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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五虎爭雄」 第十八章 崑山的稱王之路

第三篇 「五虎爭雄」

第十八章 崑山的稱王之路

歐遜第一次來,誰去接他比較合適?鎮長張平方自告奮勇親自駕車迎接。作為鎮政府的「行政長官」兼張浦開發區的「首席老總」,平方既了解全市情況,對全鎮情況又了如指掌,還有著七年「駕齡」,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第二則講的是寶成集團的蔡氏四兄弟的故事。這蔡氏四兄弟一直在東莞創業,后移師崑山成立了「龍騰公司」。公司成立那晚,四兄弟在一起打牌,第一副牌摸下來,四兄弟詫異萬分,也驚喜萬分:四個人手上的十三張牌,竟然全是從A到老K整整齊齊排好了的一條「龍」!崑山有龍!崑山藏龍!崑山能讓蟲變成龍呵!蔡氏四兄弟目瞪口呆地這樣齊聲高呼道。
一共6000畝地,黃裕典的集團公司在正儀購置了這麼多地,絕對的大手筆、大製作!後來「大上海高爾夫球場度假村」很快建了起來,還連帶建了一所高爾夫學校和一座別緻的湖濱俱樂部,以及一座五星級酒店等等。
什麼事都沒有比把「出生證」辦下來更重要的了!吳克銓多次在縣政府會議上強調道。而他內心清楚,這事非得自己親自出面「跑」才可能辦好。於是他一邊讓秘書整理出中央領導來崑山視察時的講話要點,一邊讓辦公室訂票。第二天他便到了南京——吳克銓深知,要想得到「國家級」待遇,你首先要得到「省級」待遇。
老練的吳克銓沒有陶醉,他深知中國的政治體制和社會特性,一個沒有得到「上級」認可和正式批准的開發區,即使再有經驗,再有效益,也照樣可能一夜之間被毀滅掉。
「謝謝!謝謝中央對崑山的理解和支持!」吳克銓握著這位中央領導的手,熱淚盈眶。打自費辦開發區以來,雖然蘇州市委對吳克銓和他並肩戰鬥在開發一線的戰友們的支持、理解一直沒有間斷過,然而畢竟作為自費開發區的主要負責人和一縣之長,吳克銓時時刻刻處在風口浪尖上。不要說拆遷搬家得罪了多少人,也不要說那些到處當叫花子的低三下四的經歷,就是招商引資見了成效,一個接一個的企業在創造出效益,為崑山創匯和交稅額直線上升之後,還有人在私底下說,他吳克銓這麼賣勁搞開發區,與外商打得那麼火熱,還不知道為自己撈了多少好處哩!
「可以這麼說。」
呵,何謂龍騰虎躍?此時的崑山乃是真正的龍騰虎躍。
「這個地方大,你蓋一幢別墅並不影響這裏的開發。」汪國楨誠心實意地說。

《招商的故事》之一:風雨中呼喚「海虹」

「三個月?三個月你能把路修好?」日本客商瞪大眼睛瞅著吳克銓。
1980年,據蘇州人講,常熟、吳江的工業產值幾乎比崑山多一兩倍。那個時候崑山還沒有幾家像樣的鄉鎮企業,當時蘇州、無錫城裡已經有很多國營廠,同江陰、常熟、吳縣、吳江和無錫縣(當時江陰和無錫縣還屬於蘇州管轄)的諸多社隊掀起了熱火朝天的「聯姻」,唯獨窮崑山沒人看得起。崑山人感到很壓抑、很自卑。反正在崑山的眼裡,蘇州、無錫這樣的城裡人是不會將自家的「聯營廠」搬到崑山的,搬到崑山就等於是泡湯——容易被大水淹了。
這個時候,崑山在吳克銓等縣領導的指揮和身先士卒的影響下,像宣炳龍那樣的一批招商和搞開發的能人在各鄉鎮也如雨後春筍般地湧現出來,並呈現你追我趕之勢。其中宣炳龍原來所在陸楊鄉依然走在前列。該鄉黨委書記周振球就是一個力主搞聯營和開發的「少壯派」,他的鄉在當時的崑山是已經出了名的工業先進鄉,在與上海聯營過程中頻頻出招,鄉鎮企業產值連年翻番,1985年就成了崑山第一個「億元鄉」。
「這我就放心了。」
記得蘇虹機場公路剛建成通車時,我們簡直是「路大氣粗」,「迫不及待」地向外商說過兩句「大話」,一句是:上海虹橋機場就等於是為我們造的;另一句是:從上海開車到(崑山)張浦用不了一個小時即可抵達。以此證明交通條件極為便利。
宣炳龍這樣被調到縣上搞開發,這一干就是23年。宣炳龍因此也有了「宣開發」的美譽。「我是參与全國開發區建設中資歷最老的一個。」瘦削型的老宣,心直口快,卻是個典型的實幹家。由於他在對外經濟工作中的特殊敏銳力和豐富經驗,甚至連原國務院副總理吳儀都對他極為尊重。宣炳龍被調到縣上搞開發后,從此成為吳克銓的得力助手和崑山開發區的元勛。
「小八子」現在了不得,不僅在蘇州諸縣市中昂首走在最前面,更在全國範圍內比任何一個蘇州兄弟都走在了前頭,而且名聲最響,經濟總量也一直領先。
一路美景,一路春光。當車子駛過團結橋,拐向「海虹」工地,遠遠地看見飄飛的彩旗及工地出入口迎接的人們時,歐遜認真地看了一下手錶,全程整整55分鐘。這位高個子的丹麥老人與同來的執行董事陳衛華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後,一隻手緊握住迎候他的孫書記的手,另一隻手拉住平方鎮長,在熱烈歡迎的掌聲中,與他們一同走進了大門。
談判的雙方總是一個需要不斷磨合的矛盾體,這種「磨合」,充滿了真誠,充滿了理性,更充滿了懸念。令人欣慰的是,在「台玻」項目談判的過程中,雙方始終在向一個統一的目標靠攏,不斷出現實質性的進展。水的問題解決了,電的問題解決了,路的問題解決了,橋的問題解決了,拆遷的問題解決了……千頭萬緒的問題從選土地開始,最終又回到了土地上。地價問題是第一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是一個「牽一髮動全身」的大問題。當時鐘敲過子夜后,雙方為地價問題出現了短暫的僵持。此時,市委李書記已派人將土地局徐局長從被窩裡拉到了嘉頓,並不適時機地召開短會,緊急磋商。最後,將結果與對方作了通報,雙方在理解對方的前提下均作出了理智地讓步。
「要發展,靠上海。」這話是吳克銓喊出來的,後來成了崑山百姓家喻戶曉的口頭語。在與上海攀親的過程中,崑山人嘗到了甜頭,也吃到了苦頭。甜頭是人家送來的,苦頭應當說是自己找的。你想,有上海人答應到你崑山來辦廠,這本來已經是「阿拉上海人」給足你崑山人面子了,哪知穿著皮鞋下來的上海「阿拉」竟然要赤著腳走幾個小時的路還到不了目的地。「這個野貓不拉屎的地方還想辦廠?別拿阿拉開玩笑好!」有幾個上海人到周庄看廠址,竟然走了6個小時還沒到地方,說啥第二次也不想來了。
吳克銓:費老,接著我彙報一下目前最大的困難。崑山開發區要開放,要發展,外商要來合資辦企業,這樣,至少我們也要拿出部分錢來,可是我們沒有錢。但錢的問題還可以想辦法,關鍵是有了錢也不能辦事,沒有「籠子」,即沒有固定資產投資計劃。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開發區沒有中央文件的批准,國家不承認,現在我們就像是有了錢,沒有糧票,買不到米,做不了飯,當然,貸款計劃也沒有,辦起事來十分困難。
一大圈走過後,吳克銓和包括龔兆源、錢一平在內的崑山人好不懊喪。簡單一句話:自由戀愛好不容易成了,竟然拿不到「結婚證」。沒有「結婚證」就不可以同居過日子呀!不少崑山人開始退縮了,但在北京的國家計委大機關呆過的吳克銓說:「上海、南京辦不成的事,北京不一定也辦不成。我上北京去!」
於是崑山幹部們有意識地行動起來了:不放過每一個上海人,與他們建立友好關係。
「我們去廣州招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有意向到崑山投資的外商,我們就請人家吃了頓飯。我剛從廣州回來,紀檢部門的人就來到了辦公室,他們鐵青著臉沖我說: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去了,才知道有人檢舉我們在廣州花3000元請外國人吃了一頓飯……」
我看了一下碼表,車速每小時竟然十公里都不到,汽車像蝸牛在爬行,每駛一段,都要派一人下車跑上百十米,驗證一下行駛的方向是否偏離。照此速度,天亮都到不了家。慢點是小事,令人窩心的是,如果車子「鬼使神差」誤入路邊的溝河裡,那麼我們也許將永遠也回不了家了。想到這裏,大伙兒睡意全無。於是,大家乾脆輪流下車,在車前引導行駛,每三五公里換一個人,另兩人在車上打開車窗,分別觀察著左右兩側的距離。我們互相調侃著,將在車前引路的任命為「一級引導員」,在車內觀察的為「特別觀察員」,並保證「人走車行,人在車在」,「人車共患難」。
日商蘇旺你老闆是位小兒麻痹症患者,也許是生活帶給他太多的辛酸與磨難,其情感特別脆弱和敏感。崑山人與他的談判也變得異常艱巨。幾位副縣長先後出場,後來書記蔡長林也跟著出場。談得不好時,蘇旺你老闆就哭,談得好時他也哭(那是激動的淚水),弄得吳克銓他們常常不知如何是好。但最終因為「三個月修好路」這個賭讓崑山人贏了,蘇旺你如願落戶在崑山開發區。這個外資企業的開業,對於崑山來說具有歷史性意義。
費老:開發區還沒有正名!
日理萬機的費孝通不僅沒有食言,而且就在視察崑山的兩個月後的12月20日,向時任中央書記處書記的習仲勛同志親自寫了一封長信,講述了他在崑山調查視察時看到的崑山開發區的情況,指出「根據以上情形,我想,崑山開發區可以進一步發展為蘇南開發區。蘇州、無錫、常州是江蘇經濟發達的地區,崑山就在其中,又最靠近上海,又有這麼一個初具規模的開發區。它的條件實在要比蘇北的連雲港和南通兩個開發區好得多。因此我建議國務院能正式批准崑山開發區,並且享受沿海開放城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同等待遇。」
問題反映到吳克銓那裡,吳克銓沉默了一陣,說:「既然我們崑山可以橫向,人家其他地方也有權橫向嘛。橫向本身就是『自由戀愛』,我們不能強求人家上海廠方。我們讓。」
貴賓室的窗戶敞開著,仲春的夜晚還夾雜著絲絲寒氣,但談判現場卻是一派暖意,充滿活力。主賓雙方的話題由廣泛漸漸集中、明晰,並不斷深入。「台玻」方,戴著細黑邊眼鏡的一總(林伯豐),在不停地思考、記錄的同時,睿智的眼睛又不斷釋放出新的問題。崑山方,久經沙場的領導們不厭其煩,沉著應答,他們清楚地意識到,「台玻」這樣一個大企業,資產龐大,技術世界一流,在崑山這個縣級市的一個小鎮上落戶,要提出很多問題,不足為怪。人家希望你替他們解決一系列的問題,也情有可原。今天,張浦鎮的領導們作好了充分的準備,平時大家常說,要「抓住機遇」,而今,機遇就在手上。大家相信,既然來了,就必定要談;既然談了,就要攤開來細細地談,徹底地談,有透明度地談。我們要用心,要誠心,外商才能放心。
有人問:「我們去幹啥?」
吳克銓認為,搞經濟,開發區是一個平台。有了平台,工廠和資金落戶雖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人才。人是決定一切的因素。馬克思主義的書吳克銓讀得不算多,可卻將那些經典理論牢牢地記在心底,並結合崑山的實際情況,運用得極好。有人統計,在他任縣長的六年時間里,先後引進了1300多位人才,加上分配的大學生,共達3000餘人。這支知識化、年輕化的隊伍是支撐崑山從農業縣轉化為工業現代化城市的中堅力量。
同大「三線」的橫向聯營,使崑山就像掉進了「美女」堆一樣,「戀愛」成功率高出無數倍,而且都是優質「美女」!
吳克銓:正式開始是1984年秋天,開始搞土地平整。
「改革初期大伙兒的眼光雖然短淺一些,但想的問題還是比較簡單,換上現在,你想拆一處房子、整一塊地,那代價就不是當年的那種無償了……」如今的吳克銓說起當年的那場「驚心動魄」的事,心存對崑山人民的一份深深的感情。他說崑山現在的現代化,不是哪個人的功勞,應該是全體崑山人民的功勞,他們當年的無私奉獻最可貴。
崑山人經歷磨難是必然的事。
江蘇省領導也沒有少幫崑山人的忙。國務院召開的「沿海經濟發展戰略」會議上,省長陳煥友親自在李鵬總理面前為崑山人「唱讚歌」。
這裏我們不能不著重介紹一下「統一」的背景和其如何落戶到崑山的。
第二年全國人大會議期間,費孝通又聯名江蘇省人大代表提交了批准崑山開發區的相關提案。
「讓?!」負責聯營談判的崑山人有些憋氣,但又覺無奈。就在這時,寒山冰箱廠的一個副廠長到上海出差,住在旅館里,跟幾個同室出差的外地人無意中談了這件「失戀」的事,旁邊的一個人說:「聽說貴州風華冰箱廠也是航天部的國營大廠,你們不妨與人家風華冰箱廠談談看?」
「借雞下蛋」,得先找「雞」。於是王金華把黨委班子九個人召到一起,說:「我們分一下工,除了負責組織人事、紀委和辦公室的三個人以外,其他的六人,全部到一線去抓經濟。」
崑山和吳克銓連做夢也在想要把崑山開發區擠進國家的「十四加一」的經濟開發區行列中去,這樣就可以獲得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名正言順的支持與政策上的優惠。
「哈哈……」鎮黨委書記和新加坡大資本家就這樣在陽澄湖邊上握手定了這樁事。

