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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病毒室中的漂亮大夫

第五篇 病毒室中的漂亮大夫

女檢驗師滿眼噙著淚花,讓我彷彿身臨其境。

這麼多,這麼快,這麼有成效

我不由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與SARS之戰,僅為方丈之域,竟然也有你死我活的激烈拼殺!
「暫時吧?」
「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是3月11日晚,CDC應急中心的沈壯主任氣喘吁吁地拿來七八個咽拭子病毒管交給我。他告訴我,這是北京發現的第一例非典病人及受她傳染的其他病人的咽拭子標本。從這一天開始,我一直在與SARS病毒打交道。我是檢驗師,實驗室的病毒分離和細胞培養及傳代等現場實驗都是由我來完成的。我還有兩位同事,他們都是我的戰友和領導,一位是林長纓博士,一位是副所長劉海林先生。我們的上級單位CDC的領導們也給予了我精神上全力支持,使我一個弱女子能夠面對強大的SARS惡魔而不膽怯,並且按時完成了一項項實驗任務。」
就這麼些東西!
嘿嘿,再傻我也不會這麼隨便進去的嘛!心想:大夫,請你們放心。
「第一例病毒實驗什麼時候出的結果?」
她說不下去了。
「還記得最危險的一幕嗎?」
走出SARS病毒實驗室,我心中湧起一股崇敬,在將它默默地獻給眼前這位清秀俊美的女檢驗師的同時,也把它獻給她的那些勇敢、辛勞和充滿智慧的同事們。
「我可能回不來了。」
但誰也想象不出就在這間「331室」房間內,我的主人公在過去的近三個月里與SARS進行了一場場驚心動魄、驚天動地的較量啊!
在我接受採訪任務的那一天起,我心中一直有個願望:
女檢驗師的生活因與SARS的戰鬥而發生了變化。
丁麗新跟普通百姓一樣,是在毫無心理準備和物質準備條件下接觸SARS病毒的。她說:「今年2月份聽說廣東那邊出了一種叫非典的呼吸道病,當時我們北京市CDC應急中心把我和細菌實驗室的幾個同志叫去說了這事,大家討論北京怎麼對付這種可能傳染過來的流行傳染病。當時我提出最好找個病毒來做實驗。可由於北京當時沒有SARS病例,我們只能等待機會。2月份3月初也做過幾例疑似病人的血清分離,但都沒發現什麼新病毒。3月11日,CDC副主任,也是我們傳染病地方病控制所所長的賀雄同志突然過來對我說:以前搞的非典都是假的,這回來真的了,你們一定要認真做啊!」
6月19日上午,我穿著普通的汗衫,普通的牛仔褲,沒有戴口罩,什麼預防都沒有。我要獨闖一下那個最恐怖、最神秘的地方——SARS病毒的聚集地。我來到北京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傳染病地方病控制所」。這裏集中了北京SARS患者身上採集到的全部病毒樣本,也就是說這裏可以稱之為「北京SARS病毒大本營」。
丁麗新告訴我,從北京發現第一例輸入性SARS患者到今,她共做了1000多例SARS血清學與病源學實驗,細胞培養數百次。知道這些數字背後是什麼概念嗎?就是說,我們這位美麗俊秀的弱女子——北京CDC女檢驗師在過去的幾個月里,與SARS病毒先後進行了1000多次生死搏鬥!這是整個北京保衛戰中誰也不可比的偉大而壯麗的戰鬥篇章!
「你們別以為跟SARS打交道儘是悲悲切切的,其實有時我特興奮和得意。」女檢驗師忽然滿眼發光地給我講述起她的精彩一仗:「有一次我在一例實驗時,發現SARS病毒跟一種小動物的紅細胞凝聚了!這個現象太重要了!因為能夠觀察到SARS病毒與另一種動物紅細胞發生作用,就能測出病毒在某種滴度情況條件下發生變異,而這種變化過程往往是我們read.99csw.com征服病毒的一個突破口。我能不高興嗎?」

「他們偏要來陪我吃飯,怎麼趕也趕不走」

女檢驗師的臉上放著光,而這種喜悅的光芒只有經歷了劫難逢生的人才會綻放和漾溢。
更令我意外的是:參与決定這場與SARS惡魔決戰成敗的竟然是位漂亮清秀的女大夫!
