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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皮鵝謎案

鐵皮鵝謎案

「哎,霍桑醫生,別開玩笑了——你很會逗女人開心嘛。」
「近些年這種巡迴表演很盛行。」我說,「我還疑惑過他們為啥從不來北山鎮呢。」
她回應著我的促狹笑容說:「山姆醫生,那你就得買份報紙了。你難道會不收錢看病嗎?」
接著,梅薇絲快步趕了回去,跳到詹尼教練機的機翼上,兩架飛機繼而緩緩分開。我望著梅薇絲鑽進一個敞開的駕駛艙,詹尼教練機又轉了一圈,最後降落在場地遠端。三引擎飛機隨後落地,漸漸減速,在眾人附近停穩。
「聊勝於無吧。願意陪我喝一杯嗎?」
邦妮點點頭,回憶著過去:「那時候我剛離家去念大學。這樣吧,如果你真感興趣,星期五和我一起去見他。他們中午前後上天試飛。」
「倫克爾在駕駛梅薇絲所在的飛機。凡爾登在地面上某處。說不定是倫克爾從他的駕駛艙里丟的飛刀。」
「什麼?」
「你透過三引擎飛機的駕駛艙見到了溫斯洛嗎?」我問。
「禁酒令難道不管用了?」她裝出驚懼的模樣反問道。
「有人看見你嗎?」
「問得好。」我點點頭,「假如他隱瞞了自己在謀殺發生時的真實位置——」我停下來,忽然想起先前一段對話中的內容:
我轉過身,見到梅薇絲·溫恩走進駕駛艙,她仍舊穿著特技表演的服裝。「羅斯·溫斯洛死了。」我說。
「唉,算了。」她大發慈悲,舉起下午版的報紙,「整版都是周末要來鎮上表演的飛行馬戲團。」
我慢慢逛了回去,愛玻和藍思警長夫婦還在原處。「你是不是上過飛機了?」愛玻問我,「我好像看見了你。」
到了地面,我們走向飛機頭部。「這是什麼?」我指著駕駛艙右側窗戶底下的金屬小門。
「呃,一開始,我們低空飛掠鎮子,兩架詹尼,麥克斯和我在機翼上行走。然後是梅薇絲的瘋狂表演,我駕駛飛機,她單臂懸空。這個節目能把人嚇暈過去。湯米·凡爾登是隊里的丑角,啥時候都靠得住。他有時候換上女人衣裳,排隊乘坐詹尼教練機。趁飛行員下地的時候,湯米溜進機艙,假裝由他控制起飛,當然還有失控的戲碼。保證能讓觀眾大呼小叫。最後的壓軸戲由我表演,從一架飛機的機翼盡頭,通過繩梯或者徒步行走,到達另外一架飛機的機翼盡頭。」
「就知道你想。」
邦妮只猶豫了一秒鐘:「哎——當然願意了。」
「在他的飛機的機翼上。」我提醒他,「他也許滑開了駕駛艙的窗戶,跟你打招呼什麼的,結果被你擲出的匕首殺死,但在臨死前又滑上了窗戶。」我注意到警長聽見這番說話猛做鬼臉,連他都看得透這個推測的不可能之處。
「歡迎之至。」我慫恿她說,「現在就停在我的診所門口。」
我把注意力轉向溫斯洛飛行馬戲團的其他成員,數過來一共有三個人。兩個男人,年齡都比我略大些,金髮那位面頰上有條傷疤,名叫麥克斯·倫克爾,性格開朗的矮個子名叫湯米·凡爾登。但我真正感興趣的是團體中的第四名成員,這位名叫梅薇絲·溫恩的女士一頭金色長發,對我投來的和緩笑容在北山鎮當真無可比擬。
她的提議激起了我的興趣:「咱們到時候看。要是哈斯凱爾夫人不生小孩,我肯定能溜出來幾個鐘頭。」
「我也不清楚。」我承認道,「自殺也不可能。」
「是啊,他和梅薇絲結婚了。」
「能不能找把梯子,爬到駕駛艙的窗口?」邦妮問。
「不是自殺。」我重複道,「請看刀刃刺入的方位——左側肋骨之間,靠後背的位置。一個人沒法刺中這個位置自殺。這是近乎于不可能的自刺角度,同時也沒有必要刺這個地方。另外,他是什麼時候自殺的呢?記得嗎?他駕駛飛機降落,然後在人群附近停穩。難道你想讓我們相信,這時候他忽然起了自殺的心,緊接著從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刺中自己背部身亡?」
儘管能看見駕駛艙,但梅薇絲說得沒錯——窗戶的角度讓我無法看見駕駛員的座位。
「哪裡需要寫名字?您只放照片就夠了。」我猛獻殷勤。