故事之二:夾著饅頭打呼嚕。

所有的環節都很順利,也很滿意。兩個月後,台玻發來一紙傳真稱:1994年8月25日,是台玻30周年紀念日,要在崑山吳淞江畔的寶地上舉行隆重的開工奠基儀式。這無疑是個大喜訊,但也是大壓力。此時,距8月25日,只有短短的30天,而台玻所選中的周西村的那塊600畝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工作要完成,許多房舍要拆遷,無數電杆要遷移,西段2365米6條河道要填平,9萬立方米土方亟需迅速到位,地塊測繪要儘快完成,還有排澇站、豬棚、工場,以及水閘的改造,690米道路及165米石駁的修築,通往鎮區和農村電線線路的改道,兩條高壓線路的合併及1200千伏臨時用電的配置……
這個時候的吳克銓盤算著一個大戰略:與上海「攀親」自然要加熱加溫,而「西接大三線」則更要全力以赴,因為一旦突破,小崑山大戰略實現的美景定會提前到來。
有條朝陽路拓寬改造工程,牽涉到18個單位的搬遷,光拆除房屋面積就達6890多平方米,而且絕大多數是無償拆除,加上這路通著蘇滬交通要道,每天七八千輛車子來來去去,施工的時候恰逢雨季,拆房拓路,吳克銓與副縣長石泉忠等人天天像泥猴子似的滾打在現場,依然天天有人出來吵吵鬧鬧,甚至扛著鐵棍揚言要拼個你死我活。最後還是吳克銓他們用黨性和組織原則說話,終於擺平了這些單位。

第2節 「自費」的歷程

8月25日,位於吳淞江畔的這塊「寶地」給了「台玻」老總們一個驚喜,在奠基開工的儀式上,一位老總感慨地說:台玻落到張浦,這真是一步好棋,走得太對了。具有象徵意味的是,當無數彩色氣球騰空而起時,主席台上空飛過一群美麗的仙鶴,人們驚奇萬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啊!
「韓書記,你對我們的肯定讓我們非常感動,但現在有人說我們與上海搞聯營是當上海人的殖民地,所以我們一聽心裏就感到害怕。」吳克銓見韓培信書記對開發區和與上海聯營辦廠很肯定,便掏出了心底一個最大的擔憂。
吳答:「1200萬元。」
費老:獨資企業是哪個國家的?
為招商親商,敢舍頭上烏紗帽。這就是宣炳龍的骨氣和性格,也是許多崑山幹部的骨氣和性格。
城北「借雞下蛋」的現場會,讓全崑山的鄉鎮幹部受到了一次深刻而生動的教育,同時也學到了王金華的真經。
我家在崑山。
與外商告別,走出賓館,時針已偏過子夜。初冬的深夜,寒氣逼人。大家疲憊、寒冷和飢餓,個個歪倒在麵包車裡,搖搖晃晃地駛上了歸途。車駛出上海,進入市郊至青浦地段,開始出現迷霧,越來越重,朝車窗迎面撲來,車速顯著減緩下來。剛出青浦城區,迷霧簡直就像一團又一團「棉花」,堆積在車子周圍,此時,已難以分清哪是公路,哪是田野,哪是樹木,哪是建築物,汽車就像一架凝固在雲層中的飛行物,動彈不得。在我們後面,有一輛車以我們的車為「參照物」,緩慢地尾隨著。
「好,這個記下來!」費孝通對此特別關注,讓秘書把這一條重點記錄下來。
「薛老,您是專家,德高望重,看問題宏觀全面,您聽聽是不是這個理啊——現在中央批超高速,我們當然擁護,宏觀失控了,就得從宏觀上去控制。但我也感到,再好的方針政策,都不能搞一刀切,不能僅從表面上去理解,也不能簡單地照搬照抄,我們國家那麼大,各個地方情況不同,就我們蘇南地區那麼一塊地方,情況也各不相同,我們總不能套用一種政策、一種發展模式吧。如果我們照上面的政策做,看起來好像是『堅決照辦』,實際上是在偷懶,是教條,這其實也是對中央政策的不尊重……薛老您看我這個想法對不對?」
其實從費孝通寫信給習仲勛到向人大提案再到最後正式批准的這兩年多時間里,崑山人為這「國批」還做了相當多的「私下」公關——
一個曾經在蘇州地區是「小八子」的窮縣,僅用二十多年時間成為全國幾千個縣級單位的「首富」,崑山的這種變化和所顯現的發展潛力幾乎無人可比。那些到崑山參觀考察的人在聽了崑山人介紹他們如何辦自費開發區和開發區所帶來的巨大經濟效益后,除了深深地感嘆之外,似乎都會在內心拷問自己同樣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就沒有崑山人那麼有膽識、那麼有魄力?這樣的拷問之後,他們還會感嘆這樣一個假設:假如我們也能有崑山式的一個開發區多好!
「300噸當然只能開伙罷了。」錢一平找到上海的一個廠長批評一通后,那廠長向他袒露了真情。
「希望你們把路橋等基礎設施也相應配套起來。」黃裕典第一次向正儀人提出建議。
胡壽萱其實心裏比黃欽還緊張,他知道有宣炳龍的「大船」在旁邊擺著,他的兵希小船能不能載上新加坡人其實是個非常大的問題,於是他趕到黃欽那兒,整整接待了客人兩個多小時,最後是一頓午宴。令新加坡人大大吃驚的是:每桌飯萊才150元。比起其他地方一桌几千元、上萬元的「盛宴」,兵希人顯得太小氣了。然而正是這讓新加坡人感到了兵希人的一種實在。
「小黃,你的指揮部設在哪兒呀?」李全林書記有一天來看兵希的小開發區,問黃欽。
聽說曹錦元現在已在蘇州工業園區內買地20畝,準備興建一家台商俱樂部。崑山有台商3萬人,曹錦元想利用他的俱樂部廣交朋友,實現他「愛好就是交朋友」的理念。他現在兼著國內十幾個城市的招商顧問,外地人來崑山招商,政府都會介紹,「這事,你去找老曹吧!」看來,曹錦元真不愧是「崑山一寶」。