這一天,她知道幾件事:東直門醫院的段力軍大夫死了,武警醫院的李曉紅死了,連第一個發現SARS的世界衛生組織專家、義大利醫生烏爾巴尼也死了,他們都是在拯救SARS患者時不幸被病毒擊中而死的……
「當然。」我的提問,使她的臉色一掃光澤。一陣沉默后,她說:「那次我在做北京第一例SARS患者于某的母親等人的病毒實驗時就出了個意外。于某母親的病毒非常烈性,其本人診斷後沒幾天就死了。外人可能不知道,我們對每一個病毒實驗不是做了一次就完事,而是要反覆做幾次。所有病毒需要進行分離,分離后還要接種在培養好的細胞上,看它成長變異,而且要保證病毒能夠至少傳上三代才算一次實驗成功。那次我進實驗室后先將於某母親等人的病毒液從冰箱內取出先進行凍融,即讓病毒液從冰凍狀態轉化成能夠做實驗的適溫狀態。當時是做一批不同患者的病毒實驗,因為在實驗室時候太長了,當時又沒有什麼防護服,綁在耳朵上的口罩帶子突然一邊鬆脫了下來,我的鼻子和嘴部有一大半暴露在外,而當時我的雙手正在操作,是不能隨便動的。為了不使實驗中斷,我不得不堅持下去,直到半小時后把一個階段的實驗做完后才走出實驗室,重新戴好口罩。雖然當時我很緊張,可心裏還自我安慰著,總不至於吧!哪知當我再次返回實驗室,坐定操作台時,我不由大吃一驚:于某母親的那隻病毒液管里不知什麼時候泄漏出了一塊毒液汁!這就是說,在我剛才口罩脫落時,我的呼吸道口——鼻子和嘴恰恰零距離地面對著一例烈性SARS病毒液!完了完了!當時我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可那會兒我已經進了實驗室,而且操作台上的一批病毒實驗也正在進行之中,必須等做完了才能出去。一個來小時后,我從實驗室出來,便手忙腳亂地趕緊消毒,然後坐在實驗室對面的半污染區辦公室里,我喘著大氣,腦子一片空白,心想這回自己是跑不了啦!因為我知道自己所接觸的可不是一般的SARS病人,而是比普通SARS患者傳染強度高出幾倍幾十倍的病毒液!絕對的零距離——不超過半米吧!怎麼辦?怎麼辦呢?我的眼淚嘩嘩而下……」
SARS魔巢!我終於找到你了!那一刻我又好奇又緊張。
女檢驗師也給自己作了最後的打算——她從側面知道此時單位領導給她和幾位做病毒實驗的研究人員悄悄買了「意外傷亡人壽保險」。買這樣的「保險」在當時是很具悲壯色彩的。那些日子里,丁麗新奇怪地發現單位里所有的人都對她特別的好,同事們跟她照面時總報以特別友善的微笑。雖然平時她與同事們關係相處也很和睦,可眼下大家對她的微笑里總夾雜著另一種東西——那是一種對勇敢者的敬意?還是對行將死亡者的敬畏?
我站在門口,往裡看去,這裏比我想象中的惡魔老巢要簡單得多:一個不足15平方米的小房間。裏面除了幾張桌子和幾台儀器外,還有一個大冰箱。視線反方向還有個能夠觀察到「SARS」的操作台,這是站在門外唯一看不到的地方。
條件有限,責任無限。面對猝不及防的災難,急切需要充滿責任的尋找:尋找病因,尋找療效,尋找科學精髓……
我的主人公丁麗九-九-藏-書新,年紀輕輕,美麗清秀中帶著幾分纖弱。她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丈夫是位理科博士,還有一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寶貝兒子。丁麗新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兒子長這麼大從沒有離開過她的懷抱,即使上學了,還是她天天接送,頓頓飯菜伺候。如此溫柔賢惠的女人本該在家做個全職太太,但她不是,當年她選擇的志向是與病毒打交道。她從事病毒實驗工作已經十幾年,主攻呼吸道傳染病中的流感病毒。
「不,也許是永遠……」
機會終於來了。
「對。那次小林博士弄來一套防化服給我穿上,就是防化兵穿的那種頭罩跟猴臉一樣的防護服,有根長長的呼吸管一直能伸到幾十米外的地方。是我先進了實驗室,把血清和病毒液都進行了稀釋,然後一一放在培養板上,眼睜睜地看著『紅軍』和『藍軍』廝殺……由於這樣的試驗要求特別高,觀察又得仔細,當時天氣悶熱,實驗室又不能開空調,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感覺防化服下的全身上下已經汗水淋淋,跟泡在水裡一樣,可又不能動彈。就這麼一分鐘一分鐘地坐在操作台前。後來小林博士見我一直不出來,也實在忍不住進了實驗室。我們兩人又配合著一邊觀察戰況,不時又清洗培養板,再分批接種新病毒細胞。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實驗,我們終於獲得了成功:在用於某的血清接種到一個SARS病毒細胞上后,很快出現兩種血液細胞的凝聚現象,也就是說,SARS康復者的血清立即阻止和擊敗了另一個SARS病毒!」
SARS,流感病毒?對也,非也。估計那是塊掛了很久的老牌子。其實也沒錯什麼,SARS本來就是屬於流感型病毒嘛!
