耶斯特發出尖叫,前後大概只有十五秒。聽到叫聲,我立即轉身,但完全沒看到任何人。兇手要在十五秒內從藏身之地出來,越過舞台,取下雕像手中的劍,刺死耶斯特,這令人難以相信。而更加不可能的是,在我轉身前,他還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四,我駕車載著護士愛玻如約前往哈姆斯·麥克勞林的家。
「要說有,就只有像你這樣的人。我們總是和鄉村醫生發生摩擦。」
「太可笑了!」馬吉·米勒情緒激動,「你相信這種鬼話嗎,山姆醫生?」
「攔下她,警官!我們不能讓她把孩子帶到這裏。」
費爾·拉夫提是首批上台的患者之一。他跪在地上,男孩伸雙手觸碰他的身體。接著,他吃力地站了起來。我無法斷定那折磨著他的血液疾病是否真的倏然消逝無蹤。還有許多人接踵而來,其中甚至有些我不認識的、來自附近村鎮的人。再然後,我看到了珀利·亞倫斯,她因痛苦而弓著背脊。托比·耶斯特的雙手觸碰到她的時候,她急速地抽|動了一下身子。接著,她的身子站直了。
「不對,那不是我乾的。」
「你今天感覺如何?」
「我得早點告訴你這下面無法藏人。」我說,「要是有人的話,他出來的時候,怎麼可能不弄翻舞台上的雕像?」
我簡直懷疑觀眾們排隊時是否被他催眠了。這才上場多久,觀眾們居然一個個都服服帖帖的!上帝,快來救救我們吧。在一大堆充斥著迷信的開場介紹之後,他將我們的注意力引向那尊銀色的健康天使雕像。聚光燈集中至雕像周圍,舞台的其他部分陷進黑暗。接著,正當眾人屏氣凝神的瞬間,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孩突然自雕像身後走出。掌聲倏然盈滿了帳篷。這正是大家來此的目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越來越多的抗議傳到我這裏來了,因為我始終沒有將你逮捕,醫生。若你不能儘快把眼下的局面做個收束,恐怕我不得不對你採取行動了。」
「你是一位醫生,對吧?」
「他比同齡的男孩可強壯多了,基本上和八九歲的大孩子沒區別。」
「我想像別人一樣,能再次站起來行走,山姆醫生。」
「當時,她肯定一度有些焦慮,但我更關注的是挽救生命。我從未近距離觀察過那尊雕像。當我離開帳篷,去召喚藍思警長的時候,她舉起真的雕像放回舞台,這才溜之大吉。」
「哪能看不見呀。」我語帶諷刺地答道。我現在能理解他的首任妻子離開他的原因了,但我依然無法想象為何會有姑娘願意下嫁給他,難道是昏了頭了?「你胸襟寬闊,想必會原諒我的質疑。」
「我是蘇·耶斯特,說不定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有人說是你殺了我丈夫。」
哈姆斯·麥克勞林從桌上拿起一張傳單:「你在鎮上見過這東西嗎?下周四晚上有一場宗教復活會,將在露天市場的帳篷里舉行。有個叫喬治·耶斯特的男子,帶著妻子和七歲的兒子在東北部旅行。他宣稱只要他的孩子把手放在病患身上,就能夠治愈疾病。」
「一點不錯!我的出版商預估這本書將有五百頁,實際上可能更厚。我已經收集了成堆的研究資料。」他用手在書桌上比畫了一圈,我這才發現桌上有大堆的馬尼拉文件夾、待回復的信函,還有厚厚的卷宗。卷宗的頁邊露出一些小紙條,標註著重要文字的頁碼。
「你想讓我相信是雕像活過來把他殺了?」
藍思警官不住搖頭。我知道他所想的事情。他走上舞台,雙臂環抱住銀色雕像,將其舉起,又放回地面。
我對著他坐下:「教授,我認為我知道是誰殺死了喬治·耶斯特九-九-藏-書。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先告訴你。因為昨晚你和我都在現場。」藍思警長不安地綳直了身子:「繼續,醫生。」
「好多啦,謝謝。」他一直遭受關節炎的折磨,但他領我們進屋的時候,看不出曾經跛足的跡象。