兩架詹尼飛機本已降落,此刻其一重又升空,機翼上的人形清晰可見,那人披著金色長發,穿白色襯衫和半截燈籠褲。梅薇絲的表演開始了。我把愛玻託付給警長和薇拉,自己繞過人群的邊緣,想找個更好的觀看地點。一邊走,我一邊不時和人群中熟悉的面孔點頭打招呼,等走到機庫區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並肩而立的邦妮·普拉蒂和羅斯·溫斯洛。溫斯洛穿的是飛行短皮夾克,輕輕摟著邦妮的腰。「邦妮,你好。」我說。
「你今天早晨來這兒看表演,發現他欺騙了你的感情,也許會讓你動殺心。」
藍思警長搖著頭,瞪著我道:「醫生,你的話簡直沒有半點可能性。溫斯洛被刺死時獨自一人在上鎖的駕駛艙里開飛機,你現在卻要告訴我,這不是自殺?」
「你在他的機翼上時,有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尋常的事情?」
「當然要去。」亞特·齊蘭答道,「咱們走。五美元能讓大家欣賞到什麼,我很想見識一下。」
他點點頭:「齊蘭說是機庫里的工具刀,誰都可能拿走。」
「鄉間道路有些崎嶇,得開輛好車才行。」我答道。
「不,警長,你還沒弄明白。」我說,「有件事情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梅薇絲的飛機在表演后降落在場地遠端,但人群卻都守在這面。」我拉起湯米的長風衣,出現在眼前的正是白色女式襯衣和半截燈籠褲。金色長假髮塞在外衣口袋裡,「梅薇絲並不在那架飛機上。湯米代替她在機翼上行走,梅薇絲則在鐵皮鵝的駕駛艙里,殺害她的丈夫。」
「那麼,還能有什麼解釋呢?自殺?」
「表演這些能掙大錢嗎?」
「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飛機降落得非常平穩。」
「要是齊蘭和邦妮留在飛機上,這套計劃就無法奏效了https://read•99csw.com,但你反正也是在即興發揮。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觀眾對著空中指指點點,我抬頭望去,見到麥克斯·倫克爾駕駛的詹尼教練機飛到了與福特三引擎大飛機極近的位置,兩架飛機的機翼頂端幾乎貼在了一起,梅薇絲對人群揮揮手,再次走上詹尼教練機的上層機翼。
她平靜下來,擦乾眼淚:「好吧,無論是不是兇嫌,我終歸是在報社做事的。我想我還是去把這件事寫成稿件,供周一刊發吧。」
我試了試艙門:「如果是心臟病突發的話,每一秒鐘都很重要。這把鎖不怎麼結實。」我看了看齊蘭,尋求他的同意,「撞開行嗎?」
《北山鎮蜜蜂報》每周一、三、五下午出刊,周五那份即是周末版。彼時與現在不同,大部分人星期六至少還要工作半天,但周五刊無疑仍是讀者最多的一期,所以我才選擇在這一天登載售車廣告。周五晚上便有幾位感興趣的人打來電話,其中之一是鎮上銀行家的兒子,周六清早就上門和我交割了車輛。
「那是自然。」她承認道,「他們允許我代表《北山蜜蜂報》訪問羅斯·溫斯洛。他是馬戲團的頭兒。你瞧,他多英俊呀。」
「我們按照我們的需求改造了駕駛艙。」倫克爾在我背後解釋道,「門的位置與商業航線的飛機略有不同,插銷是我們加裝的,免得在鄉下機場停泊過夜的時候,頑皮孩子翻過駕駛艙的窗戶,溜進飛機內。」
「醫生,動機我們也許已經有了。」藍思警長說,「但依然不知道殺人犯是誰。你已經排除了溫斯洛在上鎖的駕駛艙內遇刺的全部可能性。」
「但倫克爾和凡爾登肯定知道是她殺了溫斯洛。」警長說。
我和她聊得很愉快,因此在付完六美分后,我又多逗留了幾分鐘:「邦妮,有什麼新鮮事嗎?給我點兒獨家新聞聽聽。」
羅斯·溫斯洛立刻出現在眼前,他從駕駛員的座位上跌了下去,趴在旁邊沒有人的副駕駛員座位上。我看見血跡,過道里傳來邦妮高分貝的聲音:「什麼?——這是怎麼了?」
飛行學校的主人在機庫里,他坐在邦妮對面,握住姑娘的雙手。看見我們進來,他們立刻分開:「山姆,你好。邦妮和我只是在聊天。」
說完這些話時,人群已經散去,只有愛玻和薇拉尚未離開。她們兩人站在鐵皮鵝旁,等待我們結束談話。我覺得很對不起愛玻,因為我沒能兌現諾言,讓她上天兜一圈。
「六美分。」邦妮·普拉蒂數完字數,告訴我價錢,「聽起來很划算,我似乎也該去看看這輛車。」
「那好。我來辦公室接你?」