第3節 崑山無山卻有玉

然而無論如何,崑山給人最強烈而深刻的印象還是它的城市化進程。作為「中國首富之城」,今天的崑山,無論是鄉村還是城市,完全可以同世界發達國家相比。尤其讓人驚嘆的是,現在的崑山處處呈現現代化的氣息和風物。有國內的一個省級參觀團的幹部到崑山后感嘆道:以後我們不用出國考察了,外國的先進東西,崑山幾乎全有;而且崑山的現代化是我們中國人自己創造的,更有社會主義的特色,便於我們學習仿效。
「好!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吳禮淦蹲在一條小河邊捧起一掬清澈的碧水往臉上一潑,高興地說。他深情地望著眼前那片仍是稻田的開發區新規劃的土地,憑藉多年的經驗他知道,崑山人是在用厚道和真誠為他挑選了最好的投資地。
哪裡能夠划塊地出來呢?吳克銓與縣政府的幾位副手發現老縣城的東邊有塊地可以利用。這塊地上,上世紀60年代還曾經辦過一個「紅旗工業區」,由於當時覺得遠離縣城,職工上下班不方便,更主要的是那時辦所謂的工業區條件不具備,所以荒廢在那裡。
這是1994年4月30日與5月1日激|情交融的不眠之夜,台灣玻璃工業股份有限公司老總們與崑山市張浦鎮的書記、鎮長和鎮開發區的老總們,為「台玻」落戶張浦,白天在張浦兩輪談判過後,晚上又移師「嘉頓」,進行最後一輪談判,兩岸的勞動者正以這種特殊的方式,迎接著全世界勞動者共同節日的到來。
拆房、搬宅基地、挖祖墳,這些都是老百姓最不願意做的事,他們寧可窮得連褲子都穿不起,但也不願被人趕著搬家、掘祖墳。「開發區?在莊稼地里建大工廠?沒聽說過!想哄小囡啊,沒門!」別看崑山人離上海那麼近,有些農民不僅自己這輩子沒到過上海,就是上三代人也沒一個人去過十里洋場的外灘。他們才不相信吳克銓、宣炳龍等人說的那些「天邊的事」,一句話:「誰要拆房子,我們就跟誰拚命!」
吳克銓:這個問題解決了,開發區的發展就比較順利了。
老曹說他招商中也有原則。這原則就是「做不到的事,不要輕易表態」。他稱招商玩的是「空手道」,做人很重要。能做到的盡量做到,做不到的就不要輕易許諾,不要讓別人說你是騙子。「我做人做事的原則是,不要什麼錢都去賺,開心就成。走到哪裡都有朋友,這就是幸福。」
鄒家華副總理一手好字,寫下:加快開放步伐,搞好開發區建設。
「好,我們一言為定!」吳克銓把手伸向日本人。
然而事情至此,也並非萬事大吉了。吳克銓和崑山人在1990年等了一年,1991年又等了一年。直到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後,國務院關於同意崑山經濟開發區列入「國」字型大小級開發區的批示才正式下達。批件是總理李鵬同志簽的字,時間為1992年8月22日。
費老:你們的氣魄不小啊!
費老:有沒有材料給我看看,怎樣搞活國營企業?現在國營經濟問題太大、太多了。
城北又一次掀起開發|浪潮。1994年,被國家正式批准為國家級星火技術開發區,時任國務委員、國家科委主任的宋健同志親自到城北視察。
「當時崑山全縣一年的財政收入不足一個億,聽說我們要搞開發區光基礎設施就得幾千萬元,一些原來贊成搞開發區的人也站出來反對,有人甚至在公開場合指名道姓地說吳克銓是想把我們的崑山折騰光才開心,因為他反正不是崑山人。意思是我吳克銓成心不讓崑山人過好日子。那時我想拉開嗓門告訴大家說,搞開發區就是為了讓崑山人過上好日子,可大家並不相信我。所以我只能頂著頭皮往前沖,一直到幾年後開發區像模像樣了,縣上的財政直線上升后,大家才相信我的話是對的……」吳克銓在我採訪時笑談當年的艱難歲月。
「放心,陳書記,我不會給你丟臉的。假如銷不到5台,我們崑山也要把它吃進自己肚裏!」女縣長的豪氣讓陳世生刮目相看。
女縣長這時才手忙腳亂起來:「可不,至少要搞個牌子吧!」於是她和籌備聯營廠的幾個人在縣農機二廠的大門口豎了一塊木牌子,像模像樣地寫上了幾個字。
哈,崑山因此得益無限。
「好嘛,你們崑山無山卻有玉嘛!我看這個做法很好。」
公司成立了。兵希派了鎮工業公司經理黃欽兼任這個合作公司的經理。「他宣大人的開發區走的是自費開發的崑山之路,我們這個公司也這麼干,所以我們公司不向鎮里要一分錢!」
後來,在W女士的竭誠推薦和鼎力相助下,「海虹公司」終於在張浦落戶了。而「風雨中呼喚『海虹』」的這種堅忍不拔的精神,也已深深地滲透到我們日後的招商工作中。
吳答:「不敢叫,我們還沒有申報批准呢!」
老實說,我還沒有看到中央權威機構會對一個地方的評價給予如此全面的肯定和高度定性。中國改革開放30年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中央的結論和總結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之路」。什麼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之路」呢?《人民日報》的「編者按」再明確不過地告訴我們:崑山之路就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之路。
「蘇旺你」是崑山歷史上的第一家外資企業,也是蘇州和江蘇的第一家外資企業。它的意義對於崑山和蘇州來說,都是具有歷史性的。外資企業,100萬美元,這在當時的崑山,簡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為了這個「蘇旺你」,吳克銓曾一連跑了七次蘇州。
「沒拿。」
「既然要幫人家就得讓人家做得起來,有錢可賺。再加300噸行不行?」錢一平瞅准機會問那廠長。「你是領導,我敢不聽嗎?」廠長笑著說。
農民畢竟是農民,你把工作做到了家,他們還是挺老實、挺聽話的,尤其是吳克銓他們把未來的崑山描繪成上海一樣的「花花世界」,再加上發動黨員帶頭,最後他們還是沒出什麼特別的難題。
王金華說:「去到有錢的地方借錢。」
費老:你們條件具備,基礎搞好了,水、電、路、通訊、煤氣、蒸汽都搞好了?
李全林後來接任崑山市委書記,他在請教吳克銓老書記時也提出了關於如何在開發區之上繼續拓展崑山經濟空間,吳克銓再次提到了「兵希模式」。
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在辦理項目的過程中,台灣傢具公司要在張浦落戶的消息不脛而走。當時,開發區各鎮配套區都有一批招商高手,各有自己的一套「招式」。當然,不管人家「招式」如何,已「煮得半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我們十分自信。我們了解到,J公司在考察我們鎮之前,已花了數天時間考察了五六個鎮的配套區,但我們不知情的是,其中的Z鎮雖然還沒與H公司簽約,但Z鎮良好的投資環境也使H公司十分滿意,表現出極大的投資興趣,並表示,Z鎮是H公司投資崑山的首選。為此綜合分析H公司考察情況,該鎮胸有成竹,並已作好了接納該項目的一切準備。有成語稱「節外生枝」,由於J公司Z總的推介,我們有緣結識了H公司考察大員一行,使張浦鎮成了H公司投資「節目」上萌生出來的意外一枝。
「一縣之長」,他吳克銓其實早已為自己設想過這種結局。
舊崑山確實很窮很寒酸。
歷史發展從來不會按「事後諸葛亮」的如意算盤前進的,因此也有了各個地區、各個國家在同一時代中的差別,這種差別通常是天壤之別。可是當那些有心以崑山為師的人深入走進這片沸騰的熱土時才發現:崑山能實現持續性高速發展,靠的不僅僅是搞好了一個開發區。
那位中央領導走後,吳克銓好一陣興奮,對宣炳龍等人說:你們在家把我們的工作再進一步夯實,我負責上北京爭取給我們開發區拿到「出生證」。
吳克銓死死地回看了宣炳龍一眼,十幾秒鐘后,突然放聲大笑:「當初縣上調你老宣來搞開發看來沒錯!」
市裡的李全林書記知道此事後,對兵希給予全力支持,結果又把兵希的規劃改了一下:兩平方公里。
兵希初戰獲大勝。鎮黨委重重地表揚了黃欽一番。「傢具城」開張那天,市委書記、市長都來了,兵希從此成為崑山開發區的一個延伸區域……
有了這麼一塊地方,有了搞開發的方向,就得有人去領著干。於是蔡長林對吳克銓說:「有個人你可以讓他去干開發區。」
有兩則「民間傳說」很有意思:

故事之一:鹽水哪有酒水好。

費老:對,「三線」軍工企業應該擴散出來。
崑山人的創業故事,可以說是用血和淚編織成的……
費老:調查報告還不夠,提案要明確一些,提案以江蘇人民代表提,行不行?提案要短,要清楚,實際情況如何,有哪幾個好處,力求明確,寫一下,不能長,長了沒人看,兩千字左右吧!
「該讓沉睡的紅旗區蘇醒了!」看過這片土地后的吳克銓那一天心情格外激動。憑著他對工業經濟的熟悉,吳克銓一眼就看出這塊廢棄的工業區其實是塊非常難得的新工業開發區的好地址。一是它離縣城相對比較近,可以依託縣城的一些基礎設施,減少投資,比如工業開發區必要的「五通一平」等基礎設施在這裏就比另劃一塊地盤要省下很多錢;二是由於離縣城近,一旦開發區建成后,人力資源調集比較方便;三是「紅旗區」與縣城之間約有十公里距離,這為未來老城和開發區之間建起一座新城留下了空間;還有一個好處是,這裏交通方便,有利於上海人或其他到崑山來投資的客商能夠舒服、便捷地在此生活與進行商務活動。
中國是個「禮儀之邦」,中國人好客。客人來了,招待客人吃飯,享受一下傳統、美味的「中國大餐」,讓客人盡情領略中國美妙的「飲食文化」,大概也是比較重要的「禮儀」之一。在招商活動中,我們除了在介紹投資環境、外商實地考察、雙方洽談等重要環節上精心策劃外,在安排客商就餐的問題上也煞費苦心,認真安排。節儉而不失禮儀,豐盛又不鋪張,恰到好處,同時,充分顯示出我們的誠意。我們深知,接待外商,我們代表的不僅僅是崑山張浦,同時也代表國家、代表中國人的形象,每一個小小細節的完美,每一次點滴的「智慧」,都將會給招商工作增添一個成功的「砝碼」。
財政部的官員看看崑山送來的材料,又看看中央領導在崑山的講話,再瞅瞅吳克銓的一副可憐相,終於發起善心:「這麼著吧,正好現在討論地方向中央包幹上交財政收入的事,你們崑山如果趕上這一撥,可以從你們崑山上交的財政收入中少交一些用做經濟開發區建設資金。」
吳禮淦後來沒有食言,那3000萬美元的投資項目的正式合同簽得非常快。他的「上海崑山」也從此成了台商們常用的口頭禪。
吳克銓有些想不通了:「這個天地里誰都在喊改革改革,可真正改革起來怎麼就會有這麼多的問題呢?看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還真不易。」
這些年不斷有人到了崑山后,除感嘆這裏的發展速度之快外,也提出了一些疑問,說崑山發展快,是因為他們有獨特的地理條件——離上海近;崑山經濟總量高,是因為他們靠的是外資企業。似乎在說,「崑山生來就在天堂里,我們學不來。」
「夫妻倆都是解放前的地下黨員,讓他們來為家鄉做點事肯定願意。」吳克銓這麼想,於read•99csw•com是有一天,住在上海烏魯木齊路的上海市經委顧問龔兆源的家裡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好啊,自家人不幫自家人還有啥人幫嘛?」龔老雖說已退休在家,可從來就沒有一天放棄過為革命作點貢獻的想法,如今聽說家鄉崑山要大發展,臉上心裏流露的都是高興。
「崑山就在上海邊上嘛!就是上海的崑山呀!風景比上海還要美!」台商們相互間這樣介紹崑山。
凡事開頭難,難就難在那個時候有些事你弄不明白該如何辦。雙方協議簽訂后,得有上級單位批准吧?崑山方面跑到蘇州。蘇州告訴他們:「上海是省級城市,我批崑山縣的企業可以,上海那一方我們哪有權批呢?」跑到南京,南京告訴他們:「江蘇還沒有跨省的協作辦廠先例,再說你們這個叫什麼『工場』,工場算什麼呀,我們省里沒有批過啥工場一類的企業嘛!」崑山回答說,工場就是工廠的意思。南京方面的嗓門更大了:「你們跟上海合作辦工廠這麼大的事,事先也不報告,我們怎麼好批你們呀!再說,我們即使批了你們,可你們是與上海合作辦的廠,我們江蘇怎麼有權可以批與人家上海辦的企業嘛!」

