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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生存自救歌 第六章 校園上崗:留下我們的羞澀與光彩

第二部 生存自救歌

第六章 校園上崗:留下我們的羞澀與光彩

該校負責勤工助學的同志告訴我們,造兩張工資單是怕臨時工鬧意見。
「正是。」王萬春說到這裏顯得激動起來,「在我們復旦,大大小小的獎勵近百項,但惟一這一項是學生們用自己的勞動所得而設立的特別獎,而獲得此項獎的同學都是那些有著特殊經歷與磨難、且是品學兼優的人。雖然這項獎的獎金也不比其他獎勵多,但學校對此獎的每次頒獎儀式都給予最高待遇,學校領導只要在家的都得參加。像我們剛剛舉辦完的11屆『自立獎』頒獎儀式,就放在接待美國總統里根和楊振寧、李政道、丁肇中、李遠哲這樣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的『美研中心』大廳內隆重舉行。當時的場面太讓人難忘,會議剛開始我們就接到了來自海內外的許多傳真和越洋電話,上海多家電視台進行了現場報道。然而最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評獎過程就是一個讓那些自強自立者感受自身價值的難忘歷程。每屆評獎開始,我們首先得用一個來月時間進行廣泛宣傳。組織者要在學校專家學者的指導下制定出詳細、科學的評選章程及申請表格,隨即在校園中央海報欄學生宿舍區張貼大型宣傳海報,將申報須知發送至各院系,並在校廣播台推出人物專訪。此項獎與眾不同的是每位期望得到此獎殊榮者必須自己提出申請,這申請的過程中重要的是要毛遂自薦地把自己的學習、勤工助學收穫和參与有關研究的成果展示給廣大同學。第二步是初評階段。組織者將每一位上報者的申請材料逐一進行初選,然後根據差額選出入圍者若干名。這一階段的後期工作是將入圍者再進行複評,凡在複評中再度入圍者,其名字和主要事迹通過海報的形式公之於眾,接受全校師生的監督,確保評選的公正與透明度。緊接著是第三也是最後一個階段。這是所有評獎的高潮,也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每位進入複評的入選者必須接受專家、校領導、同學和老師組成的評委的現場答辯。我們舉辦的每一次這樣的現場答辯會,總是引來全校上上下下的熱烈關注與積极參与,那現場會的教室里、走廊內人山人海,台上的角逐者神采飛揚,雄心勃勃;台下的參觀者傾聽思索,深受教益。當一位又一位自強自立者在摘取『復旦諾貝爾』的桂冠時,彷彿獲得榮光的是我們每一個復旦人,那震耳欲聾的掌聲會一次次地經久不息……我當了幾回組織者,每一次頒獎完后,總有那些或獲獎或沒獲獎的貧困生們跑來對我和學工部的老師說這樣的話:『原以為家庭貧困難圓自己的大學夢,可學校不僅給我們提供了生路,而且還給予如此厚愛與榮譽,真是此生不枉一回復旦人!』」
在某高校,我們看到了兩張工資單,一張是臨時工的,一張是勤工助學學生的。
看,程雲飛的修鞋網路中心多麼有魅力!
學生們眾說紛紜,雖然有人對上面的說法不完全贊成,也覺得打掃廁所並非不可以,但仍然沒有一人公開前去揭榜報名的。
科長告訴我們,四號樓的試點只進行了兩個星期,就有兩名學生提出不幹,剩下的四名特困生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樓道里髒亂不堪,學生反應強烈,學校只好將他們全辭退了。
6月6日,北京。《中國作家》雜誌社。
翻閱這兩張工資單我們發現,同樣的崗位,學生的工資比臨時工要高出一倍,同樣的崗位,學生工時少於臨時工,工資卻比臨時工拿的多得多。
教授有傳統的觀念,家長和社會上的一些人不了解學校校長、老師包括學生在內的苦衷可以理解。然而令許多人不可理解的,是那為數不少的貧困生他們面對「上崗」所表現的種種行為也讓人惋嘆。
沒有一種時尚和流行色可以同大學校園的傳播速度相比較。南京大學推出的讓貧困生當保潔員的「廁所運動」風,不多時便刮遍了中國所有大學校園,許多大學仿效南大的做法,在自己的校園內推出了讓學生承包廁所清潔的勤工儉學崗位。一時間,中國大學的「廁所運動」被當做不同尋常的新聞,著實在西方世界廣為傳播。而有一位中國大學生還因為掃廁所成了一些西方人心目中的「英雄」,他就是大連理工大學的9506班學生李祥華。
程雲飛是個思維極為活躍的青年,他現在一直在致力建立一個全國性高校修鞋網路中心,並稱這是個「具有跨世紀意義的工程」,他算過一筆賬:全國1000多所普通高校加1000多所成人高校,2000多所高校共計在校生近四五百萬人,如果一人一年因修鞋而消費10元錢,那麼如果全國大學生修鞋網路中心能承擔起此項業務,至少一年可獲純利二三千萬元,再用這筆錢建立一個濟困基金,那將每年至少可以解決萬名以上的貧困生經濟困難問題。他認為這是件功德無量的事,所以儘管他說他在大學的時間不太長了,然而為了這件事,將來即使畢業了他仍要當個修鞋匠,一直到修鞋網路中心在所有高校里生根、開花和結果為止。
「不影響。因為我用的全是業餘時間。」何聯初說,「我只是比別人少睡一個小時的午覺,或不去咖啡廳坐幾個小時而已。我還沒有告訴你何先生,我一直是班裡成績第一名。儘管我手頭有很多『生意』在做,但我從沒有因此下降過學習成績。現在我還有每星期的三份家教和學校勤工儉學辦公室給的每月在學校收水電費的打工活哩。」
既然是「先行」,便包含著先於別人的勇敢行動,又有打破先前傳統的精神。大學生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在校「勤工儉學」上崗,學校拿不出更多的資金補、免而設崗讓貧困生做工——這事一經師生相傳和新聞媒體披露,一時間校內外沸沸揚揚,眾說不一。

「修鞋網路中心」誕生記

然而,報名到廁所上崗,並不說明問題就已解決。不少學生第一次上崗時怕同學看到,竟然半夜起床,至於挑著籮筐倒垃圾就更費勁了,本來幾百米遠的路程,他繞來繞去要跑上一二千米。為啥?為的是繞過熟人的眼睛。是男生的怕女生瞅見,是女生的怕男生看到。一位瘦小的女同學本來為照顧她給安排了宿舍樓的一個廁所,可她堅決不去,最後寧可挑了個很遠、很偏僻的廁所。事後人家問她為什麼,她說在那個廁所上崗不會碰到同班同學……哈,真是一群未褪稚氣的孩子!一群已經懂得羞澀的青春兒女!
「那麼它現在到底是以文化為主還是以經營為主呢?」我問。