我原地跪著,無法相信發生的一切。帳篷里除了一排連著一排的空椅,再沒有別的東西了。周圍沒有動靜,只有死者胸腔內逐漸溢出的空氣,散發出粗重的聲音。我盯著那把劍,不覺用手仔細檢查,卻倏然意識到劍柄處印上了我的指紋。
「我們能嗎?別忘了,聚光燈電源都切斷了。帳篷頂上只剩下一串昏暗的燈泡。同時,我們也沒必要盯著那尊雕像看。而雕像的尺寸和外觀呢,耶斯特曾告訴我是以他的第一任妻子為原型製作的。所以健康天使就是馬吉·米勒。我猜,耶斯特最初就是看到她在彩車上的扮相,才產生了靈感。」
我和警長同時抵達現場,在教授的小書房裡找到了馬吉。她正用冷毛巾擦拭教授額頭的一道划傷。他的意識恢復了,但仍有些神志不清。
在我身旁,麥克勞林教授忙著記筆記。「沒什麼令人驚奇的,」
舞台本身十二英尺見方,高十八英寸,四面封閉。它與地面無粘連,只是擱置在那裡。警官輕而易舉地抬起了它。
「我相信那復活會只不過是病人的黃粱一夢罷了。」拉夫提六十多歲了,患有某種血液病;而珀利·亞倫斯因背部疾病,幾乎成了跛子。我沒能幫助他倆康復,所以我很懷疑一個七歲小孩能做的事情。儘管如此,麥克勞林的儀式理論也許自有其道理。
「成功的是裝錢的籃子吧?」
「而且你對他一肚子火。你承認你揍了他,把他打倒在地。」
「聽來不可思議,愛玻,但並非沒有可能。有一回在波士頓,我親眼看到某個百貨商店的櫥窗里,模特們擺著姿勢站了二十分鐘,一動不動。我想起了上周馬吉和我說過的一些事。她說有一次麥克勞林教授突然光顧她的課堂,把她嚇了一大跳,結果在原地獃獃站了半天。她說自從駕駛婦女聯誼會的彩車參加返鄉遊行以來,她還從未如此木然地呆立不動。事後,我想起了當時她說的話,覺得很是奇怪——遊行上駕駛彩車的人,通常都要向觀眾揮手致意。倘若她站著不動,那沒準就是要扮演某尊雕像。我記得我念大學時,也見過類似的事——一個漂亮的兩性學校學生被塗上金色或銀色的顏料,打扮成雕塑的模樣。有時候顏料會堵住毛孔,令人甚覺不適。」
來到帳篷外面,人群依然沸騰不休,爭相交流他們目睹的場面。我撥開人群,尋覓著珀利·亞倫斯,愛玻和教授落在我身後。
「你們干這行多久了?」
「你的前額被划傷了,」我注意到,「沒準是你向前跌倒時弄出來的。」我隱約感到他的頭髮下面,有一塊腫大的凸起,「你最好躺到床上休息休息,稍後我給你檢查身體。」
「沒錯。」
「這個男的應該被抓起來!」
「你有想說的話嗎,馬吉?」我催促道,「在警長出發逮捕托比之前?」
「看不清楚。那人披著某種長及地面的披肩,頭上還戴著頭巾。你能想象的,那種僧侶裝扮。」
「他昏過去了,血流個不停,屋子裡一團糟!」
「恐怕那本剪貼簿里,大部分都是我的一些照片。」馬吉說道,她有點被學術資料的數量給嚇壞了。
耶斯特看了一眼手錶:「那你稍候再來找我好了,托比還能給你簽個名呢。現在觀眾們來了。」
「只有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就是這木製舞台的下面。我要做個初步勘察。」
回到診所,我和愛玻交流了一下,得知她昨夜在擁擠的人群中和麥克勞林教授走散了。在我們和珀利·亞倫斯碰面后,她就再沒見過教授。「我應該去找他談談,」我下了決定,「他一直留心四周,並做了筆記。也許他注意到了某些被我們忽視的線索。」出乎我意料的是,事態進展很快。我比預計的時間更早到達了教授家裡。
「教授現在何處?」他問道。
「不知你有沒有他的照片,」麥克勞林問道,「比如宣傳單上面那張。我的書需要那樣的素材。」
其實我並沒打算一本正經地談論握劍姿勢。但耶斯特一本正經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也試過你說的那種姿勢,但劍的重量使雕像無法保持平衡。所以我才讓她朝下握著。這樣一來,劍也可以支撐雕像。托比喜歡這樣。有時候我允許他舞劍玩。」
「他還有什麼人們不知道的事情嗎?有關他的故事早就盡人皆知了。你想問的是?」