「當然不可能看見,因為她從頭到尾都在飛機上,躲在駕駛艙里。溫斯洛發現她的時候,並沒有大聲呼救,因為溫斯洛沒想到梅薇絲要殺他。梅薇絲大概請凡爾登替她出過場。溫斯洛也說過,凡爾登有時候會在表演中打扮成女人。遠處的觀眾見到的只是金色長發和梅薇絲經常穿的那套行頭。」
「怎麼可能?另外,你忘了,他被殺時,我還在天上呢。」
「他忘記了嗎,他正常起飛,做了幾個怠險的特技動作,甚至還和詹尼教練機貼了貼機翼,最後安全降落。若是背上插了柄刀子,他怎麼可能做完這些事情?」
「我們會去試試看的。」我向她保證,但我知道這是一條死胡同。我轉而問藍思警長:「那把刀的來源弄清楚了嗎?」
「這就是我想確認的。」我說,「咱們下去吧。」
「能通過這裏爬進駕駛艙嗎?」
「當然不是!就在地面上。能幫忙找副梯子,讓我上去走一圈嗎?」
齊蘭走進機庫,面色不善:「羅斯,能單獨談談嗎?」
「他老婆?」
「邦妮,同樣的話他也許和許多姑娘說過。」
「咱們去找齊蘭。」

「放行李和郵袋的儲物艙。我們拿來存放工具。」
藍思警長和新婚妻子薇拉也來了,我們見面自然是分外歡喜。婚後生活讓警長几乎變了個人,不過我很高興地發現,其內里仍是原先那位老傢伙:「醫生!薇拉正在說呢,找天晚上請你過來吃晚飯。我們度蜜月回來都半年了,卻只在春天的教堂集會上見過你一面。」
「羅斯還在駕駛艙里,艙門鎖著。我大聲叫了他好幾聲,他沒有回應。我想他大概出什麼事了。」
「沒有。」
「這樣看來,門和窗戶都是在內部上鎖的。」我邊想邊說,「即便窗戶開著,也不可能扔進來一把刀子,殺死溫斯洛。」我在狹窄的駕駛艙里轉了個身,問倫克爾,「你覺得呢?他是怎麼被殺的,你應該有些想法吧?」
齊蘭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今天早上,我接到俄亥俄一位朋友的電話。他說溫斯洛和他的手下在他那裡的一個鎮子上喝得爛醉,把那地方毀得亂七八糟,溫斯洛和他老婆為此在看守所里蹲了一夜。」
我奔了出去,想叫出凡爾登,但他也許覺察到了我的懷疑,拔腿就跑。「截住他。」我對警長喊道。
「山姆,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駕駛新到手的斯圖茲魚雷帶著邦妮來到學校,亞特迎上來歡迎我,「醫療事業看起來蒸蒸日上嘛。」他拍了拍汽車亮閃閃的黑色擋泥板。這輛車的車體是棕褐色,兩個座位的皮飾為紅色,與車體形成對比,而方向盤則和座位相配,亦是紅色。對於一名鄉村醫生來說,這輛車顯得過於浮華,但一個人總得有點兒奢侈的愛好嘛。
「他們非常懷疑梅薇絲,但馬戲團已經失去了一根台柱,要是告發梅薇絲,他們就會失業。」
「站在機翼上看不到駕駛艙內部。」梅薇絲告訴我們,「不相信的話,自己試試看就知道了。另外,我在他的機翼上只待了幾秒鐘,地面上看得一清二楚。誰也沒有看見我擲出任何東西。擲飛刀?虧你想得出!我那時候保持平衡還來不及呢。」
「山姆,我想我是愛上他了九_九_藏_書。他那麼帥氣,那麼勇敢。感覺就像是位戰爭英雄。本地的小夥子誰也比不上他。」
只見亞特·齊蘭站在駕駛艙門口大喊大叫道:「溫斯洛!怎麼了?開門啊!」
「另外兩人呢?」離開齊蘭的辦公室,藍思問我,「倫克爾和凡爾登?」
我大踏步走過起降時被壓平了的草皮,胸中已經預感到出了岔子:「邦妮,怎麼了?」
「齊蘭和邦妮兩人都不怎麼認識對方。他們為何要合謀殺死溫斯洛?還有,你忘了嗎?機艙門是從溫斯洛那一側鎖著的。門還是我用肩膀撞開的呢。」
他瞪大了雙眼:「在天上走來走去?」
「質問她的丈夫,因為溫斯洛和邦妮過了夜。梅薇絲,我說得對嗎?」
「邦妮,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想。」
「飛機降落的時候他肯定還活著。」我說。
我的確有興趣,但拋下愛玻獨自享樂會讓我有負罪感。「我得帶上我的護士。」我解釋道,「我們等會兒再來。」
「山姆,你好。」邦妮動了動,掙出溫斯洛的懷抱。
「醫生,出什麼事了?」
麥克斯·倫克爾三十五六歲,金髮和面頰上的傷痕令我想起德國空戰英雄,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大學里決鬥落下的疤痕。倫克爾直截了當地回答了我們的問題,又順便讓我們知道了一些別的細節。