越過那道無形的門坎

「承包廁所運動」

「恭喜你,李『所長』。」有人過來半開玩笑地問他,「怎麼樣,當回官兒過癮吧?多少錢一個月?」
「他們自主經營、自主管理得怎樣?」
這樣的尷尬,記者在校園裡也碰到過。記者採訪一個貧困生時,聽說他家裡很困難,父母都有病,為了他和弟弟上學,家裡已借了4000多元債,便問他:「如果現在有份掃地的工作,你願不願去干?」
「他們不幹,是不是待遇低了?」
復旦人,多麼響亮而豪邁的名字!
這可是河南農大乃至中國大學史上從未有過的一份獨特「報告」。程雲飛所在農大領導一向對學生的勤工儉學極為重視,特別是實行並軌後作為農業大省的農大學校,貧困生的問題一直是校領導頭痛的事。「我們堅決支持程雲飛同學的這種積極想法,而且他的報告是在自己實踐的基礎上寫出來的,值得一試!」校務會上,校領導們面對那份莊嚴的「修鞋王宣言」,露出了贊同的微笑。
在各大專院校採訪,我們處處能感覺到學校對貧困生的這種特殊的愛:一高校在學生食堂安排10名貧困生做伙食管理員,每人月工資120元,中午還享受一頓免費午餐。一高校實在無崗位可設,便成立了一個國旗班,安排了19名貧困生當升旗手,每周升旗一次,每人每月發勤工助學費50元。一高校有10個閱報欄,便安排10名貧困生當報欄管理員。
談起試點失敗的原因,科長說,客觀上是清掃時間與上課時間有點衝突,但那是可以調整的,個人主觀原因是主要的。一是覺得在同學面前太丟面子,二是覺得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不划算。科長心情沉重地說:「當初我們搞這個試點時,曾設想,如果成功了,便將所有的學生宿舍、教室和校園衛生都包給貧困生,沒想到干成這樣……」
南大的校長們被一項前所未有的「突然冒出來」的巨大資金所困擾,更讓他們不安的是這500多萬「扔」進去的巨額資金尚不能解決近2000來名貧困生中一半人的生活困難問題。怎麼辦?校長們想到了勤工儉學,想到了在校設立勤工儉學崗,具體是把原來的圖書館、實驗室的那些外雇臨時工崗讓出來給貧困生們。第一批51位同學上崗後效果很好。於是又把學校機關的200多個聘用崗也讓了出來給貧困生,效果和反響仍然都不錯。問同學們為什麼願意到這些地方上崗,同學們回答得很直率:這樣的勤工儉學崗既能賺錢又不失身分,是「白領崗」,有什麼不好?其實學校在開設那些崗時早已料到可能會出現的效果,故而他們能做到「具有中國特色的」校園勤工儉學從一開始就有一種讓學生們能承受的心理壓力。
和文印中心一起成長的計琳:當初進大學時那股嘗試一切的熱情漸漸消退,取而代之以成熟的頭腦、穩健的步履時,大學生活已走近尾聲。從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成長為一名即將踏入社會的大學畢業生,我的歷程已深深地烙上了「文印中心」的烙印。記得初來時,它還只是光華公司下屬實體中最小的一個部門謄印社。望著眼前昏暗的燈光,破舊的鉛字印表機,還有那彷彿曾印過《挺進報》的油印機,我感到了一陣失望。在電腦不斷更新擴充的現代社會,在全國一流的著名學府,使用的還是幾十年前的老古董,難道這裏就是發揮才能、體現自我價值的地方嗎?謄印社經理的一席話語消除了我的顧慮:只有在艱苦的環境下才更能磨練人的意志。而且更重要的是,吸引人才的源泉絕對不是舒適的工作環境,而是一個團結互助、奮發向上的集體。帶著對未來的憧憬,我們開始了艱苦的創業。因為經費的缺乏,許多事情都由每個成員自己動手。我們便利用業餘時間粉刷牆壁,並想方設法開發業務品種,多作宣傳……後來我們終於成功和進步了,現在我們的文印中心已經有了兩台自己的電腦,一台複印機和一台膠印一體機,一躍成為公司下面擁有最多固定資產的部門了。我們的業務也由過去的零碎小活到現在的可接成批大宗業務,從業人數達16人,月凈收入在2萬余元!這可是個不小的數目呀!如今我快要畢業離開文印社了,然而我會把自己的一份情感永遠留在這兒……
……
今天已是1月10日,正是考試前的複習衝刺階段,但在看了貴報《面對貧困》一文後,如芒在背,坐卧不安。我是1994年9月入學的,從家裡帶出3000元后,就再也沒有向父母伸過手。兩年多來除了幹家教、推銷些小商品外,我就是靠學校提供的勤工儉學崗位過活的。
「廁所運動」,利校、利風尚,更利貧困生。在今天的南大,師生們再談論起此事時,從校長到普通學生,都會自豪地這樣告訴你。
苦孩子出身的李培棟當年為了跳出「農門」,擺脫貧困的陰影而刻苦學習,終於在1986年考入了西北名校蘭州大學。那時大學沒有並軌,不要交多少學雜費,但對家境一貧如洗的李培棟來說,平時不注意點勤儉就可能連買支筆、買個本都成問題。有一天他與同學一起上街閑逛,看到釘鞋的一個五分錢鞋掌,一經鞋匠之手就是兩毛錢。李培棟從此做起「鞋匠夢」,他從牙縫裡省出幾個錢,購置了釘鞋的必要工具,便在校園內干起了修鞋行當,以小本薄利完成了四年學業而沒有向家裡伸過一回要錢的手。1990年李培棟畢業後分配到了鄭州肉聯加工廠所屬生化製藥廠,憑著名牌大學畢業生學歷和他工作的努力,先後擔任了車間主任、生產部長等職,正當廠領導準備讓他晉陞更高職位時,李培棟竟然辭去所有官職,當起了一名普通工人。這還不算完事,李培棟竟在鄭州南陽路的鬧市區租了一間小房,打出了「大學生李培棟修鞋店」的招牌,當然他是領了執照的合法經營。問題是他打出的那塊在修鞋店前的「大學生李培棟」的大招牌,太引人注目,太叫社會各界包括大學生在內的人引起巨大反響。那時還不像現在社會上到處都是什麼下崗人員,所以李培棟堂堂一名大學生放著官兒不當,竟擺攤做個修鞋匠,而且你悄悄當鞋匠也罷,可偏偏還要讓人們知道你是個大學生!這能不讓人看熱鬧嗎?
貧困生正式上崗的那天,他親自帶著系黨總支幹部、輔導員、學生幹部、黨員學生共60多人,拿著掃帚陪同貧困生一起上崗,並規定,以後每隔10天,黨員幹部必須輪流到這裏陪同勤工助學的貧困生搞一次大掃除。
《中國青年報》三名記者曾經報道了在武漢幾所大學的幾則見聞——
「他是貧困生嗎?」
神聖的諾貝爾,神聖的殿堂——我因此而直奔主題,來到了創立這項獎的「本部」、復旦大學勤工助學辦公室。
不久前,學校一位愛寫報道的同學給我拍了幾張修鞋時的照片,釘釘子的、搖機子的情景都有。正好我要回家,就將照片帶了回去。姐姐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淚就流了出來。嫂子說:以後除了學習啥都別幹了。最難受的算是我媽了,她說你在家讀中學時,家裡有苦一點的活都不讓你干,現在你上了大學卻當個「修鞋女」……她們要把照片撕了,我沒讓,說:這沒啥,學校有好多家庭貧困的同學都加入了我們的修鞋隊伍,我們河南農大的修鞋網路中心在全國都有名氣呢!我媽她們將信將疑。
聽說五樓有個姓李的貧困生參加了這次勤工助學,幹了幾天就不幹了,便想找他聊聊。
接受試點任務的系黨總支壓力很大,如果試點失敗了,責任非同小可,會直接影響學校勤工助學的發展。分管試點工作的系黨總支副書記,主動向學校交了1000元個人風險抵押金,將學生幹得好不好的風險扛在了自己身上。也就是說,如果學生幹得好,學生拿錢,如果幹得不好,他來承擔風險。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展開何聯初同學寫給我的信——
但新的歷史條件下突然冒出的新現象——高校「貧困族」,給這所老牌大學也提出了不大不小的問題。南大的在校學生人數位居全國大學前列,因而它的貧困生人數也相對很多。學生處焦文銘老師介紹說,南大是「並軌」的首批試點學校,所以他們的貧困生問題也更早暴露出來。1994年開始,學校就有計劃、有系統地開展了大學生濟困活動。學校利用自己的名校優勢,曾向社會各界募捐,吸取各種資金來源。在這基礎上他們率先在大學里設立了針對貧困生的「校九_九_藏_書長特別獎」,最高的達3000元。但由於「粥少僧多」,這一獎勵只有少數品學兼優的學生才可能得到,大部分寒窗子弟困境依舊每況愈下。後來是學校通過政策性的補、免,對那些確實無任何經濟來源的特困生進行學雜費半減或全免,同時每月補貼50元生活費。這一減免措施解決了不少貧困生的燃眉之急,可是學校卻為此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僅一年用於貧困生的減、免、補、貸總費用就高達500多萬元!
哈哈哈,我們都上當了,啥「學生保潔工」,其實是讓我們打掃廁所呀!
經過兩年的實踐與發展,如今程雲飛的修鞋網路中心已經有了數百名成員,他們清一色都是經濟困難的大學生。有人開始擔心大學生當了修鞋匠,會不會影響學習。事實上程雲飛在建立網路中心時就注意到這個問題,因而他要求每一位參与修鞋網路中心的學生,必須提交一份課程表,以檢查他是否合理安排了勤工儉學和學習的時間,而且凡是學習成績往下降者就得從修鞋匠位置上下崗。這一招反而使那些有了固定收入的修鞋匠們更加註意珍惜時間、刻苦學習了。
「生意」是從同學們日常所需的最流行的書、考試時最需要的複習資料和最廉價的衣食用品開始的。「從那起,我就十分注意同學們平時想要和最追求的物品,特別是學習上的用品,而且慢慢掌握了一些規律。如每年新學年開始或結束時,同學們總要更換一些包啊鞋的,我就跑到一些生產包啊鞋的廠子里去低價批來,然後又以比市場價低出幾成的價賣給同學們;每次複習考試時,同學總有大量資料什麼的要找地方複印,可不知底細的同學們總要多花好幾塊錢才能複印好,而把同學們的這些需要接過來后保質保量地低價給同學們辦成了,大家從我手中獲得的是物美價廉的同樣東西,自然十分的高興。像複印資料這一類活,每個學期有好幾個高潮,如大考小考,還有考研,同學們不知要複印多少資料,這些活我把它接過來后,可節省了同學們不少錢!至於我嘛,當然也要賺點小錢,合理的勞動所得嘛。不過真正得益最多的是同學們。你問我利用什麼時間和啥形式做『生意』的?一般是用下課的那段時間。因為這段時間既是我的休息時間,又是同學們比較集中的時候。至於我怎麼做的……嘿嘿,要我表演一下嗎?」何聯初同學見我笑著向他點頭,於是便從椅子上站起身,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后說,「我先示範個賣書的吧。」
「是,不但是貧困生還是特困生。」他說。
「你怎麼啦?」
「行。還真像模像樣,修的鞋也挺棒。」
得了,社會分工不同么!「藍領工」至少也能讓我們有頓飽飯吃。我準備去。
復旦復旦旦復旦,
第二天什麼時候起的床,高德水現在還說不出個準點。「反正把老師分配的樓道衛生打掃乾淨后,我又回去眯盹了好一會兒才聽起床號響……」他說他起這麼早一方面是第一天上崗心裏特別激動想把事情做得讓人滿意些,另一方面也免得同學們看到面子上不太好看。但後來高德水打掃樓道的事還是讓同學們都知道了,於是有人用羡慕的眼光看他,更多的人則向他投來驚奇的目光。不管是羡慕還是驚奇,高德水從此就成了學校的一名校內勤工儉學正式上崗人員,並由開始的承包掃一層樓道到承包三層樓道,月收入固定在300元左右……1998年7月,高德水順利完成了四年大學學業,以優異成績被家鄉的著名國有大企業——洛陽拖拉機廠接收。
編輯同志:
他睜大眼睛說:「掃地?我不能因為窮,就忽略自己的人格和尊嚴呀!」
在許多學校里,從學生到勤工儉學部門,不少人僅把校園上崗當做一種純粹的象徵性勞動。但李祥華則不然,老師和同學們都說他這個「所長」是個完完全全合格的。
「你們掃廁所嗎?」
天色已晚,還有許多同學爭著要抒發他們心中那縷剪不斷的「OURSALON」情思。我只好說:「對不起同學們,你們使我到復旦的採訪主題改變了,因為在這兒、在你們身上我見不到痛苦與貧困。所以我只好與諸位BYEBYE……」
96級新生進校不久,校團委將《關於進一步拓寬勤工助學渠道、增設勤工助學崗位的報告》送到校黨委書記的案頭。
什麼事嘛!那一夜程雲飛睡不著,他想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全校6000多學生,如果每人每年修一次鞋,按一次10塊錢計算,一年不就是6萬元么!要是加上學校的教職員工,一年還不白白流失十來萬元錢!10萬元錢如果讓同學們自己賺回來,再濟助給那些貧困生或者讓貧困生通過勞動賺回這筆勞務費,那該多麼有意義!中,這是件值得試一試的事。
伴著「復旦復旦旦復旦」的強勁節奏,當我走入復旦校園內那片寬闊而著名的綠地廣場時,舉目所見的是手捧書本、朗朗有聲的莘莘學子,故而頓感「學在復旦」的陣陣濃烈的書香之風。到復旦之前,上海團市委的同志特意向我介紹了該校有個專門為鼓勵那些自強自立的貧困生而設立的一項獎項,這獎在復旦學生中,被譽稱是「復旦諾貝爾獎」。
「在教育改革並軌之前,我們面對全校學生,擇優錄取,公平競崗。這幾年復旦也出現了每年平均16%左右的貧困生,因此在同等條件下貧困生和特困生將優先得到上崗權利,現在的800多個崗上多數是那些家庭有經濟困難的同學。」
「應該說是以經營為主導,而其經營的內容仍是以服務於學生的文化為主。」
程雲飛同學是這方面的「第一個吃螃蟹者」,而我在另一個大學里則聽說了一件「六個女大學生縫一條被子無從下手」的事,這更說明高校的大學生自己服務自己的那個市場還大著呢!
我是我們修鞋網路中心最早一批的成員,也是惟一的女生,開始有人冷眼看待,時間長了我也就不注意這些了。我現在感到心裏踏實,因為我修鞋不僅解決了我上大學的生活費和學雜費,而且也沒有影響學業。現在我正準備考研,說不定考上研究生后我還當一名校園修鞋女……
「滿意。因為他一能上門服務,二總比外面賣的要便宜不少。」同學們對何聯初給予充分肯定。
高德水就是帶著這30元回到了北京的校園。
呵,復旦「光華」,我將永遠記住在你這兒曾經獲取的那尊永生榮譽的「諾貝爾獎」,因為我視它為自己的一座不朽的人生里程碑!
在大學生勤工儉學的龐大隊伍里和高等教育悠久歷史中,高德水既不是最突出的一位,也不是第一位「吃螃蟹者」。「勤工儉學」這四個字也許自人類有大學起開始,它便同步誕生了。不說遠的,從第一代中國高等教育的開拓者嚴復、蔡元培留洋求學時當碼頭工,到新中國的締造者周恩來、鄧小平在法國做工求學以及毛澤東在北大圖書館當管理員等等傳世的故事里,「勤工儉學」早已成為大學生的一種可貴的精神而載入史冊。至於在外國,總統的兒子到飯店刷碗,大富豪的千金去遊樂場當招待員比比皆是,不足為奇。美國現任總統柯林頓在上大學時就當過幾年的勤雜工。共和國成立后的新一代中國大學生在國家主席劉少奇同志的那次著名談話后,也掀起過轟轟烈烈的勤工儉學熱。然而過去的這些「勤工儉學」更多的意義,是出於對大學生自我素質的培養。特別是人民翻身做主后的新中國大學生上學,一直延續了「上學靠國家」的制度,他們不用為入學后的生活而擔心操勞。那三四十年裡,我們的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入學吃用國家包,畢業出來由國家分配,所要費心的就是好好聽課用功。然而「並軌」后的情況就不再是這樣了,先不說一年幾千元的學雜費令多少經濟貧困的學子和家長們措手不及,單單上學后的吃飯問題就讓學生們愁死了。學校有限的「獎、學、貸、補、免」常常僅是給那些本來就不愁吃穿而成績又好的學生「錦上添花」,至於學習基礎本來就差、又要顧這愁那的貧困生們就只能「雪上添霜」,苦苦掙扎。
最後我想說說勤工儉學的時間安排問題。下面是我每日作息時間表:

