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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長江卷 第13篇 長江源頭記

第二卷 長江卷

第13篇 長江源頭記

最後,他們想出了一個絕招:導水分流。
從荒原到戈壁,從鄉野到城鎮,中華大地上還有多少等水求水盼水的聲音!敞開胸懷的山巒乾渴得抽搐!毒陽暴晒下的土地枯瘦得在冒煙,深山老林里的農人舉著燭燈呼喚光明!還有,不少人的咽喉焦渴得快要脫水!
王偉懷著痛惜的心情給我講了一對夫妻水文工作者在長江源攜手拼搏的故事。丈夫小黃,妻子小段,他倆都是從江南水鄉自願奔赴邊疆支援青藏高原建設,在同一個水文站工作。日出上班,日落歸來,全力工作,恩愛生活。一天,他倆測流完畢后,由於風浪干擾推遲了下班時間,天色將晚,才乘坐小船趕回水文站。沒想到歸途中忽起暴風,河面上掀起層層浪頭。他倆加速划船趕路。那暴風非但不減小,反而越來越猛。就在他們的小船順著一個河彎轉方向時,船隨著風勢翻倒在河裡。妻子小段被扣在船下的河水裡,她穿著笨重的膠褲,很不便當,怎麼掙脫就是出不來。小黃急得心裏像起了火,他趕緊慌手慌腳地去救妻子。殊不知他的雙眼高度近視,就在他下水摸尋妻子時,眼鏡掉進了河裡。這一來他什麼也看不見了,跟瞎子一樣。他哭叫著妻子的小名,繼續在河裡摸尋著。妻子被水衝到了哪裡,他不知道也看不見,怎麼能尋得到呢?於是他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讓人來救助,可是荒天野地的。哪裡有人!小黃不甘心妻子就這樣流失在長江源頭,他還是一面在河裡摸尋著一面高聲呼叫來人救助。後來,聲音嘶啞了,嗓子流血了,他還在呼喊著……他在冰涼的河水裡整整泡了近三個小時,最後也暈倒在水裡。親愛的小段不知被大浪沖卷到了何方!後來,水文站的同志趕來把小黃從河裡救上來。大家抱成一團,哭天嚎地地痛哭了許久,許久!
水,空空流淌著的水,長江源頭的水!它等待著人們去利用。何年何月!
遷徙地到了,一片浩瀚的湖泊就是雌羊們的「產房」。這個季節正是這些湖泊地區的乾燥期,無雨,熱風勁吹,湖周圍的那些大小不規則的湖泊,很快就亮起了肚皮。細膩的膠泥,明晃晃的,一望無際,風吹日晒,這些膠泥便微微捲起,呈瓦片狀,凹成碟盤。雌羊們太喜歡這些碟盤了,因為它們的乳|房在這個即將產仔的日子,奶水逐漸增多,膨脹,隨之發痛,發癢。大自然為雌羊早就準備好了擠奶器,它就是這些「瓦塊」,碟盤。雌羊卧在其上,硬硬的又略帶些綿柔的「瓦塊」,會將一些過剩的奶水擠出來,流入碟盤內。漸積累,膠泥瓦塊上就存下了不少奶液。這些遺奶恰恰又是那些在湖畔生活的鳥們理想的食品。美餐。鳥們吃得貪婪,吃得解饞!它們邊吃邊拉,在湖畔積存下了一層糞便。無人打掃,越積越多。這些鳥糞又成了藏羚羊和出生不久的小羊仔的絕佳食品。因為鳥糞中含著母羊產後需要急於補充的豐富的氮、磷、鈣營養物質。
門泊進藏車流
我還必須說明,這已經是楚瑪爾河上第二代橋了。第一代橋之簡陋就可想而知了。那橋叫「漏水橋」。它是怎麼修建起來的呢?
1995年到1997年3月,查獲重、特大盜獵案件10起,收繳藏羚羊皮159張,查扣槍支9支、子彈1670發、車輛11部,抓獲犯罪嫌疑人60人。
水文站的生活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化是在來了兩個女同志以後。她們是王清芬、羅靜。因為父母都是老水文站工作者,她倆高中畢業后就被內招到了水利行業上班。當時就業比較難,她們算是享受到了優惠政策的照顧。男人的世界里突然有了亮麗的女性,生活肯定會變得色彩紛飛,有滋有味。淘米做飯的事她們承擔,飯香菜美,這不用說了。就連站上每個人洗洗涮涮的活兒也被她們搶著做了一大半。最使水文站感到自豪的事還有呢!這就是這兩位女同志常常被與水文站為鄰的沱沱河兵站「借」去幫忙。原來兵站總會有一些尊貴的客人前來就餐,過去都是那些兵們當招待員,端盤遞碗,粗手笨腳的難免有不周之處。兵站也是清一色的男子漢世界呀,如果有細心的女招待員該多好!現在水文站來了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兵站也就有了新的設想。遇到一些重要的接待任務,忙不過來,他們就向水文站伸去求援的手,把他們的兩個女同志「借」來當招待員。兩個女孩多次出色地完成任務,兵站站長把她們送回水文站時,他總要這樣對水文站的同志說:咱們雖然住在兩個院落,卻是一家人,軍民一家親嘛!你們需要我們乾的事儘管張口,我們會把它當成自己的事干好!水文站吃水有困難,兵站每次用拉水車運回來的淡水總會有水文站一份。兵站每次到格爾木買菜時,也不會忘記要給水文站捎回足夠他們吃一周的菜。兩家人為了打破長江源頭死沉沉的寂寞,逢年過節少不了要舉行軍民聯歡晚會。因為有了女同志的清唱和舞姿,晚會的氣氛也變得活潑可親了!
