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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語屋宅

鬼語屋宅

「有點眼熟,醫生。我無法肯定,但我也許在鎮上見過此人的通緝令。」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鬼魂朋友是個冒牌貨?」
「這能解釋他是怎麼從密室里消失的?」
我悲哀地搖了搖頭:「在如此一個窮鄉僻壤,你不可能了解屍僵這種專業知識,不是嗎?你不知道警方其實可以推斷出死亡的大致時間。你從吉福德的身上拿走了他的鑰匙,對著排水管說了一通悄悄話,然後以偽裝好的姿態回到這裏。接著,你把偽裝的道具轉移到死者身上,好讓我們以為他是那天晚上被殺的。現在請告訴我,事情是這樣嗎?」
「現在我打算給你用點止痛劑,」我告訴比利,「再將你腿上的這個窟窿縫合。」我用消毒藥水做了清創,接著開始動手縫合。完成這些工作前,沒必要把比利轉移到屋裡,而比利對穀倉地板亦顯得甘之如飴。
「沒有,我從未見過斯隆先生。」
為了打破工作時沉默的尷尬,我開口說道:「斯隆先生是一位捉鬼者。他此行的目標是要去布萊爾老宅一探。」
這幾處地方,我之前和藍思警長摸過一遍了,唯一沒檢查的唯有天花板。那裡看上去同樣牢不可破,但我依然爬到桌上親手確認了一番。確實沒有花樣。就算牆面上的塗料四處開裂,我仍未發現蛛絲馬跡。
「我認為他掌握了一個秘密,那就是聲音經過排水管會在閣樓被放大,並傳遍整個屋子,很可能是通過煙囪走的。」
他把它們裝在一個帶旋轉頭的三腳架上:「今晚要是有鬼來犯,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了。」
只聽薩杜斯·斯隆輕輕嘆道:「我也不知道。看來,今晚有必要再來一探。」
牆壁和地板,結果一無所獲。我甚至把自己孤身關進房內,讓薩德·斯隆和藍思警長在外面等著。令我感到驚恐的是,這扇隱藏門從裏面是無法開啟的。
我取下提燈的玻璃燈罩,火苗立即開始搖擺。我一下子就找到了氣流的來源。空氣是從木地板間的縫隙湧入的。
「您自便。」
藍思警長嗤之以鼻:「那是你的問題,不關我的事。」
「那當然了。」
「這說明……」斯隆問道。
「你還對你們那套鬼魂的說法念念不忘嗎?」
「看來你讓傳說成真了,」斯隆興奮地說,很明顯是因為捉鬼出現了這樣戲劇性的結果,「沒有歸途的房間!一個從未有人走出來過的房間!它存在的意義是——一個密室,裏面的人直到活活餓死都不會被人發現。」
「你不會開槍的,安德魯斯太太。你在車裡裝了炸彈,因為那是自動觸發。這樣你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我喪命。不過你也不會開槍的,因為到目前為止,你從未殺過任何人,今後也不會。殺死吉福德的是你的兒子比利,不是嗎?」
「可是,如果有的話,那要通向哪裡?如果他從這層樓的其他地方出來,我們應該能看到的。」他下樓去取照相機和三腳架,沒過多久,就用肩膀扛著這些傢伙們回到二樓。「你還記得他是推了什麼把門打開的嗎?」
「沒錯。你破案的本事太出名了,我非常害怕。」
我按下那個凸起部位。牆上的隱藏門應聲轉開。我琢磨著眼前出現的會是一個大驚失色的男人還是空空如也的房間。都不是。
「那樣的話,我若找不到另外的出口,誰放我出來?」
曾經有一次,犯罪現場的照片幫我解決了一個案子,但這次我不得不承認,照片上的信息極其有限。桌子面前的死者、他身後堅實的牆壁——這就是全部。我們仍須面對一個身份不明的鬼魂。「我要回辦公室了,」我把照片還給斯隆,「你一起走嗎?」
下午晚些時候,我給旅館里的斯隆打了電話,告訴他我打算重返布萊爾老宅。
可惜我沒辦法把這些木板抬起,既無暗板,又找不到機關門。
「儘管如此,那把鑰匙的失蹤只不過是配合屍僵的線索讓我確信從我們身邊走過的另有其人。你需要鬍鬚、帽子和大衣來掩飾你的真實身份,這些道具可能是你的丈夫在節日集市上遺留下來的商品——然後你把它們給死人穿戴上,以加深我們的印象,讓我們認為那個從大廳里經過的人就是死者。最後,你順著我剛才離開房間的路線逃走。」
「你說的我都理解,」我溫言道,「但還是有些我無法理解的地方。」
「捉鬼我可不是行家,」我說道,「它們又不看病。」
我沿著北方公路駕駛,到達了安德魯斯家。安德魯斯太太迎了出來,火燒火燎的心情一覽無遺:「山姆醫生,您能過來,我真是太高興了。比利剛好摔在一柄乾草叉上!流了好多血!」
「重回案發現場?」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我被嚇了一跳,直起身子,發現是捉鬼者薩杜斯·斯隆。
「愛玻會心碎的,而且比我更甚。」這輛車總是帶給她與眾不同的快樂。藍思警長把我拉到一旁:「對了,醫生,有些新消息告訴你。今早我接到了州警方的電話,他們辨認出了死者身份。」
「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上帝,比利刺死他是正當防衛!這個男的有槍!比利只不過從他口袋裡偷了些東西,好讓他的身份晚些被發現。」
我摸索著門框側壁,發現一塊鬆動的凸起:「我想就是這了。」
異動是大約一小時后發生的。沒多久就到了午夜。這時,我們聽到了低語聲。起初我以為只是風吹過老宅的二樓,但很快那聲音就有了准心,並且實實在在地構成了語句:
「斯隆受雇於布萊爾家族?你確定?」
「我告訴他了,但他沒讓我交鑰匙。」
「死了?」薩德·斯隆替我說了下半句話。他鬆開快門,一瞬間,小小的密室里充滿了閃粉產生的光線。這使我們清楚地發現,房間里既沒有別人也沒有其他出口。
「關於死者的身份,有線索嗎?」我問警長。
我來到外面的馬路,鑽進皮爾斯·阿洛。就在我啟動車子的同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狀況。起初是引擎罩下傳來一聲爆裂巨響,緊接著火焰就躥了起來,整輛車突然著火了。
「從沒見過這人,他的口袋也是空的。沒有現金,沒有身份證件,什麼都沒有。」
她說話時,燈光在她臉上陰晴不定地跳動,我渾身掠過一陣寒意。這才是布萊爾老宅鬼魂的正身,比任何鬼魂都更要危險。
照相機!