「不會。」我承認道,「但頭版頭條就不能讓我偷瞄一眼?」
「的確很平穩。直到飛機停妥,但羅斯怎麼都不出駕駛艙為止,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邦妮再也沒法保持鎮定,她失聲啜泣起來。
「醫生,別胡扯了——你很清楚這不可能。首先,那把刀前後不平衡,沒法當飛刀用,特別是在天上,風很大。其次,傷處位於體側靠近背部的地方,傾角向上。透過詹尼教練機的舷窗,再怎麼扔,刀子也扎不到那個位置。」
我們穿過場地,去和巡迴表演的飛行員打招呼。羅斯·溫斯洛非常顯眼,他正在從領頭的飛機上往地面爬,見到我們,他揮手致意,過來和我們一一握手。介紹自己和我的時候,邦妮·普拉蒂的興奮溢於言表。「醫生,但願沒有您的用武之地。」溫斯洛打趣道,他握手時彷彿鐵箍,「話也說回來,恐怕也不需要。要是從機翼上失足跌落,你恐怕沒有太多可為我做的。」
「亞特剛告訴我。我以前不知道。」
「她是一流的。眼見為實,你等著看她在空中的表演吧。梅薇絲去年夏天加入團隊,我們的生意頓時上了好幾層樓。沒有比目睹美女掛在飛機上更能讓群眾歡呼和咬指甲的了。我請她留長發,好讓大家從遠處就認得出這是一位女士,另外,她表演時穿燈籠褲,露出半截長腿。」
「您二位呢?」溫斯洛問邦妮和齊蘭。
「呃,也是。那時候我在機庫後面,攔住小孩子,不讓他們靠近我的飛機。」
「我不知道事情啥時候發生的。」他巧妙地逃避問題,「你們認為他在空中還是在地上遇害?」
愛玻扯扯我的袖口:「山姆,快看!」
警長撓撓下巴,思考著這幕場景:「唉,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齊蘭和邦妮·普拉蒂讓他打開機艙門,合力將其刺死。」
「這回要給你講哪個故事來著?」年老的山姆·霍桑醫生說著,倒了兩滿杯雪利酒,隨後坐進磨舊了的皮革扶手椅,「喔,想起來了——是一九三。年夏天造訪北山鎮的飛行馬戲團。那一次真可謂驚心動魄,謀殺發生的現場可以稱之為飛行中的上鎖房閶。依照我的看法,整件事情開始於一名巡迴表演飛行員和一位當地姑娘剎那間擦出的愛情火花……」
「沒有。」
「你是這麼想的嗎?」
「算了。」我嘆息道,「警長稍晚些時候或許還要問你。」
「事情發生時,你在什麼地方?」藍思警長問。
「開你的飛機?」
「今天由麥克斯帶她。梅薇絲表演完她的絕技之後,輪到我開鐵皮鵝載乘客上天。」
邦妮·普拉蒂的面孔漲得通紅,別開臉去。
就是出於這樣的前因,周五中午,我陪著邦妮·普拉蒂出鎮子去齊蘭飛行學校,觀看巨大的福特三引擎飛機和兩架較小的雙翼飛機完美著陸,在綠草茵茵的地面上停穩。亞特·齊蘭本人當然也來到現場迎接他們,亞特在脖子上扎了一條白色絲巾,按照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打扮成世界大戰飛行英雄的模樣。他和我年齡相仿,都是三十五六,也同樣尚未結婚。他在一年前左右遷至北山鎮,開辦了這家飛行學校,坊間有些未經證實的流言,說他把老婆孩子拋棄在了南方。飛行學校的學生最近漸漸多了起來,他估計心情不錯,但多數時候都將快樂藏在自己心裏。
「那姑娘又要搞什麼名堂了?」藍思警長疑惑道。
湯米·凡爾登個子不高,黑髮剪得很短,坐在辦公室里的時候,仍緊緊圍著一件白色長風衣,像是要抵禦寒氣。「我對此一無所知。」他抱怨道,「當然不是我殺的。」
「也許我該把話說得更清楚些。」我繼續說道,「溫斯洛和一個當地姑娘過了夜,你說不定妒火中燒,對他起了殺意。」
溫斯洛嘿嘿一笑:「亞特說我們在鎮上時可以開他的車。」
「他呢?也有同樣的感覺嗎?」
「那還用說?」
溫斯洛飛行馬戲團的頭兒是一位魅力十足的男人,他滿頭黑色捲髮,留著細細的八字小鬍子。看著報紙頭版上的照片,我不禁生出強烈的感覺,羅斯·溫斯洛這樣的人乃是未來全新世界的開路先鋒。邦妮·普拉蒂這樣的姑娘只可能喜歡他,而不是我這種乏味的鄉村醫生。
「她為何要躲在駕駛艙里?」
「他說他想放棄巡迴飛行表演,在北山鎮這樣的小地方安頓下來,結婚生子。」
