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卷 黃淮卷 第02篇 淮河的警告

第一卷 黃淮卷

第02篇 淮河的警告

石樑河水庫擔負著連雲港市區和贛榆、東海兩縣一百五十萬人民生活、工農業生產、港口進口外輪供水的任務,因為水質變壞,每年給連雲港市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都高達一億八千四百多萬元,給人體造成的巨大損害就無法用經濟指標來衡量了。
入海處的濱海縣雖只是個不大的縣城,工業廢水排放量卻排在全流域的第二十九位!
且不說,我們早已經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水污染防治法》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水污染防治法實施細則》,僅安徽制定的關於淮河的文件就有三十多個,其他各省也為數不少。《安徽省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被稱為淮河流域第一個條例,就在其頒布實施的同時,該省界首市的一個紙板廠居然嚴重違反條例規定上馬了。早在五年之前,由國家環保局和國家水利部會同河南、安徽、江蘇、山東四省人民政府共同頒布的《關於淮河流域防止河道突發性污染事故的決定》,可以說它是具有較大權威性的決定了,但是,五年來的實踐證明,它竟那樣蒼白,從下達之日起就沒有對任何方面產生過約束力。
窗外對面靠牆的地方,安裝了一台取水泵,水的流速極小,旁邊卻排著一長串塑料水桶。數一數,至少有了二十幾隻,井然有序。我一下意識到,吃水至今仍是盱眙人最大的難題。
在由曲阜開往兗州的長途汽車上,曲阜師範學校一年級的學生何樹凱給我講述了他的一次奇遇。那是一九九五年春上,一群要好的同學相邀到泗水邊上去遊玩,那可是被孔夫子詠嘆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一條著名的河啊,經歷了數千年的人世興衰,它在這些學子的心目中不啻是條聖河。但它現在也被嚴重污染了。偏偏有個叫杜春梅的女同學,不甘心就這樣掃興而歸,因為她原就準備去釣魚,儘管水面又黑又腥又臭,她卻一定要試一試。一試,還真的釣出一條草魚。可那草魚通體散發著酸臭,扒開腮時,在場的人無不為之驚詫:魚腮內有一股強烈的惡臭如子彈射出。
人不治水,水先治人!
見面時,我剛把三天來對棗莊環保工作的印象談了開頭,郭振山就笑道:「不,不,不是市委支持環保局工作,這是環保局支持市委工作!」
一個黑色的七月。
「那麼,什麼是『三同時』?」老戴跟著又問。
河南沈丘縣槐店閘附近,是沙潁河被污染最嚴重的河段之一。十幾米深,一百多米寬的水面因長期蓄積成為死水,翻著白沫,冒著氣泡,散發出刺鼻的怪臭味。
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國務委員、國務院環境保護委員會主任宋健,在蚌埠主持召開了淮河流域環境保護執法檢查現場會。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國家財政部、國家水利部、國家農業部、國家化工部、國家開發銀行、全國輕工總會和淮河水利委員會的頭頭腦腦,雲集珠城,研究淮河流域水污染的防治問題。
我在阜陽採訪期間,正值省里在阜陽召開現場辦公會,邀來了一大批廳局長和各地市的要員,戮力共商振興阜陽的大計。因為「大京九」鐵路的修建,為這座城市和這個地區提供了可以「跳躍式」、「超常規」大發展的機會。也許出乎組織者的意料,許多同志考察后不無憂慮地指出,水成了阜陽經濟進一步發展的制約因素。嚴重的缺水,可能會使許多美好的計劃化為泡影。
這可是盱眙人民維繫生命的唯一飲用水源啊!
安徽省蕭縣杜樓鎮的造紙群同樣是遠近聞名的,宿縣地區一直把它捧成「寶貝」,發展鄉鎮企業的現場會就放在那開,又是動員,又是學習,把杜樓鎮的幹部忙得不成樣子,各縣縣委書記、縣長都到了,號召全地區要像它那樣辦企業;地區連續兩年的縣、鄉、村三干會,會議一項重要內容,就是組織大家到杜樓參觀;省委書記盧榮景也去看過,這事給杜樓的老少爺們鼓舞更大。
這期間,南京軍區某部防化團一百多名官兵,開來二十台運水車,從縣城十多裡外的龍王山水庫運送飲用水;後來駐安徽嘉山某部六十多名官兵,分乘三十部軍車,奉命星夜出發,帶著輸水器材,趕往盱眙;突擊鋪設十五公里的輸水管道,將水庫水引入縣城,以緩解盱眙人民用水緊張的狀況。
我在《中國環境報》上看到這個消息,始則愕然,繼而將信將疑,最後是不可思議。到了丁集鎮,經鎮黨委書記徐汝芳親口證實,居然確實如此。
女市長這精彩的表態,被新聞媒介披露后,這則消息也被評為當年山東省環保十大新聞之首。
這種小皮革廠用人不多,技術要求很低,見效又快,丁集鎮河北行政村的黨支部書記馬明倫一帶頭,這事兒便燒野火,一引一大片,近年來的發展簡直到了失控的地步。
我是喝著淮河水長大的,對母親河有著與生俱來的情感。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二日至七月七日,我曾抱病奔走在母親河養育過的兒女們中間。西起河南桐柏山,東抵江蘇黃海之濱,南自安徽大別山腹地,北到山東蒙山沂水,歷時一百零八天,行程一萬余里,我在苦苦探尋:淮河的事何以讓眾多人牽腸掛肚?淮河究竟被污染到了何種程度?二十七萬平方公里的淮河流域能否再現碧水千帆的圖景?……
在靈璧縣環保局,我曾談到輿論監督。旁邊一位同志忽然冒了一句:「輿論也需要監督!」他很快從報堆里翻出一張近日的《拂曉報》,遞了過來。《拂曉報》是當年新四軍在蘇北老區創辦的一張戰報,社址幾度遷移,現在成了安徽省宿縣地委的機關報。原來,在《拂曉報》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九日的第二版上,醒目地登了一條《馬良凱投資百萬元建造紙廠》的消息,鼓吹的是個體戶興辦造紙廠。這使我像吞了一隻蒼蠅。
灕江在嘆息。
洗澡身起癬;
翻閱前幾年四省有關環保執法檢查的文件,我又發現,「三令五申」與「屢禁不止」這兩個詞常常同時出現。這種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現象蔚然成風,引發出許多負面效應。
八十年代魚蝦絕代,
七月十六日晨,污水流進安徽淮南市李嘴子水廠。市民如同往常一樣擰開水龍頭,打算刷牙洗臉,才發現流出的竟是黑水。
牛太洲竟也快人快語:「那沒往這上想。這不是一家兩家,轉,往哪轉?這都是群眾自發的。」
淮河終於由水害走向了水利,那古老的歌謠也正一天天變成了現實。
企業根本不去進行污染的治理,卻有著這樣龐大的擴產計劃,若干年之後,該廠會不會由於治污管理不當,再次用「內心有愧」四個字來掩飾過關呢?
市環保局為慎重起見,依然把反對的報告呈了上去,結果,釀造總廠不僅被評上市級先進,以後又被評上了省級先進企業。
這幾年,廠里只要聽說有治理草漿黑液的靈丹妙藥,就馬上派人出去取經。前前後後,他們已經跑了北京、天津、河北、山東和四川等地,也試著去摸索新蒸煮工藝,什麼物理化學法,離子膜和黑液生產酚醛以及提取木素等等,摸來摸去,不是人家也正試驗,就是跟治理黑液相去甚遠。
盱眙,是江蘇省中部洪澤湖邊的一個小縣。千里長淮奔涌而來,橫穿盱眙,注入洪澤。當然,洪澤湖,這中國第四大淡水湖,也並非淮河的最終歸宿。經過洪澤調蓄的淮河,兵分兩路,大部分向東南,由揚州市的三江營進入長江;少部分朝正東,沿著人工挖出的蘇北灌溉總渠在扁擔港流入黃海。
盱眙曾想到過法制。
我不免蹊蹺:「……什麼排到了?」
七月十九日,已經形成長達七十公里的強大污染帶,抵達蚌埠閘。這時,淮南至蚌埠近百里河段成了一條可怕的黑河。
從北京回到鄭州,星期一一上班,張洪華就組織人起草提綱,接著,召開了省政府常務專題會議;緊接著,便召開了鄭州會議。接下來,省環保監測站集中全站力量,對省界、市界,對這次排查出來的重點關停並轉企業的排污口,進行了一次全面徹底的監測;接著,督察的隊伍出動了,迅速趕赴各地,一個企業一個企業明察暗訪。
長江在注視著淮河!
經濟發展的結果不是改變了環境,而是加重了環境的污染,這就說明,我們發展經濟的政策上有了重大失誤。這種失誤突出表現在追求經濟增長的數量上,忽視包括環境在內的增長的質量;我們的一些市長、縣長、鎮長和企業的廠長們,在經濟發展的綜合決策中,很少甚至根本不去兼顧環境保護的要求。
我國第一部《環境保護法》在通過十年試行的基礎上,已於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正式頒布實施。這標志著我國的環境保護工作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現在,盱眙人依據這部法律的有關規定,走進了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他們要求追究造成這起水污染事件的單位法律責任,賠償因此造成的一切經濟損失。
她傷心地含著淚,搖頭驚嘆:「三年不治,這河就完了!」
在安徽省靈璧縣,我還碰到這樣一件怪事:沿淮四省大張旗鼓「關停並轉」草漿造紙企業時,在靈璧,一個大上快上造紙廠的計劃卻在緊鑼密鼓地實施。原因無非是包裝業迅速發展,紙價居高不下,紙廠行情見漲,而各地造紙企業卻紛紛受挫,幾近關閉,這對財政收入捉襟見肘的靈璧縣無疑是個極好的機會。就這樣,這個縣頂風而上了。
在這些驚人的數字背後,人的生存環境是無法避免重大犧牲的。
這顯然是件怪事。可是,細想想,又並不奇怪。經濟效益,一俊可以遮百丑。儘管國務院頒布了《關於進一步加強環境保護工作的決定》,明文指出:「有關部門應將保護環境作為考核企業升級和評先進文明單位的必備條件之一」,說得明明白白,環保乃「必備條件」,但到了實際工作中,沒有多少人把這事當真。
賀永方院長說:「河南為製革大省之一,環境形勢十分嚴峻。製革廢液流經滲透之處,水不能澆地,更不能飲用,樹木枯死,寸草不長。由於這種廢液含有太多的有毒有害物質,混在一起治理,神仙也沒辦法下手。」他說新技術採用的是分段治理,製革鞣皮時必須使用「紅礬」,這是劇毒品,我們先把研究的目標放在最重要的鉻鞣廢水上。
一年後的今天,我站在宋健站過的大閘上,還想到了另一個人發表的感想。此人就是曾為淮河嘔心瀝血,將水害變為水利的前水利部部長錢正英。面對滾滾的濁流,逼人的腥臭,她一時竟搞不清是淮河還是「黃」河、「黑」河?
其實,國務院關於加強鄉鎮、街道企業環境管理的規定,是早在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七日就公布了的。那上面明確指出:鄉鎮、街道企業不準從事污染嚴重的生產項目,其中就列出「造紙製漿」;並嚴肅指出:由此造成污染的,「要追究有關部門、單位或個人的經濟責任和法律責任」。
豫皖蘇魯四省每年的工業廢水和生活污水就是二十三億五千二百萬噸!
轉而一想,生活在淮河兩岸的億萬父老鄉親,不也正在不知不覺地適應著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嗎?
然而,有誰會想到,在治理淮河走過了四十多年艱辛歷程的今天,水患既隱,污患又出。一九九三年國家環保局發表的《中國環境狀況公報》指出:「淮河流域水污染較重。枯水期水質污染嚴重,超標河段佔百分之八十二。」淮河成為中國水污染最嚴重的一條河流。這種危害,比黃河帶給它的更為深重。它直接危害到了兩岸人民的生存環境,禍及子孫。
當然,會上也強調:取得的這些成效是初步的、階段性的,淮河流域的環境問題仍十分突出,河水變清,任重道遠!