《招商的故事》之八:難忘的30個日日夜夜

費孝通作為蘇州籍的著名民主人士,全國人大副委員長,請他出面興許能幫上這個忙。
在現場,韓培信一邊看,一邊聽彙報,又常常一言不發地在思考。回到招待所,他對吳克銓說了一句話:「搞得不錯嘛!」隨後還讓吳克銓將開發區的總體構思重新說了一遍。
吳克銓知道有戲,人家陳世生是崑山人,肯定不會讓老家的父老鄉親失望。於是立即派了副縣長和陳世生的老師一起前往山城重慶。兩個崑山人一看人家的廠,心裏甭提有多高興!為啥?因為重慶的這個紅岩汽車廠位於荒無人煙的山溝里,是個軍改民用企業,生產了很多產品,但都積壓在倉庫里,顯然銷售是他們的一大苦惱。
黃裕典走後,有人就嘀咕起汪國楨:你這個黨委書記到底會不會談生意嘛!人家都沒投資到我們正儀,卻將一塊好端端的湖邊好地給了人家。
費老:這些我還要聽聽。最近我到甘肅、陝西去了一趟,去年到寶雞,今年又到寶雞,我跟他們講了「三線」工業要搞活。
崑山模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典範,更是中國共產黨人提出的「三步走」現代化強國夢的宏偉藍圖的實踐地。
帶著中央領導在崑山開發區講話的記錄稿,吳克銓北上南京去爭取崑山開發區的「出生證」。此行非常順當,省里將崑山的開發區批准為江蘇省的重點經濟開發區。
「謝謝副總理!」
費孝通最後表態道:「現在崑山已經具備很多條件了,關鍵是要做一下具體工作,促成開發區得到正式批准。我這次來看到了,也聽到了,我想可以通過人大提案的方式在明年全國人大會議上向有關部門提出。理由是:蘇北都有了國家批准的開發區,蘇南卻沒有。崑山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辦成這麼個樣子了,我們應該支持和批准它。」
夜很深了,疲勞的鹿城已經熟睡,白日的喧囂被深深的夜色覆蓋著,城市漸漸轉入寂靜。可此時,位於鹿城市區前進路西端的嘉頓酒店的「貴賓室」里,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吳克銓笑言回應:「10個廠太少,我希望你辦20個、30個廠,那時我願意來當你們的市長。」
吳克銓好不開心,從此他的「戀愛」範圍和重點開始轉向寬廣無限的中國大「三線」——這是中國「文革」時期留下的國家經濟戰略轉移中的一個巨大無比的國營大企業群體,它有崑山取之不盡、挑之不完的可以用於橫向聯營與合作的「好對象」。
這就是今天的崑山人,現代化的小康生活已經進入每一個家庭,而且這裏的人們不再簡單地滿足於一般意義上的小康了,他們對小康生活標準是用「幸福指數」來衡量了。
「不是『皇帝』點頭了嗎?」
費老:你支持了我的「三線」軍工企業擴散論。我正在調查這個課題。
那一年鄒家華副總理到崑山參加滬寧高速公路剪綵儀式,其間,省長陳煥友陪鄒副總理參觀崑山開發區,「很好嘛,我對崑山開發區早有所聞,現在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吳克銓:省里對我們還是支持的。省里在財政上支持我們,中央也支持,即每年我們可以在財政承包基數上減去5000萬元,即每年可以多留5000萬元,用於開發區建設。另外,省里還批准我們一項特殊政策,土地可以轉讓,期限50年。這是我省第一家。現在第一塊地1公頃已經轉讓給了上海申大公司,每平方米100元。目前有許多外商和台灣客商來,要租地。我們認為搞土地轉讓好處很多。一是可以籌集一部分資金;二是搞土地用地轉讓,他們要來辦企業,可以吸收消化一部分勞動力;三是要進行建設,建築工人有事干;四是辦企業后,稅收交給崑山,產品出口后外匯留給地方;五是外商辦了企業,會帶動崑山一些企業為之配套生產。比如上海電視機一廠崑山分廠帶動了七八家企業為之配套生產。好處很多,我們認為這是一條路子。但認識上有個過程,怕有風險,其實合同上規定,50年期滿后,土地上的建築設施全部歸地方,基本上就沒有風險。我去人大彙報時,大家聽了很感興趣,非常支持。但目前困難就是……
「你們是上海老大哥,便宜點、便宜點!哈哈,以後常來,下次來還有更好的東西賣給你們!你們就把我們當親戚走就是了!」崑山人用真誠的感情和莊稼地的真貨及河湖塘里的鮮魚活蟹為自己的發展來吸引上海人。
一個縣級小市,卻雲集了幾萬外商,這在全國少有的。而且在和台灣的地理位置關係上,崑山沒有特別之處,不像廣東和福建。可崑山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就早已成為「台商之家」和台商在大陸的發財福地。崑山比起廣東、福建來說,在吸引台商方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勢,但台商卻如此偏愛崑山,扎堆在這個蘇南小城辦廠經商、安家落戶,究其原因,還要從崑山人親商、重商、富商、和商、愛商的點點滴滴說起——
全場頓時響起熱烈掌聲。崑山人個個熱淚盈眶……
種種跡象表明,崑山開發區將有出頭之日了。
「那也得『衙門』下文呀!」
那天汪國楨帶黃裕典到陽澄湖邊散步。兩人根本不談項目,而是一起欣賞湖景。「很美,你們不是有出樣板戲叫《沙家浜》嗎?那歌詞里好像有句『蘆花放,稻穀香,岸柳成行……』我看真是名不虛傳。」黃裕典先生迎著微微吹拂的輕風,有些陶醉地說道。
2007年,新華社記者曾經用《崑山,一座台商參与和創建的城市》為標題發表了這樣的報道,文章指出:短短20年,總面積不到1000平方公里的崑山,就從蘇州所轄區縣排名最後的「小八子」,連續兩年成為中國百強縣之首,2006年戶籍人均GDP接近2萬美元。當年的農業縣,目前聚集了500多家IT企業,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筆記本電腦生產基地,產量佔全世界的四分之一。在這個過程中台商功不可沒。台商愛崑山,台商愛唱《崑山是我家》。當「崑山是我家,我家在崑山」熟悉的旋律響起時,許多人不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陶醉在樂曲中。
崑山的外向型經濟依託大上海,90年代初,崑山的賓館、餐飲等檔次還比較低,為此,外商來了一般下榻在上海。於是,我們經常往上海跑,一星期內天天跑上海是常事,一天不跑上海是怪事,一天跑二三趟上海不是奇事。招商人有一句順口溜:老鄉馬不停蹄跑上海,老外接二連三引進來。
黃欽真的拿宣炳龍當榜樣,把賺來的錢來築路,偏偏遇上了大雨,那路基被沖裂了,農民們看在眼裡,議論是必然的,但心裏還是很支持黃欽。鎮黨委書記胡壽萱知道后也帶著幹部群眾來幫忙,搶修的戰鬥一直干到凌晨一點四十分。
吳克銓沒正面回答,只是在轉身時放下一句話:「我們的開發區現在還是『私生子』,給『私生子』辦戶口有那麼容易嗎?」
天有不測風雲,偏偏這個時候中國出了大事:1989年6月初的北京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政治風波」……
黃欽樂道:能把「黃欽」變成「黃金」是我的夢。
「別別,我們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這回輪到吳克銓潑冷水了。
費老:是的,關鍵是要承認你們這個開發區。
但也有認真的,丹麥「海虹」塗料公司的董事總經理歐遜就是這麼一位。
「我們一起把這事做漂亮!」吳克銓對副縣長鄭慧珍說。
費老:我看不光上海有技術優勢可以擴散,就是寶雞、蘭州等地也有這種情況,技術優勢即軟體可以向外地擴散。
再說龔兆源,第一次為家鄉攀親沒成,仍然信心很足,親自帶著吳克銓去金山石油化工總廠,請他們為崑山的紡織廠解決切片。金山石化總廠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產物,這裏的管理層思想解放得早,加上看龔兆源老領導的面子,便同意跟崑山簽訂300噸切片的業務。錢一平得知這事後,對吳克銓說:「300噸肯定不賺錢!老吳,這事不能這麼干!你們不懂可以理解,他們這麼干就是不夠意思了!我去找他們。」錢一平很有些為上海同行的做法感到慚愧與憤忿。
錢一平不愧是「崑山老鄉」,對吳克銓的想法很讚賞,表示一定「為家鄉建設出份力」。
問:「你的錢哪兒來的?」
一次,台商信益陶瓷有限公司董事長林榮德到東莞「取經」,回崑山後向政府提出建立一個「馬上辦」中心,解決台商在崑山碰到的問題。市委、市政府聽了覺得有道理,於是迅速採納,對台商的服務迅速提升。有位台商給我算過一筆賬:同樣一個工廠,在崑山,從報批到開業一共用8個月時間,在另外一個城市卻長達2年,即使投資1億元以上的企業,崑山也只用一年多。「我們喜歡崑山是有對比的。」台商們不止一次這樣對我說。
上海人的玩笑話倒是提醒了崑山人:要使開發區這條「龍」真正活起來,還得讓它成長在波濤洶湧的大水之中。這「大水」就是整個崑山的發展環境氛圍。
崑山的同志告訴我,每年中秋節,台商協會都要舉行慈善活動,向當地的貧困家庭和貧困學生頒發撫恤金和獎學金,向見義勇為的公安、輔警和消防戰士頒發獎金。2005年舉辦「台商萬人慈善遊園義賣晚會」籌得善款168萬元,2006年捐款100多萬元,2007年捐款520多萬元,這些全部都捐獻給了崑山慈善總會。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牽扯著崑山台商的心。台協會在第一時間向廣大台商提出了捐款捐物的倡議,共捐助人民幣4000多萬元,物資1000多萬元。顆顆愛心匯成生命的暖流,源源不斷地向災區人民傳遞著溫情。為了讓貧困家庭的學生少有所學,台商陳桂祥個人出資200萬元成立「陳李香梅」基金會,這是江蘇省第一家由台商成立的基金會。寶成集團捐資600多萬元興建裕元實驗小學及幼兒園。富士康科技集團和仁寶電腦分別興建了富士康幼兒園和仁寶幼兒園……這些事,我聽后感動不已。
「這個廠是由上海的寶山、金山和我們崑山『三座山』共同建起來的,我戲稱它為『三山廠』。那時候,辦聯合企業真就像登山那麼難,要把『三座山』搬到一起,絕對不是件容易事,不比現在開放了,區域之間的合作就像走親戚。80年代初,我們的這種區域合作確實像地下工作一樣。講個真實的事——幾年後,我們崑山撤縣建市,上海來了很多領導,可我們自己的江蘇省方面才來了一位副秘書長。那次會上有人半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崑山已經劃歸上海了?』我笑言:『弄不好真有可能。』可見,發展區域經濟的歷程也像國家的改革開放一樣,在初始階段同樣充滿著矛盾與複雜的社會背景。崑山之所以能夠在後來成為全國縣市的『百強之首』,創新始終是我們前進的基本動力源。」吳克銓總結崑山經驗時說。
很小的時候我去過崑山,我的父輩都稱它是「低鄉」。崑山的縣城與我的出生地常熟相比,更是不值一提。男人們講:崑山的街,一泡尿就可以從頭澆到尾。
崑山的第一個工業開發區,最初叫「工業小區」。
7月26日上午8時整,張浦開發區會議室,圓桌會議正在這裏進行。鎮開發區規劃部、工程部,鎮建管所、土管所、水利站、電力站、水廠及周東、周西村,各路人馬,全部到齊,獻計獻策,領受任務,明確責任。沒有推諉、躲避的理由,只有陳述如何進行這一「攻堅戰」的計謀。面對如此的工作量,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個字:干。所有人的表態只有一句話:堅決完成。此時此刻,沒有人提出什麼條件。面對這樣的場面,鎮領導和鎮開發區的「老總」們非常感動,鎮黨委書記最後只說了一句話:謝謝同志們。
這時,也正好有一件事增強了崑山人準備攀遠親的決心——崑山有家寒山牌冰箱廠,開頭還湊合,到後來冰箱行業的名牌迭出,「寒山」真的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步。為了尋找出路,吳克銓讓副縣長去上海與上海航天牌冰箱廠洽談聯營的事。此時,上海與崑山的交情已經有了不少先例,所以雙方的談判很快成功,但正準備過兩天簽約時,突然上海方面的廠長告訴崑山人,說他們的上級有話,原本決定同崑山的聯營之事現在被蘇北的一個地方拉走了。
從全省第一到全國第一,崑山用的時間是15年時間。2005年崑山第一次榮登「全國百強縣」之首,使此前連續四年名列榜首的廣東順德退居次席。這對崑山而言,是個歷史性的飛躍。據2007年統計的數字,崑山現在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1927元,而1985年僅813元;崑山的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2168元,1985年是201元。這兩個數據表明,崑山今天基本達到了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遠高於中國其他縣級地區。
「他肯定行!」吳克銓好不興奮,於是當別的地方的人忙於看北京政治風向標之時,吳克銓和他的崑山「開發狂人」則把視線聚集到一個人的行蹤上——這個人就是費孝通。
與重汽的聯營廠的協議剛剛簽訂,9月份崑山便以聯營廠的名義在上海開了一個訂貨會。重慶方面的陳世生書記也來了,崑山的這位女縣長告訴他:「這回我們至少要訂出5台車。」