「經理」很瀟洒

山東大學企業管理系94級學生 陳萬思
「他們都是我們『復旦諾貝爾獎』的光榮獲得者與勇敢角逐者。請他們談談在我們的復旦沙龍里的勤工助學親身感受,或許對你的採訪更有用。」老師的善解人意,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學生認為該公司提供的工作耗時較多,而且風吹日晒,比較辛苦,報酬卻偏低,把他們當成廉價勞動力。公司方面則認為,公司提供的工作只是耗費了學生的體力勞動,而並非腦力勞動。而且因為勞動強度不大,耗時多一些也是合理的。至於說到辛苦,他們說,很多貧困生都是從農村來的,這種工作難道比種地還辛苦嗎?
「媽、爸:這個月我又拿到工資了!上個月是160元,現在我承包了兩個廁所,工資可以領到200多元了……完全夠生活了!」又一個領工資日的夜晚,李祥華忍不住給家裡打去電話。
大胆的想法給了小雲飛大胆的行動。一日夜晚,他悄悄回到家,憑著膽大心細,沒學過開車技術的他硬是把那台舊拖拉機給開到了學校,只是一路程雲飛出了好幾身冷汗。第二天上完課,他找到工地上管事的人一說,人家還真同意了他的要求。從此,上完課後的程雲飛就干起了工地的臨時運輸,那輛破舊的拖拉機伴他度過了三年高中……1995年,程雲飛以620分的優異成績考入了河南農業大學。
「行,就做個賣書的。」我和另外幾位準備接受採訪的同學讓到了一邊,饒有興緻地看何聯初表演。