我沒有調查過第四代橋建於何年何月,這好像並不十分重要,但是從它那雄偉堅實的混凝土外表,我確信無疑地看出這是一座體現著現代科技水平的大型公路橋。尤其是那兩溜排列壯觀的粗壯立柱,威風不減地頂著寬廣而厚重的橋面,給人感覺它就是頂天立地的巨人了。一輛輛過橋時根本不用怎麼減速的汽車,一天中能用飛旋的輪子碾出一百個春天,去餵養一個西藏。

江河源,藏羚羊的樂園

這就是楚瑪爾河上的第一代橋,它誕生於慕生忠修青藏公路的那個艱苦年代。嚴格地說,它還不能算橋,只是用石塊在河水裡壘起的一道立體的石牆而已。但它很堅固,車碾馬踏,承載著人類征服大自然改造江河的最初智慧。
藏羚羊絨成為「沙圖什」的惟一原料給藏羚羊帶來滅頂之災。這種披肩的價格在國際市場上不斷攀升,青藏高原藏羚羊就必然減少。據資料記載,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最多的時候到了近20萬隻,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銳減到不足3萬隻。
窗含西嶺銀雪
保護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保護長江源頭的自然資源,勢在必行!
野蠻殺生!肆無忌憚,貪財掠奪,暴殄天物。流血的長江源!
江源區內幹流、支流的水能理論蘊藏量434.9萬千瓦,其中幹流311萬千瓦,可能開發167.4萬千瓦。但目前尚未開發,僅在幾條支流上建有小水電站,裝機容量總計不足1萬千瓦。
據說,青藏公路通車后的第二年,也許是第三年吧,國家就撥款整修公路,包括在楚瑪爾河上修建了我們在上面提到的那座木橋。用今天人們的眼光看,那木橋依然是很簡陋,但是隱藏於水下的較之這「漏水橋」,它已經大大地改進了一步。畢竟這是人們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橋了。
大約是「文革」中期,我在楚瑪爾河上看到的就是一座鋼筋水泥橋了。橋移了位,緊挨著第一代橋,但是第一代橋和第二代橋都不復存在了。新建橋的橋柱是水泥澆灌,合抱粗,上面殘留著大水漫過的印跡。橋面為碎石子鋪設、橋不很寬,蠻結實。過橋的汽車不必一輛一輛地過了,但車速還是很慢。我依稀記得橋頭的限速標誌上寫著40公里。
我站在長江源頭,突read•99csw•com然覺得自己很高大,又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高大時我願做長江的一朵純凈的浪花,渺小時我願做雪山之巔的一棵小草。
人們會有一個疑問,盜獵為什麼要把藏羚羊視為寶物,貪得無厭地去獵殺?
有人估計,自1992年到1998年,差不多每天有15隻藏羚羊被殺害。這幾年共有3萬多隻藏羚羊,從長江源頭地域永遠地消失了!
水文站的同志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超負荷地運行,奔忙。這就告訴人們,坐落在源頭的那間小屋只是他們吃飯睡覺的歇腳地,他們真正活動的舞台是在四野茫茫、風驟雪狂的世界屋脊上。王偉的回憶顯得沉重、悠長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然而,藏羚羊的樂園也正是盜獵者實施罪惡殘殺的最理想的屠場!他們瞅准了藏羚羊遷徙的路線,瞅准了藏羚羊產仔的湖畔。每年6、7月這個時候,這些盜獵者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在藏羚羊必經必到的關口中,襲擊成群結隊的藏羚羊。防不勝防,多少可愛的生靈慘死在罪惡的槍口下!在青海省森林公安局的展覽室里,工作人員給我描述了這樣幾個血淋淋的場面:——
就是在河的上游,順著水流的方向築起一段一段的堤堰,把河水的一條主流分成好多條支流,使河幅盡量加寬,水勢減緩。這樣分而治之,就容易馴服沱沱河了。
長江源頭獵殺藏羚羊的槍聲還在響著,不過稀疏了,遠了。那槍聲細細的,遊絲一般,分明隨時都會斷掉。
打住。我要講的故事是楚瑪爾河上的公路橋。
開始修「漏水橋」了。羊皮筏子載著用紅柳條編成的「馬槽筐子」,筐里裝著石頭,岸上有人用四根繩子牽著將筏子放到河裡一定的地方。一個筐子下水很容易被水沖得到處移動,很難停放在既定的位置上。他們就用繩子將三個或五個筐子串在一起再投放,河水就沖不動了。筐子停落在一起並不是目的,只有把落水的筐子鋪成水下公路,才算完成任務。這樣就必須有人鑽入河裡進行水下作業。水下作業異常艱苦且危險,幾十個人輪流下水工作。沉筐,放石,鋪路。一撥又一撥人,一層又一層石塊,水變淺,路成形。「水下橋」就這樣修起來了!