「這說法不太合適,」我抗議道,「本地發生的事件,任何城鎮都可能發生。我只是偶爾有幸留意到別人忽視的小小線索,故能助藍思警長一臂之力。」
「聽到了,但是不太肯定。」
「這不算最糟糕read.99csw.com。」說話間,我想起薩德·斯隆一直站在穀倉門口,遂向比利和安德魯斯太太介紹了這位來客。他對那兩人點頭致意,眼睛卻依然緊盯著我,顯然是對我的醫術興趣濃厚。
捉鬼者再次向安德魯斯太太提問:「你是說你從未注意到那房子有何怪異之處?午夜間奇怪的燈光、無法解釋的響動,這些事情都沒有?據說,有人曾聽見這房子的竊竊私語。」
我始終沒搞明白自己為何會答應跟這個捉鬼者在一棟傳聞有鬼的屋子裡共度一夜。回想起來,只怕年輕時太魯莽了,儘管當時並不覺得這有何瘋狂。我猜我也許是想證明一些東西給薩德·斯隆看,又或者是為了我自己。北山鎮是我生長的地方,就算只是遷居,如果要斬妖除魔,我也是義不容辭。
「在我讀到波士頓報紙的專版之前,那裡對我而言不過是棟空屋。說不定報社的記者有些添油加醋,誇大運用了他的想象。」
「真是太無恥了。」看著這一幕,安德魯斯太太說道。
藍思警官在檢查那把小型全自動手槍:「這把槍開過火。看上去死者對兇手開了一槍。」
「正是如此。」
「這裏啥都沒有。」我如釋重負地說道,「連鬼魂也沒有,真是讓人安心。」
「加把勁,」說著,我幫他站了起來,「只要別讓傷腿用力,你很快就會痊癒的。我們這就把你弄回房間里去。」我走在他的左邊,用胳膊攙著一瘸一拐的他。來到房間里,我們將他安置在床上,我告訴他傷腳要避免亂動。「走路的話,會疼幾天的,但並非大礙。你很快就能康復了。」
他搖頭:「我再轉轉,找找新線索。」
男人依舊留在屋內。只見他直挺挺地坐在一張桌子前方,面孔朝向我們。我們的突然出現似乎並未給他造成驚嚇。
「若一個人死了快一整天,他怎可能對著排水管耳語,再開門上樓走進密室?」
事到如今,我尚未完全相信他的說辭:「若這房子掛牌出售,不就說明布萊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也不在人世了?」
安德魯斯太太目送我們離開:「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山姆醫生,您來得太及時了。」
「原因呢?我還不太了解你的動機。」
這話似乎嚇住他了,他回到床上:「你看來不比我好多少,醫生。發生什麼事了?」
「瞧,我認為我發現了些線索。你還拿著前門鑰匙嗎?」
「炸彈應該是趁我們在屋子後面時安裝的,」斯隆說,「這意味著兇手一直在監視我們。」
聽了我的話,他看上去相當失望,以致我只得補充說道,「不過,確實有居民反映那屋子鬧鬼。有些時候,風吹過的聲響聽來就像是房子在竊竊私語。」
正說話間,護士愛玻拿著早晨剛剛送達的信件走了進來。她先朝薩德·斯隆禮貌性地一笑,繼而對我說道:「山姆醫生,安德魯斯太太來電話了,她兒子比利從乾草垛上摔下來,把腿傷了。」
「你應該待在床上,」我正色道,「才一天時間,你還不能用這條腿。」
我按下門上的機關,推開鬆動的牆板:「我進去把門關上。等我半小時,然後開門。」
這番話使他再度振作:「當然,我找那記者聊過他寫的故事。據他所說,大部分的信息都是他從曾經居住過北山鎮的波士頓住戶口中取得的。」
他對我笑笑:「有備無患罷了。」
「子彈會從鬼的身體里直接穿過吧。」
「沒什麼,」我穩住他,「要是有事,自然逃不過你的耳朵。」我掛了電話,意識到有事可幹了。但首先,我要把這身燒焦的衣服換掉。
「我不能和你一起進去嗎?」
我想辦法從車裡跳了出來,在冰冷的地面上滾了幾滾,以壓熄衣服上的一些火苗,但我的車無疑完蛋了。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著它被火焰吞噬,猶如站在垂死病人的床畔。我對此無能為力。
她看到我進門,哭喊道,「你沒事吧?」
盛夏之時,通往布萊爾老宅的車道上一度雜草茂盛,如今則因清掃道路的積雪而顯得凌亂、泥濘。這路況讓我斷然將車停到路邊,領著他步行前往宅邸。
「什麼?」她臉上的肌肉因為懷疑擰在一塊兒。
「就是它。無論如何,七年了,也該換新的了。但這樣的告別委實讓我相當不忿。」