復旦「諾貝爾獎」

又一個新學年開學了。同學們都在向學校交學雜費時,程雲飛卻比別人多向學校交了份東西,那便是他著名的「校園修鞋王宣言」——洋洋40頁的《關於成立河南農大修鞋網路中心的可行性報告》。
「我真不敢相信那些事情怎麼會是與我一樣的貧困生們做出來的。一想起他們的行為,我忍不住感到臉紅。」已經畢業分配在張家口工作的一位同學指出,「這些寧肯借錢也不願上崗的同學,他們一進校門便心中總有那種抹不去的高人一等思想。而有些同學本身便來自從小靠吃救濟糧長大的邊遠貧困地區,上了大學后他們的內心深處仍殘留著那種窮到頭了就會有救濟的懶習。當他們的這種伸手等靠一旦稍稍得不到滿足,他們往往會異常消極與走向極端。君不知,社會發展已經到了20世紀末,昔日『天之驕子』的大學生現在早已不再是『稀罕之物』,你走一趟人才市場就會發現你僅僅是一名普通的求職人員而已。面對現實,每一個大學生都應當清醒地給自己正確的定位。有了正確的定位,當你再面對困難時就可能不再猶豫,不再逃避,也不再被閑言碎語所壓垮。」
「美國大學出人才,中國大學出新聞」,這是西方世界曾經在一段時間有過的說法。其實出新聞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看人們怎麼去理解了。中國的現代歷史上的重大事件有幾個不是先從大學的校園策源並進而推動時代進程的?
這是大半年中我讀到的無數大學「打工仔」們給我所看的或所寄的日記及信件中最令人欣慰的一件。我甚至想,如果在中國50多萬貧困大學生中有那麼一批像何聯初那樣富有經驗與成功的「打工緻富者」,那中國的貧困生現象可能就是另一種存在於當今中國大學的現象了。但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那些家庭有困難的學子們只要勇敢地去參与社會實踐和靠雙手爭得生存權利的活動,即便是沒有致富甚至有的還可能失敗了,但他們的精神都將是中國大學校園裡一道誘人的獨特風景而被載入中國當代教育史與中國當代青年運動史。
關於南京大學不用我多言,它的前身是九十六年前兩江總督張之洞創辦的三江師範學堂,隨後是享有盛譽的南京高等師範學堂和國立東南大學,直到後來的國立中央大學時期直至現在的近百年不朽歷史,以及我們只需粗略地看一看曾從南京大學這所校門裡走出諸如吳有訓、嚴濟慈、盧嘉錫、竺可楨、童弟周、丁文江、李四光、茅以升、黃汲清、吳階平、朱光亞、翁文波和吳作人、徐悲鴻、聞一多等等一大批科學與人文大師的雄壯隊伍,你就會對這所原「中央大學」肅然起敬。南京大學到底出了多少「新聞」,我說不出。但由於南京大學曾在很長一段歷史領銜了「中國第一大學」的光榮,所以它在20世紀的中國歷史進程中起過別的大學不可替代的獨特作用。南京大學現在仍是排名在北大、清華之後的中國最著名大學,尤其是它每年的科研成果與論文錄用率一直位居千所大學之首。
我為這位同學和所有在復旦學習的那些寒窗學子而欣慰,他們不僅在這裏獲得了最好的掌握知識的條件,也獲得了人生最珍貴的精神財富。
順致夏安
我一直以為陳萬思同學是個男生,因為其信中透露的頑強精神不像一個柔弱的女孩子所言。後來報社的朋友告訴我,陳萬思同學這封信給正在爭論得不可開交的兩方面都是一個很好的教育。看看人家一位女孩子是怎麼做、怎麼想的,你們還有什麼可爭執的?正如全國學聯負責人所說,勤工儉學就像一面鏡子,它提出了當代大學生應該如何對待自立,社會(包括家庭)如何鼓勵和幫助大學生自立這樣一個重要問題。道理很簡單,從國家、從民族的角度看,中國的現代化、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實現,是靠勇於承擔責任、有能力承擔重任的人,而不是領先坐享其成、逃避責任的人。從大學生個人成長看,沒有自立自強的意識和能力,就難於適應走上社會的競爭,更談不上成就事業,實現人生價值了,因此自立自強應該成為大學生的必修課。
看來這校園裡的生意就只有他聰明機靈的何聯初做了。「不不,校園內的市場大著呢!我一個人哪來得及做嘛。再說我又不是為了發財,當初干這玩藝兒也是被逼出來的。只是越做越有經驗了,現在真是有點放不下手了。」何聯初又恢復了他作為學生的姿態,可當我了解了這位同學的能耐時,我怎麼看就怎麼覺得他應該是位出色的經營家,而不是現在的自動化專業大學生。
要在校內增設勤工助學崗位,必然會擠掉臨時工的飯碗,學校後勤管理一直搞得比較好,如果在各個崗位換上學生會不會使後勤工作受到影響?這種種考慮,使書記不敢輕易拍板。
「賬不能這麼算。」何聯初對我的這一問題回答得非常肯定,「做任何生意都有風險,而學校安排的勤工儉學崗位是目前最不具風險的,雖然我認為它九九藏書確實有待改進,但對大多數貧困生來說,這樣的無風險崗位也是十分必需的。至於我的情況有些特殊,所以我對自己所選擇的勤工儉學也根據不同情況作不同對待。比如因為我有一套自己的學習經驗,加上我注重效果,於是像我外出做家教就與別人不一樣。同學們一般都採取每小時15還是20元計算,我不這樣。我對受家教的學生家長說,我要按我教的質量來計報酬。如你的小孩是為了保證想參加高考更有把握些,那我就保證使他複習得當,方法更有效;如你的小孩哪門功課差而需要趕上去,那我就保證讓他達到預想的效果。衡量的標準自然是小孩和家長嘛,你認為我教得確實達到了目的,那你就給我應得的那份報酬;你如果覺得沒有達到目的,那就減少或者一分不給也行。」
「喂,你是家教部嗎?明天將有上海的兩家單位來談合作事宜,你們做一下準備。好的,第三批受聘人員的批複報告馬上給你送去。」
這是一個很吉利的日子,大街上到處可見結婚辦喜事的車隊,那些只顧自己招搖過市的新人們已經嚴重地影響了市內交通。剛從西安採訪回京,見有幾個大學生的來信,這是我近期特有的收穫。來信者大多數是我採訪過的同學,他們一封封信中或是熱情洋溢或是一吐而快地訴說自己在與經濟貧困做抗爭的經歷,總是令我感動。今天的一疊信中使我特別印象深的是農業大學的叫何聯初同學的信,因為這個同學是我所採訪的200多位大學生中非常特殊的一位。小夥子特聰靈,我到農大採訪的第一眼感覺他不應該是貧困生,後來交談中證實了我的判斷。不過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屬於「致富了的特困生」。很有趣,貧困大學生中竟然還有「致富者」!
這是一群從形態到心靈都看不出一絲一縷「貧困」的學生,相反,他們用自己珍愛生活、珍愛校園的那般激|情,把我帶入一個個豐富多彩的世界:
「怎麼講?」
「可不是。而且是別人閑的時候我們便更忙了。」他重新坐到我這個客人旁邊,順便端起他的水杯,「咕咚」幾下便把半瓶開水消滅了。
為了更加說明自己的自強自立之心,李祥華每次在廁所上崗時有意穿上校服,有意別上校徽,也從不避人,該到什麼時候去刷廁所就什麼時候去。
「修鞋匠」的思維,多麼遠大而浪漫。不過他的想法,值得我們肯定,至少程雲飛在河南農大的實踐證明了它有成功的可能。
書記笑了,說:「既然大家同意了,就這麼辦,以後校內凡是能讓學生乾的活就不要請臨時工了,優先貧困生。」
「不掃,我們只承包樓道,不管廁所。」
同學們,去報名吧,勤工儉學將回報給你一個自信與獨立的自我!
一位大音樂家說過,貧困是能夠激發人類智慧的偉大因素。是啊,貧窮教會了我生活。在家時,縱然家境貧寒,但終有父母庇護,不用為一日三餐奔波。上大學后才識生活滋味,半是甘甜半是苦。剛進大一時,常為吃了上頓沒下頓焦急,更不願讓幾個家境較好的室友知曉我的窘迫。多少個日夜,盤算又盤算,為五斗米消得憔悴。但我走過來了。《面對貧困》當中的同學,我想還遠未走到絕路,當兜里真的沒有一分錢,家裡也再不會有錢寄來,你難道還能要面子嗎?
因為物價上漲,我必須增加工作量。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得到了打掃教室的崗位,月工資60元。一間百余座位的教室,每周一至四清掃。我現在已是大三,花銷很大,吃飯、買書,再加上我這個人不願欠人情,有時回請別人,加上又資助了一個山區的小學生,所以我又兼了一份鐘點工,幫學校會計培訓班查聽課證,每周四次,一月100元。所有這些工作我都很儘力地做。僱主們對我評價是:「有責任心,盡心盡職。」下學期要準備考研了,大四還要償還學校的無息貸款,所以我這學期必須攢點錢,剩下的一年半費錢著呢。學校的貸學金,我早就不想貸了,既然我有能力掙錢,為何不把機會讓給別人呢?至於減免學雜費的事,我提都未提。我想的是,獎學金已掙來了,至於其他就不能太過分了。
我是1994年進入光華的,那時公司經理層多是90級的學長。我從一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開始,在許多朋友的幫助和支持下,學到了許多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最後成為公司經理層的一員。記得剛進公司時,辦公室主辦活動,請美容師講座。我們一群人晚上在辦公室畫海報,趕到東區關門前回寢室,第二天早起去張貼。講座那天晚上,3106大廳擠滿了人,我們開心極了。在這種團隊協作的氣氛中,光華人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種友誼也成為公司工作的動力。
我們在採訪中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所有設立清掃助學崗的學校,無一例外地將廁所排除在外,掃廁所的,都是從外面請來的臨時工。
上面的事都發生在兩年多前。今年4月我到南大時借看望我的外甥女而特意到了南大的浦口校區。我問去年以江蘇文科「狀元」考入南大的外甥女:班上有幾個同學當「保潔員」?她說有三四個吧。我問,那你們這些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同學對他們當「保潔員」有什麼看法?她搖搖頭,說沒什麼看法,很正常,我們有空還幫他們一起干哩。我懷疑地看著在家極少做家務活的外甥女,表示不信。她急了,衝著我這「老舅」嚷嚷:小看人,上了大學不是可以變化和進步么!嗬嗬,這可是料想不到的「奇迹」。不過後來聽南大浦口校區的領導介紹也證實了這一點。他說,推行學生保潔員制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當初勤工儉學的意義。學生本身的心理承受能力在上崗的過程中得到了加強,其集體觀念和社會責任感也得到增強。通過學生自己打掃環境衛生特別是打掃廁所衛生后,同學之間便有了自覺維護的意識。過去臨時工打掃衛生,學生們總覺得亂扔亂塗無所謂,而且有一種扔了也有理的味道。如今不一樣了,環境衛生是同學們自己打掃的,從淺層次講,你再亂扔亂丟就不好意思了。從深層次講,久而久之就養成了良好的衛生習慣和尊重別人勞動的風尚。當然,由於上崗,那些本來經濟困難的同學就可以獲得一份能基本保證生活的收入。
「操心加苦心的老闆。」小王又去接他的電話。
據這位同學說,小李來自廣西農村,進校三年多來,因為沒錢,僅回去過一次。家裡平時很少給他寄錢,沒錢吃飯,常常一天只吃兩頓,有時只吃一頓。班主任知道了,借錢給他,他已經在班主任那裡借了四五百元了。這次學校在四號樓搞勤工助學試點,將每層樓的衛生包給特困生干,班主任推薦了他。
……
「臨時工。」
就像我上次已同你談的那樣,學校存在著一個很大的有待開發的市場。雖然作為學生的我不能直接起照經營,但作為一種新型的勤工儉學方式,我還是不願放棄這種有益的嘗試。在之後的第二學期也就是今年,我在同學中宣布開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公司」,它包括銷售、代理、諮詢、租賃等許多部門,其業務延伸到凡是同學們所學所用的任何內容。成立「公司」全由我一人策劃和制定營銷戰略。「公司」一誕生,即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那些過去沒事可做的貧困生們紛紛加入了我的「公司」大本營,就連一些原本不困難的同學也都一起參加了進來。「公司」能良好運轉,主要在於我們信息靈通,敢於吃苦。比如我們農大附近全是首都著名高校,而各個學校、各個系室複印資料、出賣參考教材的價格各不相同,我們「公司」對這些了如指掌,故而同學們都願意找我們代理為他們服務,因為我們提供的總是最便宜的服務。還有我們的服務總是主動的。如前兩周大一新生上游泳課需購一批泳裝,我看準這是個機會,可是進一批這樣的貨得好幾千元資金。怎麼辦?為了籌到錢,我就連續幾次利用下課時間親自跑到幾個教室的講台,給同學們進行即席宣傳動員,並成功地截下了當月一些比較富有的同學們的生活補助費,加起來共3000多元。這些錢正好夠「公司」進貨,於是我們抓緊時間,在學校開設游泳課時及時將各種款式新穎、價格便宜的泳裝送到了同學們手中,我的「公司」則輕輕鬆鬆也賺了一筆。除了給參与「公司」此次買賣活動的同學相應報酬外,我特意還給配買泳裝的班級每班提留了150元作為獎勵。最後「買主」和「賣主」都皆大歡喜。
電話那頭,母親和父親高興得連聲「哎哎」。「小華,我和爸都支持你,好好乾下去,只是別耽誤了學習。」母親叮嚀他。
一個多月前,武漢某高校四號樓作為該校勤工助學的第一個試點曾引起大家的關注。
那天一大早,記者來到某高校學生樓,正碰上早起的幾位學生在掃地,一問,是搞勤工助學的。
「是呀,我們也不理解。」他說。
1996年,中國大學的校園內不斷有新聞冒出。南京大學的「廁所運動」正在全國高校如火如荼地推廣時,河南冒出了兩件更具新聞性的消息:一件是已經在鄭州一家著名國有企業當上了生產部長的蘭州大學畢業生李培棟放棄官位當了個修鞋匠。一件是河南農業大學的在校生程雲飛同學在校園內開了個修鞋網路中心。這兩位河南籍大學生的做法一經傳出,全國高校乃至社會上都引起了好一陣反響。人們感興趣的是,這兩位大學生不僅同是河南人,而且乾的是一個行當——修鞋,還有一個重要的相同之處是他們曾經都是大學里的貧困生,所不同點是前者已經畢業有了一份工作並且成了工廠領導后當的修鞋匠,後者是堂堂正正在校園內開設了以修鞋為主業的「網路中心」。真可謂五彩的青春,勇敢的創新。
下面是另一個貧困生的另一種「校內上崗」,看后,興許能獲得另一種啟示——
「丁零零……這是下課鈴響了。」何聯初自言自語道,「於是我搶先幾步來到某個班級的教室。這時的教室內一片喧嚷,於是我站到門口,把雙手高高地舉起。同學們一看到我的動作,就知道有事,便靜下了。這時我便抓住時機,開始『廣告』宣傳。如果是賣書,那我就先說一聲:同學們,你們不是正在尋找一本某某的書嗎?是的,這本書目前正是我們學習和考試最需要的參考資料。可是從哪兒能得到呢?也許有的同學已經有了,而有些同學想要卻一直不知從何而得。那麼我告訴你們,我現在就可以滿足大家的需要,你們誰想要就請馬上登記,我會在現在或者下課時送到你們手中,價格嘛絕對優於市場。我這段話一落,同學們就會蜂擁而上地前來向我諮詢或登記。當十來分鐘的課間快要結束時,我的一筆『生意』就基本完成,留下的事是我在中午或晚上時間把書或物品給同學們送到宿舍……」