那是一個炎熱的七月天下午,萬里無雲。我慢慢逛到《北山蜜蜂報》的辦公室,想在周末版上刊登一則分類廣告。我打算賣掉棕褐色的帕卡德敞篷轎車,這輛車陪了https://read.99csw.com我兩年多一點,車雖說不錯,但無論如何也替代不了我摯愛的黃色響箭,它在一九二八年二月葬身於烈焰之中,而那次笨拙的嘗試原本是想殺死我的。我運氣不錯,從辛恩隅的一位醫生手中購得一輛漂亮的一九二九年款斯圖茲魚雷,幾乎全新,原車主不幸在股市大崩潰中損失慘重。我將不得不放棄帕卡德,於是決定刊登廣告出售。
我抬頭瞥了一眼,詹尼教練機仍在空中盤旋。梅薇絲已經回到了機翼上,正在爬向前座艙。第二架詹尼停在地面上,團隊里的另外一名成員,湯米·凡爾登不知去了哪裡。
我用肩膀猛撞艙門,門向駕駛艙內動了一動。再撞一下,艙門開了。
「在三引擎飛機的機翼上行走,比在詹尼教練機的機翼上更加危險。」幫我沿著梯子往下爬的時候,倫克爾解釋道,「小飛機的兩層機翼之間有繩纜,表演者可以抱住,也可以用腿鉤住。你從底下看不見,但對我們來說幫助極大。」
「噢,我見過你開那車的樣子。」邦妮是一位活潑的紅髮女郎,一年前父親過世后,她從大學輟學,接下來就一直在《北山蜜蜂報》工作。普拉蒂一家都是好人,儘管我和邦妮不熟,但她顯然屬於那種能在北山鎮這種小地方大放異彩的漂亮姑娘。「不過嘛,晚些時候我或許會過來看看。」她最後說道。
「你是說我可以體驗你的新車了?」她的語氣讓我覺得這是比看巡迴表演更加振奮人心的大喜悅。
「我現在只有這輛車。」我答道,「今早我把舊車賣掉了。」
「亞特·齊蘭的飛行學校。看看這些照片。馬戲團有一架福特三引擎飛機,從頭到尾都是金屬機身,所以俗稱『鐵皮鵝』。他們還會搭載乘客,橫跨本縣然後再折返回來,足足要飛二十五分鐘呢。這是他們耍特技用的雙翼飛機。只要你膽子夠大,他們也願意帶你上天——五美元五分鐘。馬戲團有一架福特三引擎和兩架雙翼飛機,這場演出肯定夠勁。」
亞特·齊蘭已經和溫斯洛見過面,他指點三架飛機應該停泊於何處。他們接下去聊了聊大概能吸引多少觀眾,又壓低聲音談了談溫斯洛的門票分成問題。很顯然,齊蘭答應的只是平平常常的幾百美元,搭載乘客上天掙到的都算是外快。
凡爾登搖搖頭:「頂替她出場時,我並不清楚她打算幹什麼。我完全是因為好玩才這麼做的,我不知道她要殺溫斯洛。」
準備離開的時候,溫斯洛問她:「鎮上有什麼夜生活嗎?有沒有夠勁的酒吧?」
梅薇絲如同過馬路一般輕而易舉地到了另外一邊。人群歡聲雷動,迎接兩架飛機掠過頭頂,它們的飛行高度極低,我甚至在三引擎飛機的機窗中見到了邦妮的面容,她抻著脖子想看清頭頂機翼上的表演。「乘客顯然會錯過演出。」薇拉評論道。
我深深吸氣,吩咐齊蘭:「把她領開,帶下飛機。立刻!」緊接著,我上前兩步,俯身湊過駕駛員的座位,去檢查溫斯洛的軀體。毫無疑問,他已然魂歸天國。
「先和他們兩人談談再說。」我下了決定,「無論駕駛艙里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該有所察覺。」
齊蘭和溫斯洛回來了,我聽見飛行學校的主人在嘟囔:「簽你:們的時候,誰曉得會撞上這麼一群人。」溫斯洛沒有回嘴,只在看見邦妮時露出那熟悉的燦爛笑容。
他靠在門口的牆壁上:「那當然。亞特·齊蘭和那姑娘捅死了他。羅斯踉踉蹌蹌地走回駕駛艙,鎖上門,不讓他們進來,然後死在了裡頭。我聽說過有這種事情,受了致命刀傷的人還能走動。醫生,是不是這樣?」
「邦妮,他過完周末就要離開,千萬別有非分之想。」
「這事情讓你真的很興奮。」
「真是該死。」藍思警長嘟囔道。
齊蘭和邦妮等在機庫里。我們分頭行動,藍思警長對付齊蘭,我則找邦妮問話。「我沒聽見駕駛艙里傳來任何聲音。」邦妮信誓旦旦地說,「坐在飛機里,山姆,你連自己腦子裡在說啥都聽不清楚!那絕對是你能想象的最吵鬧的機器。亞特·齊蘭告訴我,商業航線上發棉花球給乘客,叫大家堵住耳朵。」
我離開飛機時,見到溫斯洛爬了幾級樓梯,鑽進駕駛員座艙,隨手關上艙門,繼而拉開窗戶,叫住一位地勤人員,吩咐他挪開輪子底下的阻擋物,然後逐次發動三個引擎。接著,他滑上機窗,駕駛飛機緩緩駛向覆著草皮的跑道。最後,他開大油門,飛機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沒走多遠輪子便離開了地面。