「快進屋,我們去昨晚聽到耳語時所站的位置站好。我要做個實驗。」
忽然,有光射進腦海。
「也許他看到了那篇新聞,決定購買一棟貨真價實的鬼屋。」
「怎麼找?」
「我只有一個敵人,就是昨天殺死那位不知名男子的兇手。現在我可以排除鬼魂作案的可能了,鬼魂沒能耐在光天化日下安裝汽車炸彈。」
「又是一個你最喜歡的不可能犯罪事件,不是嗎?」
雖然屹立了七十余年,但哪怕是走到近處來看,這宅邸依然維護得相當不錯。緊閉的窗扉說明其無人問津,上面的灰漆早就褪色,卻並無剝落之跡。
我們彷彿等待了一段足以被稱為永恆的時光,儘管那實際上還不到半小時。我們做好準備,一旦密室的門打開,就立即閃回藏身之所,但那扇門一直關著。
其實和他們的農場相比,吉福德更感興趣的是玩弄投資人,但我現在沒必要說這些。失去農場的恐懼促成了吉福德的死亡。
結果那天晚上接近十點整的時候,我們開著車,回到了布萊爾老宅的門外。斯隆帶了很多蠟燭和火柴,還有其他一些令我迷惑不解的工具。「你看,」他解釋道,「我們必須跑一些特定的流程。一些捉鬼者用七根人類的毛髮將門窗封死,並且戴一串大蒜項鏈。我沒那麼誇張,不過我還是帶了一把手槍——」
他跟著我出了門,鑽進我的黃色皮爾斯·阿洛小轎車。
他還帶了其他的裝備:一架相機,一台閃光槍。
「有人提到了你的名字,說你有個愛好,喜歡解決當地發生的案件。」
我想了一下:「這好像不是問題的核心,警長。」
「鬼才不會用獵刀砍人,」藍思警長說道,「我從來不信鬼魂之流說法,今後也不會。」
「那是我父母送給我的畢業禮物,都七年了。現在雖然有點舊,但跑起來還好。」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那人進去了,而且還沒出來。」
薩德·斯隆的視線越過田野,凝望著半英裡外的一處建築。
「老實說,我從沒去過布萊爾老宅。從我在北山鎮生活開始,那兒就空置著,我只去病人需要我的地方。」
所以,這房間並非看上去那般密實。
我們快速爬上前廳的樓梯,在二樓的平台停下,再次read.99csw.com豎起耳朵。這會兒好像確實有風在外面刮著,但是沒有低語聲。接著,樓下的門突然開了。我們僵著身子站在原地,斯隆示意我找個地方藏起來。於是我隨便進了一個開著門的卧室。
「昨晚你為何要冒如此大的風險,喬裝打扮來到這裏?讓我們誤認為死者當時還活著,有那麼重要?也許我們本來永遠也找不到屍體,結果你冒著極大的風險帶我們找到了。我們本可以在你經過時當場把你抓住,或在你尚未逃走前衝進密室。」
「那不是我說的,它只是棟普通房子。比利還是個孩子時,常在那附近玩耍。比利,你有沒有聽過布萊爾老宅講悄悄話呀?」
車子報廢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愛玻的耳朵里。「噢,山姆醫生!」
她這會兒顯得非常迷惘:「我——我沒有——」
我盯著空白與冷酷的牆壁,尋找一條不存在的出路,惶恐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上升。
大部分的傢具很久前就從房子里被挪走了,所以看到殘留的一小部分時,我感到很驚奇。客廳里有個破爛不堪、被蛾子啃過的扶手椅,巨大而古老的壁爐旁立著一個空空如也的柜子。疑似餐廳的房間里擱著兩個直背椅。我們從廚房一隅發現一枚燃盡蠟燭的殘骸,還有一個空瓶子,裏面沒準裝過禁售的威士忌。
「那你開車來接我,行嗎?我沒時間換車。」我們到達老宅時,夜幕已降,氣溫復又轉涼,二月的冷冽空氣中,雪片零星飄落。斯隆用鑰匙開門,我在一旁等待。「藍思警長知道你有開門的鑰匙嗎?」我問。
「很少有鬼魂會在正午時分端坐屋內迎接訪客。如果真有鬼魂,我們要在晚上才能發現。」
我在房間里待了將近四十五分鐘,但空氣新鮮如故,提燈也燒得亮堂。
每一塊有溝槽的木板都滑進了煙囪牆壁的下方,我只能想象它們伸到煙囪里了。當我移動第四塊四英寸寬的木板時,地面上出現了一個足夠寬敞的空間供我鑽入。我拿著提燈跳了下去,發現自己正位於一樓天花板上方的空間,這裏只能爬行,高度不到一英尺,很難向前移動,但我還是爬到了頭。在頭頂上方,我發現那些木頭地板能像推過來一樣輕鬆複位。