「我在想別的事兒。」
他直起身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接著他的注意力被舞台兩側的幕布吸引:「有沒有人藏在那後面,醫生?」
「逮捕我?!」我直到此時才開始擔心這可能出現的結局。
「再見,馬吉。回見。」
「那還等什麼!」
「怎麼回事?」
「莫非是米勒姑娘?我聽說你倆某晚共處時被人看見了。」
藍思警官嘟囔著彎下身子檢查地面:「太亂了,腳印都無法辨識。也許耶斯特是自殺的,醫生。」
「我開始跟不上您的思路了,」馬吉說,「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教授,那我先走啦。」
「哦,我看到她了,愛玻。我肯定是完全看到她了,但我本人沒有發覺。藍思警長昨晚的一番話提醒了我,當時他問我那尊雕像是否活了過來。現在你知道了,那就是整個案件的真相。在那決定性的幾分鐘內,馬吉·米勒化身為雕像中的天使。」

「沒太大區別。感謝上帝,我還能繼續工作。」
「在我認識他之前,他就已經在舉行復活大會了。那還是孩子出生的時候,從俄亥俄州開始的。四年前,我也開始參与表演,但托比直到去年才介入。他一鳴驚人——喬治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機遇出現了。」
「你會的,我肯定。但靠那孩子的幫助,不可能。」這時,愛玻找到了我們,我留下她來安慰這個女人。
「我和你說過了,我想救他,便把劍從傷口裡拔了出來。」
「你相信託比能治療人們的疾病嗎?」
「怎麼乾的,山姆醫生?當時你就在那裡,她怎能在你眼皮底九*九*藏*書下殺人?」
他看著我,睡眼矇矓:「我其實並不敢相信昨晚的鬧劇,但我老婆非讓我去。」
「知道什麼,馬吉?」我淡淡問道。
門開了,哈姆斯·麥克勞林突然佇立在我們眼前。我覺得我們就像一對在課堂上閑聊的小學生,被老師抓個正著。我率先回過神來,伸出了手:「很高興再次見您,教授,您的腿怎麼樣了?」
「是男人還是女人?」
「你自己去看看吧。」我掀起帳簾,讓警官進去。看到舞台前方的屍體時,他低聲吹了一記口哨。
「我們會讓椅子滿滿當當的,」耶斯特毫不猶豫地說,「托比有的是號召力。上帝之子、健康天使。我們的宣傳單早就傳遍鎮上了,你看見沒?」
「我相信藍思警官會照顧他的。但我要演的角色呢,教授?」麥克勞林在椅子里調整了坐姿:「我希望你能陪我去參加這個宗教復活會,霍桑醫生。我想了解你對事件的第一印象。按照我的理解,這些活動中包含了大量的宗教狂熱。」
「我們該離開這裏了,去麥克勞林教授家,」我告訴藍思警長,「答案就在那裡。」
「去找喬治·耶斯特。也許我沒辦法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入獄的代價,但我完全可以讓他了解我的想法。」
「比我預想的輕。」
「裡頭是石膏,只是塗了銀色顏料罷了。耶斯特告訴過我們的。你想做什麼?」
「倘若治療是真實有效的呢?」
我朝他跑去,將劍拔出,試著用手帕止住不斷湧出的鮮血。他的眼皮微微一顫,接著就咽了最後一口氣。
「她渾身是嘴,能說會道著呢,」我附和道,「說到這個,鎮上對耶斯特和他兒子有何傳聞?給我們好好講講,愛玻。」
麥克勞林教授匆匆掃了一眼剪貼簿里的內容,便把它塞進了書桌抽屜。「大學生活的儀式——我相信一定是豐富多彩的。」他轉而對我說道,「如你所知,這將是我書中的一個章節。還有一章是關於上層社會的儀式。藍思警官將協助我完成法律儀式的章節,而我需要你的幫助,霍桑醫生,有關病者和垂死者的儀式。」
「那將會支持我書中的一個論點:美國的儀式具有巨大的精神力量。」
「兼聽則明,愛玻。天知道我能否給費爾·拉夫提或珀利·亞倫斯帶去治病良方。」