不知多少個鎮子上有多少個姑娘在多少個周末聽過這幾句相同的台詞。但我只是簡單地答道:「邦妮,希望你能夢想成真。」
我回到機艙中,沿著柳條坐椅之間的傾斜過道向前走,踏上幾級台階,穿過被我撞開的艙門,來到了駕駛艙中。
我鑽進機艙,沿著柳條坐椅間的過道走向駕駛艙。
「沒問題。」
「別逗了——我相信你肯定知道上哪兒消磨時間。」
凡爾登的長風衣在身後飄舞,似乎減緩了他的奔跑速度。最後,我終於追近到了能夠抓住風衣下擺的地方,用力一拽,他隨即倒地。警長和我立刻按住了他。
「是的。」我說,「但很難想象兩人同時撒謊。另外,門口也沒有血跡,血跡僅僅位於座位附近,他似乎是坐在那裡的時候被捅了一刀。」
「我想會會他。」我說,「一九二七年有飛行員來這裏拍攝電影片段,我和他們只打過那麼一次交道。」
「我還是找湯米聊聊吧。」我作出決定,「他在地面上——也許看見了什麼咱們都遺漏掉的細節。」
「山姆,我不這樣認為,我相信他。」邦妮擦著眼睛說。
「鎮子上的人都到齊了。」愛玻說。
「快!」
「好極了。」她應允下來,「我能搭你的車子兜風嗎?」
「我說過了,不是我。你的耳朵沒問題吧?」
「也對。」警長吊著臉同意read.99csw.com道,「但這位凡爾登呢?他怎麼樣?他如果真是小丑,為何不出去逗孩子開心,而是要守在機庫里。不讓孩子靠近他的飛機呢?」
警長逮捕梅薇絲,錄下她的口供之後,我把事件原委詳細講述了一遍。我站在空蕩蕩的機庫中央,覺得自己像在講課:「其實真的很簡單——簡單到了險些讓我忽略掉的地步。我撞開駕駛艙的門以後,派邦妮和亞特去找警長,自己俯下身檢查屍體,這時候,梅薇絲忽然出現在我身後的門口。我親眼看見她站上過另外一架飛機的機翼,因此根本沒想到要問她為何出現在那裡,也沒有問她怎麼如此之快就從場地遠端到了這兒。我想當然地接受了她的現身,都沒有懷疑過她為何比藍思警長來得都快。」
「醫生,我也是,但這不代表他殺了人。我們仍舊不知道溫斯洛是怎麼被殺的呢。」他思考了幾秒鐘,「我有個想法,駕駛員的座位上會不會有什麼機關?他坐下去就被捅了一刀。」
「我懂了。」
「幾年之內恐怕還不行,但等它們成了氣候,大概就要把福特公司擠出航空業了。福特公司擁有底特律機場,但亨利·福特老先生不許機場在周日開門營業。」他滿臉愛憐地拍拍這架金屬巨物,「不過,現在的主力還是這傢伙,大部分時候你想去哪兒它都能帶你去。有興趣上去轉轉嗎?」
「先說清楚,我絕對沒有理由殺他。羅斯是表演中的明星,他和梅薇絲兩人是主角。離了他們,湯米和我啥也不是。」
我先檢查窗戶,發現每扇窗戶都附有插銷,而每個插銷此刻都牢牢地插著。
「不行。你自己去看看好了。」
「買這輛車的錢,買架飛機都綽綽有餘了。」
舊車出手,我感覺這下可以安享周末了。哈斯凱爾夫人的孩子尚未呱呱墜地,亦無跡象表明會在周一前降臨世間,因此我決定周六早早閉門,帶著愛玻護士去看飛行馬戲團的演出。
按照我當時的知識,這架飛機無論怎麼衡量,都稱得上是龐然巨物了。波紋金屬板蒙皮的機身,上單翼左右各掛一個引擎,第三個引擎位於機頭處。機艙里有兩列柳條椅背的坐椅,中間由一條過道隔開。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感覺很像草坪休閑椅。「不是特別舒服。」我對溫斯洛評論道。
薇拉也在旁邊趁熱打鐵:「就下個星期吧,山姆,你看哪天晚上合適?」
「你知道這件事嗎?」我問邦妮。
「我想坐飛機。」愛玻說。
「你是隊伍里的丑角嗎?哪有你這麼態度惡劣的丑角。」
「好像沒有。」他承認道,「但是,也沒人見到我殺死羅斯。」
倫克爾先爬了上去,然後幫我站上機翼,這裏距地面大約十英尺。
兩人進了後面的辦公室,我對邦妮說:「這麼說,昨天晚上領他在鎮子上轉了轉?他喜歡嗎?」
「因為亞特·齊蘭的飛行學校才開辦呀。」她的答案合情合理,「以前飛機沒地方降落。航空業的時代就要來臨了。人們將在空中穿越全國。我有個姨媽,她去年從洛杉磯去紐約只花了四十八個鐘頭!他們白天飛行,夜裡換乘火車,因為天黑后飛行就太危險了。她那一趟是處|女航,駕駛飛機的是查爾斯·林白本人。」