沱沱河站,1958年9月設立,在格爾木市唐古拉山沱沱河鄉政府所在地,是長江流域金沙江上段沱沱河的幹流控制站。該站高寒缺氧,東經92°27′,北緯34°13′,海拔4500多米。控制河長350公里,集水面積為15942平方公里,多年平均徑流量約9.4億立方米,多年平均流量25.2m3。歷年最大流量為750m3,發生在1966年8月24日。歷年最小流量為0m3,發生在1976年2月6日。多年平均輸沙量111萬噸,多年平均降水量288mm。歷年最大年降水量8mm,發生在2005年。多年平均蒸發量為1702mm。該站觀測項目有:水位、含沙量、降水量、蒸發量、水溫、岸上氣濕、地下水位、地下水溫、冰情。
在長江源頭罪惡的槍聲時而激昂時而停息的斷斷續續的回蕩聲中,保護藏羚羊已經引起了社會各方面的關注。中國政府發表了《中國保護藏羚羊白皮書》。1999年6月,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中國科協、北京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共同舉辦了「保護藏羚羊行動報告會」,呼籲社會各界關心、支持我國藏羚羊保護事業。接著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發出了《保護藏羚羊行動呼籲書》。1999年5月26日,青海省農業廳、青海省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發表了《青海省藏羚羊保護倡議書》。
一隻雌藏羚羊卧倒在血泊中,不法分子早已剝走它的皮,只留下一團鮮紅的肉在微微顫動。一隻新出生不久的小羊還偎在母親的懷中,吮吸著乳汁。這時,大群的禿鷹、烏鴉從四面八方趕來,吞吃著血淋淋的藏羚羊的屍骸。偎依在母親屍體上的小羊的眼珠被鷹啄去,小羊咩咩慘叫,四條小腿拚命地亂蹬著,它並沒有完全死去,鷹就撕吃著它的肉。——
下面的一組數字,也是我從青海省森林公安局得到的:——
夜枕濤聲進入夢鄉
然而,豐盈的江源區的水卻空空地在世界屋脊上流淌著。
後來修路隊在山裡采來大量石頭,裝進麻袋,一袋一袋的石頭,噼里撲通撂進河裡,沉入河底,一層一層地鋪開,成了水底路面。他們把這叫做「裝袋沉石築路法」。確實是夠土了,但是這土法畢竟征服了沱沱河,讓青藏公路從這條咆哮的江源河上伸展過去。不要以為這土辦法就那麼省力,絕不。修路隊在河水裡泡了45天,才修起了這條水下橋。一個半月時間,水裡冰里雪裡緊忙乎,幾乎每個人的腿都凍得腫脹腫脹,跟發麵餅似的,都輕重不同地留下了這樣那樣的「傷痕」。
完全是為了那個「沙圖什」。
我之所以抖這個底,只是想告訴大家,我對長江源頭那塊地方曾經有過較頻繁的接觸,僅僅是接觸。但是說到了解,恐怕我不見得有多深刻、多全面了。這是實在話。所以,我寫長江源頭,只能是我眼中的長江源頭,一個作家對長江源的親臨感受。我體味到的那裡河水的冷暖,撫摸到兩岸軍民與源頭相處的苦樂,特別是水文工作者奔波勞心的艱辛。還有,野生動物與江源相依為命的生存狀態。當然,也會涉及到那裡的一些民情風俗。總之,可以說長江源頭數十年的變化,我是見證人之一。
長江照舊流,小段不死!
這一天,我在青海省水文水資源勘測局格爾木分局辦公室,採訪了老水文工作者王偉同志。王偉在1966年3歲那年,就跟著父母來到青海。他畢業於湖北水利學校陸地水文專業。20多年來他的雙腳幾乎踏遍了青海大地上的江河湖海。好像天生的吃苦咽苦的筋骨,他愛在最困難的地方摔打自己。他在唐古拉山下的雁石坪水文站和沱沱河水文站就不挪腳地工作了八年。這兩個水文站都位於長江源頭,所以王偉是一位名符其實的江源水利人。直到今天,他還和妻子過著兩地分居生活。妻子在西寧上班,兒子在廣州上學。長江源頭惡劣的自然環境使王偉吃盡了苦頭,也營養了他的筋骨。王偉百感交集地給我回憶了那八年中他和同事們所經受的一切。如今已經是水文水資源勘測分局領導的王偉,在回憶起昔日的事情時,顯然是把今天的自己打碎,重新拼合成在沱沱河水文站工作的那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對那個地方的那段經歷太有感情了,這使我對他充滿了敬意。我覺得他這大半輩子永遠是長江源頭一個普普通通的含辛茹苦的野外水文工作戰士。難得的本色!
30年後,1983年,修築青藏公路的慕生忠將軍回到了青藏高原。那年老人已經83歲了,走路腿腳也不大方便,但他跑遍了他當年戰鬥過的每一個地方,包括他用繩子綁捆自己下水探路的沱沱河。據陪同老將軍的青藏兵站部副政委李年喜回憶,老將軍每到一個他流過汗水付出過苦力的地方,都要默默地站立好久好久,總會止不住要流下熱淚。在沱沱河,他站在刻著「長江第一橋」的橋柱前,摸著那5個蒼勁的大字,反覆說著一句話:「天變了!地變了!河也變了!」
read.99csw.com王宗仁:解放軍總後勤部政治部創作室主任】
啊,親愛的沱沱河,長江源頭美麗的河!昔日的故事在我記憶的屏幕上顯出。我和這條河數十年的交往、認識的歷史,也是見證高原變化的歷史,更是高原軍民與沱沱河的搏鬥中和諧相處的歷史。
長江源頭的這些湖畔有這樣得天獨厚的生存條件,何樂而不為?對藏羚羊和鳥們均如此!
50年代末的一天深夜,我們汽車連隊運載著一批支援西藏平叛的戰備物資,風塵僕僕地趕到了楚瑪爾河。前線告急,我們原計劃連夜走路奔赴拉薩。沒想到天黑橋險,難以過河,只好車停人宿在河邊的帳篷兵站,等天亮后再起程。

楚瑪爾河的四代公路橋

長江源頭有數十條支流

那是90年代初,那一年夏天,我和盧江林將軍組織的「七月走高原」文學創作筆會的20餘名作家,跨上了世界屋脊。我站在楚瑪爾河橋頭,給我的同行們說了這條河上橋的變遷史。我這個從歷史隧道的煙塵里走過來的見證人,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大家關注。20多名作家幾乎每個人都站在刻著「楚瑪爾河橋」的橋頭與我合影留念。楚瑪爾河的波浪淹沒了多少舊故事,然而它的河波上又生長出了多少新的故事!這就是歷史,人類之所以永遠那麼自信,那麼朝氣蓬勃地向著未來,就是因為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
這時慕生忠將軍從昆崙山趕到了沱沱河。只見他讓人拿出一壺燒酒,仰頭就灌了半肚子。他沖人群吼了一聲:「拿繩子來!」之後,他找上另一個修路隊的領導張震寰,讓大家三綁兩纏地扎在他倆腰間,岸上的人牽著繩子的另一頭,撲進了河裡。他們力圖走出一條淺水區,好修路。繩子牽著兩個人,向河心慢慢走去。撲面而來的河浪像軟牆一樣迎面擁著,他們根本挪不動步子。水太大浪太急,他們很快就感到腿子扭著勁地在抽筋。探路失敗!