我抬頭看到一塊牌子很醒目地寫著五個大字:特殊工作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未經批准,請勿入內。我一樂:此地此處,怕是怎麼請也不會有人願意進來的啊!只有我——一個想看看SARS真面目的「傻瓜型」作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真是戰地黃花分外香。當別人在疫魔面前聞風喪膽時,女檢驗師竟然能英姿颯爽,馳騁風雲,指點江山。你我能不佩服?
女檢驗師簡直是在與SARS病毒賽跑。
「你與病毒惡魔戰鬥了十幾年,就沒有過被擊倒的情況?」
自3月中旬之後的日子里,SARS的瘋狂到達了頂點,整個北京城籠罩在凝重的災難氣息中,人們連呼吸都感到極度困難。那段日子里,成批成批的SARS患者的咽拭子標本被送到實驗室,需要進行病源學實驗和血清分離。丁麗新常常是剛剛做完一批SARS病毒的分離和細胞接種,又一批患者的咽拭子也送到實驗台上。按照規定,從病房或者其他地方採集來的患者的咽拭子,必須在六小時之內進行實驗,否則就達不到應有的研究價值。
6月中旬,在北京「雙解除」之前,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到丁麗新所在的實驗室考察,當了解到這兒所做的SARS實驗及成果時,驚喜萬分道:「太了不起了!全世界還沒有一個機構像你們做了這麼多的SARS病毒實驗,也沒有做得這麼快,這麼有成效!」世界衛生組織官員口中的這些「這麼多、這麼快、這麼有成效」的評價,是對丁麗新和她同事工作的充分肯定,也是對北京抗擊SARS疫情的另一個戰場的熱情褒獎。
「不許進來!」當我靠近那個敞著門的「331室」時,突然被裡面那個穿著防護服的大夫嚴厲警告道。
「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記住:我和兒子都在家等著你回來,啊!」
她離開了溫馨的家,告別了心愛的兒子,與丈夫通了一次如同生死訣別的電話——
讓我們一起記住這個數字,一起記住「丁麗新」這個名字吧!read•99csw•com
「可我知道……」
「那時一天不知要進進出出實驗室多少回,常常是這一批的病毒剛剛接種上,另一批新細胞的培養又得趕緊跟上。記得最緊張的一天,我在實驗室共呆了約15個小時。那時SARS還屬於未知病源,全世界都在恨不得趕緊將它弄清楚,因為只有弄清楚了才能對付它。那些日子里,我們根本沒時間考慮與SARS病毒零距離接觸危險不危險的事,而是千方百計摸清病源的真相。做病毒實驗,你又不能急,每一個動作都必須按規程辦,動作太輕太重、太快太慢,都有可能失敗;時間也必須掌握好,太長太短了同樣會前功盡棄。所以每一次從實驗室出來,我的手指甲都被『蒸』得紫紫的,眼睛以下的臉部則因為被口罩蓋得像猴屁股似的……」說到這兒,我看到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露出幾分動人的羞澀。

「有時我特別興奮得意」

「我敢向天發誓:當時我擔心的其實不是我自己的性命怎麼樣,而是為我的丈夫和孩子擔心,我怕他們因我而傳染。我愛人他是搞學問的,正在學術步步有成就時,他需要我;我最放不下心的是兒子,他才不到10歲,從小沒有離開過我,難道真的我就這樣……我不敢往下想。這時,我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我所在的單位是市CDC——北京與SARS戰鬥的主要指揮機構之一,假如我倒下了,傳染給了單位的同事們,那就等於讓SARS這個惡魔跑到我們的指揮部里來放下一顆大炸彈!這還了得呀!一想到這,我就趕緊坐起來,撥通了所長的電話。我把事情經過一說,問所長現在怎麼辦,我半天聽不到對方的聲音。我急得直跺腳問他怎麼不說話呀?所長終於說了:小丁你先不要為我們所里的同志想,至於所里同志的安全我們會採取措施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所長又非常低沉地說,你先好好去洗澡,一會兒我跟沈壯過去。沈壯是CDC應急中心主任,他在這次整個北京抗非戰鬥中一直衝鋒在最前面。他是我們心目中的一條硬漢。我洗完澡后,所長和沈壯他們就來了,我看到他們的臉色異常陰沉,這反倒讓我感到自己沒什麼了!沈壯第一句話就帶著命令式地說:你得隔離了!我問要多長時間,他說至少兩個星期。我問跟不跟家裡人說,他們兩個大男人竟然面面相覷地不知如何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他們太為難了,怕我丈夫和孩子聽了還不急死嘛!不說吧,一旦我出了事,作為單位領導日後可怎麼向我家人交待呢?我看他們為難,便說還是我自己跟家裡說吧。可真要讓我跟家人說時,我難住了……我說什麼呢?那夜,我不知多少次拿起電話又放下,後來吞吞吐吐跟丈夫說了個大概。我問他怎麼辦,他在電話那頭,一直不說話,最後只反問了一句:孩子還小,他怎麼辦?我當時聽完這話,心都要碎了……」