我掂出此話的分量。如若丁集的皮革廠全停了,對丁集那將是滅頂之災;要想治理,又談何容易!壓在他肩上的擔子確實太沉了。
如此龐大的廢污水,淮河的軀體何以承受?
七月二十八日凌晨,被連天乾旱和高溫折磨得筋疲力盡的盱眙人,一覺醒來,嚇呆了:平日黃綠色的淮河,突然變成了醬油色;渾濁不堪的水面像塗抹了一層又厚又怪誕的油漆,浮蕩著白花花的泡沫,奇腥惡臭;隨處可見的死魚無不翻瞪著恐怖的眼睛,像在怒問蒼天。
我們對母親河的不孝和傷害,其惡果已等不到子孫後代來「品嘗」。我們需要付出比發展經濟更大代價的日子已經臨頭了。
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就在盱眙發生七月特大污染的一個多月之前,國務委員、國務院環境保護委員會主任宋健,在蚌埠主持召開了淮河流域環境保護執法檢查現場會。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國家財政部、國家水利部、國家農業部、國家化工部、國家開發銀行、全國輕工總會和淮河水利委員會的頭頭腦腦,雲集珠城,研究淮河流域水污染的防治問題。
中國在注視著淮河!
薛城啤酒廠同滕州釀造總廠一樣,也是嚴重危害微山湖的污染大戶。由於污染的問題沒有解決,環保部門一票否決,企業非但沒評上先進,廠長勞動模範的榮譽也「不翼而飛」;特別是環保的執法檢查常常是冷不防殺個「回馬槍」,事先不通知,突然進行複查,查得廠長無處躲藏:欠繳的排污費,必須補齊;限期不能達標排放,企業必須停產治理。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家都忙著一件事:找水。
這是中國第一次公開披露淮河的特大污染事件。中國共產黨人的目光和全國人民的目光都在同一瞬間,注視著這個洪澤湖畔的小山城。
我沒想到他是那樣的坦蕩,開門見山地亮出了主題:「你採訪丁集,這文章的題目應該是——《紅旗還能打多久?》。」
不該發生的故事就這樣發生了。
余德廣鎮長卻是實話實說:「不。因為污染原因被停的,一家沒有;主要因為麥收,或缺麥草等原材料。否則,不僅干還要大幹呢。除非上邊下達命令,不停就得法辦。」
當時的市委書記黃馭,離開蚌埠閘驅車回城,一路無話。他清癯的面孔上浮現出深深的痛楚和內疚。
當然,污水排放的絕對量,從城市來看,居於前三名者,分別是河南省的鄭州市、安徽省的淮南市和蚌埠市;而這三座城市在治理投資占工業產值的比重上,又分別只排在一百八十二座城市的第九十位、第七十七位和第九十八位!
淮河源自桐柏山,處於源頭的桐柏縣應該說水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了,其實不然。桐柏造紙廠每天都要向淮河排放大量廢水,每獲得萬元產值,就要排放七千四百噸造紙黑液。除了這家造紙廠,縣裡還有吳城鹼廠、毛集鐵礦等一批污染企業。
大夥無論如何想不通,在這嚴重污染了的河水裡會有魚,會有這種污水魚。
新任安徽省長回良玉主持召開的第一次政府辦公會議,安排的第一項議題,就是聽取環保工作的彙報。這在安徽省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接著,安徽省單獨設立了環保局;發布了治理淮河的決定,態度很堅決。
他嘆了口氣。說最現實的,就是今年必須拿下四百萬元的財政包干任務,別的不談。
剛剛就任靈璧縣環保局長的湯道仁,甚為不安。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事業使然他不可能聽而不聞。於是,他組織人員,下鄉,下廠,對這件事進行了一次專門的調查。
環保局一旦作出的決定,市政府馬上跟著支持。薛城啤酒廠不得不繳出四十萬排污https://read•99csw•com費,並且,坐下來研究治污的措施。
江蘇省政府因為事前採取了一定的緊急措施,啟動國內最大的江都翻水站把長江水翻進洪澤湖,加大了洪澤湖的蓄水量和稀釋能力,還及時地關閉了三河閘,將這次污水控制在洪澤湖與淮河的幹流之間,避免污染向下游大面積擴散。否則,淮陰、鹽城、連雲港和揚州市的兩千萬人民、三千萬畝耕地,都將陷入一場巨大的災難!
山東省淮河流域的治理工作,主要有兩大塊。一是南四湖流域:微山湖、獨山湖、昭陽湖和南陽湖;二是兩河流域:沂河和沭河。
這事也引起棗莊市委和市政府的反思。分管環保工作的副市長汪紀戎公開表示:對環境污染治理工作中的難度、熱點和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要大胆披露,以促成問題的解決。她強調:「新聞工作者要提高環境意識,不講環境效益的企業不宜作表揚性報道,尤其對污染嚴重的企業,經濟效益再好也不予報道。」
回收一噸鹼的成本高達上萬元,而購買一噸純鹼不過一千五百元,這麼昂貴的運轉費,企業怎麼吃得消?況且,處理的造紙黑液微乎其微,只好讓它睡大覺。
盱眙特大污染后,張洪華組織河南五家污染大戶和有的地市環保局的負責人,從項城市出發,沿著污染最嚴重的沙潁河,直到淮河幹流,途經河南沈丘,安徽界首、阜陽、蒙城、懷遠、蚌埠,親臨現場,體察民情。遺憾的是,時間不對,污水已經下泄,但聽到受害地區觸目驚心的介紹,大家還是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
「接水。」
離開杜樓的一路上,我的腦子裡亂極了。我知道,在宿縣地區簽訂《環保目標責任書》的會上,縣長、鎮長、廠長們都去了,而且,都是表明了態度的。新聞媒體已經把這件事令人振奮地張揚開來,然而,說歸說,做歸做,這離實際解決問題還有著天大的距離。需要治理的,豈止是淮河的水質污染呢!
我掉頭問余鎮長:「上面叫停,這是大勢所趨,你們就沒有一點這方面的打算?」
一九九五年八月中旬,天正熱,徐州市由李仁副市長帶隊,突擊抽查了本市幾家重點污染企業,發現徐州造紙廠成套的「造紙黑液鹼回收」裝置在靜悄悄地睡大覺。這種情況,在徐州釀造總廠和銅山縣植物油廠等企業都明顯地存在著。這不免使人感到驚訝和憂心忡忡。
我驚呼淮河流域出現了如此怪物。是呀,它還能叫魚嗎?
棗莊所轄的滕州市,有個生產白酒、酒精和果脯等多種產品的滕州釀造總廠,這個廠每年都把一百一十萬噸的工業廢水排入微山湖,污染湖面兩萬余畝。山東省委、省政府為解決包括微山湖在內的「南四湖」水質污染問題,就確定了一個綜合整治的目標,滕州釀造總廠便是三十五家需要重點治理的工廠之一。
他說,「要賦予環保局絕對權威」,「環保不光表明一個地區的文明程度,表明這個地區是否認真貫徹黨的方針政策,關心人民的疾苦;也不光是個百年大計,給子孫創造一個理想的生存環境,不單單是這些」。
6
他嚴肅地指出:立法時要加刑事條款。為此,他提到了馬來西亞,說在那裡販賣一兩海洛因就被處以絞刑。一兩海洛因不過毒害十幾個人,並不就會致死,卻仍要判處極刑。我們呢,倒好,一條河毒害成千上萬人,卻沒人治罪,這怎麼行?有罪不誅則有惡不懼。必須要用法律的手段來保護淮河流域的環境。
百般感慨之餘竟然只有這「觸目驚心」四個字可以盡敘。
因為水污染,什麼事都是可以發生的。你聽說過水可以燃燒,而且可以爆炸的嗎?
代價之慘重,我是親眼目睹了的。鎮機關在小街的南頭,一路問過去的時候,我碰到的儘是拉水之人。含有幾十種有毒有害物質的皮革污水已使全鎮所有的水井全部報廢,三千多居民現在就全靠鎮機關大院那一眼三百米深的機井來維繫,用車拉水成為這個鎮一大奇觀。
一個多麼凄慘的畫面。
安徽方面的治理任務顯然是艱巨而緊迫的。分管這一工作的王秀智副省長,深有感慨地說:「我們地處淮河中游,對於上游來水的水質,我們無法選擇,雖多年遭受慘痛損失,勵精圖治,又不得不隱忍下游的指責,感到十分被動。」
黃河使淮河環境的變遷,成了世界河道史上罕見的變化最激烈的河道之一。
使我一讀到就禁不住心中咯噔一跳的,是《中國環境報》發表的報道:「大海不再是藍色!」
這次下泄的兩億立方米污水,在淮河下游形成了一個上自安徽五河、下至洪澤湖口的一百多公里長的污染團帶。這是我國有史以來,在一條河流上出現的最長的一次污染團帶。由於淮河上下游的落差不大,沿淮又久旱無雨,鋪天蓋地的污染團帶闖進處於低水位的盱眙,便幾乎呈靜止不動狀態,久滯不去,使這個本來就是江蘇省十三個財政倒掛縣之一的盱眙縣,頃刻之間陷入滅頂之災。工廠停產。商店關門。夏秋兩季農業絕收。靠打魚為生的一萬一千多漁民,由於網箱養殖全軍覆沒,債台高築,場面凄慘。

序 話說淮河

一九九五年春天,在北京召開的治淮緊急會議之前,宋健就嚴肅地指出:「淮河流域一億五千萬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要與各省打招呼,要關閉或整治一批大的污染源。」特地點到了漯河市這家造紙廠,「如果不能在限期內治好,應當讓它停產治理!」並指出:「抓幾個類似這樣的企業,對淮河的治理就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他說,蝦,螃蟹,河蚌,這些甲殼類的水生動物對水的污染最為敏感,最容易死亡,因此,被稱作環境保護的「指標生物」。一九八〇年漁業調查時,這個地區還有約十五科五十四屬六十九種水生物,二級保護動物吻蝦【左魚右虎】和背瘤麗蚌,到處都是。而現在,泉河無魚可捕,河水已不能灌溉,潁河也廢了。著名的「四大家魚」:青、草、鰱、鱅,河道里基本絕種。
凡是了解它過去的歷史,又了解中國眾多城市發展水準的,都會驚異於這個革命老區展翅騰飛的英姿。難怪一位中央領導同志稱它是「齊魯開放城,老區第一市」。但是今天,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是:它已成了淮河流域十分典型的重污染區。
他不好意思地推開我面前的窗戶。
就在這次會上,宋健嚴肅地指出:立法時要加刑事條款。他提到了馬來西亞,說在那裡販賣一兩海洛因就被處以絞刑,一兩海洛因不過毒害十幾個人,並不會致死,卻仍要判處極刑,我們呢,倒好,一條河毒害成千上萬人,卻沒人治罪,這怎麼行?有罪不誅則有惡不懼,必須要用法律的手段來保護淮河流域的環境。
現在,他們也動了真格的。
在河北行政村,我找到了老支書馬明倫。馬明倫說:鎮黨委鎮政府下了一道死命令,各家皮革廠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建成沉澱池,皮革廢水中的毛皮肉渣,一定得經過初步沉澱,然後才准許排入統一修建的暗溝,由暗溝集中到污水處理廠。
這意外情況不免令史振華大為驚詫,他怎麼也想不到,地方保護主義竟然到了這種地步!當時王揚祖的秘書坐的是史振華的車,史向山東同志說明情況,希望給予放行,可是,任你怎麼解釋也沒用,為了不讓江蘇環保局的人過去,古秘書也就只能留在江蘇境內了。
淮河流域歷史上第一次特大污染,發生在70年代末的蚌埠市。因當時的消息沒有見諸報端,這事至今鮮為人知。