一句話,那座橋是我這一生第一回見到的如此簡陋的橋,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橋了。50年代,國家畢竟很窮,修青藏公路是上上下下都下了很大決心才東湊西拼起一些經費修起來的,楚瑪爾河上能有這麼一座橋讓汽車通過就已經很不錯了。
「楚瑪爾」系藏語音譯,意為「紅水河」,又稱曲瑪萊河、曲瑪河、曲麻曲,均此意。舊稱「那木其沱烏蘭木倫」,系蒙古語音譯,意為「像樹葉一樣的紅色長河」。楚瑪爾河全長515公里,它的源頭有兩支:北支發源於可可西里湖東南約12公里處,源頭海拔4920米,全長46公里,河寬5米,水深0.3米;西支發源於可可西里湖南側的黑脊山南麓,峰頂海拔5432米,全長45公里,河寬4米,水深0.2米。兩支流匯合后,東流94公里注入葉魯蘇湖。幹流穿湖20公里流出,曲曲折折流經青藏公路橋,進入了通天河。
國家還要富強,我看我們當年綁捆在腰間的那根繩子還是不能解的!這是一種精神力量!
1994年,破獲特大案件8起,收繳藏羚羊皮2332張,查扣槍支29支,車輛4部。1月18日,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書記索南達傑在長江源太陽湖地區,一次就查獲藏羚羊皮1300餘張。令人震驚的是,在與盜獵分子的激烈搏鬥中,索南達傑竟然被罪惡殘暴的盜獵分子槍殺。
長江源頭遙遠的地理位置和殘酷的自然條件,阻擋著人類走近它的同時,卻為野生動物築起了一道安全生活的屏障。千百年間,野生動物在這塊廣袤的無人區後來變成近乎無人區的世外桃源,肆無忌憚地縱橫馳騁、隨意嬉戲、繁衍生息,甚至互相殘殺。生物資源極為豐富的青藏高原大約有230多種野生動物,在長江源頭和可可西里就可以看到近乎一半。野氂牛、藏羚羊、盤羊、岩羊、野驢、雪豹、棕熊、猞猁、鹿、麝、喜馬拉雅土撥鼠、長毛野兔等,它們在這裏平平安安送走了每一個白天和夜晚。數百種野生動物中,以藏羚羊為最多。長江源頭是目前國際上公認的藏羚羊生息的最主要地域之一。今天當全世界的人都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三江源頭時,中國人的自豪感更多的不是閃射在臉上,而是應該腳踏實地做著保護這塊土地上每一種生靈的行之有效的工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水文站的條件、設備總是在不斷地改善著。後來上級給站里配備了一輛舊汽車,柴油車。這樣他們巡測時就可以坐上汽車了。省了點事,也帶來一些麻煩。那是1985年冬天,長江源頭遇到了罕見的大雪災,整個沱沱河、楚瑪爾河以及源頭的所有江河都被積雪覆蓋得嚴絲合縫。水文站的同志照樣還得巡測。那天,他們乘坐汽車走了沒有多遠,車就拋錨了,油箱里進了水,結了冰。車熄火了。司機別無他法,只好用噴燈烤油箱。來油了,開上車跑一段路。油箱又結冰了,再烤,再開上車跑一段路……耽誤時間倒在其次,最讓人擔心的是烤油箱時弄不好柴油一燃著就可能爆炸。這樣,他們就要小心翼翼地躺在冰雪地上捧著噴燈烘烤。冰化了,地上的雪也消了,弄得渾身上下全是泥,放下噴燈,很快又結了冰。那天,他們本該在傍晚結束三個時段的勘測任務,由於路上三步一停兩步一走,回到水文站已經是次日的凌晨兩點鐘了。
大約上百隻遷徙的藏羚羊,沒有任何提防地走進了盜獵團伙早就布好的埋伏圈。盜賊從幾個方向同時開槍。羊們無法辨清子彈來自何方,便圍著頭羊不知所向地團團轉。很快,一隻接一隻的藏羚羊倒地。血,滿地是血。有的羊死了,有的受傷后還活著,掙扎,哀叫。撕肝裂脾地叫。劊子手得意忘形,一臉獰笑,他們甚至暫時丟下槍奔上去,趁著藏羚羊身上還有餘熱時揮刀剝皮。還沒有死去的藏羚羊發出疼痛的嘶叫聲。
這個將軍叫慕生忠,人們稱他「青藏公路之父」。
我們撇開那首詩不談,還是走到沱沱河的現實生活中來吧。那裡實實在在是異常艱苦的地方。水文站所在地海拔4500米,屬嚴重高山缺氧地區。氣候嚴寒,晝夜颳風,夏天也落大雪。人一年四季都得穿棉衣,最冷的季節棉衣早就抵擋不住酷寒了,需要用「四皮」全副武裝全身:皮大衣、皮棉帽、毛皮鞋、皮手套。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笑話,在青藏線上流傳至今:一年夏天,水文站的一位同志去京城辦事,動身前長江源頭正飛飄著大雪,他披掛著「四皮」出發。往內地一路走去天氣就越變得暖和起來,他也就不斷地減少著身上的衣服。到西寧后就脫掉了皮大衣,到了西安倒車時他又甩掉了毛皮鞋和皮手套。到北京那天,一下火車他便看到滿世界的人都搖著扇子。空氣熱烘烘的,一會兒他的額頭就滲出了汗粒。可是他的頭上仍然扣著油不拉嘰的大皮帽子。許是在冰天雪地呆得久了,習慣了頭上終年捂帽子,天氣再熱他也可以讓帽子壓在頭上才覺著舒服。這位戴著大皮帽的「沱沱河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在盛夏首都的大街上。人們都向他投來了驚異的目光,他也沒有發現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異於眾人的特殊穿戴。