「這麼說,他就是我們要找的殺人犯了?」藍思警長伸手去拿手銬。
「聽著會是一場了不起的表演。」邦妮說,「明天我一早就來。」
「能說說你們的飛機嗎?」邦妮提問時都沒有從筆記上抬起頭來。
「沒想到有女人做飛行表演,在機翼上行走。」這是我恢復語言能力之後的第一句話。
「可我們沒有機場。」我不敢相信,「他們到哪兒降落?」
她目光灼灼地瞪著我:「我想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你又不是警察。」
「警長,只除了一種可能性。」我望向機庫大門,恰好看見湯米·凡爾登快步穿過場地,走向他的飛機。「跟我來。」我叫道。
「新飛機何時能上天?」
「麥克斯和湯米都在戰爭中當過飛行員。」他解釋道,「因此,他們對我堪稱左膀右臂。我接受了飛行員訓練,但還沒等我去法國,戰爭就塵埃落定了。我們三個人在十多年前認識,決定嘗試巡迴表演。你或許讀過艾倫·科巴姆爵士的事迹,那位著名的歐洲人,巡迴表演大師。他的馬戲團足跡遍布整個歐洲大陸,我們希望能在大西洋這邊達到同樣的目標。當然了,我們相互之間競爭激烈,都在拚命琢磨更瘋狂的點子,就想搞出能壓倒另外兩人的瘋狂特技。」
我將邦妮留在機庫,出門尋找警長。見到警長后,他告訴我齊蘭的口供與邦妮的一致。飛機的雜訊讓他們無法聽見駕駛艙里的任何不尋常聲響。「現在怎麼辦?」藍思警長問,雙眼不安地望著仍在場地邊緣等待的鎮民們。有人向他們宣布發生了事故,剩餘的表演不得不取消,但大部分人拒絕離開,連目睹覲聖紀念醫院的救護車來接屍體也不能令其改變心意。
還沒等我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溫斯洛就吩咐手下去停穩飛機,邦妮和我則開始採訪他。亞特·齊蘭在機庫里擺了桌椅,邦妮一邊聽溫斯洛說話,一邊運筆如飛,拚命記錄。
「老闆死了,我的態度再好也沒有用。」
「在國內,我們開的都是『詹尼』,小型雙翼飛機,也就是軍隊在戰爭末期製造的JN-4D教練機。這些飛機造出來的時候,戰事已經結束,政府以每架三百美元的低價賣掉了幾千架。很多在戰爭中當過飛行員的人,還有像我這樣受過飛行員訓練的人,紛紛摸出錢包,為自己添置一架飛機。麥克斯、湯米和我原先有三架『詹尼』,去年用其中之一換了那架福特三引九九藏書擎運輸機。我們發現觀眾看完特技飛行表演以後,都會有上天兜兩圈的願望。每次都有四五十人排隊參加詹尼的五分鐘航程,因此我們算了算賬,如果每次搭乘十個人,飛行距離稍長一些,即便每個人依舊掏五美元,我們能掙到的錢也會多上許多。」
「你注意到任何人身上有刀嗎?」我問梅薇絲·溫恩。
山姆·霍桑醫生結語道,「這是最後一個來北山鎮的飛行馬戲團。巡迴表演的時代也行將結束,它來去匆匆;而對羅斯·溫斯洛這位出色的表演者來說,這個時代就結束于那一天。當年秋天,家裡人來北山鎮看望我,他們想知道我這個當醫生的兒子過得如何。那是狩獵季節,獵鹿中發生的一起不可能殺人事件險些毀了他們的美好假期。不過嘛,這個故事就留到下次再說吧。」
坐在斯圖茲車裡前往飛行學校的這一路上,愛玻不停伸手按住風中飛舞的亂髮,激動得無以名狀。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到達了目的地,緊鄰飛行學校的場地上停滿了馬車和汽車。飛機前後兜圈,奉上開場致意,雜訊讓馬匹精神緊張,但人們卻爆發出陣陣歡呼。
「開場真精彩。」我恭維溫斯洛道,「還以為你在天上帶梅薇絲飛呢。」
「因此,你躲在駕駛艙里,和他對質。起飛后,你們或許吵了架,但發動機的雜訊蓋過了你們的聲音。你走到他的座位背後,一刀捅進他的體側。然後,你在副駕駛座上接管控制,降落飛機。我撞壞門插銷,推門進來的時候,你只是簡簡單單地貼在門背後我看不見的地方。等我彎下腰,你一下子就站在了門口,裝出剛剛登機的樣子。」
「噢,霍桑醫生,當然有女人。」她再次露出那個和緩的笑容,「莉莉安·博耶擁有自己的飛機,還用大寫字母把名字畫在機身上。那就是我的人生目標。我的真名是溫加滕,但寫在機身上就不夠響亮了,你說呢?