誤區·怪圈

這不能不讓人感到幾分悲壯。
相傳,伏羲氏和女媧的氏族部落就活動在這流域上游的潁河岸邊和今天的河南省淮陽一帶。三王之首的夏禹不僅娶了淮河岸邊的塗山氏為妻,而且,為疏導淮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終使這一片土地變得風調雨順,人丁興旺。
淮河流域水污染的防治是一項龐大而複雜的系統工程,江蘇省接受歷次污染事故的教訓,比較清醒地把蘇北水環境保護的立足點放在整個淮河流域環境綜合整治的基礎上,遵循水量和水質統一的原則,通盤考慮水資源保護、水污染防治與抗洪抗旱、航運、水產、灌溉、工農業用水及城鄉生活供水等功能的整體效益,尤其注意解決好飲用水,維護社會穩定。
漁民卻笑了,不過那笑最後凍結在臉上,仍硬氣地說:「討回一個公道!」
為解幾十萬人民的乾渴之急,安徽省水利廳成立了翻水指揮部,萌生出一個大胆的方案:將滯留在蚌埠沿線的污水翻到蚌埠閘上游去,只要把這一帶的污水統統抽光,下游洪澤湖和長江的水接著就會跟過來。於是緊急抽調了二十多部推土機,首先疏通大閘南側的鋼糧河。「鋼糧河」,顧名思義,那還是一九五八年大辦鋼鐵大辦糧食時挖下的,已遺棄了多年的一條廢河。把廢河疏通之後,架上四十部大型抽水機,每一部的進水口都比水桶還粗,逼水倒流,翻過蚌埠大閘。
蚌埠三家自來水廠使出渾身解數,甚至派上了活性炭,卻無奈此刻的自來水廠已成污水處理廠,職工個個「談水色變」。
封閉蚌埠閘,就意味著淮河斷流。
賀永方是個報喜又報憂的人,他也談到該技術的缺點,說製革廢液成分複雜,這項技術也僅是解決了鉻污染的問題,尚不能解決硫污染和全部廢液的凈化處理,擺在面前的困難還是十分巨大的。
當臨沂市環境監測站站長了解了我此行的意圖,他的心情也變得十分矛盾。站長姓公,名培富,他的名字也似乎具有一種寓意,他在為我提供《臨沂市重點工業污染源名單》的同時,贈送我一本他私人珍藏的長篇報告文學:《沂蒙九章》。這部作品寫的是沂蒙人民擺脫貧困與落後「偉大的覺醒」,「莊嚴的涅槃」,「神奇的再生」,並創造出新的輝煌的故事,唯獨沒寫到的,恰恰正是與這輝煌和崛起相伴相隨的痛苦的代價,巨大而又沉重的代價。
九十年代身心受害。
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之後,進行的第一項偉大的建設工程。這工程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四十多年裡總投資四百多億元。先後建成各類水庫五千三百多座,大中小型水閘四千三百六十四座,加高加固支流堤防一萬五千多公里。尤其是蘇北灌溉總渠的竣工,打通了一條新的入海河道;而且,基本理順了豫、皖、蘇、魯四省的水系,將整個流域置於有效的控制之內。
春秋戰國時期,列國列強常以淮河相毗鄰;其後,但凡歷史上出現南北分治,也多以淮水為界,僅南北朝,南方的宋、齊、梁、陳,北方的北魏、北齊、北周諸國對峙一百七十多年之久,就是划淮而治的。到了統一時期,淮河又常是州、郡、府、道的邊界。因此,大河兩岸,戰事紛紜,曾多少次刀光劍影,鼓角齊鳴,演出了一幕幕威武雄壯的活劇:淝水之戰、陳勝吳廣農民起義、劉邦項羽的楚漢之爭、曹操呂布的彭城交兵……漫卷戰火狼煙的風雲。
我望著漁政科整整一面牆上掛著的彩色魚類圖,耳邊老是響起豫皖邊界時下流行的那首新漁歌——
當時盱眙的大街小巷到處是接水的隊伍,消防車用來運水,軍車用來送水。高傑隨大家一道看了地面水廠,看了水質數據,看了農民的魚塘,他們還到淮河大橋察看了水情。污水已經退下去了,但橋墩上依然留有許多污染痕迹。中午回縣招待所休息,洗手用的全是礦泉水。
可是,為什麼偏偏有那麼多的「有關部門、單位或個人」對法律法規熟視無睹,甚至不屑一顧?
一家釀造總廠污染重照當先進
蚌埠,原是淮河岸邊一個小漁村,它曾是「古採珠之地」,故得其名。隨著淮河大鐵橋和津浦鐵路的出現,它成了南北大動脈和東西走向的淮河唯一的結合點,建國初期那場調動千軍萬馬治理淮河的指揮部,就設在蚌埠。蚌埠因水而興,因水而活,今天又因水而禍。
漁民們為此激動得放了一整夜炮仗。那是高興啊。有人卻不理解。因為,魚的損失且不去說,又貼進去了二十多萬,人家僅是賠出五千元,這官司,划算不划算?
一九九五年四月十五日,一個介於清明和穀雨之間的周末,大家都正在以各種形式輕鬆著自己,他卻托著一顆沉重的心,起草給縣委縣政府的送閱材料:《造紙行業的發展與環保對策分析》。開門見山:第一個小標題就是「蜂擁而上的隱患」。
解振華攙著老人認真地點了點頭。
一面是落後的工藝和設備,一面又是較低的消費水平,要想在造紙上獲得經濟效益,似乎只得走草漿造紙的道路。結果,偌大個淮河流域,竟沒有一家像國外造紙業那樣去使用木漿,因為利用木材製漿成本高,對工藝和裝備的要求也更高,這對中國絕大多數造紙廠來講,不僅望而生畏,根本談不上效益。因此,非木漿造紙造成的巨大污染,這是西方的紙品工業所不曾發生過的。
這是在政府機關,我想,老百姓又會是什麼情況呢?尤其是那些連取水泵也買不起的山村農民,和慘遭劫難依然被污水包圍著的漁民呢「縣裡供應的自來水到今天還只能洗衣服,」丁步彬科長說,「要是洗菜,還得用井水清上一遍才行。」
《人民日報》及時地將淮河發生特大污染事故的消息公之於世,表明中國政府決心向污染開戰。迴避,不利於對問題的解決;正視污染,就是正視我們的未來,這是有信心的表現。
當日下午,徐汝芳帶我去見三位客人,見面之後,方知是三位學者。三位學者帶來了一項最新技術:「製革鉻鞣廢液的回收與循環利用」。三位學者分別是鄭州大學現代管理學院院長賀永方、副院長劉太恆和這項新技術的主要研究者唐克勇。
大魚光,
第三天,王揚祖去了連雲港。他是在江蘇省環保局副局長史振華的陪同下,去考察石樑河水庫水質的。
這個企業的負責人韓國忠解釋道:「由於我們管理不當,污染了河流,給沿岸人民造成了很大困難,實感內心有愧。」但是,在廠里另一份材料中,韓國忠竟又滿懷豪情地表示:鹼回收投運后,生產機製紙將由三萬一千噸擴大到八萬三千噸,翻一番還要多!讀罷,我的心怦然一跳。
可以說,幾乎有關淮河的一切法律法規條例決定,都寫有「追究法律責任」的話。但是,這無比神聖又本該具有震懾力的一句話,已經被使用得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
上百位專家雲集羊城,強烈呼籲:救救珠江!珠江在廣東境內的水網,已污染到難以找到合格水源的地步。
三百四十億噸!
棗莊市環保局宣教科長戴業成隨新聞記者參加環保執法大檢查時,他問廠長連峰;「你知道不知道《環保法》?」
淮河古稱淮水。它和我們這個民族一樣地古老。
鎮黨委書記徐汝芳的一席話,至今令人難忘。這位書記當過兵,種過地,教過書,蹲過機關,有過多種的人生體驗。給人的印象是,不迴避矛盾,話也說得很坦率:「這裏的情況你都看到了,樓蓋得很多,家裡搞得很漂亮,要說小康標準,啥標準?家家超過!可是,小康,小康,首先得健康吧,一個鎮污染成了這個樣子,別去說淮河下游,就這一片的空氣污染、水污染,老百姓已經無法生存!」
九九藏書淮河流域的水污染已到了非治不可的時候了!
草漿造紙,其廢水、廢氣、廢渣和噪音污染無一不具。廢水排放量大,是難以治理的原因之一,誠如前面已經寫到,河南桐柏縣造紙廠每獲萬元產值就要排放七千多噸廢水。大量的廢水不僅含有大量的原料懸浮物,還有大量的化學藥品和雜質,成分複雜,它含有的汞、砷、苯、酚都對人體的健康危害甚大。
事也湊巧。徐汝芳原在縣委宣傳部工作,「八百家皮革廠」這個數字,還是他首先向新聞界提供的,當然,那時是作為一件了不得的成績。
下午,大家乘坐汽艇沿河向北,登上了洪澤湖的老子山。解振華局長剛走上岸,一個七十多歲戴了頂破草帽的漁民,不知打哪兒突然迎面走了過來,認定解振華是個大官兒,沒有開口便先跪下了。
又一個黑色的三月。

觸目驚心

沂蒙有大小河流兩千多條,可采淡水資源堪為山東之最,但進入上世紀八十年代,隨著該地區工業特別是鄉鎮企業的超常發展,對水資源的惡性開採,地面河流趨於枯竭,地下水位日漸下降,導致全區幾千個自然村,一百多萬人嚴重缺水。缺水狀況之糟糕,《沂蒙九章》第四章《水的生死輪迴》曾作了最驚人的記述:水成了沂蒙山缺水鄉村珍貴的禮物,山民走親探友時帶的是水,幹部下鄉扶貧車屁股上馱的是水,解放軍進山支農汽車上拉的是水;沂南縣王山村有個老支農模範,耕田時,渴瘋了的黃牛狼奔豕突,竟把老人活活拖死;沂水縣大崮村劉老漢,筲里的水灑在了地上,他居然扒下棉襖在地上浸了又浸,然後擰出水餵豬;高山子村會計挑一年水走的路,正好能去一趟哈爾濱,全村一百戶,一年挑水的路程差不多圍著地球轉一圈兒……
省高院沒有受理。因為這事你根本就不可能搞清誰會是被告。上游地區有成千上萬家工廠,國有大中型企業不說,單是這幾年勃興的鄉鎮企業中排污的小造紙、小皮革、小化工、小印染、小釀造就多如牛毛。整個流域每天排放污水總量就達七百萬噸以上,而建成或在建的污水集中處理廠只有三家;平日,這些污水全被上千座閘壩攔蓄著,一旦傾瀉而下,誰分得清都是哪些單位的責任呢?況且,還牽扯到省與省的關係。
他差不多是在大聲疾呼:「再不下決心治理,就愧對淮河流域一億五千萬人民,對不起我們的子孫後代,就無法向歷史交代!……」
11
9
在潁上閘視察那天,天氣陰沉,悶熱,宋健走上大閘,望上游濁流滾滾而來,看下游黑流滔滔而去,臭氣熏天,狼藉一片。不禁痛心疾首,連聲嗟嘆:
因為這事來得太意外,連在場的記者也都在發獃。但高傑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好鏡頭,他發現臨湖的一邊沒有被人擋住,角度也不錯,水面也不是太深,當機立斷地跳下去,搶下了一張照片。後來這張照片榮獲了「全國婦女·家庭·地球攝影大賽」銅獎,他卻為此付出不小的代價:他僅僅只是在湖水裡停了分把鍾,兩隻腳卻被污水感染得奇癢難忍,直到回徐州請部隊醫院治了幾天,半月之後才慢慢痊癒。
一九七六年八月,山東省棗莊市十里泉秦柚河灣,由於化肥廠、發電廠等單位排放含油的廢水,因小孩點火玩耍,引起水面著火,火焰高達五米,燒死岸邊柳樹十一棵;同年秋,再度起火,因搶救及時,仍燒死大樹三棵。
六十年代洗衣灌溉,
說到淮河流域的造紙業,就不能不提到河南省的漯河市。
鎮政協參事組長李金玉告訴我:鎮里這次下了狠心,誰不搞沉澱池,就不許再生產。不過,他又十分高興地說:群眾從不認識到認識,從要我治到我要治理,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像挖暗溝、集資籌建污水處理廠,這些都是村民們挑頭自發搞起來的。當然,獲得這個進步的代價是慘重的。
八百里沂蒙的發展速度是相當驚人的。其鄉鎮企業總產值一九九三年已達一百八十五億元,為山東省第一,一九九四年利稅超過千萬元的企業就有四十八家,出口商品企業兩千余家,完成工業總產值高達五百二十億元!