他說:觀測水位,試測流量,記錄水的蒸發|情況。一句話,就是發現和掌握水的變化規律九-九-藏-書,為開發利用水資源積累資料。
長江正源沱沱河出於青海省西隅唐古拉山脈主峰各拉丹冬雪山西南側姜根迪如冰川,與南源當曲匯合后稱通天河,繼而與北源楚瑪爾河相匯,東南流至玉樹縣接納巴塘河后稱金沙江,在四川省宜賓附近的岷江匯入后才開始稱長江。各拉丹冬是一片起伏連綿的雪山群,主峰海拔6621米,為巨大深厚的冰川覆蓋,雪線海拔5820米,冰川末端海拔5400米。源頭以冰雪融水補給為主。主流由南向北兩側先後匯入30多條融水,形成源頭段納欽曲。納欽曲經過冰川槽谷,出峽11公里與源於各拉丹冬雪山北麓的切蘇美曲匯流后稱沱沱河。這便是長江的正源。還有南源當曲和北源楚瑪爾河,它們組成了江源區。
2009年8月,為了到長江源頭實際感受、創作這篇「治水」報告文學,我特地上了一次青藏高原。在楚瑪爾河的公路大橋上,我拍了一張又一張照片。全身的,半身的,側影,坐相,都留下了紀念。之後,我站在橋頭四下眺望,溫暖的太陽把長江源頭照得那麼燦爛、安詳、闊遠。無邊無際的草原平展地延伸到遠處的雪山下,雪山閃射著耀眼的銀光。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綴滿草灘,牛羊成群,猶如朵朵白雲在遊動。楚瑪爾河、沱沱河、當曲、布曲、北麓河……網狀般布撒在長江源上,潔凈、寬舒、明麗。當我移動腳步,轉過身的一瞬間,看見身左側的陽坡有一面鮮紅的旗子,在微風中有節奏地擺動著。
王宗仁
一次,我走近沱沱河,站在它一條支流的岸上,放眼四顧,周圍是一片低洼地,惟我腳下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高坡,孤零零的高坡。原來我已經不知不覺跟著河流攀上了一塊丘陵的坡上,那河水竟然也順勢流了上來,水怎麼會從低處流到高處呢?後來,一位水文工作者告訴我,江源區是丘陵地貌,高高低低,參差不平。河流兩岸一般平緩開闊,向有低矮山崗。水淌到低處后原先的平緩處也就顯得高了。高出的水面有時可達300米。噢,原來是這樣!我在高處,望著盤繞在腳下的彎彎曲曲的沱沱河以及它的支流河,它們都在這丘陵地形上不由自主地拐著一個又一個彎兒,有8字形的彎,也有近乎直角形的彎兒,還有月牙形的彎兒。正是在那些拐彎的地方,我彷彿聽見濺響一片露水般濕潤潤的陽光。那些浮漂在水面上的陽光,很像無數的玻璃片閃著耀眼的光亮。美的曠野,美的長江源!沱沱河此時此刻在我的眼裡變得像一個花盤!那一片片陽光活著,陽光下的那一片或深或淺的水也活著!
慕生忠將軍那次回到青藏線,還有一個魂牽夢繞的地方讓他感慨萬千。那個地方就是楚瑪爾河。
他們具體的工作程序分巡測、住測兩種。觀測的時間有四段和八段兩種,四段是:早晨8時、下午14時、晚上20時和凌晨2時;八段的觀測時幾乎貫串在一天24小時的始末:2時、5時、8時、11時、14時、17時、20時、23時。
我驕傲,我站在長江源頭的楚瑪爾河畔!
怎麼辦?慕生忠想到了駱駝,這傢伙敦實,穩當,有耐力。准行!還是那三個壯小伙,他們騎著駱駝總算過了河。可是根本找不到淺水區,幾乎所有地方的水深都超過了一米。
前窗觀雨後窗望雪
我常常對別人說,楚瑪爾河兩岸的藏羚羊最多也最可愛。因為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很靈性的動物就是在楚瑪爾河畔。不過那時我們都把藏羚羊誤以為是黃羊。那是50年代末,我是一名高原汽車兵,經常駕駛著汽車賓士在世界屋脊上。一天中午我們的車隊在楚瑪爾河邊小憩,不知是哪位戰友驚喜地高嗓門喊了一聲:「快看,黃羊!」於是我們就看見了在離我們大約不足兩百米的草坡上,密密集集地擠滿了一大群動物,往少處說也有三四百隻。那真是太壯觀了,一片活脫脫的肉海!黃羊們悠閑地移動著,有的低頭啃草,有的仰脖望著我們,還有的互相追逐著嬉鬧,沒有一點懼怕人的意思。雄羊的尾骨部有一塊折絨毛,點綴在羊群里,在和煦的陽光照耀下更加惹眼,這裏一閃,那裡一亮,十分耐看!那天帶車隊的秦副連長特地允許我們在楚瑪爾多待了一會兒,讓我們飽嘗眼福多看看這些可愛的生靈!可惜的是那個年代我們誰也沒有照相機,無法把那一片足足有三四百隻藏羚羊的宏大場面留下來。
1992年,破獲獵殺、販運、走私藏羚羊及皮的特大案件5起,收繳藏羚羊皮4043張,查扣違法狩獵槍支5支,車輛6部,抓獲犯罪嫌疑人19人。——
我曾經到過一個缺水的西部城市,大面積的水泥地面把大地壓得難以喘息,近乎窒息。井水快擠幹了,雨水留不住。盛夏的日子,家家戶戶的盆盆罐罐都成了儲水的容器。我意外地發現在水泥與水泥板地接交的微小的縫隙之間,擠出了一棵小草,它是那樣驚恐、羞澀、脆弱!又想大聲說話,可是口乾舌燥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同行的朋友告訴我,那就是沱沱河水文站!