「他不是,但我是。」藍思警長告訴他,「回答他的問題。」
她換了個姿勢坐著。「他總這樣。」梅薇絲無可無不可地答道,「我告訴過他,再被我知道就殺了他。」
「這就是動機了。」我說,「最古老的動機。」
我和藍思警長一起走出辦公室。「我不喜歡這小子。」我告訴警長。
「邦妮。」我柔聲說,「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問清楚。你和溫斯洛之間有多認真?你們昨天才認識啊。」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我駕車送邦妮回報館,心中大感不忿,羅斯·溫斯洛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就約到了邦妮,我為啥就從來沒想過去試試看呢?
「他說他有。我們——我們在一起過夜的。」
「他說他想安頓下來,北山鎮似乎就是個好地方,還說他已經飛夠了。」
「柳條重量輕,不過商業航線和你意見相同。舒適非常重要。我們能用特別便宜的價錢買到這架飛機,就是因為商業航線在逐步淘汰鐵皮鵝,用道格拉斯的新飛機替代。鐵皮鵝雜訊太大,飛得高了機艙里冷得要死。」
「她是怎麼上飛機的?」邦妮問,「我沒在機艙外看見她。」
「故事到此就結束了。」
「難道真是你殺的?」我問。
我清楚薇拉還在操持郵局,工作日結束后再勞煩她準備餐食不符合我的為人:「星期六應該不錯。從明天開始算的下個星期?」
羅斯·溫斯洛嗤之以鼻:「該死的,當然不。我們表演是因為熱愛飛行。有些人說,巡迴表演中最危險的地方莫過於困頓而死,這話一點沒錯。我們原想今年金盆洗手,可大家都說全國正在走向經濟衰退,我們上哪兒都找不到工作。因此,我們打算再飛個一兩年,等空中航線穩定下來,說不定能把我們收編成商業飛行員。到那個時候,我們才有可能掙錢。」
我們原以為乘客艙會立刻開門,但卻良久沒有動靜。透過駕駛艙的窗戶,我看不見溫斯洛的蹤影,但乘客艙中傳來了響動。又過了幾秒鐘,乘客艙的門終於被推開,邦妮探出頭來。「山姆醫生!」她大叫道。
「是的,我看見了,甚至還朝他揮了揮手。那時候他活得好好的——也理當如此,否則還怎麼駕駛飛機?」
我認為此刻最重要的是在梅薇絲·溫恩和兩名同伴離開前截住他們。我把想法告訴藍思警長,他遂和我一起去找他們。梅薇絲和另外兩人都在齊蘭的辦公室里,與鎮民保持距離。我把梅薇絲拉到一旁,問道:「你同羅斯·溫斯洛的關係如何?」
邦妮抬起淚痕斑斑的面龐:「山姆,我從未遇到過他這種人。我以前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想必那就是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了。」
「我想站到機翼上,就像梅薇絲那樣。」我忽然換了個話題。
「要是有錢的話,我真想買下那輛車。山姆醫生,你把你的車子都照顧得很好。」
「能聊聊梅薇絲·溫恩嗎?」
「是啊。」他陰沉地說。
「我猜她大概想走到另外一架飛機的機翼上去。」我記起了溫斯洛描述過的特技。
「有個便餐館,可以讓你用咖啡杯喝一兩注威士忌。滿足你的要求了嗎?」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亞特,在溫斯洛遇害前,你找他單獨談話,出來的時候我聽見你在說『簽你們的時候,誰曉得會撞上這麼一群人』,這話什麼意思?」
「只是進機艙看看而已。溫斯洛帶著亞特·齊蘭和《北山蜜蜂報》的邦妮·普拉蒂上天轉轉。等降落以後,他會搭載付錢的乘客。」
「他被人刺死了。幫個忙,把藍思警長叫來。他在人群邊緣,是個矮壯的男人。」
「能說說你們的特技表演嗎?」邦妮已是急不可耐,「大家來就是為了看特技飛行呀。」
「當然不可能。」我爽快地承認,「和梅薇絲說話時,我就意識到了,倫克爾也因此洗清了嫌疑。不過,還是找他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