故事之三:飯桌上的萬國旗。

當年的女市長鄭慧珍再談起過去的招商經歷,這位曾為崑山開發區立下汗馬功勞的巾幗女傑仍然細聲細語地告訴我:「一個『親』字,一個『誠』字,是我們贏得客商的最重要的兩件法寶。」
時任崑山縣委書記的蔡長林很不服氣,他主政后就提出了崑山不能總當「小八子」,要當就當蘇州的長子。有人私下裡嘲諷蔡長林是不是想吹一通牛再往蘇州城裡「走」。蔡長林書記笑著說:「你們聽說過哪家當『長子』的可以隨隨便便扔下父母弟妹獨自去享受榮華富貴的?我蔡長林倒是可以留一句話給大家:我愛崑山,勝過愛我自己。」在當時的崑山縣委、縣政府班子里,蔡長林正在物色一位能像喊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顧炎武這樣的人物來。
兵希、城北「小虎」的崛起,令崑山其他鄉鎮震動極大,環抱陽澄湖的正儀鎮自然不服,這個佔盡天時地利的小鎮的幹部群眾明著說:「兵希、城北做得成的事,我們正儀一定也能做得到。」正儀鎮雖小,但有滬寧鐵路、312國道和滬寧高速公路平行橫穿而過,加上陽澄湖美麗的風光,用作家楊守松的話說:「正儀如待字閨中的黃花女。」
「當然真的。你們看看這合同。」
這天與費孝通見面是10月15日。五天以後,費孝通先生來到崑山,陪同他的還有江蘇省副省長張緒武。這回費孝通是來「幫忙」的,所以他在參觀開發區后,直截了當地問吳克銓:「不是說要中央承認你們這個開發區嗎?請具體說一說,承認了開發區到底有什麼好處?」
「不要什麼錢都賺,否則沒有朋友。」招商中如何賺錢?曹錦元究竟賺了多少錢?曹錦元並不迴避我們的問題,「我招商肯定要賺錢,但也不是什麼事都賺錢。什麼錢都賺,就肯定沒有朋友。我招商是先付出,再收錢。」老曹說,中介招商先收錢是行不通的。因為人家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做到。在崑山投資的台商往往會問:辦好這些事費用是多少?老曹會把最低的標準說出來。等辦好了投資項目,以後接著有土建項目,環境評價,綠化工程,人才引進,水電安裝甚至團膳服務,「這些項目如果投資都找我,我就肯定有錢賺。」老曹拿出了他為一家台商企業辦理團膳服務的意向書,從物色炊事員到菜譜的輪換,都開列得十分周到,顯示了老曹「做好小事」的招商理念。
吳克銓當然認識宣炳龍。這個祖籍浙江蕭山,出生在上海,隨母親到崑山的「崑山人」,有點像吳克銓的背景。吳克銓對宣炳龍的印象最初不是特別的好,瘦小個頭,說話有點拗勁,但此人「腦子靈光」。陸楊鎮的鄉鎮經濟發展當時在崑山是走在最前列的,這其中宣炳龍的作用很大。宣炳龍所在的陸楊鎮是80年代初崑山縣的第一個「億元鄉」。那時陸楊鎮這兒「億元鄉」是崑山最牛的鄉鎮,是「窮崑山」的富裕之地,這個宣炳龍因此也成為當時崑山數一數二的能人。都在一個縣上,吳克銓當然了解宣炳龍。曾在糧管所工作的宣炳龍比較早地與那些上山下鄉到村裡的知識青年們交上了朋友,然後幾個人湊了240元在鎮上辦了一個玻璃鋼廠。「說玻璃鋼廠,其實也就是做些比油毛氈好一些的材料而已,但陸楊鎮的經濟就是從這個小玻璃鋼廠慢慢發展起來的,一直到1983年我被縣上調去搞開發區時,我們陸楊鎮的年收入已經達到了6800萬元。」宣炳龍自己這麼回憶說。
財政部官員商量了一下,說:「假如你們的開發區經國務院正式批下來,我們參照其他開發區的做法,同意你們從現在上交國家的一個億中撥出5000萬元用做經濟開發區資金,還可以享受免除每年上交額的遞增部分。」
費老可以幫這個忙!
「為啥?」宣炳龍瞪大眼睛問。
「我想應該是我們今後三五年內的奮鬥目標。」宣炳龍回答得毫不含糊。
正儀突然「洋」到了家!原來的「黃花閨女」也一下子成了「豪門貴小姐」。
費老:幹了幾年了?
下面是他與費孝通談話的記錄——
「那裡能開車去嗎?崑山風景好嗎?」
「人才是寶,大學生更是寶;別人不要,我全要!」1989年「政治風波」之後的吳克銓能說這樣的話,在當時的領導幹部中是少見的。崑山發展之所以快速穩步,會抓機遇是他們的本事,然而對人才的重視,對一切有利發展的商人,特別是外企商人的重視則是令他們獲得成功的根本。
曹錦元說,招商要成功,要把方方面面的關係處理好。他認為,民間招商與政府招商最大的不同就是,外商找政府是一個人對一個人,一個人只負責一個環節,多道環節就解決不了效率問題。「找我卻是全方位解決,多個環節我一個人全部包下來。」他說,為了幫一個企業辦環保證,他跑了兩次蘇州,用一天就辦好了。有時候為一些企業辦理減免諸如「人防費」之類的費用,「人家滿意了,我就不愁沒案子(意為招商項目)。」
「何主任,這事我們只能多多勞駕您了!看在中央領導已經肯定我們崑山開發區的份上……」吳克銓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而要辦成這件事,非何椿林主任莫屬,一則他主管這方面的事,另一個關鍵是何椿林主任實地考察過崑山,他說話能影響眾多國務院領導。如果能允許磕頭的話,吳克銓當場肯定要給何椿林磕三個響頭。
但形成這種關係的過程是複雜和微妙的。崑山人在建立蘇州和上海這種「兄弟般」親戚關係的過程中起著直接和率先的作用。
「行!」吳克銓覺得省委書記此行給了他一個最重要的政治保障,這比幾個億的開發資金還重要。
江澤民在任總書記時也多次親赴崑山視察,他與崑山的「交情」就更深了,因為他曾是「上海人」,上海人與崑山的感情是有著天然的地緣因素的,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就開始建立,到了七八十年代就成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戀愛」關係。
「縣上要在你這兒開個現場經濟工作會議,你好好準備一下,把你們借雞下蛋的經驗給大家介紹介紹。崑山下一步要大發展,『借雞下蛋』與招商引資一樣的重要,你給我好好總結總結!」吳克銓臨走時又把王金華拉到一邊,悄悄說:「你不用擔心有人給你寫告狀信,我看沒有幾件是讓人相信的。我只信你的『借雞下蛋』不是胡搞,而是實實在在地給城北百姓帶來了好處嘛!放下包袱,好好乾,前途大著呢!」
現在看起來上面這些似乎很簡單的事,但在當時絕對是一場深刻而前景未知的歷史性革命考驗。擺在吳克銓和崑山人面前的困難是:缺錢、缺設備、缺管理經驗、缺專業人才、缺產業方向。
這是吳克銓批准的。為什麼吳克銓在崑山有那麼大的威望,這與他高人一著的政治眼光和開拓的境界有直接的關係。
幾十年過去了,我再次來到崑山,崑山已經完全變了樣,成了連世界上許多國家的人都知道的大崑山了,而市區中央的那個「崑山」還是那麼高。崑山人在我去採訪的第一天就一定要讓我見見「崑山」真面目——他們帶我到玉山畔的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築裏面,進去一看,方知這裡是昆石博物館。而正是這一次,我才真正了解原來崑山雖無山,卻有稀罕的昆石、瓊花和並蒂蓮這三樣寶。其中昆石以漏、透、瘦、皺而聞名,是一種十分稀罕的寶玉石,據說一塊質高的昆石,可以賣到幾萬、幾十萬元。瓊花在崑山早已有之,只是改革開放后的崑山人才真正把名貴的花種重視起來。蓮花江南到處都有,但崑山的並蒂蓮獨具一格。
黃欽得知了,非常著急,好像丟了他面子似的,趕緊把客人請到了兵希。
日本人上下打量了這位中國的縣太爺足足有幾分鐘,然後打賭似的說:「你如果能在三個月內把路修好了,我就在這裏投資辦廠。」
另一位崑山當年的風雲人物,他就是王金華,吳克銓最得意的「開發王」。王金華是被派到城北鄉任黨委書記的。城北在當時是個窮鄉,王金華去任職時,不說城北沒啥工業,就是在其他地方很吃香的學校老師都紛紛要求調出城北鄉,原因只有一個:學校條件太差,待遇又特別低。
台商們把崑山比喻為台商的一個桃花源,在傳統與現代、自然和人文的和諧律動中,他們把每一份探求推向永恆。在這個擁有勃勃的新生命的桃花源里,台商和他們的家屬們一起富有詩意地安居於波光樹影間的新家,併為這個家傾注著自己博大的愛。
機會來了。這個機會是在新加坡樂意集團黃裕典先生到正儀后出現的。
自1998年開始接觸台商並從事民間招商的曹錦元,現今在崑山台商中很有名氣。他創辦的民間中介機構,7年招商8億美元,引進台資企業70多家。台商在當地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煩,往往都找這個「老曹」出面,所以有的台商叫他「曹書記」(當時的崑山市委書記也姓曹)。
高爾夫球場開球那天,李全林書記等崑山領導都出席了。「正儀的球開得好,是崑山發展史上的畫龍點睛之筆!」市委書記這樣評論道。
鄧小平同志去世得早了些,如果晚走一些時間的話,相信小平會對崑山的發展更加充滿關注和厚愛。因為小平是在蘇州進一步明確、深化「小康」概念,又是在蘇州確認了所提出「翻兩番」目標和勾畫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藍圖的,他老人家如果今天還活著的話,他會高興地把每年的春節休假從上海搬到崑山來的,因為崑山正是按照他所構想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藍圖去實踐、去奮鬥,並創造出人民富裕安康、綜合實力強大的人間奇迹。
最抒情的「經典」說法:是長江三角洲一顆璀璨的明珠。
因為是違規的「自費」開發,所以本應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開發運動在崑山只能是偷偷進行。這麼大的一塊面積,想在那兒偷偷摸摸地干驚天動地的事容易嗎?太不容易了!崑山人當年辦開發區就是這樣干出來的。「偷偷摸摸」四個字里包含了多少辛苦與艱巨。