……
保潔?保潔是幹啥的?不就是干那些又臟又累的打掃教室、樓道的活計嗎?
歡樂和流淚,對那些勇敢面對現實的人,永遠都是珍貴的。
與「大家沙龍」為友的徐曉民同學:遙想當年,在室友——一個現在應該稱做「老沙龍人」的鼓勵下,我加入了「大家沙龍」。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走向沙龍,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由於地處偏僻,問了幾個人才找到。而現在通向沙龍的那條小路,我的鞋子也已經熟得不用腳帶著就能走上幾個來回了。無論是白天、傍晚,雨中還是陽光下,那條小路對我而言永遠是快樂的。初次領略沙龍真正的風姿是在我上崗的第一個晚上。雖然當時心裏有些緊張,但看到已為「侍者」的同學們那股認真勁,我也就慢慢放鬆了下來。夜晚的沙龍,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暈黃中,蘋果形的紅色蠟燭漂浮在玻璃小碗中,散發一團溫柔的光芒,國產音響中冒出的音樂卻是聞所未聞的動聽,一對對情侶在蠟燭下低聲細語,旁邊也有五大三粗的幾個男孩圍著一張大桌豪氣無比地喝下一罐罐啤酒。與我同身份的「服務員」端著精緻得宛如藝術品的冰激凌、雞尾酒,給客人介紹這是「飛天」、那是「廊橋遺夢」……這一切都是那麼純潔美好,連空氣中也彷彿溶進了青春的笑容。總之,一次上班下來,我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大家沙龍」的崗了。沙龍真是奇妙,是一種什麼樣的魅力竟使它如此地吸引人呢?答案彷彿就在心中,但要說出來卻又有些難。關於我們的沙龍,我有那麼多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在復旦,最快的時光是在沙龍。在那裡,我會忘記自己已有的痛苦與自卑,感覺的是集體的溫暖和快樂。有人說,勞動便是創造財富和快樂。我要說,在我們復旦「大家沙龍」的勞動,才真正體現了這種財富與快樂。
「我們的工作剛起步。如果安排你上學校的北樓打掃衛生你願意嗎?那兒原先雇的臨時工走了,正好需要人。」老師用商量的口氣跟他說,「每天早晚掃兩次,一個月100元你看行不行?」
「五一」前那段,來修鞋的人特別多,只要往攤前一坐,幾個小時就甭想起來,只有回到寢室才什麼都不顧地往床上一躺,疲憊得啥都不想了。你問我一天能修多少鞋,沒算過,六七十雙會有吧!因為一天能收四五十元錢,大點的毛病我們收一兩塊,像球鞋補個洞才收一兩角錢,更小的毛病常常不收錢,有時一天十來雙是免費的,特別對女生——她們愛找我,可她們又比男生更斤斤計較。反正都是本校同學嘛。有一次,一位男生拿著一雙拖鞋來問能不能修,旁邊的一位男生說:只要給錢咋不能修?不知怎麼的,我聽著這話特別刺耳。其實是一點小毛病,很快就修好了。他問我多少錢?我說不收錢,可他執意要給。我說你給多少?5元?10元?那位男生當時很誠懇也很受感動地說了一句:還是學生好!
前不久,在武漢市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南方一家公司在武昌開闢了一個兒童樂園,公司主動與一所高校聯繫,招聘10名貧困生到樂園搞安全護理。沒想到工作了幾天後,大部分學生放棄了這份工作,只有一名學生暫時留下來。為此,公司、校方、學生各有說辭,爭論的焦點是:貧困大學生是不是一個特殊的打工族?
「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我細品著這一凝結了一代學子靈魂的復旦校訓,耳邊響起了著名科學家、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李政道在這個大學的那次精彩講演——
「你是來採訪四號樓的?搞不下去,沒搞了。」學生公寓科科長神情沮喪地說。
「你這樣是不是要影響學習?」我由衷敬佩這位小夥子,但心頭不免有個疑問。
其實,每所大學都是一個大有潛力的市場,而這個市場在我們中國的高校里幾乎沒有多少是由大學本身去開發的。據上海一高校的學生社會調查組調查結果表明,在大學,每位大學生除了伙食之外,平均每年約有800元至1000元的個人市場九*九*藏*書消費價值,而這部分的消費被學生或學校通過自己的服務消化掉的不足200元,其餘的則大量流失在社會市場上。如果通過科學的、能動的系統工程,學生們能在校內就把這部分的市場「截」在自己手裡,那無疑將是一筆巨大的經濟資源。要是它被勤工儉學的學生們都利用起來,可想貧困生的經濟出路必然大為改觀。
我被何聯初的出色表演所折服。在場的同學說何聯初是農大出名的「生意人」。
復旦人,又使很多人想探究它的真實內涵。
「碩士,復旦大學勤工助學辦公室主任,光華公司總經理……看來你是這兒的老闆哪!」我笑著對年輕的王主任說。
該校女生宿舍樓原有一名臨時工值班,為了照顧貧困生勤工助學,暑假期間又在每棟樓安排一名貧困生協助值班。臨時工值一個晝夜班,工資5至6元,學生只協助值白班,工資卻拿8元。
農大(東區)何聯初
爭論沒有結果,但爭論使大學生們在有一點上是比較有共識的,那就是:需要正視貧困,需要自我的準確定位,更需要自立自強。也正在這個時候,山東大學企業管理系94級學生陳萬思以自己的親身體會給報社編輯部寫了一封長信,使得這場爭論有了一個正面的例證:
「很好。不管是過去的『大家沙龍』,還是現在的『光華公司』,我們一直非常健康地經營和發展著。可以說,現在我們的復旦沙龍——光華公司,既是校園學生文化的一道迷人風景線,同時又是學校幫困助學不可缺少的堅實基地。每年至少有近1000人次的貧困生在我們的沙龍上崗,他們一方面得到了素質的提高,另一方面有了一定的經濟收入,去年一年僅我們這一塊就發放了35.2萬元勤工助學費。值得一提的是,學校勤工助學辦公室與光華公司以學生勤工助學活動獲得的利潤,特設了『復旦自立獎』,旨在獎勵本校那些在學習、研究、社會實踐和勤工儉學中表現突出的優秀貧困大學生。這項獎目前已經評選了11屆,是復旦校園內影響最大的獎項之一……」
書記將這個問題帶到全校中層幹部會上。他說:「學校今年實行並軌招生,學生貧困面大了,貧困生已佔學生總數17%,冬天來了,有的學生連棉衣棉被都沒有,有的學生一日三餐只能吃饅頭鹹菜。最近,團委打了個報告,要在校內增設勤工助學崗位,大家看怎麼樣,同意的請鼓掌。」會場一下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響起了一陣掌聲。
之後,《中國青年報》針對上面所述的現象,開展了題為《面對貧困》的大討論。這場討論的參与者有社會學者,有普通工人農民,更多的是大學生特別是貧困生自己。
「就是被譽為『復旦諾貝爾』的獎項?」
「那你們滿意他的服務嗎?」我問。
在武漢一所高校採訪時,我們聽說這樣一件事。一位來自湘西的女生,由於家庭貧困,每月的生活費不到70元,學校為了幫助她,給她安排了一個勤工助學崗位,負責清掃學生宿舍樓周圍的衛生。按規定,她的清掃時間應該是早上6點半到7點,下午4點半到5點。可是,只有到晚上,當夜色籠罩、校園裡少有行人時,她才開始清掃……
「那你們為什麼不像他也做幾把『生意』?」我又問。
「我們擔心將廁所劃到衛生區里學生嫌臟不願干,所以承包時先明確規定廁所不在承包範圍,另外請臨時工干。」
小李不在宿舍,他的一位同學正在複習功課,我們便和他聊了起來。
勞動的象徵意義,在這裏已遠遠高於勞動的價值。而特殊的照顧和優惠未必能使他們順利地走向社會。
篤志者而近思也,也許這正是復旦人出類拔萃的靈魂所在。
同學們,自尊自立、自強不息是時代和社會所賦予你的必修課!
與書亭有緣的陳艷梅:3月,書亭招收新員工,我趕緊去報名並最終入選。按書亭規定,新員工的第一天工作都要有一個老員工陪帶著。我的「師傅」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孩,她細聲細氣的指導,令我的緊張緩解不少。我報書亭的原意是為了既能解決一些生活窘迫,又能有時間看看書。但實際上當班時間里是不好自己沉醉書中的,而且人來客往根本靜不下來。儘管第一天的工作就讓我感到事與願違,我最終還是放棄了退出的念頭,因為我發現書亭還是有許多東西值得我為它留下。我自知一向很傳統,適應不了那種只講效益和上下級關係的工作環境,因而書亭濃濃的家庭氛圍首先吸引了我,另外書亭里工作的人大多是高年級同學。沒有經驗總是難免犯錯誤,而他們總是善意地幫助我,使我連同過去留存的自卑也一併消失了。原本我最討厭班務會什麼的,但書亭的每星期三的例會卻使我感到了相互間的交流是那樣親情和必要,尤其說到幽默話題時開懷大笑的歡樂真叫人愜意無比。以前在外購物遇上營業員白眼時我就心裏狠狠發誓:要是我當了營業員決不是這樣的。書亭的上崗給了我實踐誓言的機會,而同時也感到每一項工作要干好它絕非是件輕鬆的事,全社會和人們之間都需要相互的理解與溝通,因為那是我們這個世界取得和諧與進步的最重要因素。
日子還得過,學業總得完成。高德水在走投無路時走進了學校團委,他聽人說那兒正在籌建一個勤工儉學指導中心,是專門幫助有經濟困難學生的。
作為四號樓、圖書館以及班裡的勤工助學組長,我對情況是很了解的。首先在四號樓並未發現哪位同學故意不清掃樓道,雖然每月拿70元(我任組長每月拿80元)的工資很微薄,但大家都是按規定每日掃兩遍拖兩遍,每人負責兩層樓梯或一層樓道。每到學期末或學期初,還常有同學到我宿舍來登記要幹活的。但只是機會太少,因為在職的同學都挺認真。再說圖書館,其實月工資不到50元,而且要求干滿25小時才發全工資,但大家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崗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個崗位我一直會幹到畢業。
你好!
「這樣做你會不會虧呢?」
這實在是一次少有的愉快道別。轉身時,學工部副部長應老師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一位名叫楊海茵的94級畢業生在離開學校時留給「光華」的一封信,興許可以使我對復旦勤工助學的採訪有些補充。在回程的計程車上,我展開信件看了起來:
然而「白領崗」只能使少數人得益,仍有很多貧困生沒有機會上崗。1996年新學年開學,南大決定把設崗的步子邁得大一點,於是便有了後來聞名一時併流行到所有高校的「中國大學1996『廁所運動』」。
「沒什麼……」寒假歸來的同學們都在宿舍里又說又笑地嚷嚷著,可高德水的心境怎麼也好不起來。剛過去的一個學期是他進大學的頭半年,這大學門進來時,他就深深感受到了「聖殿」真是太難入了,不說作為一個貧困地區的農家子弟考大學有多難,單說在接到入學通知書後為了湊那幾千元的學雜費便可「一夜白了少年頭」。高德水明白自己如果不是幸運地當時得到家鄉洛陽的一家公司義助就有可能失去邁進「聖殿」這一步。那時高德水確實得意過一陣,因為整個洛陽的上萬名考上大學的學子中,有許多也是貧窮家庭,但全縣被資助的只有兩名學生,他高德水是其中的一名。能不得意嗎?第一個學期每月有保障的150元這筆資助的獎學金,雖然有時使高德水也感到手頭有些緊,但絲毫沒有那種「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危機感。這學期可就不同了,一切都得靠自己。高德水早已從幾位最低生活水平的「窮仔」學友那兒了解到:在像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裡上大學,每月一般生活費在200~300元左右。哪來這麼多錢呀?高德水十分清楚自己那個只種幾畝薄地的家是無法供得起這巨額費用的,但在放寒假時他還是期望在新學年開學時能從家裡帶一筆至少可以維持最基本的學業費用。
南大的「廁所運動」成功之處是他們堅持地做了下去。根據浦口校區的新生中貧困生多的情況,學校就「是讓貧困影響我們的學業,還是選擇通過勞動自強自立」問題,在學生中展開了大討論,討論收到預期的良好效果。第二榜「招聘保潔員」一出,有100多名貧困生(其中也有家庭不錯的)報名競崗。用老師的話說,那是「一次觀念的革命運動」。
另外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每周花十幾個小時工作,並沒有耽誤學習,相反我的成績在前四個學期中,排名從第56位到19位到11位又升至第5位。我拿過兩次二等獎學金和一次一等獎學金,並參加黨課學習。所以養活自己的同時,我並未損失什麼。
我過去在家時動手能力比較強,所以未感到修鞋有多難學。當時程雲飛擺攤時我就在一邊看,看過幾次后就基本會了。開始我修鞋時總問他:這樣行不行?其實我當時已經掌握技術了,問他僅僅是為得到他的認可罷了。只有整鞋換底子難度較大,必須認真細緻,否則就很容易扭壞。當然學藝還得準備吃苦,有一次釘釘子,一鎚子砸在手指上,疼痛鑽心,紫血泡馬上起來了,但我沒離開修鞋攤,繼續修。幾個手指一度被繩子勒得個個都有血口子,白天倒不覺得疼,一到早晨起床時,穿毛衣的手都握不攏。後來手上白花花起了一層皮。當然不疼了,手上起了老繭——凡事都有個從敏感到麻木的過程。
……我家境貧困,考大學也幾次運氣不佳落榜過。後來好不容易上了大學,但面對幾千元一年的高額費用感到時常苦悶,特別是第一學期,總感覺周圍的人看不起自己,加上成績不理想,甚至曾有過想退學的念頭。到了第二學期,我就一心想多掙點錢,再把學習突上去。我開始推銷過產品,但沒賺到什麼錢。去年3月,新學年開學不久,一次我去學校小賣部,見有同學在路邊修鞋,覺得這活不錯。後來便知道了學校勤工儉學部的修鞋網路中心——就是名噪一時的校友程雲飛同學一手創辦的。當時沒多想當個修鞋女大學生會不會讓人說三道四,一心考慮的是如何擺脫經濟困境。經過兩周的技術培訓,起初是由修鞋網路中心組織我們這些新學員一起擺攤,目的是為幫助我們克服心理障礙。後來有人問我你一個女生難為情嗎?說一點不難為情是假話,但如果像過去,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沒啥難不難為情的,因為過去為了讀書什麼事沒做過么。現在有點不一樣,畢竟是大學生了,尤其是女生。不過我這個人性格就是自己認定的事便能堅決幹下去。
「走了那麼多大學,看來你們復旦是全國第一家。」