比利·安德魯斯緊咬牙關,勉力說道:「我用叉子把乾草撥下來喂牛,卻一腳踩空,摔了下來。該死的草叉在我腿上刺了個透明窟窿。」
我點了點頭:「不是鬼魂下的手,話說回來,今晚走進這房間的才像是貨真價實的鬼吧?」
我在椅子上坐下,開始思考。喬治·吉福德正是坐在這裏死的。四面牆壁,沒有窗子,結實的地板,無路可逃的天花板。關上門,房間里甚至沒有通風口。難道所有進入這房間的人都曾像吉福德一般死去?這就是密室無人生還的原因?我幾乎可以想象逃亡的奴隸被囚禁在此地瀕死的模樣,無論是因窒息或因飢餓。不對,不是這樣的,事實不該如此,很多事說不通。
它們都很結實,但后牆似比其餘部分更加堅固。我起初不懂,繼而恍然——樓下壁爐的煙囪貫穿房屋中央,所以這堵牆很可能就是煙囪的一側。這為秘道提供了完美的場所,但叩擊牆面后沒發現任何線索。我又嘗試了其他幾面牆壁,結果同樣令人失望。木質地板和牆壁一樣堅實。
「和我猜測的差不多。」
「我比車好多了,愛玻。有沒有電話找我?」
「我覺得他已經——」我邊說邊走進了房間,朝那個男人身旁走去。
「上了再說。」
我趕緊穿過屋子,從前廳的樓梯返回二樓。薩德·斯隆四腳朝天地躺在走道上,處在昏迷狀態。他的後腦勺被人打了。
「真有趣——他從我面前經過時,我也覺得他看著眼熟。」
比利稍稍調整了卧在穀倉地板上的姿勢,我剛才完成了對傷口的治療。「從沒聽到過,除了有一次我發現若干流浪漢在裏面住著。那可不是悄悄話這麼簡單,他們攆著我過了好幾片田地。」
「有人想給你上火刑,醫生,」藍思警長說,「兇手在引擎蓋下面藏了一罐汽油,然後用一根吸滿油的布條連著火花塞。像個土炸彈。」
薩德·斯隆,難道我看錯了他?難道我一步步走進了真兇的掌心?我想起他衝下樓,奔向烈焰熊熊的轎車;想起他受雇於這棟宅子的主人;想起他在鬼魂進入密室后,下樓去取他的照相機。
捉鬼者的名字是薩杜斯·斯隆,我原本覺得這名字的主人肯定是個灰鬍子老教授,戴著厚厚的眼鏡,拄著拐杖。其實不然。他是一個三十余歲的中年男子,比我年長不了多少,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請叫我薩德。」
「看上去是,」我承認,「確實不可思議。」
「那我們還怎麼進屋?」
「這很有可能。」
當他拍照之際,我有一陣子因閃光燈的緣故失去視覺。會不會有人在那個瞬間,悄然從我身邊經過,溜出房間?我使勁敲打牆板,但沒人來給我開門。
我把帶來的提燈放在桌上。搜索工作先從四面牆壁開始。
「該不會是你的皮爾斯·阿洛吧!」
我指著地面上一把小小的點二二口徑自動手槍。顯然,這是從死者手指滑落地面的。
「你打算怎麼辦?」
「數月前,他來到這裏,帶著他的一些土地經營計劃。他打算買下這棟宅子和我們的農場,然後將股份出售給度假村之類的客戶。我犯了個錯誤,把有關這個密室的傳說告訴了他,結果他找了個波士頓的記者,大肆報道了一番,這樣一來,土地的價格將會下跌,他便可趁機買入。後來布萊爾家請來了這個捉鬼的傢伙,吉福德急了,匆匆忙忙跑來威脅我們。我們怕得要命,唯恐他奪走我們賴以為生的農場!」
我定下心來,準備迎接一個漫長而乏味的夜晚,真希望我之前帶來了最新一期的醫學雜誌,那就可以在第一時間讀到裏面的內容了。
「車子起火了。可以的話,我想打電話給警長。」
「別賣關子了。」
「我相信你知道我前來北山鎮的原因,山姆。」
「回床上去,我給你在傷口上敷些藥膏。否則我就把你送去醫院,你本該待在那兒的。」
「有可能。」我說。我記得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然後斯隆來了。
「車子被燒了。」
「這裏肯定有路出去,」我說,「那些關於逃亡奴隸的傳說,還有從未有人走出房間的說法,https://read.99csw.com它們的存在一定有其事實依據。沒有人能出來,因為別有出口,我現在就把它找出來。」
她稍稍將槍口抬高:「我沒想到你能找到出來的路,但還是以防萬一守在這兒。」
「還有好多工作要乾的,我真是太絕望了。媽媽很多事都做不了。」
我斷然告訴自己,兇手殺人後離開了這間上鎖的密室。這一點絕不會錯。有些東西被忽視了——一扇尚未發現的門。