算起來,從1958年那個飛揚著寒雪的隆冬,我第一次駕駛軍車去西藏執勤時,經過長江源頭並在江源兵站投宿一夜,至今我走長江源頭的次數沒有上百次,也不會少於七八十次了。這個數字一定會讓不少人驚訝,又不是遊山玩水的地方,幹嗎呀,上百次?了得!可它對我卻是平平常常的感覺。打個比方,你在北京生活了幾十年,別人問你,去過天安門嗎?你回答:何止去過,上百次只多不少。別人會懷疑嗎?道理是一樣的。我在青藏高原軍營當了七年汽車兵,每年開車奔赴拉薩不會少於10次,去拉薩長江源頭是必經之地。後來調到京城,我又數十次重返高原。到過長江源頭上百次沒什麼奇怪的。
後來我看到了楚瑪爾河上的第四代橋。我一直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
我為什麼要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地提這首無名詩呢?因為水文站的同志都對它很不以為然,他們諷刺地說,真是個酸詩人,我們的生活有那麼浪漫嗎?我們有那份閑心去浪漫嗎?不說別的,我們吃的沱沱河的水也是鹹的,澀的,還得到別處去拉水做飯。一年四季守著一個季節,冬天,手和腳都快凍成冰塊了,還能悠閑地觀雨望雪,去他個娘的吧!
確實都是一些技術性術語,枯燥,外行人很難看得懂。但是,這是沱沱河水文站的同志們用汗水和智慧換來的豐碩成果。他們的工作有多繁瑣、多單調,從這段文字上就可以感受得到。不是一月兩月,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年年如此。王偉一干就是8年,有的比王偉乾的時間還要長,還有的一直干到退休。沒有一種甘於奉獻的精神,行嗎?
長江源頭,出現了一座衣冠冢。水文站工作者懷著沉痛的敬意和深愛之情,把一個年輕的同事當成老酒,掩埋在凍土地下。若干年後,後來人挖出這壇酒,品咂出的是雄黃、茅台的醇重!
慕生忠又挑選了三個壯實小伙組成了探水隊,騎著三匹馬向河心走去。走到河水的主流處了,水一下就漫上了馬肚子。馬發毛,嘶叫著,亂撲騰起來,一個人從馬背上撂下來掉到河裡。多虧岸上的人喊著九_九_藏_書讓他掙扎著起來抓住了馬鬃,要不連命也保不住了!
長江源頭,天高雲淡,太陽很紅。那河那湖,在陽光下閃金耀銀,平靜、安詳而又豐|滿地向東流去。很遠很遠的東邊,很近很近的源頭!
我先給王偉提了一個很幼稚的也是帶常識性的問題:水文站的任務是什麼?
沱沱河的奇寒酷冷把好端端的人都折磨得麻木了,傻了!
長江是中國第一大河,世界第三長河。「長江」一詞,是因源遠流長而名之。它的幹流全長6300多公里,流域面積180多萬平方公里。
那個年代藏羚羊遭受到了滅頂之災。我們不得不從長江源頭腹地的那些湖泊談起,那裡是藏羚羊產仔的福地。每年的6、7月,分佈在廣袤荒原上的藏羚羊自發地組成聲勢浩大的群體,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大遷徙。它們從不同地方擁向那些湖畔,度過產假。雌羊的跋涉異常艱苦,它們大都帶著上年的小羊,一邊走一邊吃草,月下趕路居多。沿途對孩子的悉心照料最使媽媽操心。遇到狼、鷹的襲擊是常有的事。這時媽媽就得千方百計地保護孩子的安全。即使這樣也很難保證身邊孩子不受傷或者死亡,最讓媽媽痛心難忍的是肚子里的寶寶因為驚嚇而早產。遷徙路上灑滿雌羊的擔驚和悲痛。自出行離開棲息地時,會有一些雄羊一同伴隨,精心照料愛妻,還要顧及即將出生的孩子。但是往往走到半途,大部分雄羊便悄然失蹤,有的原地棲息,有的自由遊盪,尋找其他雄羊結群生活。
後來,我在格爾木看到了老將軍那次重返高原時的一篇談話記錄稿,他特地提到了當年奮戰沱沱河的那場水下的戰鬥:……那時候多難呀,不要說什麼掘土機,我下河探水前想找根繩子捆在腰裡都難,你們想象不出那是一根什麼樣的繩子吧?是幾段馬韁繩接起來的繩子呀!我總算走過來了,把青藏公路修上了世界屋脊,通到了拉薩!所以我總在想,今天我們再困難,也沒有那個年代困難嘛!
慕生忠修路不忘打仗,他說:這在軍事上就叫分段包剿敵人,各個擊破。
楚瑪爾河是長江源頭另一條主要幹流,為長江北源。
修築青藏公路的數百人的隊伍來到沱沱河。一年一度的洪水發狂季節還沒有過去,原來兩千米寬的河面幾乎加寬了一倍。浪卷波飛,一川濁流。原來離河心二三百米遠的荒草坡,這時變成了河心島。修路隊幾次派人下河探水,均告失敗。河底凈是虛軟的泥沙,人一下去水就沒了大腿。那浪花泥沙都很鋒利,人一挨上它就要受傷。沒法過河,就不能修路,人馬只得在河邊安營紮寨,等待。一等就是10天。
我就是在這時候,又一次來到長江源頭。時間2009年8月。我站在楚瑪爾河橋上,瞭望茫茫無邊的江源土地,難以按捺心頭的澎湃。原來是源頭的細浪衝擊著我的胸膛。我朝上游望去,那裡是連綿不斷的雪山、冰川,長江最終極的源頭,也許只是一條或幾條涓涓小溪,孕育了這條滔滔大江!我朝下游望去,那裡是一覽無餘的莽原,數十條也許是數百條支流,歡快地奔騰著走向同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大海。在長江流向大海的數千公里沿途上,有她孕育的千年富饒文明。也有她製造的貧窮災難。人們順應著她,利用著她,也要不時地與她的狂暴不軌搏鬥。
沱沱河水文站坐落在沱沱河畔的一個陽坡上。來到長江源頭的人總是最先聽到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隨之就看見了一間白亮亮的很惹人注目的小房子,這就是水文站惟一的一間平房,工作、吃飯、睡覺全在這個長方形的空間里。不知是哪位熱愛生活的詩人【說不定還是水文站的工作人員】在這小房的外牆壁上寫下了這樣四句詩:
說穿了「漏水橋」就是在水下修一座橋,實際上還是水下路,只是與沱沱河那條水下路略有不同罷了。首先需要探清河水主流道和次流道的位置,然後兵分兩路開始修「橋」。在次流的地方用石頭鱗次櫛比地鋪上幾層石頭就成了水下路。主流處水深,有的地方深到1米,鋪水路就很費周折了。需要羊皮筏子幫忙,這是遠古至今甘肅黃河上游水上的主要交通運輸工具。《宋史·王延德傳》說:「以羊皮為囊,吹氣實之浮於水。」其實,在現實的皮筏製作原料上,除了羊皮外,還有牛皮。但是習慣上人們還是統稱羊皮筏。幸虧慕生忠從蘭州出發時就預想到江源區水系多浪頭大,特地購買了十多隻羊皮筏子。他是準備載人的,現在要運載著石頭沉河修橋,這是他無論如何沒有料到的。
長江源頭一軍一民兩家人,過的是平平凡凡的生活,是默默無聞奉獻的生活,也是流動著美好旋律的生活。
架在楚瑪爾河上是一座什麼樣的橋呢?