吉林、黑龍江兩省排放的污水有可能使松花江變成死江。
他大聲疾呼:「再不下決心治理,就愧對淮河流域一億五千萬人民,對不起我們的子孫後代,就無法向歷史交待……」
我在徐州見到了參加盱眙會議採訪的高傑。高傑是徐州市環保局宣教中心負責人,兼任《中國環境報》駐江蘇省記者。那次他隨中央工作組乘坐汽艇,登上了洪澤湖的老子山。解振華局長剛走上岸,一個七十多歲戴了頂破草帽的漁民,不知打哪兒突然迎面走了過來,認定解振華是個大官兒,沒有開口便先跪下了。
經過十部委與沿淮四省討論后決定:年內,豫、皖、蘇、魯,關、停、並、轉一百九十六家企業,以減輕淮河的污染重負。
更令人困惑的是,污染問題如此嚴峻的一個地區,繁重的環境保護工作竟只是由城建局裡面的一個科室來管理,全科僅有四個人,其中一人還是從下面監測站借來的,擔任副科長的一個同志竟兼任監察室副主任,實際就只有兩個半人。這與擔負的三市七縣的環保任務極不適應。而且,局裡長期沒有一個分管環保的局長,這項業務全由一位土建工程師兼管了五六年,環保科的管理工作差不多是停留在走走形式這個層面上,環保機構幾近虛設。
長江被污染。長江所有的港口,從重慶、武漢直到上海,江面全蒙上塵埃和煤屑,如果毛澤東主席健在,再游長江,相信不可能還有「勝似閑庭信步」這樣的詩句。《工人日報》發表署名文章,驚呼:《還我清純長江水》。
她說這話已有三年的時間。
  陳桂棣
當時,國家經濟十分困難,而帝國主義又企圖把新中國扼殺在搖籃里,將戰火燒到了鴨綠江邊。值此內憂外患之際,毛澤東卻毅然發出「一定要把淮河治好」的號召,把治理淮河和抗美援朝看得同樣重要,調百萬之眾,在數千里的治淮工地上擺開了「人定勝天」的戰場。
會前,他曾率領到會的國家各有關部委的大員們,從河南省鄭州出發,一路風塵,查看淮河上游的污染點源與河段,所見所聞,他在會上痛切地概括為四個字:
從一九九五年開始,省里規定:農業、林業、水利、交通等有關部門都要在各自掌握的資金中,每年拿出一塊用於這項工作。還改革了現行自來水收費辦法,在工業和居民的供水水費中,增收百分之三十的治污費,集中用於城市污水處理廠的建設;為鼓勵造紙、釀酒行業治理污染,設立專用資金,按企業生產一噸草漿一百元、一噸酒精五十元提取污染治理資金,列入成本,作為企業自籌資金和償還污染治理貸款,如果企業不將這部分資金用於污染治理,財政部門予以收回,直到企業完成污染治理,這項政策才不再執行。
當我後來聽到徐州造紙廠鹼回收設施「泡湯」的故事時,我的心情就變得更加沉重。
在中國的版圖上,沒有任何一條河流像它那樣密如蛛網般地縱橫交錯了。一級支流一百二十多條,二級支流四百六十多條,全流域主要跨省河流就有一百余條,養育著兩岸一億五千多萬人口,其人口密度雄踞全國各大流域之首!
八月十三日,出乎人們的意料,《人民日報》圖文並茂地報道了盱眙的污染事實,而且旗幟鮮明,用了這樣的標題:《污水大於天災》!
事實是:這事出在地跨豫皖兩省的一條支流上。這是淮河流域最大的一條支流。安徽這頭稱潁河;河南那邊添了一個字,叫沙潁河。十多年來,這條河沿線的人口劇增,工農業生產突飛猛進,鄉鎮企業更是異軍突起,每天,成倍增長的生活污水、工業廢水、城鎮垃圾、廠礦的廢渣、醫院的臟物以及農田裡的農藥和化肥,統統隨著地溝天雨,泄入河道。僅接納河南省上自鄭州、下至項城的三十多座城市的廢污水,一天就是一百六十六點二萬噸;安徽省阜陽地區五個縣市又日排十三點八萬噸。因此,這條支流在沒有進入淮河主幹道之前,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許多河段的溶解氧幾近為零,喪失了河流的使用價值;再加上這些日子沿途久旱無雨,河水大量蒸發和流失,被一道又一道閘壩攔蓄著的,實際上已全是濃度很高、毒性極大的廢污水。
李鵬指出:淮河流域的水污染防治工作必須加快,要早讓淮河水變清;到一九九七年底,所有企業都要達標排放,治理不好的企業要依法關停並轉,包括大企業。要完善環保法制,逐步加強環保執法力度。修訂有關環保法規,要增加有關處罰條款,要抓大案要案。對於造成嚴重環境污染的,要公開懲處。
蚌埠日排污水二十三萬噸,大半年下來,幾千萬噸各種廢污水就全集中在市區四十二公里的河槽內,濃度越來越大,紅蟲孳生,蚊蠅成團,魚蝦絕跡。自來水廠被迫關門,靠吃淮河水的五十萬市民,只能飲用廢井水和骯髒的防空洞水。其慘狀,非前文的盱眙特大污染所可比擬。
後來,我在盱眙讀到了這方面的《情況彙報》,他們把這起事故表述為:「淮河上游蚌埠閘下泄的近兩億立方米污水,給盱眙沿淮二十萬人民和工業生產帶來深重災難。」直接原因好像來自安徽境內的蚌埠閘,這顯然是不夠準確的。
太湖告急。
這是在從頭清算我國工業污染的總賬。
可以說,治理淮河水污染已進入到一個關鍵的階段,更重的任務、更大的高潮和更精彩的故事,肯定還在後頭!
5
淮河上游有一條不大的小洪河,它流經河南省的舞鋼市和舞陽縣,這兩處有五家造紙廠,據了解到的情況推算,五家一年的利潤加起來不過一千多萬元,但它們排放的污水給下游的西平縣造成的損失卻是巨大的,每年農業收入至少減少一個億!
望著全國污水排放總量這個數字,不由使黃河最下游的利津水文站的同志一驚:他們測定出的,五年間黃河平均年徑流量才是一百八十七億噸。這就是說,我國每年差不多有兩條黃河一樣的污水量泄向江河湖海。
會上還把國務院許多有關部門增補為「淮河流域水資源保護領導小組」成員單位,以便今後共同協調上下游的各種關係,組織起全流域污染的聯防。
這天的報紙在山東,尤其是在棗莊,引起了強烈震蕩。滕州就更熱鬧了,從市區到農村,一夜之間,出現了許多大小標語:有向「星光」表示敬意的;有強烈要求治理微山湖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不作些聯想便難解深意的標語:
誰能夠想到,近年來,同樣因為地下水的急劇下降,梁山周圍的農民已經把莊稼種到了山坡上,水泊梁山沒有了水。今天的孩子還能去想象一百單八將的故事是發生在一個「水滸」的地方嗎?
河南省根據水環境功能區劃和近期編製的省轄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規劃,除須關停一大批企業外,還要完成對二百多家污染企業的限期治理,建立二十三個城市【城鎮】污水處理廠【設施】,這就約需三十六億元人民幣。可是,河南省淮河流域地區相當多的縣財政困難,甚至還未脫貧,張洪華說到要籌措這樣一筆巨資,說話的底氣顯然不足,希望得到資金上的重點支持。「我不是叫苦,不是有畏難情緒,」他說,「希望上面體諒我們的難處,也就是沿淮各省的經濟技術支撐能力。」
淮河流域排污總負荷量比例最大的,也是製漿造紙。造紙成為淮河流域經濟振興的重要支柱;同時也是葬送淮河的元兇!
連峰依然很坦然:「『三同時』就是環保設施同生產建設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使用。」
湯道仁痛苦地失眠了。
黑河,原來並不黑,它是淮河上游數百條中一條極其普通的二級支流。但由於污染嚴重,它已經成為一條害河。河南醫科大學教授劉華蓮曾帶領學生,於一九九一年到一九九二年期間,對黑河上蔡段進行了為時一年的調查,結果表明:這一帶人群死亡率比一般水平高出三分之一;每三個成年人就有兩個脾腫大;十個孩子有九個肝不正常;百分之六的新生兒患有先天畸形;沿河許多村莊連續數年沒有一個人符合參軍入伍的條件。
他發現:全縣近期內要上造紙廠的至少有三十家,每天所排廢水就是上萬噸;人畜用水和農業生產用水很快就會出現危機。黃灣就是明顯的一例。該鎮供銷社造紙廠從一九九四年十二月投產到一九九五年三月,短短時間,周圍一里路十來個飲水井因乾涸無水可提,百姓怨聲載道,給政府出了難題,而該鎮卻又在籌建兩個紙廠。僅從縣城周圍來看,東部和北部已有虞姬鄉兩家紙廠;南邊有靈城鎮和縣二輕兩家紙廠;西邊不僅有靈西鄉兩家紙廠,還有個麻紡廠造紙廠……不要很久,多則一兩年,縣城就將被污水包圍,幾萬居民無水可飲。特別是,像靈西財政所辦的造紙廠,污水就經過人民小學校園;大路鄉造紙廠就與該鄉聯中一路之隔,嚴重污染學堂,衝擊集鎮,後患無窮。靈璧的護城河,八年前還有老翁傍岸垂釣,四年前才投入上千萬元加以修整,而今護城河水中已無一生命物存在,再過幾年又會如何?
待他們攆上王揚祖乘坐的那輛車,一路上,車就再也沒停過,直抵地區的首府臨沂市,根本不讓王揚祖看到牛腿溝。從臨沂返回江蘇的連雲港時,山東方面甚至避開了嚴重污染的新沭河,從莒南、贛榆二縣繞著過來。
徐州造紙廠一九七二年便開始立項對草漿造紙黑液進行治理。這在國內的同行業中顯然是較早的。當時,國家有關部門正在把國外木漿鹼回收的技術「移植」到國內的草漿造紙黑液的治理上,曾派生出十五套鹼回收樣板設備,徐州造紙廠有幸拿到了其中的一套。由於設備有著嚴重的「先天不足」,安裝調試一直延續到一九七九年。鹼回收設備上馬後,造紙黑液的提取率卻一直上不去,有時燒掉三四噸柴油才能回收一噸燒鹼,成本之高,令人咋舌。這隻是一個方面。污染治理的效果更是事與願違;鹼回收設備最好的年份,造紙黑液也只處理到百分之十五,絕大部分污水依然流進奎河。一九八七年,他們對鹼回收中卡「脖子」的蒸發工序進行改造,又砸進去一百九十萬元,但扔進水裡也聽不到聲音。以後,兩批專家就蹲在鹼回收車間,力圖讓它「起死回生」,希望在解決草漿造紙污染中創造出個奇迹。又折騰了一兩年,不得不偃旗息鼓,以失敗告終。
淮河成為舉世聞名的害河。
戴業成告訴我,當他給《中國環境報》寫「人民來信」的時候,他只想到自己曾是一個軍人,人民需要,就必須挺身而出。
我默默地祝願徐州造紙廠心想事成。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改用商品漿和再生漿就真的那麼可靠嗎?遷出徐州市區,就等於遷出淮河流域,遷出中國,遷出地球了嗎?