「那我也沒聽到任何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有你提到的那個進去了就出不來的房間,在哪裡呢?」
我們開始新的探索,穿過底層的其他房間,偶爾看到一些未被帶走的傢具。藉助斯隆的電筒和從樓上一些未關的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我們沿著吱吱嘎嘎的階梯上到二樓。
「那個沒人能出來的房間?」
「我載你回鎮上吧。」
薩德·斯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電筒:「我寧願用這傢伙。你看,這兒有好多蠟燭,足夠我們用了。陽光可不是喚醒鬼魂的媒質。」
「別太當回事。愛玻會把賬單送過來的,你方便時再付吧。」回到車上,我們沿著顛簸不平的土路駛向布萊爾老宅。薩德說道:「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鄉村醫生只在書里出現。」
斯隆環顧四面堅固的牆壁。他甚至還檢查了進入密室的門背後。「可是這裏沒有地方躲藏,又沒有出去的路!」
「我覺得我們進不去。」我說道。
「這是我作為北山鎮醫生的責任。」
地板一直延伸至堅實的牆體下方,那是煙囪的四壁之一。我打了個激靈。
「搞到被起訴欺詐!」
「沒有急診。」
她從黑暗中出現,步入我的提燈形成的光圈中,她舉著一把獵槍,瞄準我的胸口:「你知道得太多了,山姆醫生。我很遺憾,不得不讓你永遠閉上嘴巴。」
但我不會想錯的。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我和斯隆堵在門口,不可能有人在那時隱身般離去。退一步說,他的身影也將出現在照片上。
「假鬍鬚,用化妝髮膠粘在臉上,像演員們表演時那樣。你對此有何高見?」
「你想得太多了,山姆醫生。」說著,她又舉起了槍。我看著黑洞洞的兩個槍口,心裏明白我只有不斷地說話,並且讓她也說話,才有可能活命。
「你覺得這說明什麼,山姆?」薩德·斯隆問,「你在這裏樹過敵嗎?」
他這麼一說,讓我陷入某種沉思,因此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我跟在他身後,爬上樓梯,來到密室里。
「那你叫我山姆好了。」說著,我同他握手致意。他個子比我高,瘦得跟柴火棍似的,一小撮鬍鬚——彷彿山羊一般——很好地遮住了瘦削的下巴,這和他那對深邃有神的眼珠相互映襯,予人一種奇怪印象,就好像慈眉善目的撒旦。
「我向各位保證,這次的故事牽扯到一棟真正有鬼魂出沒的房子。」年邁的山姆·霍桑醫生開啟話匣,按慣例自斟一杯,「呃,我要講的故事,這就開始了!那是一九二八年二月里的案子,險些成為我插手的最後一案——無論我用的身份是醫生還是偵探。我想,咱們還是以那位捉鬼者的出場來開篇吧,誰讓故事正是從他抵達北山鎮的那一天開始的呢……」
「吉福德的屍體沒有身份證明。口袋都是空的。但是,如果口袋裡什麼都沒有,那他用來開門進屋的鑰匙到哪裡去了?我們看到他進門,從我們面前經過,然後進入密室。我們現在當然知道,吉福德的屍體那時已經在房間里了,從我們面前走過的其實是你,你穿著冬衣,頭戴皮帽,還粘著假鬍鬚。
「他已經被刺身亡了,」說著,我向後扯開他的外套,露出一把獵刀。刀身從左胸貫入,直逼心臟。「這裏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但你是現在唯一能幫我的人,我需要一個熟悉本地的嚮導。我打算在布萊爾古宅里過一晚,希望你和我同行。」
「這是某種騙人的把戲,」我當機立斷,「有人想耍我們。」
「我認為確有這種可能。」我表示同意。我們拍打過四周的非法行為予以懲處,並限縮逃亡者與自由黑人所擁有的權利,但也正是這一時期,廢奴主義開始興起,成千上萬的黑奴紛紛向加拿大、海地、中美洲、非洲遷徙,形成一股勢頭。
「如此說來,你是真打算在這兒過夜了?」
我站在沒有出口的房間里,孤身一人。
「我不知道,估計是爆炸之類事故。能逃出來算我命大。」