今天我在描寫它的時候,一直想到有一樣東西最能形象、準確地把那座橋顯現出來,那就是:木頭籠子。橫七豎八的木柱、木板、木條組成了一座簡易得不能再簡易的橋。橋的十幾根立柱是木柱,橋中間那兩根最吃勁的立柱是由多根木柱圍起來的圓筒狀,中間填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橋面是木板和原木互相參差鋪就;立柱與立柱之間或木板與木板之間,都用或直或斜的木條牽連著,起到固定作用;當然也有鐵鉚釘,但不多,所有鉚釘都是「ㄇ」形,總是出現在最重要的結合部。奇怪的是,橋面上的那些原木和木板都沒有固定,是活動的。汽車在通過時,橋體的各個部位都會發出很不情願的吱吱嘎嘎的叫聲。
如果說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人們用野生動物肉充饑是生活所迫,出於無奈的話,那麼從90年代初開始,一批一批盜獵者瘋狂殘殺藏羚羊就是無法容忍的犯罪行徑了。
我初識沱沱河,是從一位開國將軍的故事中得到,那是一次人與河幾乎勢均力敵的降河大戰……
藏羚羊終生的生存領地是海拔3700米至5000米的高寒荒漠地帶,氣溫極低,大都是雪線以上,終年積雪不化。有的地方被雪覆蓋期超過半年,沒有無霜期。為適應這種惡劣的自然環境,藏羚羊在長期的進化與適應中,身上生長出了保暖性極好的絨毛。它的絨精細,輕軟,彈性好,是世界上公認的最好的絨。在中國境外,1公斤藏羚羊絨價為1000到2000美元,其絨被稱為「絨中黃金」、「羊絨之王」。用藏羊絨加工而成的披肩叫「沙圖什」【譯音,在克什米爾,藏羚羊被稱為shantoosh,現已成為國際通稱】。克什米爾印度控制區是全球最大的加工「沙圖什」的地區,其產品主要運往歐洲銷售,也有將原料運往歐洲加工的。英國是出售藏羚羊製品的主要市場。「沙圖什」披肩長1至3米不等,寬1.5米左右,重100克,輕柔如絮,可以從一隻戒指中穿過,因此說它又有一個美名「戒指披肩」。傳說把鴿子蛋放進柔而暖的藏羚羊絨披肩里,就可以孵出小鴿子來。一條「沙圖什」需要用300—400克羊絨,而一隻藏羚羊僅產絨100克左右,就是說編織一條披肩要殺3到4隻藏羚羊。一條「沙圖什」披肩價格在3萬美元到4萬美元之間。因此,「沙圖什」披肩在歐美、印度等國家成了身份與財富的象徵。18世紀這種披肩傳到歐洲,據說拿破崙就曾經將一條「沙圖什」披肩送給自己的情婦約瑟芬。約瑟芬愛之深切,一下就定購了許九*九*藏*書多條。
當然,我們很快就糾正了自己的無知,那不是黃羊,而是藏羚羊。黃羊的個頭大,頭上也沒有長角。同時我們也逐漸了解到了一些關於藏羚羊的知識,包括江源地區為什麼會成為藏羚羊的樂園。
很有意思的是,水文站守著長江源頭,卻缺水,缺淡水。沱沱河的水質差,鹹水。水文站的飲用水要到幾十公裡外挑淡水,夏天還好說,季節一走進秋天,水就結冰了,儲存的水不夠吃,他們只能砸冰塊化水做飯。砸冰,實在是一件舍力又勞心的活路,每次砸冰取水時,手震得裂開一道道血口,濺起的冰碴水滴浸入血口,疼得鑽心。那也得堅持砸冰。寒風吹著,身上不斷有水滴落下,很快就披上了一身冰鎧甲。如果再加上高原反應,頭疼,噁心,四肢乏力,那就更慘了。一次,一個同志去砸冰,不當心腳下一滑,摔進冰窟,他掙扎老半天衣服上的冰坨越結越厚、越重,怎麼也爬不上來。站上的同志久等也不見他回來,趕去一看,他仍然在冰窟窿里撲騰著,完全成了一個冰人。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救了上來。這位落水的同志還是弄得感冒了,發高燒,趕忙送到格爾木醫院搶救,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我特地找到了2006年的一份舊材料,從記錄在上面的那些讓我們外行人似懂非懂的文字上,可以猜測到我們這些可愛的水文工作者為觀測長江源的水文資料付出了多麼艱辛的汗水和心血——
他的回憶是悠遠的,有時甚至難免有幾分沉重。這,我能理解,能給予他深深的同情。

沱沱河水文站紀事

這些年,我多次到過長江源頭,看到的已經是另一種景象了,沱沱河、楚瑪爾河、北麓河、解普勒節曲等源頭支流,平靜而賞心悅目地流淌。西岸的草灘上時有牧民趕著牛羊安詳地放牧,最有意思的是,那些藏羚羊也許在湊熱鬧,它們中竟然有那麼幾隻不甘寂寞,大搖大擺地走進牧人的羊群里,與家羊們多情地嬉鬧一陣子后,才心滿意足地離去。牧人絲毫不阻撓,只是靜靜地觀望著,任其來去逍遙。
昆崙山下的高原新城格爾木,是青藏公路的咽喉要道,又是不法分子交易藏羚羊皮張的集散地。這些劊子手把獵殺來剝下的皮張運到格爾木附近后,埋在戈壁荒灘中,然後由買主交錢運走。埋入干沙中的皮不會腐爛。好長一段時間,格爾木四周的沙灘成了不法分子藏匿贓物的「天然倉庫」……