特殊風險金

「行!」高德水一聽每月有100元的收入,他連半點猶豫都沒有。事後他說當時就是老師說給50塊一月讓去掏糞挖溝都不會打個磕,「有飯錢了我就可以把學上下去,這是最根本的。」
當我正被「復旦諾貝爾獎」的運作者激起心靈的千層巨瀾時,學工部負責人翁鐵慧和應岳林兩位老師帶著幾個學生進來了。
「小李為啥不幹了?」
修鞋網路中心的第一炮打響后,程雲飛並不滿足,他根據農大附近高校多的情況,又把網路輻射到其他大學……
30元,加上學校發的每人每月的幾十元副食補貼,高德水掐來掐去也覺得不可能維持最基本的大學生活。有件事他從來沒跟人說過,那就是他在新學年開始的第一天開飯時,別人都上了飯堂,而他卻躲到了廁所——他不是去拉屎拉尿,而是去看看……唉,他真不想啟口,因為這事太有點那個了。還是說吧,窮人的事本來就已經沒啥面子可掩的了。他說當時突然想起了上高中時的情形,那時他也沒錢,一天的伙食費壓縮到一元以下。有幾次因為沒了錢他就跑到廁所,因為那些粗心的同學們總常常不小心在蹲坑時把口袋裡的菜票掉在旁邊,甚至掉在坑內。他窮急了就乘沒人時從坑邊坑內撿起菜票沖一衝就去用。現在是大學,同學們不用飯票使飯卡,但在上廁所時掉錢扔鋼鏰兒的還是大有人在。高德水沒路可走,卻想通過「重溫」中學時的「廁所之道」來解燃眉之急。然而那天偏偏同學都很「精明」,他高德水從廁所出來時一無所獲,不過後來他說虧得這一無所獲,因為否則以後總感這是自己大學生涯里的一件難以洗刷的屈辱之事。
生活的艱苦,給了我許多磨練機會。可能正如你上次所說的我是在無意的社會實踐中發現了自己的興趣所在。我現在除了上好課外,整天滿腦子是各式各樣的經營點子。可是由於學校是個特殊的天地,不能讓我放開手腳干。暑假快到了,今年肯定又有更多的經濟困難的同學不能回家,看到他們欲干無門的情景,我總是很難過,所以今夏假期我想把自己的「公司」來個更大的發展,以吸收更多貧困生能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和創造性的智慧,為下個學年掙得更多一份學費和飯錢而奮鬥。
我雖然住在城市,但出身農家。大哥已單過,家裡有時還要貼補他。二姐僅能自保。老父年屆六十,平日靠幫人打零工度日。母親一身病,有時擺點兒地攤。你說,我怎能再向年邁的雙親伸手?母親開始還問我:「錢夠不夠花?」後來我一再說「夠」,她長嘆一聲后也就罷了。我只能靠自己。雖說親戚們有錢,好朋友伸手要借錢資助我上大學,但我開不了這個口。因為我要這個面子!
「中心」將招聘海報貼出去后,幾天竟無一人來報名,就連那些貧困生也一個沒來。「中心」的老師很納悶兒,便去問他們,回答說:「讓我們穿卡通服在門口蹦蹦跳跳太沒面子,而且出這麼點錢,誰願去?」
雖然有人開玩笑說這是「大家出力、學生拿錢」,但是每到規定時間大家仍自覺地前來「陪掃」。系黨總支副書記對記者說,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從道義上支持他們,減輕他們的心理壓力,讓他們的心理得到平衡。
早6:10起床;6:15上操;6:25早飯;6:35打掃樓道;7:00早讀;7:30上課;11:20午飯;11:40打掃樓道;12:00打掃教室;12:30午休;下午1:30上課;3:30圖書館值班2次(每周);4:30打水、晚飯;5:30會計培訓班查聽課證2—3次(每周);7:00—10:00晚自習。另外每周六晚7:00—9:00家教;每周日上午8:00—11:00圖書館值班。
同學和老師都對程雲飛的行動和手藝給予充分肯定,於是一時間他的修鞋小攤前常排滿了「隊伍」。純粹的義務修鞋並不是程雲飛的本意,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收費,當然比外面同樣修補一雙鞋要便宜一半,這一點同學和老師們都接受,所以生意還是忙不過來九*九*藏*書。這使程雲飛大為不安起來,一方面自己要學習,不能老蹲在宿舍門前接活呀;再一方面自己有賺不完的錢而又有干不完的活,可許多貧困生卻還在整天為學費和生活費發愁但仍終日有不少時間閑著……對啊,是應該想想法子了。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推動勤工助學的阻力竟來自被援助的貧困生。
日月光華同燦爛……
入學兩個月後通過自薦,我就在校圖書館當兼職幹事,並在居住的4號樓覓得一清潔工職位。兩年多來,我整過書,清過書架,掃過樓梯,拖過樓道,打掃過廁所,節假日在圖書館閱覽室值班,每月還為27位同學到財務處領工資。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好意思,愛面子的心理也作怪過。但後來同學朋友、老鄉熟人,非但沒有看不起我,反倒對我越加關心愛護。一些同齡人私下裡還把我當作「堅強的化身」。而我呢,通過勞動,拿著自己親手掙得的錢,覺得真的長大了。
「廁所誰掃?」
「不必多說,只求多干」,南大人給我的印象可以用這話來概括。
其次是一些家長的不理解——
科長搖了搖頭說:「原來請臨時工,一人掃兩層樓面,月工資180元,現在學生一人只掃一層樓面,一個月160元。我們將工資標準定高些,一是對學生帶有補助性質,二是怕標準定低了學生不幹。」
南大的第一榜「招聘保潔工」以失敗而告終。
「可不是。我現在越來越感到自己在營銷方面很有些發展前途,比如我在為同學們做點事中感受到校園的市場大得很,加強這方面的市場開發極有前途,所以心頭老不能平靜,老想在這方面有所作為。同學們開玩笑說我是『致富的貧困生』,事實上如果我們能在這個領域認認真真地做些事,確實能使一批像我這樣的貧困生通過符合學校實情的經營理財而達到最終『脫貧』。更重要的是我們這些貧困生在這樣的勞動實踐中還得到了應有的鍛煉。我現在就是朝這個方向在做。由於『生意』做多做大了,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就發展了一批貧困同學跟我一起做。在做的過程中我們互相學習和促進,既得到鍛煉又獲得收益,其樂無窮。」
「不好說呀……」他撓了撓頭。
學校認為,大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勤工是為了助學,用工單位應考慮這些因素,給這些大學生以特殊照顧。公司方面則認為,學生既然受聘于公司,就是公司的員工,在管理和工資待遇上應同其他員工一視同仁,如果允許一個特殊群體的存在,公司的許多管理條例在執行時就會成為一紙空文。他們認為,優先為高校貧困生提供工作機會已經是對他們的照顧了,一旦上崗,大學生就應該放棄自己身份的優越感,同企業其他員工一樣遵守企業的規章制度,接受企業的管理。
為了試點成功,他們確實使出渾身的勁兒,可是仍有人不好好乾。承包三樓樓道衛生的兩名貧困生,常常不清掃,各個寢室掃出的垃圾堆積在門口。幾次警告無效后,他們只好辭退了這兩名貧困生。
再次是社會上的一些人不理解——
啊——?!不去不去!再窮我們也是大學生么!
沒有比學校的這種支持更能激勵程雲飛的了。他根據已有的業務情況,立即著手購置了幾台修鞋機,並先在本班帶了三名徒弟,之後又擴大到系裡。這年10月,修鞋網路中心在河南農大正式成立,當由程雲飛帶領的第一支大學生修鞋隊伍在校園光榮亮相時,整個農大都熱鬧了起來,師生們從四面八方來到修鞋現場,那一雙雙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困惑,但更多的是理解與讚許。
李祥華白凈凈的臉,1米78的個頭,面對別人的几絲譏諷,他坦然一笑:「不多不少,幹了就知道。」
報到時,200元的學費又難住了程雲飛。這一次他碰上了好運,學校破例給他免了,理由不算挺充分,但卻很有力:程雲飛家境貧困,本人成績特別優秀。說學校的做法理由不算挺充分是因為像程雲飛一樣家境不好的還有很多,可要說像程雲飛一樣刻苦學習、成績非常冒尖的則並不多。程雲飛是個從不讓人另眼看的孩子,他一進高中,馬上想到自己不能依賴學校,而應當自立。靠什麼呢?課餘之時,小雲飛邊在校園內背書,邊思忖著。「噠噠噠……」校園工地上那震耳的電鑽聲突然把小雲飛從苦思中驚醒了:對呀,工地上肯定要些干雜活的幫手,比如運送磚瓦和其他材料什麼的。我家裡有輛閑置的舊拖拉機,如果能為工地運送點建材不是可以賺些錢么!
可是老天爺就是不長眼。大旱造成地里的莊稼幾乎顆粒無收且不說,因為姥姥過世母親悲傷過度而一時疏忽造成僅有能變錢財的幾頭牲畜死亡殆盡。高德水記不得他上大學后回家過的這頭一個春節是怎麼過的,他眼前一直浮現的是臨離家時母親顫顫抖抖地給他錢時的情景:「兒啊,媽知道你上學要吃飯花錢,可家裡實在拿不出,這50元還是你爸借來給我治病的……」高德水哪敢接這樣的錢,他是孝子,說什麼也要讓母親留著這筆錢去看病。但等到他上了火車后才發現,母親還是在他書包里裝進了30元錢。
程雲飛從小養成了想幹什麼事就要讓它干成的習慣。這修鞋的事么當然也很快在他的努力下搞成了。他通過從同學處借來200元本錢,趁一個星期天時間趕回老家,從鄰居那兒購得一台舊修鞋機並帶回了學校。第一個星期天到來時,程雲飛在校園的宿舍門口掛出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義務為同學們修鞋」。這可是打燈籠都難找的好事、新鮮事。好事就好在不用花錢便可以把破了的鞋拿出來修好,新鮮事就新在大學校園裡出現了由學生自己擔當的「鞋匠」。
幾位同學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們哪有他的本事嘛。」
……一個月後我就要離開復旦了。回想大學生活的點點滴滴,在光華兩年多的經歷是十分重要的一筆。四年級畢業求職時,填了許多張就職申請表,「光華公司」是工作經歷欄我不可少的填寫內容。