我檢查完屍體,站起身來:「不,我想說的比這還要不可思議。我對屍僵的相關知識頗有了解。這屍體冰冷僵直,不會是半小時內死亡,很可能死亡十五至二十小時了。」
「來吧,山姆。讓我們瞧瞧。」他拿著槍走出了精心繪製的五芒星。我緊緊跟著,雖鼓足所有勇氣,仍不免有些膽怯。
他點了點頭,手伸進隨身攜帶的一個皮包:「在這兒,但基本沒用。」
「哦,那裡沒有鬼呀!」安德魯斯太太擺著手嚷嚷道,「只有鬼故事。」
「哦,沒錯。我早該猜到了。」一份波士頓報紙最近策劃了一期周日專版,報道了這棟老房子的故事,報道內容比大多數北山鎮居民知道的還多。
「說說看?」
「也可能是販賣。」我說。警長帶來的消息讓我開始思索。回診所的路上,我向斯隆詢問撰寫北山鎮鬼屋報道的那位波士頓記者的名字。
「很好,我想打個長途電話,到波士頓。」記者名叫察克·伊格爾,線路很糟,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沒錯,他記得那篇鬼屋的報道,也對薩杜斯·斯隆詢問這件事有印象。「斯隆是在文章刊登以後找你的嗎?」我對著話筒大吼,「你以前沒見過他?」
我撓了撓頭,笑道:「唔,這可難說。這周邊確實鬧過鬼,好些年前,有傳言說鎮廣場的露天音樂台有鬼魂出沒,結果卻發現是有人裝神弄鬼。然後,還有……」
他將酒瓶舉到燈下:「再來一小杯——呃—敬上帝吧?沒時間?好吧,回見。下次我要給你們講的故事,發生在波士頓的一場醫學大會上,原來不可能犯罪在大城市也有呢!」
「你倆要是還想保住小命,就快從這裏滾出去……」
「我該付您多少診療費用?」
「唔,是個名叫吉福德的男人。他是搞地產的。」
「像我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你還是暴露了,安德魯斯太太。」
「你聽到了吧?」斯隆驚呼。
是夜,我們沒什麼可做的了,然而次日一早,我尚未睡醒,藍思警官就開始敲門,他帶來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我爬下桌子,一時大有山窮水盡之感。
九-九-藏-書但這不可能呀!我們剛剛還看到……」
「我感興趣的是布萊爾宅邸。」
我是一個人去的,將車停在之前的老地方后,我沿著車道向布萊爾老宅走去。不管昨晚的男人是誰,他顯然不是駕車來的——除非有其他人把車開走了。我壓根就沒想過鬼魂作祟。我看到的是一個有血有肉、十二分鮮活的男子,若這事實的存在只加深了案件的詭譎,那就意味著我還有需要解開的謎。
我心想不知道斯隆什麼時候會從藏身之處突然出現,但他也許和我一樣,對於這個男人將要去的目的地更為感興趣。答案馬上就揭曉了。他走到過道盡頭,面前是一堵光禿禿的牆壁,牆與一扇門相接,他碰了門框的某個位置。不知何處立即傳來咔嗒一聲,然後他開始推牆,牆壁的一部分在他面前轉動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機關牆板的運作。
她喉嚨里發出的悲鳴說明了一切。「對著排水管小聲說話,藉此嚇唬人,」我繼續說道,「這不是一個母親會做的事,除非她的兒子告訴她該怎麼做。她有一個自幼玩在這裏,並且發現了密室的兒子。當然他也發現了從房間里離開的路。從頭到尾,只有比利一個人,不是嗎?
「布萊爾家正在賣房,他們抗議我的報道把生意攪黃了。有些買家不喜歡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些買家則覺得房子被曝光后缺乏隱私。他們尤其不希望買到房子后,成為好奇心的眾矢之的。所以房屋主人僱用斯隆捉鬼。」
可是,斯隆如果沒有站在兇手那邊,他發生什麼事了?
注意到滾滾濃煙的薩德·斯隆終於從布萊爾宅邸的屋后現身。他朝我飛奔而來:「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車……」
「好吧,如果我們看到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兇手喬裝成死者的模樣,很多問題將迎刃而解。」
地板為何會從牆壁底下穿過?那邊不就是煙囪了嗎?