「之後我被強制隔離。丈夫天天給我打電話,每一次電話總是打得特別長,他是在監聽我咳不咳嗽。最讓我感動和難忘的是副所長劉海林和沈壯主任,他們倆天天專門過來陪我一起吃飯。要知道當時我們市控防中心上上下下都為我捏著一把汗,因為一旦我被病毒感染可能就非常危險,而且會禍及整個CDC指揮部系統的工作人員。可劉海林和沈壯偏偏來陪著我吃飯,怎麼趕也趕不走!我知道他們的意圖,他們是想用自己的行動來安慰我,關心我。可我是搞傳染病毒實驗的,我知道SARS的厲害,尤其是我直接接觸的是已經致命的一例SARS病毒呀!劉海林和沈壯是專家,他們其實比我更清楚這種零距離接觸的後果,每次吃飯時見他們倆,https://read•99csw•com我就趕他們走,可怎麼趕也沒用。我一個弱女子能拿他們怎麼辦呢?我急得真想罵他們,但罵也不行,因為他們有意在朝我笑。沈壯還說,麗新你放心,真要有事了,就把我的血清獻給你。我聽了沈壯的話,忍不住淚水汪汪。沈壯是我們CDC的應急中心主任,從北京出現第一例SARS到5月初的兩個來月時間內,沈壯幾乎接觸了所有SARS患者,而且都是第一現場。他的體內是有SARS病毒的,只是他運氣好,自身免疫力強,所以沒有被SARS擊倒。他和劉海林,還有小林博士,都是真正的男子漢。特別是小林博士,我實在拿他沒有辦法,他跟我在一起時連口罩都根本不戴。我說你別這樣,如果我傳染給你就犯大罪了,你林長纓是全北京市衛生系統第一位招聘的『海歸』高材生,我要傳染給了你還不罪加一等?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丁姐你是美麗女神,一切魔鬼見了你都會嚇跑的。丁姐假如你真有點事,那我們都會毫不留戀地跟著你走……有句話叫患難見真情,我在最困難的日子里,CDC領導和控制所的同事們給予了我最堅定和有力的精神支持。他們的行動給了我無比力量,後來我甚至對所長這麼說,我說大家都在研究對付SARS的各種途徑,現在最缺的就是沒有病毒人體試驗。如果我真的被病毒感染了,那正好有了一個難得的人體試驗。所長聽了跳了起來,說『你瘋啦?』我當時確實說的是真心話,可我看我們CDC的賀雄副主任雙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那段時間抗非前方特別需要病例實驗,所以我的工作不能停。雖然與同事們在生活環境問題上隔離了,但實驗室的事我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領導們勸我停下手中的活,好好休息,注意提高免疫力。我說反正這個樣了,閑著也是閑著。隔離七天後,我實在受不了。那天寶貝兒子給我打電話,他不知道我被隔離,說他在外面學畫畫,爸爸有事回不來,媽你就來接我一下吧。我一想離家的日子太長了,兒子就這麼個要求,我該滿足他。於是我就偷偷騎上自行車溜出了單位,把兒子接回了家。一路上兒子見我總背對著他說話,覺得好奇,說媽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又說媽你工作忙,下次我再不讓你接送了。我聽到這兒,兩眼完全模糊了,發覺不到10歲的兒子似乎一下成了小大人。回到家,在一個醒目的地方我看到一套『婷美』,這是丈夫特意給我買的。那是我念叨了很久一直想要的東西,可那時我連試都不能試一下,或者也許永遠就沒那福分穿它一次了……那天我真的很傷感地離開了兒子,離開了家。但一回到單位,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想這些了。看到大家忙得24小時連軸轉,我就又一頭扎進了實驗室……」
「你能給我和讀者形容一下與SARS病毒打交道的現場情形嗎?」我說。
「不許這樣說!」
再往三樓走。右拐,向前十幾步。到了,SARS疫魔就在那個「331室」!