四號樓的尷尬

上海某高校校長曾經一連接到好幾封這樣的來信:你枉為一個著名大學校長,聽說你們那兒把我們地區的幾名「狀元」都從課堂上趕到了學校的廁所、食堂,還有去老師的家庭去當「小差」。請問你校長先生,你知道我們的那些學生他們是怎樣上的大學嗎?他們是我們全鄉父老鄉親們每人一塊錢一塊錢湊著送上大學的呀!我們為啥這樣做?那是因為我們這兒從來沒人考上過名牌大學,那是因為我們在明天還等著他們學有所成回來建設和改變窮山僻壤……你說你不叫他們好好上課卻讓去干苦活,對得起誰?
人家當又體面又舒服的「白領工」,我們就去干「藍領工」?我不去!
那天到農大(東區)採訪何聯初同學的情景我還記得,在他之前有幾位貧困生不是半天不肯說幾句實情,就是最後總說得泣不成聲。輪到何聯初同學時,我發現小夥子一張口,就充滿激|情,舉足抬手,很使人聯想起五四運動時的那一類熱血青年。這位同學說他的家在湖南株洲,父母都是農民,他第一年上大學交完學雜費后口袋裡就沒有幾個子了。怎麼辦?得生活、得學習下去呀!機靈的何聯初打上小學到現在的十幾年裡,還是頭一回被錢所困擾。過去鄉下上小學、中學,再怎麼著也能對付。可現在是上大學,且是在首都北京上大學,出門、張嘴啥不用錢?小夥子說頭幾個月因為沒錢,他甚至上學校食堂偷偷撿過別人扔下的半截饅頭,為這他還差點被食堂的師傅當小偷給揍一頓。「苦啊,有錢的人是不知那些被逼當小偷人的苦處。說句心裡話,在最苦的時候,吃不上一頓飽飯時,我真的有心去上街當回扒手。那種你既要像模像樣做個人可口袋裡沒一個子的時候,你心頭的那種努力想改變自己困境的期望,你說有多強烈就有多強烈!」何聯初說,他後來覺得自己應該想點辦法出來,否則就可能無法擺脫心理上的某種扭曲和變態。他說他後來得到了一個啟示,那是第一學期臨近元旦時,新上大學的同學們對自己在大學度過的第一個新年特別的重視,許多同學爭相購買新年賀卡。有一次,何聯初從一位在北京某出版部門工作的親戚那兒帶回了幾張式樣獨特的賀卡,班上的同學從他手裡一搶而光,而且有的同學甚至願意出雙倍錢購得一張自己喜歡的賀年卡。這事給腦子靈敏的何聯初彷彿打開了一扇智慧之窗:對呀,假如我從出版商那兒按批發價購得賀年卡,然後再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轉給那些想要的同學,自己不就可以落個差價賺頭嘛!試試看。當何聯初第一次用自己的「飯本錢」從出版商那兒批回30張賀年卡后,回到學校不出一天便全部賣完,他回到宿舍背著人偷偷一數,嘿,不多不少,20塊凈利!這可是小半個月的飯錢呀!何聯初像是得了一座金山那樣欣喜若狂。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後來何聯初就不僅僅做賀年卡「生意」了。他發現學校有一個很大的市場,那就是同學們日常的學習和生活消費品用量極為巨大。由於學校是個特殊的地方,許多學習和生活消費用品走進校門時,實際上已使同學們多花出了幾成的價錢。這對手中有錢的同學們來說並沒有什麼,但對那些本來就家庭貧困的學生來說可就大不一樣了。一本書,一本複習資料,如果從不同的渠道買到,可能就是飽一頓肚子和餓一頓肚子的問題。特困生出身的何聯初太有體會那飽一頓與餓一頓之間的不同滋味了。他決意 從這一天起,為了學校的諸多貧困同學,也為了自己,他要做一名「校園業餘生意人」。
李祥華所在的學校同樣是為了解決貧困生生活上的後顧之憂而把水房和廁所等雜活進行重新分配,專門讓學生們來做。學校遇到了與南大開始一樣的問題,即沒有人願接清掃廁所的崗位。就在這個時候,該校化工學院的李祥華同學毫無顧慮地第一個報了名。
上大學不像中學時代那樣離家近,也不可能把拖拉機開進省城名校,可上學的學雜費卻高出了好幾倍!一年幾千元的費用,對家貧的學生們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程雲飛覺得命里註定自己要自立自強才能獲得生存可能,好在他不像有些同學抹不開面子,只是一個全新的環境使他一下不知從何做起。一日,程雲飛的舊皮鞋破了,上街一修,竟使我們的大學生十分惱怒:不大的一點破損處,來回跑了四次,還整整花去了20元錢!
真是一個平凡而偉大的理想。其實程雲飛同學之所以要這樣做,他的出發點是想通過自己的行動和實踐,告訴那些仍在為經濟困難而頭疼的大學生們,只要自己有自立自強之心,就是憑著最普通、最廉價的勞動也能創造一個嶄新的天地。同時他還想告訴同學們的每一個母校,如果能轉變觀念,積極動腦,把學生和學校內的那些可以讓同學們自己服務自己的事都做了,那麼大學貧困生現象可能就不成其為問題了。
這樣的尷尬,在上海一所高校也發生過。1996年該校有本科生6307人,每月生活費低於上海地區最低基本生活費185元標準的貧困生,佔24。2%。為了給貧困生廣辟勤工助學渠道,該校專門成立了勤工助學服務中心,義務為貧困生尋找勤工助學的機會。一次,機會來了,上海一家百貨公司要舉行開業典禮,主動與該服務中心聯繫,想請幾位大學生去幫他們做宣傳,一天給每人發40元勞務費。
王萬春的解釋使我的採訪進入了主題。他說,復旦的這個光華公司現在純粹是專門為了幫助那些需要勤工助學的同學而獨創的一個完全由學生自己管理、並直接受學校學工部和勤工助學辦公室指導的經營性實體。除了他這個「總經理」和三名財務人員為學工部的正式職工外,其餘員工全為勤工儉學的學生。現下設辦公室、人事部、家教部、社會服務部、勤工助學部和學生信用社、活動中心、大家沙龍、自助商店、學生書亭、文印中心、南區娛樂廳等十多個業務部門與經營實體。
別以為刷廁所真那麼簡單,真要干好不費點勁是不成的。李祥華開始干時由於報名的人數少,原定的兩個人包一個廁所的活只有他一人承擔。他還真當一回事,一天早、中、晚三次,把廁所掃得又乾淨又亮堂。同學中有一部分人習慣把亂雜廢物往廁所扔,甚至當著李祥華的面也敢這麼干。換了別人也許鬧出一場「廁所風波」,可李祥華不,他照常笑嘻嘻地干他手中的活。只是等人走後,他在牆上貼出一張「請做文明人」的告示。誰都不可能長久不要臉面,那些平時不自覺的人見告示后也就慢慢改了自己的壞習慣。李祥華呢,覺得當這個特殊的「所長」還真有特殊的用場:比如原先那些跟自己關係不怎麼融洽的同學現在與他親近了;比如原先班上不敢報廁所崗的幾位貧困生現在願意跟著他當「徒弟」;比如原先校內的「廁所文化」叫人看了噁心,自打他當「所長」后就再也不見了,取代的是清潔、乾淨的環境……
公司人員變動很頻繁,尤其是辦公室。有時甚至還沒有搞清楚名字,人就已經換了。每一個能夠在光華工作一段時間的人其實都不容易。光華的工作大多是一些十分瑣碎的事。部門招新成員時,我總是對招聘的同學說,不要期望太高,你們要做的只是一些普通工作,比如貼貼海報,發發工資。但來到這兒的同學卻都能以他們對公司、對廣大同學的責任心勤勤懇懇、踏踏實實地做好分內的事。而公司給予他們的可能只是幾十元的工資,然而更重要的是給了他們一筆永遠值得記憶的精神財富。光華給每一個人均等機會去表現自己的才能,同時也告訴每一個人,任何成功都是由最不起眼的工作開始的。……
「他餓著肚子,為什麼輕易放棄這個掙錢的機會?」記者問。
你好!
爬完最後一級樓梯,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只見樓道裏面條、橘子皮、廢紙屑、易拉罐扔得到處都是,幾個學生正大聲嚷嚷著在樓道里玩足球。
「他行嗎?」
「活動中心嗎?星期四的晚會還有什麼問題?要調幾個幫手?沒問題,我會通知人事部的。那先這樣,綵排時我讓學校領導一起去觀摩。好,預祝你們成功!」
高德水是94級大學生,雖然他根本不可能算得上勤工儉學大軍中的前驅,但作為一名當時「並軌試點」學校的貧困生,作為由學校出面安排和特設的「貧困生勤工儉學崗」上崗人員,他屬於今天千千萬萬上崗者中的「先行者」。
上次你來校採訪,使我有機會向你吐露一個貧困生為了生存而進行的自我奮鬥歷程。但是那天採訪時間太緊,沒有向你透露我在學校里所做的和正準備想做的幾件事。
我這裡有一份程雲飛的「女徒弟」、河南農大學生楊瑞梅的《自述》:
尊敬的建明先生:https://read.99csw.com
「上崗的人員大多是些什麼學生?」
「目前有多少學生在這些部門上崗?」
我想談談面子問題。曾經有一位男生無意中說過一句話:「拖樓道多丟人,我才不幹呢!」他的話著實讓我傷心了好一陣。後來我想通了:拖樓道丟人,那麼到處哭窮、整天蹭飯,丟不丟人呢?他不是整天從同學那兒借錢過活嗎?何苦來!而我靠勞動所得吃飯,靠雙手掙錢自立。我很少缺錢花,因為我節約,又因為我上了幾個崗,而每上一個崗都有我自己心頭一筆賬——為我大學學業而建立的一筆賬。不失人格和尊嚴的活我都試過。自然有人圖省事干「三陪」。「風光」是她們的,可良心安寧屬於我。
勤工助學辦公室主任王萬春終於放下電話給我讓座。「你是北京來的?學工部翁老師和應老師兩位部長可能要等一會兒才到,你先坐一下。」他給我端過一杯茶水,並遞上一張名片。
「你這兒真忙啊。」
今年22歲的程雲飛是河南農業大學的95級學生,他當「校園修鞋匠」的最初願望完全是為了自己獨立地承擔家庭難以支付的各種上大學的費用。小程出生在豫南鎮平縣的一個山村,他父親是位當地有名的「能人」,憑著自己靈巧的雙手在80年代就是個「萬元戶」。但父親也有「失算」的時候,而且是致命的——1989年,他傾盡全家資產辦的磚窯廠做了幾筆大賠本生意。這一年正好兒子小學畢業上初中,正處絕境的父親根本不理會兒子「全班第一」的成績,說啥沒同意兒子繼續上學的事。為此,12歲的小雲飛一氣之下逃離了家鄉,跑到20多裡外的姑姑家。那兒有所「只要成績在班上前五名」就可減免學費的中學,小雲飛就這樣進了初中。學費免了,但生活費仍然是個問題。倔強的小雲飛對姑姑說,只要給點玉米麵糊糊吃就行。姑姑苦笑地搖搖頭,說你真吃好的姑也拿不出來。那三年裡,小雲飛的肚裏除了麵糊糊幾乎沒有進過別的啥食物。可是三年後,小雲飛卻昂首「飛」進了縣重點高中——鎮平縣一中。
何聯初的一番慷慨激昂,使我對打工的貧困生們有了一種新的認識——他們中間並非儘是些忍辱受屈的弱者,他們也有令人折服的強者。
江西南昌劉某是個下崗工人,每月他都要將起早摸黑、走千家萬戶收破爛換來的二三百元錢寄給在武漢讀大學的兒子。上個月兒子來信說:「爸你別再寄錢來了,我在學校已經有了一份每月能得200多元的活做……」劉某一看信,連夜乘火車到了武漢。跑進學生宿舍,同學們告訴他說你兒子在食堂幫廚。劉某闖進食堂一看,果不其然,兒子正系著圍裙,滿頭大汗地與食堂師傅們一起刷鍋洗碗。劉某心頭頓起三丈怒火,抄起一根木棍就朝兒子劈去:「你個小兔崽子,誰讓你到大學來當伙頭軍的呀!跪下,今天你不立保證從明兒個起不再來此打工,就別再認我這個爸!」後來兒子真的跪了下來,哭著向自己的老爸保證今後再不打工。「那好,你不是怕沒錢用嗎?這800元是我上星期賣血得來的,你先拿著,以後我每兩個月寄800元來!」劉某從口袋裡抽出一把錢,扔給了兒子,頭也不回地出了校門。