木板移動了。我又試了兩塊木板,他們都能移動。
「有些外甥還在,但他們想把這屋子處理掉。」他將鑰匙插入鎖眼,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我隨著他走進黑漆漆的房內。
「但你肯定聽到過有關那屋子的傳說吧!」
有人開始上樓。起先我看到的是提燈的光,然後出現了一個男人。他身形瘦削,留著鬍子,個子不是很高,穿著皺巴巴的冬衣,頭戴一頂皮帽。他的步伐快速而謹慎,提燈舉得高高的,照耀著前方的路。儘管他看上去對這棟房子知根知底,但我肯定從沒見過這個人。不過,當人影從我身邊不到五英尺遠經過的時候,某種熟悉的感覺終於浮現出來。
隱藏門在他身後關上,二樓過道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我等了一會兒,然後再次回到走道上。薩德·斯隆看到是我,也從躲藏的地方走了出來。「你覺得是怎麼回事?」我問。「我認為我們找到那個秘密房間了。」斯隆不溫不火地道。
「驗屍官證實了你之前的判斷,醫生。驗屍報告顯示,他死於昨天凌晨三點至五點間,但同時也發現了新的事實:屍體臉上的鬍子是假的。」
「我居然沒發現,真丟人。去掉鬍鬚后,有沒有人能認出他?」
「當然,我確定!他們雇他把神神鬼鬼的東西趕走。他答應告訴我進展,並承諾讓我獨家報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看比利·安德魯斯那個流浪漢的說法是真的。」我說。
「剛好猜中了。昨晚我們才聽到耳語不久,那鬼魂就進了房間。這讓我思考,是否有方法能在屋外製造耳語的聲音。後來我看到排水管道,就嘗試了一下。」
「用獵刀刺死吉福德的不是你,而是比利!搏鬥期間,吉福德掏出一把小型手槍,擊中了比利的腿,於是你想出了一個主意,把傷口的原因歸咎於一起發生在穀倉的事故。那顆小口徑子彈還沒有草叉的叉尖大,在腿上穿過,形成了一個整齊的傷口,然後陷入桌腿。事實上,那顆子彈甚至連射穿桌腿的能量都沒有,這說明在此之前,它首先穿過了其他物體。當然,吉福德的血跡掩蓋了比利傷腿的失血,我猜比利用某些東西包裹了傷口,直到他蹣跚著回到家中。昨天晚上,他的腿瘸得太厲害,以至於無法偽裝成死者出現在布萊爾老宅,於是你為了自己的孩子挺身而出。如果我們誤以為吉福德死於昨晚,那麼你的兒子就擁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假設我和斯隆萬一發現了吉福德的屍體,這時比利就需要一個不在場證明了。」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但不在床上,他正儘力跛著腳四處活動。我立即注意到縫線處有點紅腫發炎,卻並非大礙。
「告訴她,我馬上過去。」說罷,我笑著對薩德道,「你不妨跟我一同去吧,見識一下鄉村醫生的執業水平?安德魯斯太太的住所就在布萊爾老宅那條路的前方不遠之處。」
「沒錯,」我答道,「我馬上就帶你過去,先讓我打理好比利的傷口吧。」
「義不容辭!」
最後,時間已逾午夜,斯隆說:「我下樓去取照相機。然後我們就把那該死的門打開,會一會我們的朋友。」
「我只不過是把我們親眼見到的告訴你罷了。」
「我還是傾向鬼魂之說。若拍下他走路的照片就好了。」
「他是?」
「等天亮后,回現場重新察看一番。」
「有意思。不知道他又在打布萊爾老宅的什麼主意。」
她領我們穿過穀倉旁的空地,二月的殘雪散落地面,我能理解她憂心忡忡的原因。她丈夫曾是一名節日集市的攤販,去年因心臟病去世了,因此,經營農場和照料家畜的活兒就落到二十三歲的比利肩上。唯一具有勞動能力的男人身受重傷,對農場的未來自是致命打擊。
「不算太糟,」我稍行檢查之後,安慰道,「適當流流血,對傷口的清潔是有益的。」
「我不知道,」我坦承道,「我有個想法,但目前它只會帶來更多的新問題——解釋了一個不可能,又冒出一個新的。」
藍思警長對隱藏門的機關很感興趣:「這地方是十九世紀五十年代興建的,傳說是通往加拿大的秘密鐵路的一個站台——為逃亡的奴隸們而建。這段故事,你們想必知道。」
「鄉村醫生開的車還真不賴。」
我們正處於底樓最大的一個房間里,薩德·斯隆手裡拿著一根粉筆,走到房間中央。他一言不發,在木地板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又在圓圈中標出一個五角星:「瞧,這是個五芒星。據說人站在裏面就是安全的。」
「我今晚差點就名聲掃地了。找到房間的出口,靠的只不過是運氣——加上我對自己判斷的信心。」
「別急,安德魯read.99csw•com斯太太。帶我去看看您孩子。」
我想起了早些時候在木桌桌腳上發現的一個小洞:「我敢打賭,這槍準是射在這兒了。你帶小刀了嗎,警長?」費了一會兒工夫,我從細長的桌腿中取出一小塊金屬。儘管有點變形,但還是能很明顯地辨認出是一顆子彈。
「不,這不行。」我苦著臉說。
「一把手槍和一枚五芒星!」我訝然道,「你已經萬事俱備了。」
「這棟房子的故事是哪一位北山鎮的前住戶告訴你的?」
我留下來守著屍體,薩德·斯隆則沿著馬路跑去借用安德魯斯家的電話。按照我的囑咐,他打電話給藍思警長,於是這個夜晚接下來的大部分時光就交給了配合警方的調查。調查結果了無新意,我們唯一新發現的事實就是,這晚上又有許多人進了密室,而且都全身而退地離開了。