「江淮熟,天下足。」
發源於河南省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頂的淮河,起初不過是輕淺如線的一股細流,涓涓湲湲于長江與黃河之間的危嶺野谷,它不停息地集聚著,流淌著,來到浩瀚的大平原時,便以博大的胸懷匯流納川,先後將泉河、潁河、渦河、奎河、沂河、沭河等數百條河流,擁入自己的懷抱。https://read.99csw.com於是,它迅速地變得洪洪泱泱,終於成了匍匐在祖國心腹地帶的一條大河。
戴業成說:如今的棗莊市,環保工作受到異乎尋常的重視,這與市委的支持是分不開的。他建議我見一見市委書記。現任市委書記郭振山,是戴業成發表了那封著名的「來信」之後調入棗莊的。約見的那天,誰也找不到他,後來才知道,他帶著秘書,不聲不響微服私訪一家水泥廠去了。聽說那家水泥廠弄虛作假,平日閑置著治污設施不用,趕到上面檢查了才啟動,他給他們來了個「防不勝防」。
余德廣鎮長上任時,財政收入僅是九十萬元,第二年就躍到二百三十五萬元。「今年實現四百萬元不成問題!」余鎮長報出這個數字時,語調中充滿著自信和自豪。當我問及省里要杜樓造紙群停產治理,鎮領導有些什麼打算時,余鎮長突然變得沉默了,望著窗外毫無雲彩的天空,好一會才恢復他原先的神采。
一九九一年七、八月間,中國華東水災曾震驚世界。淮河流域災情最重,處於淮河幹道中段的安徽省,為減輕江、浙、滬一帶的壓力,炸壩行洪,作出了巨大的犧牲,當時的經濟損失不亞於一次唐山大地震。但是,當中央撥巨款治理淮河時,豫皖交界的安徽人雖深受洪水之苦,卻拒絕疏通河道。理由又似乎可以放到桌面上去的:因為上游老下污水!
我仔細地研究了該《決定》全文四章十五條,我發現通篇用的全是「不應」、「不得」、「盡量」、「儘力」、「儘可能」、「必要時」以及「結合實際情況」等等這些無法界定又無法操作的模糊概念;它留給執法者的空間太廣闊,太靈活,以致給以身試法者留下了太多的機會。
據有關部門統計:山東省臨沂市一九九三年鄉鎮企業總產值達一百八十五億元,佔全市工業總產值的百分之七十,為全省榜首,撐起的豈止「半壁江山」?安徽省阜陽地區一九八三年時鄉鎮企業還是寥寥無幾,一九八三、一九八四兩年大抓了一下鄉鎮企業,並且,還抓出了除「溫州模式」、「蘇南模式」、「耿東模式」之外的「阜陽模式」:個人辦、戶辦、聯戶辦、村辦、鄉辦、合資辦,「六個輪子一齊轉」。於是,一九九三年這樣的企業猛增到二十五萬五千多家,企業總產值達一百七十九億元;在安徽省的十強縣市中,阜陽地區便佔了三分之一,阜陽市和亳州市還分別奪得前兩名。不必細說,江蘇省沿淮一帶鄉鎮企業的發展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世界在注視著准河!
蚌埠和淮南一樣,吃水靠的是淮河。聽說污染團帶已經襲來,五十萬蚌埠市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門眼,透不過氣來。
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國家夏王朝就建都於此。而夏、商王朝的興起,創造了燦爛輝煌的東方文化。
一首新的歌謠,唱出了淮河兒女心中的隱痛。
隨手翻閱上世紀最後幾年的報刊雜誌和有關書籍,水污染造成的嚴重後果,不能不叫人心驚膽戰——
一九九三年桐柏縣的工業產值僅有一億六千五百萬元,卻排放了二百三十多萬噸工業廢水;而治理投資卻只花了七千元!它在全流域一百八十二座縣級以上的城鎮中,不僅單位工業產值與工業廢水量的比值被排在第一,其單位污染量也遙居榜首。
這肯定是最大的不幸。
署名「星光」的「來信」很快見報了,還被登在頭版頭條,且配了一個既醒目又工整的大標題:
大家已經認識到淮河污染的嚴重性和治理工作的緊迫性。一致表示:必須像打擊販毒、走私那樣,毫不手軟地打擊違法排污行為;對於干擾執法,包庇縱容違法排污者,要堅決追究法律責任。
這是一項宏大的跨世紀的生態工程,它已被列入《中國二十一世紀議程》首批實施項目的計劃。
「觸目驚心!」
被污染的地面水還嚴重地影響到了地下水。
據估計,一九九三年淮河流域國民經濟生產總值為兩千一百億元,較「七五」期間平均水平增加百分之四十五;而用於污染治理的資金僅是兩億兩千一百萬元,比照「七五」平均水平只增長了百分之三十六。這些數字表明,環境保護嚴重滯後於經濟發展。
告別盱眙時,我的腦袋裡全被可怕的污染所填滿。一回身,我看到車站附近的場地上,站著一個一手拎了一隻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水桶的兒童。他在等水。那種憂慮的眼神與年齡極不相稱。他站在那,並且,永遠地站在了我的記憶中,像一尊青銅雕像般的沉重。
安徽省阜陽市坐落在潁河與泉河的交匯之處,本來在用水上是得天獨厚的,卻因為河水嚴重的污染,不得不大量開採地下水。地下水的水質好壞且不去說它,由於長期惡性的超采,已導致地面下沉,十年居然下沉了一點一米,就是說,整座城市,十年「矮」了一米一!
據專家提供的資料看,淮河流域自一九七四年發生首次污染事故,到第二次事故的發生,相隔四年;到發生第三次,只相隔三年。一九八二年五月至一九八九年二月,不到七年時間,淮河就相繼發生了三次大的污染,平均只隔上兩年。進入九十年代之後,這種水污染事故便年年發生,而且,每年均在兩次以上;僅一九九四年就發生了四次。現在已經發展到兩次特大污染之間僅隔幾個月時間!
據載,裹挾著大量泥沙的黃河,從漢武帝時代就開始侵入淮河。最嚴重的一次,是公元一一九四年,黃河在陽武【今河南原陽縣】決口,佔據那裡的金統治者,希望以水代兵,借黃河的洪水侵擾南宋,致使暴虐的黃河在無遮無擋的淮北大平原,一瀉千里,搶去淮河入海的水道。自此,黃河開始了長達七百多年的奪淮歷史。
資金的匱乏和治理技術的落後,這兩項常常成為不少企業的借口,但是不可否認,這的確又是制約淮河流域水污染治理難以逾越的兩堵高牆。
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這個地區工業的布局幾乎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完全不顧地理環境的特點,不顧人民群眾的生活和健康,在水源的上游,在城市的上風口,在居民區、文教區乃至風景名勝區,到處布有污染危害的工業項目。過去,這種現象只是突出地表現在城市,隨著鄉鎮企業遍地開花,特別是大量的鄉鎮企業採用原始的、極其落後的工藝進行生產,這就把鄉鎮的環境污染與城市的環境污染聯成了一片,這是過去所沒有的,也是西方國家歷史上很少出現的。
丁圖強的話結束了。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
7
昔日那美麗的歌謠,被強悍的黃河擊碎了;歷史上的豐饒富足,也恍惚成了遙遠的童話。淮河兩岸民不聊生:大雨大災,小雨小災,無雨旱災。有雨無雨都成災。
他們從區域整體上考慮修建北、中、南三個污水渠網以及收集蘇北大多數城鎮污水並輸送到黃海海塗,興建大型海塗生態工程,將污水資源轉化為生物產品,改善和塑造海塗環境。
8
這個縣原先就已經有了十三家造紙廠,正在積極籌備的還有數十家,縣裡也準備親自抓出一家有相當規模的造紙廠。縣委和縣政府這種明確的態度,如火上澆油,全縣遂成蜂擁而上之勢。
七月十四日,污水壓向安徽境內的潁上閘。潁上閘出於同樣的原因,開閘泄洪。
挾帶一萬多億噸泥沙的黃水,使魯南的沂、沭、泗河不能入淮;蘇北淮陰以下入海河道被夷為平地,逼淮從洪澤湖南決入江;無數支流和湖泊被淤淺或被荒廢。整個淮河水系遭到徹底破壞。
淮河流域地跨河南大部、安徽和江蘇北部、山東南部以及湖北少部。擁有名播海內外的鄭州、開封、許昌、平頂山、阜陽、蚌埠、淮南、淮北、徐州、揚州、淮陰、鹽城、臨沂、濟寧、棗莊、連雲港等三十六個地市;亳州、宿州、兗州、滕州、項城、淮安、蘭考、曲阜、盱眙等一百八十二個縣以上城鎮,星羅棋布。
吃水有污染,
工作組轉達了國務院領導同志對受害群眾的慰問,並傳達了李鵬總理的指示精神。
珠江、閩江、贛江、錢塘江、海河、大運河、汾河、遼河都在注視著淮河!
他的談話,以一個嶄新的視角從政治的文化的道德的等諸多方面,闡明了一個嚴肅的課題:我們這一代人應給後代留些什麼?
造紙,本來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中國的造紙業,當然包括淮河流域的造紙業,絕對具有中國特色。廣袤數千里的淮河大平原,是我國著名的小麥產區,用麥秸作為造紙製漿的原料,既方便,又經濟;特別是草漿造紙的生產技術並不複雜,而經濟效益卻炙手可熱,一家小型造紙廠只需投資二十多萬就能運轉,半年收回全部投資,當年便可盈利。所以大大小小的鄉鎮企業造紙廠如洪水決堤,一時席捲中原大地,以至泛濫成災。
窗外的畫面強烈而又一目了然,我的心禁不住一沉:
其實,無論泰晤士河還是芝加哥河,它都無法與淮河同日而語。淮河是由一百多條跨省河流組成的龐大水系,誠如我們在開篇所述,它密如蛛網般的大小支流縱橫交錯,地跨四五個省、三十多個地市以及一二百個縣級以上城鎮,即便只是局部地方、少數污染企業,不該建的建了,不該排的排了,而應該關、應該停的卻不關、不停,有恃無恐,損人利己地創造「財富」,就會使得整個流域人們美好的願望和努力,都將前功盡棄。再說,我們搞的那一套行政管理辦法,喊了這些年,也喊得很兇,卻抵擋不住一些地方和一些企業的「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對策」,結果是:下達了攻堅戰書之後,全流域污染排放的總數竟有增無減。
如此是非不清,乃至背離有關法律規定的輿論導向,只能搞亂人們的思想。
用河南老話說:這位張副省長個子不高,穿戴樸素,卻實在、較真。河南省環保局辦公室副主任張迅,是河南大學政治系八五年畢業的年輕人,和我談起這位副省長,他很動感情。
一路之上,她更是遍體鱗傷。
他沉重地說,「如果再不重視治理,什麼星火計劃,豐收計劃,菜籃子工程,都將化為泡影。宋代詩人蘇東坡曾說『惟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無盡藏也。』現在淮河流域的人民連這樣一點點大自然給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連河上的清風和不受污染的清水都享受不了!」
大量的資料表明,水體一旦被污染,要恢復到原有的清潔程度,需要花費相當的資金和很長的時間。英國的泰晤士河用去二十五年,花了五億英鎊才使這條死河恢復生機;美國的芝加哥河前後花了八十年時間和六億美元的治理費用,才使河流水質得到改善,要使河道達到可遊覽的水平,還要投資二十二億美元。
江蘇省處在流域的最下游,深受河南、安徽和山東三省下泄污水之害;可是,從全流宏觀上分析,排放工業廢水最多者,恰恰又正是江蘇省,每年高達五億七千三百萬噸。其次,便是河南省。但是,在排放生活的污水上,最多又是河南省,其次才是江蘇省。
1
牛太洲接著談出了心中的困惑。他說:去年全鎮的財政收入是二百三十五萬元,造紙佔了其中大半,農業收入不過七十萬元。今年上邊下達的財政任務就是四百萬元,假如造紙停了,財政收入肯定完不成。他說,鎮這一塊是財政包乾的,完不成,鎮幹部就沒辦法發工資;離退休幹部就沒生活來源;鎮屬四十八所小學,五所初級中學,公辦教師三百六十多人,民辦教師二百五十多人,統統跟著發不出工資:現在不是搞「希望工程」么,希望沒錢的孩子回校讀書,如果教師發不出工資,學校就得關門,這肯定比孩子讀不上書更是個問題。再說這兩年上馬的造紙廠,大都用的國家貸款,廠一停,上百萬貸款就要沉澱,沒辦法往回收;吸收的這些剩餘勞動力,無事可做,也將成為社會不安定因素……
但凡看過《鐵道游擊隊》影片的人,都不會不熟悉那支曾風靡全國的電影插曲:「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這膾炙人口的歌詞被巧妙地借用,表達了人民群眾的悲憤之情。
宋健指出:「我們的法律起初太軟、彈性太大、像社論。」會後,他積極促成了兩件事:一是《水污染防治法》的全面修改,加大了可操作性;二是修改《刑法》,增加了「懲治環境污染罪」的條款,對有意或無意排放大量污染物或廢棄物,造成嚴重污染或傷害事件的,要判刑。
王揚祖副局長當然也很生氣。後來,連雲港市安排了一條船,讓王沿新沭河上溯,雖最後也沒看到牛腿溝,但沿河被污染的情況已使他大為震動,痛心疾首。
可是,「集中製漿」的初衷,原是為「集中治理」。直到我去漯河採訪時,這個廠的鹼回收工程只是搞了點「土建」。結果是:產量的擴大,導致污水排放量進一步增大。保守地說,現在這個廠每天綜合排污量就是一萬五千噸!