「哈哈,對啊,我們不再是小崑山的小開發區了,要建國家級的大開發區了喲!」宣炳龍一向認為自己的眼光放得比別人遠,但聽市長這麼一說,覺得自己盤算的開發區前景還是小了許多。「好,我知道下一步規劃如何做了!」
這回吳克銓格外謹慎。開頭的每一句話他都是一邊說一邊觀察薛老的表情,後來發現老爺子越聽眼睛越亮,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讚賞嘛!有戲。數天來一直處在痛苦和迷茫中的吳克銓一下子看到了希望,於是乾脆從頭到尾將崑山的做法如實道來,並且舉出了14個項目在確立和籌建過程及相關的橫向聯合經濟所帶給合作雙方的好處。
自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中國大地后,雖然那時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的工業的改革還沒有全面鋪開,但手頭有點錢的上海市民早已活絡起來了。每逢節假日,他們成群結隊地跑到鄉下來採購農副產品,自然到崑山的最多,而這種新形式的「下鄉」,使得崑山人和上海人皆大歡喜,一方獲得便宜、新鮮和好吃的農副產品,另一方在賺到錢之外,又獲得了與城裡人的交情。
費老:要承認事實,已經成功了,就要給予承認,承認崑山開發區應該享有的權利,省裡邊怎樣?
「有多少人知道我們崑山的幹部群眾為了建設開發區奉獻了多少的心血和淚水、汗水?汗水不用說,做事情肯定要出力流汗,但碰到出力流汗之外的事就會讓你感到百倍的累……像吳克銓他們這些崑山的大當家人,比我們經歷的事更多。我們幾年前外出招商,只敢住旅店,住澡堂。第一次到廣州連香蕉都不敢吃。有個局長在廣東看到一根八塊錢的皮帶很想買,但最終沒買,因為他身上帶的錢都是公家的,不敢用。這錢可以用於招待外商和談生意時的花費,但絕對不能用於個人開銷,當時崑山上上下下都是這樣做的。」
「崑山在哪裡?」
「不要滿足,要挑更好的。不能放過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吳克銓如一頭永遠吃不飽的餓狼一樣,對屬下叮嚀道。
潮平兩岸闊,
「好嘛!」鎮領導和宣炳龍都非常讚賞。
500畝地批租出去,有人在此建崑山第一個度假村,商業和投資意義不會小。正儀人看到這一點,於是也充滿著對黃裕典先生的期待。
在招商引資的日子里,我們向外商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崑山是個好地方」,或者「張浦是個好地方」。
吳克銓:主機和零部件都有,如貴州的微型軸承、航天部的風華機械廠、四川的重型汽車廠、陝西的漢江機械廠等等。
「1992年起,我們崑山開發區獲得『國字』號后,恰逢鄧小平南巡講話和黨的十四大召開,這幾件大事像幾股強勁的東風匯聚在一起,將我們的工作不斷推向新的高度。開發區和崑山全市的經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性進展,呈現一種全方位開放的格局。吸引外資也由『以內引外』向『以外引外』轉移,開發方式由『築巢引鳳』向『引鳳築巢』轉移,接受項目也由『來者不拒』向『擇優落戶』轉移。」回憶當年那段大發展時期,宣炳龍記憶猶新,「這一年開始,我們完全擺脫了『自費』開發的不利影響,開始從低調轉向高調宣傳自己。市委、市政府抓住國務院批准我們開發區列入國家級開發區序列的機遇,先後在北京、南京和上海、香港召開工作彙報會、新聞發布會及招商洽談會。記得在北京召開的彙報會上,廖漢生、王漢斌等30多位部長級領導到會,新聞媒體鋪天蓋地報道了我們崑山引進外資發展經濟的經驗。上海的新聞發布會更是轟動,美國麥道公司亞太地區總裁威廉斯先生當即宣布把MD80麥道飛機頭的生產任務放在我們崑山開發區,並由此引出了當場有4個外商跟我們簽訂了4600萬美元合作意向的事。在香港舉行的招商洽談會,盛況更是空前,簽訂各類投資合作意向25個,金額達5.22億美元。這次洽談會上另一個成果是,共10大片、計3695畝有償轉讓的土地獲得了簽約成功。有位台商風趣地說:男要選好行,女要選對郎。投資要選好地方,崑山就是最好的地方。台灣商會北美聯合會會長、亞西亞銀行董事長蔡仁泰先生還在紐約《世界日報》上發表文章,讚揚崑山開發區是個投資創業的好地方,準備在開發區建一座以工業為主、生產和生活設施相配套的『台灣城』。另一家台灣公司,自費印刷小冊子,義務在海內外給崑山開發區作宣傳。在這樣的投資熱潮推動下,外商尤其是台商紛紛湧向我們的開發區。與此同時,我們開發區自身也積極行動起來,特別是在基礎設施方面加大了投入。1992、1993兩年中,在原有基礎上再投入2億多元,新建和完善道路40多條,在20平方公里的開發麵積內基本全面實現了『四通一平』,為來自台灣和世界各地的外企落戶創造了條件。僅1993年,新批入駐開發區的外資新項目就達103個,其中世界500強企業就有好幾家。另有像台灣的『六豐機械』等企業的落戶,使得開發區的龍頭作用更加突出。」
「俗話說:結婚娶親,得門當戶對。我們與上海攀親,看起來,有些門不當,戶不對。其實,大上海有大上海的優勢,我們小崑山有小崑山的優勢。我們小崑山自己的優勢也不算少啊。你看我們不是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嗎?上海自己的縣區有的上一趟上海市中心的人民廣場要比我們這兒遠得多。我們緊挨著上海郊區,進上海市中心半個來小時,絕對的方便。二是我們與上海市相比,土地多、水面多,農副產品開發潛力大,這是上海人最傾心的一點。三是我們的勞動力多,而且廉價。上面三點都是上海人想要但又自己不太好解決的事。如果跟我們崑山攀親,就可以彌補上海的『三缺』,這是優化組合,不能簡單地看做我們與上海的攀親就一定是我們高攀了,他https://read.99csw.com上海人也有短的地方嘛!這叫1+1,但1+1並不一定只能等於2,可能是3,也可能是4。我說的這還僅僅是加法。我想只要我們誠心誠意與上海攀親結姻,發揮雙方的優勢,我們的攀親聯姻也可能是乘法,而絕不會是減法與除法的。只要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是有這份信心的!」吳克銓這番話像冷水缸里扔進了一塊燒紅的鐵,一下炸開了鍋。常委們議論開了,都說吳克銓的話有道理,當然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主要是認為上海人太精明,跟上海人打交道,「鄉下人」吃虧的總占多數。
幾年之後,這些外企、外商都在崑山發財了,而且越發越旺。
「太好了!謝謝,謝謝你們對我們崑山的幫助!」吳克銓萬分感激財政部的官員。
崑山是我家,
沒想到費老如此痛快,於是吳克銓趕緊接過話說:「在政策上,開發區可以享受許多優惠。但是我們目前還不算正式開發區,享受不到這些優惠。比如,國家開發區的企業所得上繳是15%,而我們開發區要繳24%;國家開發區的企業有免2年減半3年的政策,即新辦企業在前2年可以免繳所得稅,后3年則可以減半上交所得稅,這樣對外商投資辦企業就有更大的吸引力,而不是開發區就享受不到這個待遇。」
費孝通點點頭,道:「這樣外商可以多得一些便宜,他肯定願意來了。」
吳禮淦現今在崑山的名氣很大,尤其是在台商中間。採訪時,有個台商對我說,他到崑山已經13年了,他說他最感謝兩個「吳市長」。可據我所知,崑山除了吳克銓外,還沒有第二個姓吳的當過市長嘛。這位台商聽后哈哈大笑,說他敬佩的兩個「吳市長」,除了吳克銓外,還有一個是他們台商中的吳禮淦。「我們都是吳禮淦先生帶過來的台商,是他在台灣和崑山之間為我們這些人搭了橋,讓我們在大陸發了財,所以我們稱吳禮淦是『崑山市長』。」
「我簽!簽!——」喝茶之間,吳禮淦欣然將一個3000萬美元的大項目簽了下來。
現在擺在吳克銓和崑山人面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儘快讓中央領導的指示精神落實到崑山頭上。
「我們到陽澄湖喝喝本地清茶怎麼樣?」女市長仍然和顏悅色地提議道。
吳克銓本來早有意思向上級領導彙報彙報他們前陣子的干法,只是太投入眼前已經折騰起來的14個項目,加上市委書記那麼忙,也就沒了專題彙報的機會。這回好,市委書記親自過問,於是他一五一十地把崑山如何通過與上海「戀愛」、「結親」,從而加速自己經濟發展的事兒說了,又把通過這樣的攀親所出現的新的經濟形式,以及為什麼修那麼多路和拆遷的事跟戴書記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戴心思終於明白了,並連聲稱道:「原來如此。我看你們大方向沒有錯,照這麼個路子幹下去,崑山很有前途嘛!」
「得去看看,這崑山到底在搞啥名堂嘛!」正當吳克銓等崑山人已經在縣城邊圈出一塊地打造深圳、蛇口一樣的「崑山小特區」時,越來越多的「崑山人在瘋干」的傳聞不時在蘇州市府機關傳開。一天,市委書記戴心思坐不住了,找來吳克銓問:你把你們現在的搞法跟我說說。
三個月後,那位日本人又一次被邀來到崑山,來到三個月前他曾經站過的那塊土地上。「哇!了不得!了不得!這裏的路太漂亮了!不可思議!」他驚異地看著眼前寬闊的馬路和平整的土地以及道路兩邊鬱鬱蔥蔥的綠化,大聲地嚷嚷著。