「喬治·吉福德,前些年佛羅里達地價飆升時,他涉嫌幾樁詐騙。一個大陪審團起訴了他,但判決遲遲未定,使他得以假釋。那州警說吉福德推銷土地很有一套,總是出售一些子虛烏有的油井或金礦給買家。」
「山姆,你是想說,他是被鬼魂幹掉的?」
「從這裏滾出去……」那聲音又一次低沉地響了。
他同意了我的提議,我遂隻身進入密室。牆板轉了一圈關上了,只聽咔嗒一響,門亦被鎖上。
「你打算怎麼辦?」我問,「去樓上?」
「頂多告訴我們一件事,這位死者槍法夠爛。」
他「領命」而去。我忽然發現透過排水口上方的窗口,能觀察到他在房間內的行動。我再次試著對排水口喊話,他做手勢表示能聽到。我遂壓低聲音,改作刺耳的竊竊私語。他連忙跑過來打開窗戶:「就是這個聲音,山姆!這就是房間說話的秘密!你是……」
「但我們的所見又該如何解釋?」薩德·斯隆問道,「只能用鬼魂來解釋!」
「這我不知道啊,」記者有點畏縮,「但我還是調查了他告訴我的事。那棟房子曾作為逃亡奴隸的一個中轉站,同時流傳的還有一段秘聞,說房子里有個隱蔽房間,從來沒有人能從裏面出來。你要知道,這篇報道給我惹了一身麻煩。」
「比利的腳恢復得如何了?」
「嗯。」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用來對付鬼魂?」
積雪方融,長長的雜草低垂著頭。我踏著草叢繞到房后,並不期望能有何發現,只是覺得無論如何都該再檢查一遍罷了。最後,屋后的排水管引起了我的注意。水管末端的排水口向外彎曲,距地面約兩英尺高。不知何故,這讓我聯想到一個超大號喇叭的吹口。我用手圍成杯狀,試著對排水口喊話,聲音在水管里回蕩不休,無法確定屋內是否傳來迴音。
我再次彎下身體,仔細檢查地面,發現了一些可能是用刀尖刻出的溝槽。儘管有些是新的,但大部分都頗有歷史。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刀,插|進溝槽最多的那塊木板。利用槓桿原理,我試著將木板朝煙囪那面牆壁的方向滑動。
「喬治·吉福德本就該死。」她平靜地說。
藍思警長悲傷地看著冒煙的廢車,黯然搖頭:「這可是轎車裡的藝術品呀,醫生。」
「什麼?」
他沖我狡黠一笑:「只要鎖沒壞就進得去。我從波士頓的房產公司那兒弄了把鑰匙,這棟房子列在他們名下。」
「不必了,我想還是讓藍思警長來這裏看看好了,」我朝路一頭的安德魯斯家走去,「我去給警長打個電話。」
「那屋子會說話,這是真的?而且裏面有個秘密房間,進去的人都沒再出來過?」
斯隆對準牆壁擺好三腳架和相機。他在閃光槍里額外添了一些鎂粉,按住快門松置鍵。「好了,」他說,「開門吧。」
「不過,沒有新的痕迹。這可能是好多年前遺留下的東西。」
「是你把汽油炸彈裝在我車裡的?」
「是時候和鬼魂干一場了,」我說,「要不要一起去?」
「那就請你不要為了比利,讓情況雪上加霜,安德魯斯太太。讓法庭來決定吧。藍思警長正在你們的房子實施逮捕。」這是我信口而言,但她並不知道。一瞬間,獵槍晃動,我從她手中奪了下來。
「他應該收走的。」
「比較慢。既然您在這兒,我希望您能幫忙看看。」
「我建議咱們開幾扇窗子讓陽光進來。這裏一直沒供電。」
「倒不如跟我講講你們是怎麼看到死人走路的。」
「我承認這些牆確實夠結實的,」我說,「你說得也許沒錯。」
「可怕的案子,」山姆·霍桑醫生喝完杯中酒,作了如此結論,「我兩次和死神擦肩而過,還痛失愛車!那個捉鬼者薩德·斯隆頂著腦袋上腫起的包回到了波士頓,路上沒有鬼魂做伴。法院因無罪推定的慣例,只判處比利過失殺人,但這樣的判罰對他的母親而言,依然很是殘酷。刑期未滿,她就去世了。還有——呃,沒錯——愛玻第二周和我去挑了一輛新車。」
這是一個糟糕的時刻,所有的確信無疑全部變作懷疑。若我判斷錯了怎麼辦?我把自己託付給一個兇手,一個不久前還打算將我燒死的兇手。
比利躺在穀倉的地板上,左腿緊緊纏著一圈簡陋的止血帶。沾血的工裝褲從傷口處被撕去了一個口子,傷口血肉模糊,小腿肚子被乾草叉完全穿過。
懷錶顯示半小時已到,我因而開始敲打牆板,讓斯隆開門。門外沒有反應。
「自始至終,我們就沒排除還有其他出口的可能性啊。」我指出這一點。
我用更大的力量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
我完成治療工作后,和安德魯斯太太一同回到事故現場。火勢漸漸轉小,我發現藍思警長已然趕到,隨行的還有十幾名消防志願者,他們撲滅了剩下的火焰。
現在,我知道這裏肯定有出路了,因而決定繼續匍匐前進,直到發現出口。沿外牆一直向前,終於來到一個洞口,一架梯子從中通往底樓。我爬了下去,發現置身於房屋後方一間狹小的食品儲藏室里。這就是奴隸們為了避免被困二樓密室找到的亡命之路。這就是傳說中有去無回房間的生還之門。
我起身環顧四周,試圖看透那些黑漆漆的房門。「還是出來吧,安德魯斯太太,」我說,「我知道你在裏面。」
「你把房間現場和發現屍體的照片沖印出來了嗎?」
「是不是那棟房子?」他問。
安德魯斯太太在門口迎接我:「山姆醫生,又有麻煩了?你的衣服都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