淮河下游發生的特大水污染事故,立即引起黨中央、國務院的高度重視。李鵬、鄒家華、宋健、陳俊生等高層領導都對淮陰市人民政府的緊急報告作出批示。
淮河自古多豪傑。許多人的名字,至今仍像耀眼的星辰,閃爍在我們的上空:偉大的思想家孔子、孟子、莊子、老子;傑出的政治家管仲、劉邦、曹操、諸葛亮、朱元璋;民族英雄關天培,巾幗英雄梁紅玉,神醫華佗,書聖王羲之和顏真卿,史學家司馬光,文學家施耐庵和吳承恩;更有少林名僧,梁山好漢,揚州八怪……文才武略,風靡雲蒸,真是人傑地靈。
提起豫、皖、蘇、魯,無須數字的佐證,人們都會意識到這四省在中國現代化進程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京滬、京廣鐵路貫穿南北,「大京九」新線居中而過,隴海鐵路橫亘東西;除京杭大運河縱貫南北外,千里淮河的主幹道和縱橫交錯的大小支流,簡直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把四省聯在一起。然而,我們面對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嚴峻的現實:全流域一百九十一條較大的支流中,百分之八十的河水已經變黑變臭;三分之二的河段完全喪失了使用價值。流淌在祖國肌體的大動脈中的,竟是已經變質的「血液」!儘管我們早已制定出經濟建設和環境建設同步發展的方針,頒布了大量的有關法律法規,可是,發生在淮河流域的事情卻依然事與願違。我們並沒有接受西方國家慘痛的教訓,而是在重蹈他們「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轍!
昆明:紅嘴鷗去冬不辭而別。
就在這次會上,宋健代表中國政府宣布:「一定要讓淮河水在本世紀末變清!」
我們又是生活在一個嚴重缺水的國家。世界人均水量是一萬零八百立方米,我國不足兩千七百立方米,相當於世界人均水量的四分之一。與水資源豐富的國家比,只相當於美國的五分之一;日本的水資源只有我國的六分之一,但我們的人均水量又只相當於他們的四分之三。
壞事變成了好事。一時間,環保的旋風席捲了棗莊。棗莊成了淮河流域豫皖蘇魯四省第一個真正將「一票否決權」還給了環保部門的城市。
山東省委、省政府的決心是大的。蚌埠會議以後,先後十幾次召開會議,省政府還分別召開了有各市、地、縣分管市長、專員、縣長和政府十多個部門負責人參加的現場會。當時,姜春雲還在擔任省委書記,他提出黨https://read•99csw.com委、人大、政府「三個一把手抓環保」的要求,因為這裏不僅有個觀念認識上的問題,還有資金和治理技術上的問題,三個一把手圍繞三大難題一起做工作,難事就容易辦。
地表水被嚴重污染的中國城市,是一個長長的名單:太原、銀川、開封、長春、本溪、南京、杭州、合肥、桂林、重慶、南寧、柳州、石家莊、呼和浩特、烏魯木齊……
「觸目驚心!觸目驚心!」
一方面嚴重缺水,使多少生命在乾燥中呻|吟;一方面又嚴重污染了河流和地下水,給沿岸更給下游的人民帶去災難。
連峰無言以對。
分管工業的余德廣鎮長介紹說:杜樓這一帶早先是很窮的,窮得就像河邊的石頭,光溜溜的。窮則思變。帶頭致富在全鎮辦起第一家造紙廠的,是原大隊幹部張忠義,他像一隻領頭雁,呼啦啦帶飛了一大片。現在方圓幾十里上百里的農村閑散勞動力,找門子托關係來杜樓打工的,起碼有六千人;日產各類紙品高達二百余噸。
一九七八年十月,因遇大旱,淮河的水位很低,為確保華東電網正常運轉,使淮南電廠按時發電,蚌埠閘連續關閉了二百四十七天,蚌埠船閘也停止過船,往來船隻運送的貨物只能先卸到岸上,然後再從閘上運過去。
二零零四年,在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工作十周年時,國家環保總局對淮河流域進行了定點清查行動。結果表明:淮河的水質已經保持基本的穩定,治淮取得了重要的進展。
安徽省近些年經濟發展勢頭很好,財政收入有所增加,但畢竟底子太薄,加上淮北地區受災較重,為解決治理污染資金的短缺,積极參加環境與發展領域的國際活動,不僅借鑒和吸收國際環保管理經驗,更注意引進資金和技術,改變以往治理資金投入的增加速度明顯低於經濟發展速度的局面。但是,要真正使環保規劃目標最終實現,僅靠自身籌集是遠遠不夠的,安徽省渴望得到國家的支持。
錢正英傷心地含著淚,搖頭驚嘆:「再不治,這河就完了!」
最令人揪心的事情,發生在七月中旬。由於河南突然連降暴雨,其境內的各河道水量陡增。七月十三日,沈丘縣槐店閘為確保閘壩本身的安全,開始泄洪,以每天九百多萬噸、一千一百億個流量向安徽境內排放。沈丘大閘公園就在大閘旁邊,公園的負責人朱洗玉說,放水的那天,兩岸臭氣衝天,公園裡的猴子眼睛被熏瞎,沿河的樹木盡數枯死。
就是這樣一家工廠,儘管在當年企業的考核中,滕州、棗莊兩級環保部門都投了否決票,卻還是被評為市級先進單位。
徐汝芳說當今丁集成了新聞熱點,談「皮」色變。「現在面臨的,儘是來自各方面的批評,陷入四面楚歌,報上點名,屏幕上曝光,幾乎無一日安寧。」
淮河流域的水污染已到了非治不可的時候了!
從專家提供的資料看,淮河流域自一九七四年發生首次污染事故,到第二次事故的發生,相隔四年;到發生第三次,只相隔三年。一九八二年五月至一九八九年二月,不到七年時間,淮河就相繼發生了三次大的污染,平均只隔上兩年。進入九十年代之後,這種水污染事故便年年發生,而且,每年均在兩次以上;僅一九九四年就發生了四次。現在已經發展到兩次特大污染之間僅隔幾個月時間!
當人們知道「星光」就是棗莊市環保局的戴業成科長,老戴也一下成了這座煤城無人不曉的名人。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一日,共和國第四任總理李鵬,曾就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工作作出重要決定:治理淮河污染應作為一個樣板。
大家已經認識到淮河污染的嚴重性和治理工作的緊迫性。一致表示:必須像打擊販毒、走私那樣,毫不手軟地打擊違法排污行為;對於干擾執法,包庇縱容違法排污者,要堅決追究法律責任。
車強行沖了過去。
一夜之間,繁華喧囂的商業中心、娛樂場所,變得冷冷清清,死寂一般;一街兩巷,不時傳來的,是那手藝人趕製鐵桶的丁當聲。
他說,作為一個環保工作者,有這樣一回經歷就夠終身受用;他從一個更深的層次看清了自己的責任。
七十年代水質變壞,
漯河市第一造紙廠於一九七一年投產,投產十一年,十年虧損,幾乎虧掉了一個同等規模的造紙廠,成為河南省有名的「老大難」。自從形成了「集中製漿」的技改項目,企業的實力大大增強,造紙設備也脫胎換骨,引進了新技術,採用了新工藝,其產量之突飛猛進是可以想見的。昔日的虧損大戶一躍而成全省最大的造紙企業,各種榮譽紛至沓來,被輕工部命名為「經濟效益顯著單位」,被省政府命名為「企業管理優秀單位」。
當時的安徽省委第一書記,是剛卸去鐵道部長職務的萬里。他專程趕往蚌埠,布置駐蚌三二三地質隊調查蚌埠的地下水,調查的結果令人絕望:市民集中居住的淮河南岸,三十米以下便是堅硬的岩層,基本無水可采。
可以想見,蚌埠閘吃緊。一九五八年建閘時,設計水位就只有十七點八米,現在攔截的污水水位已超過十八米,必須按規定打開閘門。
更可怕的是,地下水長期得不到休養生息的機會,阜陽的地下水已經形成一個一千平方公里範圍的「鍋底狀」,其後果不堪設想。
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三日,在國家輕工部環保研究所的一間報告廳里,《輕工業污染源控制研究》通過了專家評議,這樣,繼化工、鋼鐵、建材、紡織、有色金屬、電子工業等六個方面污染源控制的研究之後,將最後一顆「桃子」也收進了籃子。
河南省開封市,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九年,短短五年時間,由於樹脂廠和日用化工廠把含苯及石油的廢水直接排入惠濟河,引起九次河面起火,火焰躥出十多米高,河邊柳樹、電杆、高壓線都被燒壞,著火的電線還殃及沿路的建築;堅硬的石板也被燒裂,先後造成數十萬元的經濟損失。
我國的環境污染有從城市迅速擴散到五萬多個鄉鎮,從而擴展到整個農村的趨勢;「先富起來」,竟然變成了「先臟起來」、「先污起來」。
淮河何以潔身?
這古老的歌謠不知流傳了多少個年代。
江蘇淮陰市近年來對部分水井進行過水質監測,吃驚地發現:淺層乃至中深層地下水均嚴重污染;山東菏澤地區十個縣的城關區,半數地下水查出了劇毒砷【As】;河南開封市周圍一百平方公里的地下水,砷、氰、酚及三氮均有檢出,百分之五十七的淺層地下水和百分之十三的中深層地下水都不能飲用。
這等於在葬送自己的明天,造孽於後代的子孫!
這是件多麼可怕的事!