《招商的故事》之五:H項目「歷險」記

吳禮淦就這樣半信半疑地來到了崑山。他發現:崑山距離上海很近,比到浦東還近些。風景就更不用說了,住慣了大城市的人偶爾到鄉村時總感覺別具一格。
戴心思和吳克銓最後以這句話作為告別,彼此的臉上洋溢著開拓者對未來前景充滿信心的那份激動。
吳克銓一聽,那張原本興奮起來的臉一下蔫了,求情道:「請領導們幫幫忙,我們崑山開發區已經辦了好幾年,從來就沒有花過國家一分錢,多少也請照顧點我們。」
如今「順字」集團已經在崑山落戶十幾年,生意越發紅火,而黃則仁和「順字」老闆們至今仍不知道,當年宣炳龍因與「順字」企業的台商搞得「太熱乎」而有人將他告到省里,並且派人當面對宣炳龍提出警告:你要站正立場,否則後果自負。宣炳龍義正辭嚴地回答說:「我只負責把崑山開發區搞好,如果開發區的經濟搞不上去,我負全責。」
1991年9月的一個下午,台灣滬士公司董事長吳禮淦先生在上海一家賓館里長噓短嘆,原因是他本想在上海投資,結果幾天下來非常失望。偶然之中有人提議到崑山試試。
吳克銓:實際上,上海和外地也需要這樣的聯營,這對雙方都有益,而且我認為主要得利的是他們,將企業辦在崑山:一是崑山勞力價格低,二是崑山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三是崑山人講信譽。
上世紀80年代初期的崑山藉助橫向聯合之路,嘗到了甜頭,而且這個甜頭是實實在在的。吳克銓太聰明了,崑山人都很聰明。他們在與上海談「戀愛」的過程中越來越多地品味和吮吸著橫向聯合辦經濟這個「愛情」的甜美之果,同時,又有了異想天開的「移情別戀」——既然可以跟上海談戀愛能得到好處,為什麼不試試把「愛情」的視線伸向更遠、更廣闊的其他地方呢?一切有利於壯大我們崑山經濟的好事,咋就不能都像討媳婦似的把攀親的好事弄到自己家門口來呢?
一次,有位日本客商來張浦考察,在一系列例行的介紹、了解環境、勘察現場后,我們誠邀對方赴「迎賓摟」用午餐。席間,賓主雙方頻頻舉杯,談笑風生,那客商十分健淡,知識淵博。我們從中國「八大菜系」談到古文化,又從良渚古文化遺址談到「百戲之祖」崑曲,非常投機,以至於戴眼鏡的小個子翻譯竟無暇下箸。最後,當服務小姐端上一盤插有「萬國旗」的水果拼盤時,這位客商突然頓住話題,反覆打量著那盤水果,疑惑地問:郁副鎮長,這個水果盤上有很多國家的國旗,為什麼沒有日本?被他這麼一問,我一愣:難道能回答說我們沒有日本國旗嗎?!再細看,我鬆了一口氣:你看,也沒有中國國旗啊。豈料他竟死死追問:為什麼?情急之中,我靈機一動:哦,中國,日本,大大的友好,我們誰也不「吃」誰,所以,不插旗。知道我是在開玩笑,他翹起拇指說:你的,很機智。為此,我還被「獎勵」了一杯酒。
吳克銓:我們是這樣定的,也是這樣乾的。
三好一郎值得崑山人和蘇州人尊敬。兩年後的1986年,蘇州市也有了第一家外資企業。
「我們批超高速並不是說的你們這種情況,固定資產投入不能算超高速嘛!」薛暮橋忍不住插話道,「而且我主張的宏觀控制是指國家整個經濟現實,像你們這裏的情況,能夠從實際出發,走自己的路子,已經投入並見成效了,那就不是宏觀控制的問題,而是要儘快見效的事嘛!」
「我看可以。既然橫向經濟是『自由戀愛』,我們為啥一定要光盯在上海嘛!『美女』也並非只有上海才有,再說了,攀遠親可能更有利於『戀愛』談成。」縣常委會上,大伙兒的意見非常一致。
為了招商引資,吳克銓他們在完成對新區與老縣城之間的道路拓寬的同時,也著手對那些同樣靠自費建起工業小開發區的鄉鎮進行道路的拓寬、修建工程。這錢就不再是幾百萬,而是幾千萬、上億元……
吳克銓:真正開始搞規劃是1984年,1985年全面啟動。現在開發區已初具規模,企業還在進一步增加。
但換一個副縣長出面要錢就費勁了,人家不聽他的。你說修路搞開發區怎麼怎麼重要,他說他的工廠企業現在怎麼怎麼困難,磨破了嘴他們就是朝你笑笑,「要命有一條,要錢沒有。」最後這位副縣長哭了,這一哭竟然讓那些鐵石心腸的廠長經理們動情了,心軟了,於是3萬、5萬,紛紛「出血」……186公里長的老城區通往新城區、縣城通往鄉鎮的柏油馬路和264座橋就這樣建起來了。
「就是我們原先說的投資不能再出了唄。」上海金星廠的人說。
沒有人告訴我「蘇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對「蘇旺你」三個字卻特別在意,不知道它是不是「蘇州興旺你我他」的意思?不管是不是這個意思,但「蘇旺你」實際上在崑山和蘇州所起的作用早已證明了這一點。崑山人對那個愛哭的日本殘疾年輕人是有感情的。他們非常尊重和關心他,使他後來成了名副其實的新崑山人,這是后話。崑山人都知道「蘇旺你」的老闆名字,他叫三好一郎。
「崑山無山卻有玉」,現在崑山的幹部和百姓誰都會這麼說,我聽后似乎品出這麼一種解釋:天上不會掉餡餅,崑山之玉是以崑山人的心血鑄就而成的。
「崑山就在上海旁邊。」
就這樣,吳克銓帶著縣辦公室的有關同志多次北上,到紡織工業部找熟人、找關係,從處長,到司長,再到部長,一層層地找……最後這樁「婚事」總算在兩年後正式拿到「結婚證書」。
通過與上海攀親所完成的第一樁婚事——紡織廠聯營的成功和兒童印刷廠、水泥廠等單位的實踐結果,這時候的吳克銓漸漸形成了一個思路:假如尋找出一條適合崑山實際發展的經濟路子,是有可能大有作為的。
「陸楊鎮的宣炳龍。」
費老:是的,過程很清楚,一個發展思路就這樣出來了。我請人把這個過程整理出來,寫出一篇文章。把一些問題搞清楚,搞具體化一點,要有說服力,可以講一講工業要擴散,打開上海大門,國內地方的閉關自守搞不得,這樣對國家、對發展不利。
有人問吳克銓:「到底怎麼個搞法?」
費老:我知道,這都是一些大的國營企業。國營大企業與地方聯營,有利於搞活。
吳克銓:對,對!希望費老替我們呼籲呼籲。
「崑山從實際出發,要超高速是對的。」經濟學家加重語氣肯定道。
2008年10月16日,《人民日報》以一個整版發表了題為《以開放打造中國百強之首》的文章,這篇由中國特色發展之路課題調研組寫的「崑山市經濟社會發展調查」,顯然是中國最高層對崑山經驗最具權威的總結。《人民日報》編者這樣說:改革開放30年,崑山初步實現了由單一農業向農業、製造業、現代服務業協調發展的轉變,由依靠外資帶動向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轉變,由分散布局向集中布局推進集約發展、節約發展、可持續發展的轉變,由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向共同富裕、和諧進步的轉變,由城市規模擴張向城鄉協調發展的轉變,由粗放型增長向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五位一體」協調發展的轉變。崑山是「蘇南模式」的一個縮影,「崑山之路」雄辯地說明,只要轉變發展方式,快速度也可以有好質量,工業化也可以有好生態,城市化同樣可以實現城鄉統籌。只要堅持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科學發展觀,緊密結合當地實際,搶抓機遇,創造性地開拓發展思路,就能探索出以科學發展、和諧發展為主要特徵的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發展之路。
辦開發區,沒錢是讓人苦惱的事,但要送走祖祖輩輩住在這裏的老百姓、讓他們搬遷則是難上加難的事。今天我們常在各種媒體上看到搬遷的難事,那時崑山「偷偷摸摸」搞起來的開發區,又是在沒錢的情況下讓百姓搬遷,可想而知,難度會有多麼大。這恐怕只有吳克銓、宣炳龍這樣的創業者才知道。
吳克銓:費老,你在寫調查報告時反映反映。
然而那些建設者們望著規劃圖上那密密麻麻的線條和眼前一片片長著莊稼的農田,似乎除了憧憬吳克銓說的那份「未來」之外,所感受到的是創業的艱辛與一場場白手起家的苦戰……
「這裏距上海那麼近,是真正的上海後花園。建大上海高爾夫球場絕對名正言順!」這回是黃裕典激動地跟汪國楨說。
「黃先生如果喜歡這兒,不妨在此蓋個別墅?」汪國楨試探道。
但即使如此,也有人說:「我們崑山工業小區不是國家批准的開發區,銀行不給貨款,你吳克銓咋辦?」
年輕人簡直激動得要哭了,保證道:「干不好,我就是陽澄湖裡的烏龜!」
小崑山這回讓重慶的國營大廠佩服得差點沒喊爹娘。剩下的「戀愛」程序也減了,雙方直奔「完婚」和「生兒育女」——重汽提供汽車底盤,崑山分廠負責改裝。接下去的三年內一下子改裝了230多輛,而且買主竟是上海寶鋼!
正是這次省委書記的「崑山之行」,使得崑山開發區從「地下」轉到了公開。而現在中央領導的視察,則使崑山開發區真正有了出頭之日。
但建開發區的目的是為了辦廠、辦工業,對本地工業幾乎是零水平的崑山人來說,開發區建起后首要的任務是招商——把崑山以外的那些大企業、有錢人招到自己的家門口辦廠、辦企業是最根本的目的。
費老:我看主要是江蘇農村的勞動力價格便宜,而且聯營條件低,要求不高,並且願意吃點虧。

第1節 與上海「攀親戀愛」……

「我們是把崑山的全部家當抵押在搞開發區上,一旦失敗或半途而廢,後果不堪設想。我們誰也擔當不起啊!」吳克銓從1985年力主搞開發區以來的幾年裡,他內心一直被上面這些問題敲擊著。
從此,崑山這片土地開始風起雲湧……
這就叫大手筆。而黃裕典的大手筆沒有停止。聽說正儀人為了給他騰出一片「秀麗明媚」的湖光水色之靈地,不惜辭退了一個客商的5000萬投資,後來又見正儀為「大上海高爾夫球場度假村」專門建一個全部由管道處理的污水處理廠,他大為感動,「我再要3000畝地!」黃裕典第四次改善投資意向。
「好啊,你們有心跟我拼,崑山希望更大了!」宣炳龍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陸家開發王」了,他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崑山開發王」了,見有「小弟」跟他較勁,不僅不生氣,反而喜氣洋洋。當兵希的黨委書記胡壽萱跟他來談「合作」時,他很是高興。宣炳龍想:我剛同李全林書記談過,你們兵希現在有「自覺意願」,這事有點「不謀而合」。
在崑山的台商已是我們新的父老鄉親,他們已經把崑山當做了他們的第二故鄉。這也讓我體會到台商協會李寬信會長為什麼能夠說出「台商成就了崑山,崑山也成就了台商」這樣的話。
戲來了。汪國楨心想:項目不是來了嘛!他問黃裕典要多少地。
「一言為定。」
若干年後,走馬上任的縣長吳克銓重操舊業:計劃(或者說謀划)——成為他當縣長后最能顯露的本領與獨特才華。
天蒙蒙亮時,我們終於到家了。大家微閉著雙眼,叫開「迎賓樓」的大門,撞開房間,一頭仰躺在床上,一會兒就睡得像「死豬」一樣。可沒過多少時間,就聽見有人用力敲著門喊:郁鎮長、郁鎮長!台灣的林先生到了!……我腦子裡突然像閃電一樣「嚯」地亮了一下,猛然跳將起來。一看手錶,已是上午九點,心想:林老闆,你為什麼不遲到一會兒呢,哪怕十分鐘也好。
難以忘記那些日子,書記、鎮長無論工作多忙,哪怕時間再晚、身體再累,也不忘來到工地巡視,了解情況,現場辦公;難以忘記那些任勞任怨的同志——年近60歲的電力站站長,患有高血壓的水廠老廠長,常犯胃病的開發區工程員,以及許許多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別急嘛,好戲在後頭嘛!」汪國楨胸有成竹地說。
「太好了。」胡壽萱拍手同意。他心想:你老宣的開發區是條大船,我們傍著你大船前進風險會小,成功把握更大。