我在上面提到的數十年間,我上百次到過長江源頭,主要就是指沱沱河、當曲和楚瑪爾河。這三條源頭河呈扇形分佈在唐古拉山下。我的雙腳踏踩過或聽說過的它們的主要支流有解普勒節曲、北麓河、英曲、牙哥曲、科欠曲等。「曲」在藏語里即河的意思。有人告訴我,江源區的支流再加上融水不少於四五十條。這個數目只會保守不會誇張。僅楚瑪爾河的主要支流就有色吾曲、寧恰曲、登艾龍曲、德曲、益曲、巴塘河等。江源區的地形總貌為高平原丘陵區。
就是這樣的橋,汽車黑燈瞎火地通過不栽進河裡才怪呢!橋兩頭的地點各插著一塊木板,上寫:楚瑪爾河。至今,這兩塊木板的形狀仍舊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記憶里。那肯定是兩塊沒有經過任何鋸磨刨光的隨意撿來的木板,很不規則,大小不一。寫在上面那4個字顯然不是出自很有筆力人的手,軟塌塌的像散了架一般,很不受看。
字寫得雖然歪歪斜斜,音律也好像欠了點。但是很有味道,誰讀了都會聯想萬種。作者是誰,問遍了水文站幾個同志,他們都搖頭,只說那天早晨起床后他們幾個人幾乎同時發現了這首詩。據說頭天午後來了一個什麼團十多個人參觀水文站,不留神就寫下了這首詩。當然站上的人也懷疑是他們的小張寫下的,這傢伙有點文化水,平時總是會哼吟幾句酸溜溜的打油詩。小張死不承認,他說你們瞧我這歪瓜裂棗的模樣,肚子里能盛這麼文雅的詩句嗎?不去管它了,就算這首詩是在水文站的牆上野生野長起來的吧!我是1997年到水文站採訪時看到這首詩的,當時這首詩誕生已經有十來年了,那就是說大約在1987年人們就看到了。大家懷疑可能寫詩的那個小張已經內調到甘肅一個什麼地方上班了,要不我會好好採訪他的。不知為什麼,我總覺那首詩出自這位小張的手。太可惜了,錯過了一個採訪對象,少得到了好些很寶貴的寫作素材。
現今的中國,有一種動物被人們談及的幾率很高,而且越來越高。它就是作為奧運會吉祥物的藏羚羊。提起藏羚羊人們馬上又會想到一個地名:可可西里。那裡是藏羚羊的樂園。其實,從一定意義上講,可可西里也可以說就是長江源頭。更確切地說,長江源頭的數十條支流絕大部分分佈在可可西里地面上。所以我要說,長江源頭也是藏羚羊的樂園。這麼說絕不誇張。
一個年代又一個年代就這樣無聲地消失了。長江照舊流,它源頭的大河小溪也照舊流。長江和它的子孫們似乎永遠保持著一種秘密。但是它分明張著嘴巴,要對人們訴說什麼。是的,兩岸的變化留在它走過的每個季節里,它能不激動能不訴說嗎?
讓我最感興趣的是,在修這座混凝土大橋時,原先那座水泥橋依然保留著。它已經殘缺了,很疲憊地站在原處,顯然因為卸下了長久的沉默與孤獨,它倒有些輕鬆的樣子。現在,每當人們走在楚瑪爾河大橋上時,向上游約千米左右的地方望去,就能清楚地看見那座橋影。它也在很有興趣地含情不露地看著望它的人。

將軍征服沱沱河的那根繩子

1954年初秋。
第三代橋,還有第一代橋,第二代僑,它們靜靜地躺在長江源頭沉默著。不是不說話,而是無話可說。其實沉默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奔騰!
然而,我們曾經背叛過陽光,愚昧一度像瘟疫一樣制約了中國人的理智。先是在三年自然災害中,飢腸轆轆的高原軍民像華夏大地上所有吃不飽腹的國人一樣,在餓極了的時候,逮住什麼都往肚裏填。誰也無法統計,昆崙山到唐古拉山之間這片野生動物的歡樂世界里,駐紮著多少個狩獵隊。槍聲不間斷地迴響在長江源頭,倒地的野生動物包括藏羚羊在內被汽車運往各地,成為人們餐桌上的食物。我親眼見過這樣的場面:在沱沱兵站的院子里,被獵殺的野生動物壘成一座又一座小山樣的大垛,軍車排成隊等候著運載;在楚瑪爾河畔的二道溝兵站,巧手炊事員做出了兩道名菜:野蔥爆兔肉,紅燒羚羊排。過路的客人吃了讚不絕口,聲稱是走遍神州大地也吃不出這樣爽口清香的野味。結果一傳十,十傳百,進藏出藏的人為了吃上這兩道野味,特地趕到二道溝兵站就餐。一時間,這個兵站的食堂吃客爆滿,每天排長隊等候。我曾經寫過一篇通訊《可可西里草原上的新村》,就記錄了這個兵站打獵改善伙食的事,通訊中有這樣一段文字:「……伊站長每天帶領兩名戰士,步行幾十里到深山打獵。打這以後,二道溝兵站的炒野兔肉,就名揚千里了。過往的部隊寫詩讚揚道:『二道溝,二道溝,餐餐菜里有兔肉,味美菜香真可口,願意來,不願走。』」這篇通訊刊登在1963年10月10日《人民軍隊》報上,有據可查。
楚瑪爾河上的公路橋有四代,我能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