曾以「食品城」著稱於世的蚌埠,因水質嚴重污染,工業生產幾乎陷入癱瘓;人民生活度日如年。
盱眙縣城建在一個被稱作「第一山」的山坡上。此山,屬玄武岩地質,一般不會有地下水。縣供電局曾花了幾十萬元希望打出兩口井來,且都打到了一百五十米以下,結果,錢白扔,勁白使,汗珠子灑了不少,卻連水影子也沒見到。
使人終身難忘的,又豈止一個高傑呢。水利部副部長嚴克強目睹了龜山村漁民的困境,會上的一席話,使與會者如聞驚雷。他說得很動感情:「漁業絕收,負債纍纍,生活無著,有的被迫背井離鄉。我作為主管這方面工作的政府官員,深感痛心!假如長此以往,很難維持社會的穩定,對此非常擔心。其實這污水之害何止龜山一處?安徽省沿淮城鄉也是這樣,河南沙潁河兩岸的居民更是這樣。一些老幹部說,我們沒有死在槍林彈雨之下,卻可能死於污水之害!污染不僅影響到經濟發展,已經動搖了我們生存的基礎!」
這項研究的結果表明:占我國輕工系統排污總負荷量百分之八十的,是製漿造紙。
然而,淮河又是一條極不幸的河流。它的遭遇在中國,乃至在全世界,也是不多見的。
「南四湖」的治理涉及到周圍往裡排放污水的四省三十二條河流,難度極大,要全面恢復和充分發揮其多種功能,這一流域污染綜合治理就需要投資五十多億元。沂沭河流域面積達一萬三千平方公里,所轄三個地市十二個縣市,基本上覆蓋了沂蒙山區。
看看微山湖,難以展歌喉!
全鎮五十多家造紙廠,大都集中在郝庄,集中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地方。各家紙廠排列有序,道路也是認真規劃了的。遠看,一家連著一家,氣勢很大,蔚為壯觀;近瞅,紅磚灰瓦,房齊路平,十分受看。陪我一道去的宿州市環境監理所陳林閣所長感嘆道:「宿州可是地委所在地,但十家紙廠竟沒一家有這村辦紙廠成氣候!」
截至一九九三年的資料顯示:臨沂所轄三區九縣,除蒙陰、費縣、莒南三縣而外,其餘各區縣每年排放的工業廢水總量都在三百萬噸以上;一個郯城縣就高達一千一百萬噸。大量的工業廢水通過白馬河、浪青河、沂河、沭河、邳蒼分洪道、中運河、小薊河等十多條河道,流入江蘇省的邳州市和新沂市,其化學耗氧量【COD】最高值超標七百四十倍,含氧量【DO】常年出現零值現象,致使邳州、新沂兩市二十條主要河道成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害河」。受到污染的地表水已滲透到附近的淺層,二十米深手壓井出水已呈褐色,異味難聞,不能飲用;嚴重的水污染使得癌症的發病率高達百分之四。污染範圍已擴大到邳州市二十四個鄉鎮三百五十四個村莊八十萬居民,新沂市十六個鄉鎮二百四十五個村莊五十五萬居民。
蚌埠是津浦線上的重鎮,每天都有八十八對列車通過,那些日子,不得不對過往的一切列車停止供水,為津浦鐵路通車八十多年來所罕見。
沂蒙山區的臨沭、莒南等地每年還有三千萬噸未經處理的工業廢水,經新沭河和石門頭河進入江蘇最大的人工水庫——石樑河水庫,使得八萬畝水面呈現棕黑色,並有明顯臭味。由於石樑河灌區十多座大中小水庫依賴石樑河水庫的水源補充,因此,石樑河水庫一被污染,整個灌區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水庫污染群。
在阜陽城一個極難摸到的地方,我找到了行署水產管理站。畢業於四川水產學校的漁政科長丁圖強,談起潁河和渦河的污染,像憋了一肚子話要往外掏。他旁邊沒放材料,大腦都比電腦還管用。「水產部門是第一受害者!」他說著,一邊有力地豎起右手的食指。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這塊曾經養育過幾十萬人民軍隊的革命老區。去時,那兒經國務院正式批准,剛剛撤銷臨沂地區,設立地級臨沂市,轄三區九縣,成為山東省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這標志著具有光榮傳統的沂蒙山區,經濟和社會各項事業的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
是啊,大禹治水的故事,一直以來就是淮河兒女的驕傲,可是面對今天的淮河,大禹的後裔們卻感到了緊迫。因為,無數的經驗和教訓表明:我們最大的敵人,原來就是我們自己。我們不得不忍受母親河無情的報復,咀嚼一個自己種下的苦果。其實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無休無止地去繳「學費」,甚至沒有再犯錯誤的時間。
滕州市委和市政府幾次召開治理微山湖的專題會議,當眾責令滕州釀造總廠摘掉先進企業的牌匾,並對廠里的領導班子作了大的調整。新廠長在企業資金十分困難的情況下,首先設法把過去挪用的環保設施資金返還出來,確保專款專用,認認真真為擺脫企業環保工作被動的局面做了幾件實事。
這其實是在掩耳盜鈴。
話未出口,聲音哽咽,兩眼淚光,竟至說不下去。
張洪華原是抓計劃生育的,他自己講:「這兩個都是國策,兩個難度都很大,但相比較,這個更難。計劃生育與千家萬戶緊密聯繫,阻力來自群眾中的舊傳統和舊觀念;環保工作難在阻力來於各級領導層和大小企業負責人,來自局部利益和短期行為,影響到一些人的『政績』。」為此,他提出要用「五鐵」精神治淮。「在對污染問題上,要敢於做鐵人、辦鐵事,要有鐵面孔、鐵心腸、鐵手腕!」他說,「河南作為農業大省,最深受污染之害的,還是農民。我們都是農民的兒子,今天走到這個位子上,不能就忘了去維護農民的利益,要切切實實為農民辦點實事。」他提醒大家,不能搞愚民政策,要把情況告訴人民,讓人民群眾運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會議認為:《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必須抓緊起草,並請國務院法制局提前參加起草工作,還把國務院許多有關部門增補為「淮河流域水資源保護領導小組」成員單位,以充分發揮各職能部門的力量,協助組織起全流域污染的聯防。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污水前鋒終於到達了盱眙縣境;二十八日凌晨,襲擊了這座山城。接著污水便進入洪澤湖,洪澤湖遭受到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污染。
他把一個司空見慣的結論顛倒過來了。
站在蘇魯交界的大興鎮橋頭,巡看滔滔不斷泄入湖中的污水,王揚祖沉吟良久,悲痛地說道:「竟污染到了這個樣子!」
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朱鎔基也認為,我們治理好一條淮河是可以的,也是應該的;只要認真去抓,就能解決問題。
老人顫巍巍地起了身,傷心地問:「今後咱們還能養魚嗎?真的不能了,政府得找個工作,給大夥一口飯吃啊!」說著,湧出兩行淚水,要再次下跪。
世世代代靠渦河為生的亳州漁民,無數次遭受河南省流來的污水的侵擾,這一天,忍無可忍了,終於同河南那邊的有關方面對簿公堂。結果掉了一層皮,又破費二十多萬元,最後還是把官司打贏了:對方賠償了五千元。
青蛙老鱉爬上岸。
沂蒙山區的工業廢水嚴重影響了蘇北受害地區的經濟發展和群眾生活的正常秩序,江蘇省環保局多次向國家環保局報告,江蘇省人民政府也曾向國務院陳述實情。國家環保局副局長王揚祖受宋健和解振華委託,取道徐州,先從西線了解了魯南工業廢水對蘇北污染的情況。這事,魯南方面事先得知,就在王揚祖沒到之前,他們從水庫放了三百萬噸清水,對被污染得目不忍睹的白馬河進行稀釋。因為庫水放得太急,水量太大,以致把江蘇邳州市合溝鄉段白馬河河堤沖毀,並在王揚祖抵達時,組織人下河游泳,以製造河水壓根兒就未被污染的假象。
就是在她同自己養育的兒女們作離前告別時,情景又將如何呢?依然沒逃脫最後的殺戮:瀕臨長江的揚州市,每年都要把占流域總量第七位的工業廢水朝她潑去,而單位工業產值的治理投資才僅僅是全流域的第一百二十八位!這是淮河入江口的景況。
當日夜間,污水闖進淮南市田家庵三水廠,因廠里已有準備,為使出水達標,他們拚命加大凈水劑的投放量,想方設法改變工藝,結果,每噸水的成本由原來的四角錢增加到三塊錢,提高了七倍多,但制出的水仍呈黃褐色,有明顯的腥臭味。很多人飲用後頭昏、腹瀉、噁心、乏力,有的人甚至出現腎臟損害癥狀,一時醫院爆滿。
當我再次路過徐州時,又特地去了解徐州造紙廠最新的動態。得知的情況是:他們找到了新「婆家」,成了中國包裝公司的新成員。在改換門庭之際,準備投資一億五千萬元,用商品漿和再生漿為原料,徹底告別陳舊的草漿生產工藝,到徐州市郊外新建一個年產五萬噸的白板紙read.99csw.com廠,并力爭儘快遷出市區。
使我大為意外的,還是另一條消息就在我去盱眙之前,三月八日,國際婦女節那一天,淮河上游再次開閘排污,將總量高達二點二億立方米「遠超過V類水質標準的污水下泄」——上次驚動了中央的「特大污染」總量僅是將近兩億立方米——一次更大的污染團帶又襲擊了沿淮下游,給盱眙的傷口上撮了把鹽!
史振華很生氣,他通知司機:「一定要過去!」

黑色的七月

4
他沉重地說:「如果再不重視治理,什麼星火計劃、豐收計劃、菜籃子工程,都將化為泡影。宋代詩人蘇東坡曾說:『惟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無盡藏也。』現在淮河流域的人民連這樣一點點大自然給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連河上的清風和不受污染的清水都享受不了!」
同期還配發了一篇嚴肅的評論:《「棗莊現象」說明了什麼?》。
原想不出幾天,就可把積聚在蚌埠周圍的污水抽個精光,洪澤湖和長江的清水跟著便過來了,誰知弄巧成拙,囤積的污水才被抽到上邊去,乾淨的江湖水沒見面呢,河南省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沿途的閘壩跟著泄洪,蚌埠閘抵擋不住,就把上游下泄的、下游上揚的全部污水,統統又都匯流而來。於是更大量的污水留在蚌埠附近,久滯不去。結果是變本加厲,雪上加霜!聲勢浩大的翻水工程就此告吹。
他說從前這地方推廣網箱養魚,總面積曾佔到全國的百分之一,佔了全省一半;渦陽縣有「五十里渦河五十里網箱」之說,被國家列入「星火計劃」。現在呢,計劃跟不上變化,一九八八年一月至一九九二年六月,四年半時間竟發生了大大小小死魚事故六百多起,漁業損失逾億元,超過該地區利辛、阜陽、太和、臨泉四個縣市全年財政的總收入。
地下水源的貧乏,難以忍受的乾渴,最後將群眾逼向了一個個已廢棄多年的土井。那些井水大都乾涸,不少要下到井底去舀,儘管如此,最多時一口井也會呼啦啦圍上近千人。人們不希望看到的搶水場面,時有發生。
這邊繳上去四十萬排污費,環保局那邊就慷慨地撥下來七十萬專款,支持啤酒廠上一套治污設備。這對王道水廠長觸動極大:「再不主動,不像話了!」當年年底就上了一套「乾式去糟」設備。濕糟變干糟,啤酒廠流出的水由渾變清,污染減少了,卻增加了酒糟的回收量,還給企業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嘗到了甜頭,廠里又投入三百五十萬元,建立一個污水處理站,決心徹底解決啤酒糟液的污染。
我問在家的鎮黨委副書記牛太洲:「有什麼退一步的想法嗎?」
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年,淮河又一次發了大水。受災的百姓衣食無著。毛澤東看著淮河災情的電報,特別是讀到「人民群眾在汪洋大水中掙扎,遭毒蛇噬咬而斃命」時,嘴裏不住念道:「解放了,老百姓還受這麼大罪?」遂喊來秘書田家英,頓足道:「不解救人民,還叫什麼共產黨?!」
一個嚇人的「天文數字」!