「那可真是短兵相接,刺刀見紅。」女檢驗師告訴我,4月下旬,他們從CDC應急中心主任沈壯手中拿到他特意從太原取回的北京第一例輸入性SARS患者于某的康復血清后,如獲至寶。「當時我們真的太興奮了,因為對付SARS至今全世界還沒有找到一種有效的治療,疫苗研製至少也要幾年時間,按照傳染病毒學原理,用康復者的血清來對付同一種的病毒應該可以視為一條途徑,但這也需要進行實驗室試驗。在與SARS激戰緊要關頭,特別是為了搶救倒下的醫務人員和危重患者,能夠做出血清抗擊SARS病毒,這樣的試驗意義非同一般。當時我們真的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因九-九-藏-書為于某是北京第一例出現的SARS患者,現在又有了她的康復血清,這對當時整個抗非戰役鼓舞士氣和拯救危重患者有著特殊的作用。但這樣的試驗又相當危險,是要用於某的康復血清,注入實驗室培養好的SARS病毒上,然後再做各種稀釋條件下的病毒變化實驗。整個程序很繁瑣,先要將血清稀釋,同時也要把接種在細胞內的SARS病毒進行稀釋,再將它們一起放在培養板上進行觀察比較。這個培養板是不能密封的,必須處在半敞的狀態下進行,因為要保證病毒細胞能有足夠的二氧化碳。這樣才能看到康復血清中的免疫細胞與病毒細胞之間展開決戰的全過程,而我們做實驗的危險性相對就要大多了……」
「很快。我的分離SARS病毒實驗結果大約是在3月13日就出來了。這個時間與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在一個多星期後的3月18日宣布非典的源頭是『副黏病毒科』屬同一時間,而要比歐美國家及世界衛生組織在一個多月後的4月16日正式確認SARS的病原體是冠狀病毒的一個變種結果要早些。我所在的北京CDC傳染病地方病控制所實驗室只是一個B2實驗室,像SARS這樣傳染力強度的病毒應該在B3實驗室,也就是設備更完備和高級的病毒實驗室進行。」
丁麗新把年輕博士林長纓介紹給我,其實在認識她之前,我已經先認識了林長纓,只是這位年輕博士在抗非戰鬥中承擔的工作太多,那天約定採訪他的時間里,他一邊還在參加一個SARS科研招標會。採訪現場,他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去開會,因此多數時間我是在聽女檢驗師講述,而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因為整個北京SARS病毒實驗都是由這位女檢驗師在做的,她的美麗外表和平靜心態更使我感覺與SARS惡魔的搏殺,是那樣殘酷和驚心動魄。
「你們當時的防護是不是已經相對好些了?」
「流感病毒一直在變異,就像我們人類自身不斷發展一樣,病毒也是在不斷優勝劣汰,留下來的和新出來的,絕對都不是些孬種,一定是對人類具有特別的殺傷力。」丁麗新說。
我注意觀察,看到上面有一塊很小的牌子,寫著「流感病毒實驗二室」八個字。
「當然有,好幾次非常危險,差點丟了小命。前年我還有過一次險情,那次還把我身上的病毒傳染給了兒子。當時我真的很緊張,我還拿兒子的血清做了分離,發現他傳染的正是一種我正在實驗的病毒。要不是採取措施及時,那我們母子倆就危險了……」女檢驗師的臉上有些暗淡。
「後來你沒事?」我焦急地問。
想看看SARS到底是什麼樣。它真的就不能讓人接近?接近者皆死亡?
「沒事。我命大,可能SARS也是屬於欺軟怕硬的那類貨。這個時間我可能也進入了那種無私才無畏的境界了,你說是吧?」女檢驗師的臉上露出燦爛一笑。
哇,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SARS之所以讓全人類恐懼,就是因為目前還沒有任何有效的疫苗或其它對付它的手段。北京CDC傳染病地方病控制所成功進行的血清病毒實驗結果,為在目前條件下救治SARS患者提供了一個重要途徑。74歲高齡的解放軍302醫院姜素椿教授在搶救北京第一批SARS患者時不幸感染,像他這樣高齡又身患癌症的老人,如果不是用SARS患者的康復血清治療,要想逃脫死神幾乎是件天方夜譚的事。丁麗新告訴我,姜教授用的正是北京第一例輸入性SARS患者、山西于某的康復血清。當人類對付SARS襲擊的一切手段都無法從根本上摧毀它時(現在所用的治療均只是支持性療法),丁麗新和同事們所進行的SARS病毒實驗成果因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