「昨晚,我確實希望一切成真。我希望自己相信託比能把喬治帶回我們身邊。但說真的,我認為我並不相信他這套東西。托比只是個孩子,和其他男孩子沒有區別。他治愈不了任何人,只不過有時人們會因情緒激動而獲得了短暫的自我康復。」她的聰慧超出了我最初的預計。我沒有其他問題要問她了。她給我提供了解開謎團的最後一塊拼圖。
回診所的路上,我中途轉向,前往拜訪珀利·亞倫斯。那時她正怡然自得地休養生息呢,但昨天讓復活會現場達到高潮的短暫治愈卻一去不回,她的背依然如故。我離開她,再次驅車前往複活大會的場地。
「然而正是片刻之前,我在外頭看到她被痛苦折騰得要命!你的治愈沒持續多久。」
面對眼前的場景,男孩似乎很是淡然。他繼續走向隊伍中的其他人,將手放到他們身上。很快,另一聲尖叫傳來,一個女人暈倒了。音樂的音量愈發響亮。
「跟我來。」
須臾,帳篷頂部懸挂的電燈漸漸暗淡。表演將要開始了——只見喬治·耶斯特現身木頭舞台的一隅,抓住幕布向旁一甩,徐徐走上台來。他雙手高舉過頭,對著天空的方向,高呼道:「今天……是耶斯特日!」沒有人發笑。
「當然有呀!事實上,我今天正打算向警長報告呢。我們是最後一批離開的,因為我想等車子先走。奈莉——我們的馬,它怕車。總之,正當我們動身之際,我看到一個人影從帳篷里跑了出來,往樹林里去了。」
「沒有。」
「想象一下,我們去參加這樣一個熱鬧的聚會,山姆醫生,」她說道,「人們看到你在那兒,準會認為你想到了什麼新的治療手法。」
「我覺得他最好永遠別知道這些。蘇·耶斯特不是什麼壞人,也許她能帶領他回到正常的生活。」
「山姆醫生!」她顯然並不相信我說的話。
小男孩托比來到拖車的車門旁邊,但是被母親攆了回去。
「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
「就在麥克勞林的前門門廊。那可不是什麼適合約會的地方。」我讓皮爾斯·阿洛的引擎轉著,下車去找教授。
「老天!你如何得知的?」
「正是在下。」他比我預料中更年輕也更英俊,是那種妝容精緻的都市潮人——我們這些鄉巴佬總被提醒要防著他們。我不知道這男人能治愈什麼疾病,沒準只能治好你沉甸甸的錢包?但緊接著,我想起了那個男孩。哈姆斯·麥克勞林幫我們相互認識,和耶斯特握手時,我問他:「你孩子在嗎?」
距離我下決定尚不足十分鐘的時候,我就接到一通馬吉·米勒打來的電話。自從那天晚上在教授家見面以後,我倆就沒碰過面。電話里,她的聲音高亢,情緒有些失控:「山姆醫生,我在教授家!他被人襲擊了——快來呀!」
「告訴我昨晚表演時或結束后,你有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同尋常的事?任何有可能成為破案線索的細節?」
「托比!」
「你丈夫身邊有沒有誰對他懷恨在心?」
我揮右拳擊中了他的下巴,打得他向後跌倒。摔倒之後,他一副非常吃驚的樣子。我沒再多言,轉身沿著舞台的通道,朝帳篷後方走去。
「我有沒有和你們講過那次差點因謀殺被捕的經歷?」山姆·霍桑醫生直起身子,從架子頂上取下一瓶白蘭地,開始今天的故事,「那件事絕對令人印象深刻!但是不能責怪警方。誰讓案件發生之時,我是唯一看上去有可能犯罪的人呢?當時就我和死者兩人,共處一頂碩大的帳篷之下。對,帳篷。那是用來舉行宗教復活大會的。我看我還是從頭講起好了……」
他們邊走邊唱。
「很不錯的姑娘。」只剩我們兩人之時,哈姆斯·麥克勞林挑起話題,「她會是個好妻子的。」
「逮捕我?就因為我給這些愚昧無知的人們送來一點點的希望和安慰?」
「我可沒有剪貼簿提供給您,」我告訴教授,「您希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我想見你丈夫。」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
「我又不是神職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