老戴有些詫異,在場的記者也都有些吃驚。一位記者嚴肅地責問:「你既然什麼都清楚,為什麼明知故犯?」
我走近盱眙時,已是一九九五年五月的下旬,離特大污染已有十個月的時間,本以為這事早已該解決了。那天,我正同縣政府辦公室綜合科的兩位科長說著話,孫亞興副科長忽然站起身,抱歉地說道:「你們繼續談,我排到了。」
有資料表明:污水下泄之後,水質已經有了好轉的情況下,蚌埠市自來水公司曾取了三千公升淮河水送到上海去化驗,結果是美國環境保護機構公布的「首要控制污染物」一百二十九種中,蚌埠三水廠和一水廠的源水分別查出九十種和九十五種,其中,致癌物高達六十七種!
從宿縣地區剛回到省城合肥,竟又從安徽省環保局聽到一則新聞:阜陽地區一位市委書記,竟然十分隆重地跑去為一家違法開業的造紙廠剪綵。市委書記的光臨,無疑是一種鼓舞,更是一次動員,這就具備了鬧劇的色彩。這些消息和新聞,常使我陷入深思:我會不會有一天也將變得麻木不仁?
2
為徹底治理淮河的水污染,依法治理淮河的水污染,在上世紀最後的日子里,由國務院許多部門組成的「淮河流域水資源保護領導小組」,實施了一次聲勢浩大的「零點行動」:在規定的時間內,對已查明的一千家污染嚴重的小造紙、小皮革、小化工、小印染、小釀酒企業,堅決依法關閉;該關停的不關不停,對其企業的負責人格抓勿論!由於各省的高度重視,截至二零零三年年底,在事先公布的黑名單之外,各地又做了自查自糾,最後實際關閉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家小型化學製漿的造紙廠,和小皮革、小化工在內的三千八百七十六家「十五小企業」。
老漢的臉被太陽曬得很黑,滿臉憔悴,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寫著悲憤。他說,他們全家貸款兩萬多元,十六隻網箱,兩萬四千多斤魚全都死盡,血本無歸,傾家蕩產。
法律沒有阻擋住我們的淮河走向毀滅,這尚不是中國法律最可悲的命運;真正可悲的是我們的法律本身就並不具有高於一切的屬性。
在視察了淮河污染的情況以後,宋健專門約見中央新聞單位記者,指出:「淮河污染責任不在群眾,而在領導。治好淮河污染,責任也在各級領導。」
儘管在這前一天,縣政府發布了一個關於淮河遭受嚴重污染的通告,通知居民抓緊儲水,縣自來水公司供應的水將不能飲用,但大家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因為,進入八十年代以來,淮河水污染的事故就時有發生,十年間已相繼出現過十幾起。每次咬咬牙就過去了。但是,這一次,連發布通告的縣政府官員們也大出意外:想不到「嚴重污染」竟「嚴重」到了這種程度!
10
一九九一年立項,一九九二年啟動,花費三年多時間,國家環保局與國家化工部、國家冶金部等七個有關部門投入上百萬元巨資,搞了個「工業污染控制研究」。這種大規模的聯合研究,在中國環保科技的發展計劃中還是頭一遭。
盱眙人至今不堪回首一九九四年七月那噩夢般的日子,黑色的日子。
共振產生的摧毀力是驚人的,密集工業對環境產生的共振則常常是毀滅性的。
他介紹道:這種新技術最大的特點和優點,就是鉻鞣廢液可以循環,不再排放,除可節省百分之三十的「紅礬」,還可節省大量的硫酸、工業糖、蒙囿劑等化工原料,僅此一項,一個年產十萬張牛皮的製革廠每年增收三十萬元左右;一個年產五百萬張羊皮的製革廠每年增收五十萬元左右。而且,由新技術生產出來的成品革粒面平整細緻,柔軟豐|滿,質量較其他成品將有明顯提高。
七月十五日夜,安徽鳳台縣河面泛起大量死魚,船民只好用平時接下的雨水做飯。
我是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走進蒙山沂水的。
位於豫中地區的漯河市,造紙有名,造紙黑液造成的污染更是出了名。市環保局法制科長李長坤給我算過一筆賬:漯河市每年的財政收入只有三個億,但要落實國務院的決定,即污染企業都必須達標排放工業廢水,治理起來就要六個億。足見漯河市流向境外、最後匯入淮河的造紙黑液數量之大。
嚴重的缺水,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國已經成為世界上污水排放量最多的國家之一,排放總量每年高達三百四十億噸,這個數字還不包括密如繁星稠如樹葉的鄉鎮企業。
河南省處在淮河上游,對淮河流域水污染的治理承擔著重大責任,形勢最為嚴峻。在北京召開的治淮緊急會議期間,到會的副省長張洪華就坐不住了,會剛散,人沒離開京城,他就叫省環保局孔照英局長掛電話回河南,通知周日加班開會研究具體措施。孔照英笑了,婉言道:「還是讓大家過個禮拜天吧。」
儘快治理淮河水污染,還其原本清秀的面容,不僅已經成為沿淮四省有關領導們的共識,也正在成為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平民百姓的共同願望,而願望的實現無疑在於行動的堅決和有效……
一道去市委書記那兒的環保局長李守義說:環保部門一次兩次解決不了的,郭書記有時就自己去處理。郭書記的辦法是:「一把」抓,抓「一把」;反覆抓,抓反覆。愛掛在他嘴上的兩句話就是:「不能借子孫的地球發今天的財!」「不能就環保談環保,全社會要配合!」
會議認為:《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必須抓緊起草,並請國務院法制局提前參加起草工作,力爭年內提交審議。
黃河在注視著淮河!
解振華慌忙上前扶起老人,說:「我們就是來看望災民,了解情況的,回去向國務院彙報。」
同年十月二十五日,國務院在安徽省蚌埠市召開了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現場會,會議指出:通過十年努力,淮河水資源的保護已初步建立起全社會共同參与的工作機制。由於地方各級黨委領導、人大監督、政府負責、部門協作和環保機構統一監管的工作機制發揮了作用,十年來淮河全流域的經濟總量增加了一點三五倍、人口增加了八百萬的情況下,淮河的水環境質量卻依然有了明顯的改善。除汛期及汛前的騰庫外,淮河幹流的水質已提高一個水質類別,即由治理前的四五類轉變為目前的三到四類,基本滿足幹流沿岸群眾的用水需求;有的支流已消除黑臭。在全流域二十五個省界斷面中,主要指標達到規劃目標的斷面比例達百分之六十以上;另一些尚未達標的斷面,有的水質儘管仍屬劣五類水體,但與治理前相比,水質也已經有了較大的改善。
五十年代淘米洗菜,
直到我發現鎮里的大多數造紙廠已停產幾日,開始,還以為這種停產是來自省里的行政干預,因為省環保局辦公室程文明主任告訴過我,他曾帶著省里的一批新聞記者到杜樓曝過光。
會前,他曾率領到會的國家各有關部委的大員們,從河南省鄭州出發,一路查看淮河上游的污染點源與河段,在視察了淮河污染的情況以後,他專門約見中央新聞單位記者,指出:「淮河污染責任不在群眾,而在領導。治好淮河污染,責任也在各級領導。」
【陳桂棣:合肥市作家協會主席】
他臉上的表情是一種已經麻木了的無奈。
八月十九日,國家環保局局長解振華和國家水利部副部長嚴克強,受國務院委託,率領工作組飛抵江蘇省省會南京。二十日到達淮陰。這時,河南、安徽、江蘇三省分管環保工作的副省長也都陸續到達。二十一日,大家分乘兩輛「大中巴」趕往盱眙。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恍然大悟: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水。
連峰很坦率:「知道。」
他要沿河而上,親眼看一看污染最典型的牛腿溝。牛腿溝在山東境內,得知王揚祖要來牛腿溝,山東省環保局一位總工和臨沂地區一位專員,早早地就等候在大興鎮。他們接走王揚祖,卻把陪同的史振華堵住,不許江蘇的同志進入山東境內,且振振有詞:「王局長到山東,就由我們山東來安排!」
這是淮河的不幸。母親河在她剛剛走出高山大峒,尚沒有從容地邁開步伐,就變得滿目污穢。
面對這種嚴峻的事實,國務委員、國務院環委會主任宋健拍案而起了!他率團再赴淮河深入調查,最後在江蘇省連雲港市召開的淮河第二次環境保護執法檢查現場會上,他明確要求流城內各級政府的一把手都要關心重視、必要時親自組織淮河污染防治工作;要確立寧肯放慢經濟發展速度,也要尋找清潔工藝和治理淮河的指導原則,必須樹立全局觀點。
新聞媒體對這起突然發生的特大污染事故,表現得不光滯后,而且相當謹慎。已經到了第十二天,江蘇省的一張重要報紙,報道的仍是《乾旱下的洪澤湖》,迴避了「污染」二字。為文章配發的「萬眾一心抵禦旱災」的口號,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披露的僅是旱情。
兩級環保部門否決票一再失靈
他認為應建立省際責任制,分河段實行水污染物總量控制;省界設國控水質監測斷面,由國家環保局實施監測,地市間設省控水質監測哨,由各省自行安排,所需投資納入國家和地方基建投資計劃;制定總量控制管理辦法,對超總量排污實行重罰;對事故性排放造成的損失,要承擔經濟責任。他請求國務院儘快批准實施安徽省江淮運河工程。該項工程五十年代初就由淮河水利委員會提出方案,歷經三十多年的反覆論證,條件完全成熟,該項工程由長江抽水入巢湖,穿越江淮分水嶺最後進入淮河,全長二百八十三公里,其中利用天然河道、湖泊二百零三公里,人工運河僅有八十公里,工程量不大,且部分抽水工程已經建成,極易配套。這一計劃不僅有助於巢湖水量的交換,利於防洪、灌溉、航運,而且可補充淮河枯水期徑流不足,特別是改善淮河的水質。
就是說,我們依然不可過於樂觀;我們確實還有著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小魚完,
曾經為淮河的治理嘔心瀝血,將水害變為水利的前國家水利部部長錢正英,在潁上閘視察那天,天氣陰沉,悶熱,走上大閘,望上游濁流滾滾而來,看下游黑流滔滔而去,臭氣熏天,狼藉一片,一時竟搞不清是淮河還是「黃」河、「黑」河?
我們生活在一個缺水的星球。乍一看,地球表面雖然百分之七十是水,但是,淡水儲量只佔全球水資源總儲量的百分之二點五三,而這少得可憐的淡水,絕大部分又很難為人類利用,不是兩極的冰蓋,就是高山的冰川,可使用的江河湖泊以及地下水,只佔全球淡水儲量的百分之零點三四!
這家工廠非但不去治理污染,反而把省市有關部門幫助企業解決污染的專用資金私自挪用,去擴建新廠,並強行投產,進一步擴大了污染源。
臨下車時,他指示秘書:「把真實的情況告訴給人民!」
3
「下去檢查污染企業,有時,當地政府都不知道。」他說,「直接進廠,等廠長知道時,張省長在全廠已轉了一圈,該看的全看了。安排他去視察一個地方,他會突然中途要求下車,他要了解真正的下情。」
河南省項城市的丁集,雖然只是豫東平原上的小鎮,只有一條像樣的街筒子,卻擁有八百家製革廠!
「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
在以後的日子里,在從山東濟寧去邳縣的路上,我親眼目睹了一條蛇因為受驚嚇躥入洸府河。那蛇剛落水,便像跌進開水鍋被燙了似的,身子扭作一團,掙扎了幾下子,就被河水攝走了魂魄。
淮河的污染儘管是個沉重的話題,但是,細心的人不難發現:一九九四年五月召開的蚌埠會議,只是這部氣勢恢宏將載入史冊的治淮交響樂一個有力的序曲;發生在盱眙的七月特大污染,又意外地使它加快了節奏;到了一九九五年,這走向高潮的樂章便悄然出現了沸騰人心的旋律。
省委、省政府進一步強調環保部門的「一票否決權」。在評價工作、政績考核和幹部任免工作中,擯棄以產值論英雄、以速度比高低的做法,堅持有效益的速度,可持續的發展;對那些以犧牲為代價換取短時發展、表面繁榮和個人政績的,不僅不能提拔重用,而且要降職處分,問題嚴重的還要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