「而且應該說是最早的一家。」小王詳細介紹了我所感興趣的問題,「要說我們光華可真有一段歷史了。十三年前,我的學長——學校哲學系81級幾個同學自籌資金,在學校領導、團委和學生會支持下,在當時的一座簡易臨時平房內辦起了一個名為『OURSALON——大家沙龍』,這也是在全國高校中最早的大學生沙龍。那時的『OURSALON』除了向學生顧客提供一些咖啡蛋糕飲料點心外,更主要的是精心組織文化、信息交流活動。起初,我們這個『大家沙龍』是以『文化為主、經營為輔』的原則,如舉辦『文理對話』、『現代派畫展』、『哲學專題』等各種文化活動,學校的眾多詩社、劇社、文學社等都來參与,成為上海高校有名的文化聖地。隨後幾年,在市場經濟的影響下,學校根據政策規定,對原來的『大家沙龍』進行了重組,並且與我校一個也是由幾位校友辦起的光華科技服務公司聯合,組成了具有經濟實體性質的現在這個樣的『復旦沙龍』。」
這位同學說:「開始那個星期他幹得還挺好的,每天早上5點多鍾就起床開始掃地,可是第二個星期就不想幹了,早上睡到快上課才起床。」
另一位學生則提出了相反的觀點:「出現這些現象實在不能把責任推到學生身上,我們應當從社會、學校、老師、家長等方面思考,因為有些如『你不好好學習,將來就去掃大街』等觀點都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別人就一直在灌輸。所以我覺得大學生中出現寧可餓肚子也要『維護尊嚴』是很正常的。要問這是為什麼?回答極其簡單:還不是當初你們教的!因此要改變這種現象,需要全社會一起努力。很明顯,貧困生羞於掃地擦窗,與周圍的異樣目光有關。另一方面,學校抱著好心給那些生活貧困的學生提供取得報酬機會,太多的『象徵性』可能造成勤工儉學的質變。相反,如果過多的讓學生們依靠打工謀生,又怎能不影響他的學業?」
為了從道義上支持他們,系裡發現有學生站在窗口向樓下吐瓜子殼,罰他陪掃一周,發現寢室有人將茶葉水潑在樓道里,罰這個寢室的學生輪流陪掃一周。
不過,中國大學在1996年裡爆出的「新聞」卻讓許多西方人迷惑不解。因為這一年的中國大學的「校園新聞」竟是一場熱熱鬧鬧的「廁所運動」,而這次「廁所運動」的策源地竟然還是培養出200位中國乃至世界頂尖科學人士——中國「兩院」院士的南京大學!
……
「是我們學校專為學生特別是貧困學生提供勤工儉學服務的經濟實體。」
大部分時間就是這樣度過的。細心看會發現我所以選擇這些兼職,是因為它們都佔用零碎時間,且基本在校內,不牽扯大量精力。有人說勤工儉學耽誤學習,我想這種說法既脫離了貧困生的實際,又不全面。還有人說干這些活不能鍛煉人,文盲都能幹。我大不以為然。「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當我一遍遍地拖著二十來斤重的大拖把在樓道里蹣跚來去時,我想我這輩子絕不會怕「挫折」二字。異樣的目光算什麼?坦然地看著不坦然看你的人,你贏得的不僅僅是自尊。
5月30日
「廁所運動」是大學生們對自己的夥伴承包廁所衛生工作的俗稱。其發源地南京大學對此的正規叫法為「學生保潔員」崗。說白了,就是由大學生自己清掃廁所。南大有兩大校址,其中之一是長江北邊的浦口新校區,全校新舊校址加起來有近百所廁所,過去一直由外雇臨時工來完成清掃工作,每年學校光這筆錢就要付出十多萬元。自己的學生受困,卻讓外面的人把錢賺去,南大人多少感覺有些虧。但是身處富庶之地的南京大學真的要讓學生去當刷廁所工,可也不能不說是件「開天闢地」的新聞,弄好了是支持學生勤工儉學,弄不好一片好心反而會招來舉國上下的斥罵。這一點南大校長們和專司學生勤工儉學的校團組織與學生處是有思想準備的,故而他們在實際操作時採取了循序漸進的做法。第一次招聘啟事貼出時其上崗的內容寫得含糊,叫做「招收保潔工」。
雖然學校領導和各部門都支持勤工助學,但是學生願不願干?能不能幹好?起草這份報告的團委書記心裏沒底,與本校一牆之隔的某大學也曾將學校的衛生包給貧困生干,結果失敗了,如果這次也搞失敗了,怎麼向學校後勤部門交代?人家後勤部門本來搞得好好的,是硬從人家那裡挖一塊地盤出來給學生。為了穩妥起見,他決定在某系學生宿舍5號樓先搞試點。
復旦到底是復旦,在學生工作部的那幢小樓里,我的第一感覺就像走進了電影《列寧在1918》中那個攻打冬宮的「革命指揮部」:忙忙碌碌的人,電腦嘀嘀嗒嗒的響聲和接連不斷的電話鈴聲……
這樣的不公平,我們在大學校園採訪時並不少見。
在我們光華有句被同學們廣為傳誦的名言:「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不多久,我就要離開復旦,走上社會,我們的光華也將迎來新一批員工與經理,復旦的校園內又將呈現一派醉人的景象……
某高校原有校園清掃工十餘人,為了幫助貧困生,他們又設立了100多個「協掃」崗位,清掃工每天工作8個小時,承擔著主要的清掃任務,月工資不到200元,而學生每天只在早、中、晚各協助掃半小時,每月就能拿到80-100元,僅這100多個「協掃」崗位,學校一年就要支付10多萬元勞務費。
在家教部度過苦樂悲歡的董卉:成了復旦「光華人」是一次偶然。一個無聊的日子,我百無聊賴,無意中看到光華招新員工的海報,就莫名其妙地報了「家教部」,又隨即鬥志昂揚地闖過了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激烈的初試與複試,就這樣心滿意足而又躊躇滿志地闖進了那個不大的半間小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陋不堪,沒有我期望中的高薪報酬,但也沒有可怕的功利之爭,只有瑣碎單調的工作,少得可憐的薪金和讓我睏倦不已的忙碌的夜班,然而那卻是一個期待已久的溫馨的大家。這是一個以理科為主的「家」。作為文科的獨苗,我可以讓諸位同仁為我慘不忍睹的理科科目操盡了心,臨近期末,當一向「大智若愚」的我為了計算機課保C爭B而焦頭爛額時,計算機專業的同仁騰出整個晚上給我緊急救助,使我獲得了在他鄉從未有過的一份親情。從此以後,不管多累,也不管薪金多少,我總把家教部的這份工作認認真真地做好。當我看到那麼多與我一樣甚至生活更窘迫的同學從家教部得到一份自立的報酬時,我既為他們欣慰,也為自己高興。而今,望望窗外,校園內又多了許多新面孔,又有許多同學帶著急切和企盼的目光走進家教部時,我更加感到了肩上的那份責任,那份無怨無悔而充滿價值的責任!
「恥也,你考試出了三隻『紅燈』,把這樓道掃得如此乾淨有何用?」一位老教授暴跳如雷地指著正在掃樓道的學生鼻尖,從三樓罵到一樓,後來又在課堂上公開說,「再見××在晚自習時掃樓道,就讓他永遠別上我的課!」
去年元旦前夕,國家教委下文不再允許學校里有私人開設商店。而當時我們學校內有三家這樣的商店,便面臨要清盤。我得知這消息后,很想把它們接過來。一則考慮我有這方面的經營能力,另一方面我校貧困生很多,他們不少人仍然沒有勤工儉學的崗位可做,如果這三家商店由我們貧困生們把它接過來經營,肯定可以解決一批同學的生活困難問題。為此我找到了學校生活管理科科長,後來又找到校長、黨委書記、副書記、副校長等……由於多種努力,我認為學校的領導幾乎是認可了我的想法。正當我寫完可行性報告並準備從銀行貸出50萬元之際(貸款是我托在京一位做生意的朋友幫忙負責辦的),學校生活管理科科長突然通知我此事已沒戲了,原因是這三家商店的經營權另有人要接管。我區區一個在讀學生,自然胳膊扭不過大腿而只好放棄,且當時我正值期末考試。但通過這事我學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經驗。
……下面我要講一個問題,復旦校訓中第一句的最後一字和第二句的最後一字。第二句最後的字是「思」,思考的思;第一句最後的字是志,志氣的志。志,是志氣、志向、志願,尤其是家長對孩子說,老師對學生說或者學生對自己說,一個年輕人要有志氣,你的志願立什麼?這就是說,每個孩子,每個年輕人都要有志氣。這句話說是很容易,我去查了辭海,這個志的表述是新的方向在哪兒。這很有道理。「志」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志氣、志願、志向,是向外的;一個是對內的,即你自己的心向哪兒走。所以很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問自己,你怎麼樣才能有志氣,你自己的心往哪個方向走,就是你對什麼有興趣,你的才能在哪方面?要對自己了解,是很重要的。另外很重要的一部分是要了解外面的世界。這兩方面都是互相關聯的,這與問問題與求答案一樣是互相關聯的。我想對年輕人來說,重要一點是必須自己要相信自己,要覺得你自己的生命是有特別意義的,不光是對自己有意義,對整個外在世界也是有意義的,而你整個的一生有特別的任務。要相信自己,要對「志」作深刻的考慮:你自己的志向是什麼?心之所向在哪裡?你的志願在哪兒?而你有了這個志,你就能在什麼困境、什麼情景中都可以勇敢地站起來!勇敢地去面對現實,面對世界!
「沒虧過。因為差不多經我家教的學生最後都達到了滿意效果。既然他們達到了滿意效果,故而我在收費時通常按質論價。有時一次家教三四個小時,我就要收三四百元。你一定覺得很高吧?可人家願意給呀!而我自己也認為既然我出賣的是高效益勞動,那就不能按廉價勞力論價。現在社會上許多用工單位對我們貧困大學生外出打工極歧視,完全像是向你施恩似的想給多少報酬就給多少,無任何公平可言。我那樣做,從一個意義上講也是想為我們廣大貧困大學生爭口氣,向那些不公的待遇宣戰。」
「不會的,媽。」李祥華充滿信心地回答父母,因為他覺得這段時間不僅生活有了保障,更重要的是自己堅強和自信了許多。現在他有個心愿:要把自己在廁所上崗的感受和體會向同在校園的那些貧困同學講講……
後來我們問該校一位負責人:「廁所為什麼不包給學生干?」
「常設崗位有800多個。」
嗚呼!學生冤也。老師冤也。校長更冤也。
先是一些教授們難以理解——
旭日剛剛透出地平線的那一瞬,東方明珠懷抱里傳來一曲雄渾的樂章。人們告訴我,那就是復旦大學的校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我知道了這座素有「江南第一學府」的校名出處——「復旦」二字,取自《尚書。大傳。虞夏傳》中的名句「日月光華,旦復旦兮」。1905年,近代著名教育家、復旦大學的創始人馬相伯,從他傾家捐資創辦這所學校一開始就給「復旦人」囑咐了復興中華的百年重任。
「收水電費和家教這一類勤工儉學,是不是比起你的其他『生意』來報酬要少得多?」
「這個光華是你們復旦大學辦的實體?」

兩張工資單

「你找誰?我就是王萬春呀,有什麼事?噢,我知道,你們書亭的人手目前還夠是吧?這個好辦,關鍵是你們得在原來的基礎上要根據同學們的需求進書、進好書,資金方面我們會考慮的。好,下午下班之前你帶著副經理一起來我這兒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