《招商的故事》之二:歸途「迷霧」

應該說,蘇虹機場公路的開通,的確大大縮短了我們和上海的距離,往返時間大大節省,成為我們到上海特別是到虹橋機場接送客人的便捷之路,被我們譽為「招商綠色通道」。許多國外和國內客商從虹橋出發,取道機場路,來到張浦,大都對「地理位置優越」「交通條件優良」等說法有了直接的感性體驗,至於對「用不了一個小時即可抵達」之說,誰也沒有認真「計量」過。
吳克銓藉機又將辦好開發區的同時,還能夠給予當地周邊的加工業和地方政府帶來很多好處的話說了一通。
「那——我先買50畝地可以嗎?」
1993年,台灣鴻海工業股份公司董事長郭台銘來到城北一看,此處風水太好了!「我就要這個地方!」郭台銘欣然說道。
陳煥友省長不露痕迹地說:「請副總理寫上『為崑山經濟技術開發區題』。」省長這話一出,在場的崑山人的一顆顆跳動的心都提到了嗓門口。他們知道如果省長的這句話被副總理接受,就意味著崑山開發區的「出生證」成功了一半,反之則希望渺茫。
在W女士家,W女士像看「天外來客」似的驚訝地看著我們,她無法理解我們竟然在茫茫大上海找到了她的家,難以想象竟用這樣的方式找到了她,並十分佩服我們僅靠「大木橋」這惟一的線索鎖定了目標。W女士真的感動了。她坦言道:「事實上,我引薦『海虹公司』同時考察了幾個地方。說實話,條件最好的不是你們鎮。但今天你們以這樣出奇制勝的方式頂風冒雨找來,我被你們感動了,也被你們征服了。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有了這種堅忍不拔的精神,我相信你們。」
市委書記笑了,內心在說:我現在有點像吳克銓老書記看當年的宣炳龍一樣了。
費老:一定要去的。
一個只有927平方公裏面積、65萬人口的小崑山,它有幾項經濟指標就連中西部地區的省市區領導看了都會瞪大眼睛:
崑山是個傳奇,是個中國式的傳奇。難怪中國領導人對崑山都有著特殊的感情和關注。
「搞第一個外資企業,我們連打一個長途電話都要惹出一些毛病來。有一次晚上11點鐘,我去敲總機值班的那個小姑娘的宿舍,讓她起來接線打長途,人家老大不高興,責問我:『你半夜敲我門想幹什麼?』我說有急事要打國際長途電話,人家小姑娘根本不理睬,『我不能半夜給你開門,誰知道你半夜來敲門懷啥心哩!』無奈,我只能等到天亮。」這是老宣講的第一個故事,把我和那個女導演笑彎了腰。
丹麥「海虹老人」的幾位年輕人來張浦考察已二十余天,引薦客人來張浦的W女士臨上車時握住我們的手說「再聯繫,再聯繫」,就坐進麵包車一溜煙遠去了,那一刻,我們的心裏是甜滋滋的。於是,開發區指揮部立即開會,部署迎接「海虹」落戶的具體工作。可這一晃近一個月了,對方卻杳無音信。心裏的甜味漸漸地變成了鹹味甚至苦味。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老縣長這話說得有道理。共產黨人執政能夠實現自己的奮鬥目標,從來就是依靠人民群眾的支持和奉獻。崑山當然不例外。
「只要不睡覺就要聯繫台商。」曹錦元說,他每天24小時,除了睡覺,其餘的時間都在與崑山的台商聯繫,至少與自己認識的台商一周打一個電話。他向記者透露了聯繫台商的技巧,「不能每天一上班就打電話,人家工作多著呢!打電話要在中午11點到12點之間,下午4點到5點之間,聯繫了就請人家吃飯。最好的時間是晚上8點,這個時間大家都準備卡拉OK,正是介紹朋友的好時機,這時候你一聯繫,往往就會認識新朋友。有時候我一天當中單卡拉OK歌廳就要跑幾場。」說得高興的曹錦元要我們留下吃飯,他說到做到,拿起電話,「我,老曹,中午吃飯!」不容分說,就把我們拉到了陽澄湖邊,呼啦一下子就叫來了一位政府官員五位台灣人!
宣炳龍想了一想,說:「我們兩家成立一個公司。」
那個時候拆遷搬家也沒有多少補償,靠的是老百姓「聽黨話」的覺悟,但輪到一些單位拆遷就難多了。
「我馬上派人去見陳書記!」吳克銓一聽這樣的好事,便立即派縣上的一位幹部去見陳世生,請他在崑山城內城外轉了一圈。中午時分,吳克銓親自招待陳世生,並在酒席上誠懇地詢問重慶汽車廠是否有什麼項目想在上海附近一帶安置。
「找人!還得找熟人,找對我們蘇州和崑山熟悉和有感情的人。」那些日子里,吳克銓和宣炳龍等人苦思冥想,尋找種種可能。突然他們想到了一個重要人物:費孝通。
這事在我很小的時候也發生過,父親第一次帶我到崑山,我鬧著一定要去登山。結果父親帶我到了玉山鎮的一個公園,說那個長著一些樹木的土墩墩就叫「崑山」。這讓我十分失望,因為比起我出生地常熟的虞山來說,小崑山確實太小了!
「這麼個干法不行,得有塊像樣的地方好讓人家來得方便、看得舒心嘛!」吳克銓把自己的想法在縣常委會議上亮了出來。「是個好辦法。要不人家一看我們窮崑山,哪還有興趣來辦廠嘛!」班子成員意見非常一致。
秋高氣爽,湖水澄碧。鳥飛魚躍,風拂微波。
「我們崑山現在能夠成為有世界影響的重要電子基地,就是靠當年『大三線』來崑山落戶辦分廠時那些國家著名電子企業打下的雄厚基礎。」現任崑山市委書記張國華這樣對我說。
財政部官員說:錢可不能隨便給。
在吸引外來企業在崑山落戶這方面表現出來的超人的熱情、智慧與誠心,也是崑山人的顯著特性。
坐在「老闆椅」上的老宣則一點兒沒笑容:「我們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從辦開發區的第一天起,幾乎沒停過這樣那樣的檢查、調查和審計……」
「好開。去了你就知道了。」
吳克銓膽子大,說國家不讓搞,我們就自己悄悄干。
國務院當時批准了十四個沿海城市建設經濟開發區,小崑山沒有這種待遇,有人戲言吳克銓是「鯉魚想翻船」——等於白日做夢。
於是包括王金華在內的這六個黨委委員「用艱苦拚命的精神,用誠懇專一的信譽,用使人信服的效益」,東進上海,北上京都,四面八方,全面出擊。為此,王金華最初在崑山出名時不是叫「開發王」,而是叫「借錢王」,有人形容他借錢的本事可比馬季相聲的水平——誰都佩服。
「當年我們進開發區這個地方時是騎自行車,但後來發現,人根本騎不了自行車,而是自行車騎人——到處都是爛泥地……」宣炳龍是個非常幽默的人,坐在氣派的開發大樓的「部長級水平」的辦公室,第一句話就將我帶到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怎麼樣,吳先生是不是感覺我們這裏地肥水甜魚鮮人熱情啊?」此時,吳克銓已因年齡關係不再擔任崑山市領導了,所以出面接待吳禮淦的是女市長鄭慧珍,她細聲細語地這樣問客人。
一陣風雨之後,崑山的天空再次出現彩虹。彩虹下面的無山的崑山城內再次閃耀著玉色光彩——那顏色光亮鮮明,令人目眩。
「這裏?辦廠的開發區?」日本客商望著眼前的一片莊稼地,踩著滿是爛泥的土路,問吳克銓。
南京方面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於是吳克銓他們請上海方面找有關部門審批。上海有關部門一聽就瞪圓了眼睛說:「好哇,你們上海人不為上海人辦事,跑到江蘇去辦什麼廠?怎麼,想當漢奸咋的?再說,即使我批了你們,可我也不能給你們拿到北京部里的計劃呀!亂彈琴。」
吳克銓:我們這兒需要人才,各地企業來了不少。
吳克銓膽子大了起來,接著說:「舉個例子說,我們崑山費了很大心思通過跟人家有實力的地方進行聯姻后,一些項目已經投入上馬了,如果這個時候停下來不幹了,豈不是一種更大的浪費嗎?所以我們並沒有聽從某些上面的精神,而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克服種種困難將項目搞了起來,讓它們為崑山經濟發展作貢獻。有人說我們這是超高速,我們就是有點想不通,而且我們也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就是違反了中央政策,您看是不是這個情況?」
那一年高清願開心地對業界好友們說:「我這279億台幣銷售額,其中一部分得感謝崑山人的功勞,是他們給了我在大陸的一個新天地。」
吳說:「是這樣。因為我們崑山底子差,所以只能省著花錢。」
老宣的故事讓我們不再笑了,而是感到陣陣心疼與由衷的敬佩。老鐵,崑山文聯主席,詩人。這位崑山詩人與其他文人不同的是他曾經當過鄉幹部,一個富庶地方的行政幹部放下手中的權力卻要去文聯當詩人,這恐怕也只有崑山人才想得出。但老鐵這文人似乎當得有些滋味,因為「在崑山的日子好過」,老鐵這樣說。但讓老鐵說起崑山的創業之路時,老鐵似乎仍很激動,原因是他也有過作為鄉鎮幹部所經歷的那些讓他難忘的「招商故事」。
「我這個人最大的興趣就是交朋友。」說起自己的特點,老曹亮出底牌。曹錦元說,他以前在崑山開發區做事,後來自己做化工生意。1998年認識了一位台灣企業的老總,這個老總每次來崑山都是老曹派車去接他。這個台灣人覺得老曹挺講義氣,就提醒他,做化工生意是「人賺錢,累死人」,並提議老曹做「錢賺錢」的生意。於是曹錦元就代理了一家台灣報紙的廣告。「這邊收5萬元,那邊登出只要1萬多元,我原來就賺這些錢!」老曹說。後來這家報紙的一名高層到江蘇旅遊考察,老曹就自己掏錢全程陪同,花了好幾萬元。這個高層提醒老曹:單做廣告也不行,一定要進入台灣人的圈子。在他的建議和支持下,老曹辦起了「台灣新生報台商投資服務中心」。前幾年都在探索,這幾年生意越做越紅火。說到招商賺錢的訣竅,曹錦元一臉自豪:「很多地方政府是貼錢招商,我在崑山是在招商中賺錢!」曹錦元說,他招商賺錢的訣竅其實比較簡單,但往往是政府招商做不到的。「說簡單就是做好小事,小事做好了,大事情就會跟著來。」他說,他這個人喜歡交朋友,交了朋友不一定今天就有錢賺,但有了朋友就肯定有機會賺錢。曹錦元向記者介紹,去年一個台灣企業的老總,在崑山要開車,他的駕照是台灣的,曹錦元無意間在一個飯局上知道了這件事,就主動提出幫他換江蘇的駕照。這事辦好了,這個台灣老闆只要聽到什麼人有什麼辦不妥的事,就告訴別人:找老曹,他可以幫你。老曹這樣的服務,的確是政府部門難以做到的。像幫台資企業起草公司的章程,幫企業飯堂物色承包人這類服務,政府不管,老曹管。正是這些小事,讓台灣人對這個「老曹」刮目相看。
「一百畝地小了一點。划你一千畝地吧!」胡壽萱代表鎮黨委把新規劃的一個決定告訴了黃欽。年輕人異常興奮,說我一定要把宣炳龍的經驗學到手,讓兵希也走出一條「小崑山之路」。
韓培信那次回到南京后,專門在省委常委會議上講了崑山開發區的情況,並建議省領導們都去看一看。這之後,省長顧秀蓮、副書記沈達人、孫家正等先後來到崑山,他們看完這裏的開發區和老百姓所發生的變化,非常高興,充分肯定崑山搞開發區的方向沒有錯。讓崑山人感到揚眉吐氣的是在次年的省人代會上,省長顧秀蓮在省人民政府工作報告里還專門提到了崑山開發區。
對於歐遜來說,鎮長親自開車迎接他,出乎他的意料。而一路上平方準確到位的介紹,又使他增加了頗多感受。他知道,這也許是一段比較漫長的旅程,鎮長的健談是為了消除他的一路寂寞,真是用心良苦,於是,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可這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被機敏的平方鎮長從反光鏡中捕捉到了。我們在對外宣傳時,一直強調從虹橋機場到張浦鎮僅一個小時的路程,歐遜是否想證實一下這種說法的可信呢?於是,平方漸漸地加大了油門……車子又平又穩地行駛在蘇虹公路上。
崑山,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是個「低鄉」——我的老家把有好地、好收成的地方叫「高鄉」,稱那些薄田薄地的湖塘之地、十年九澇的地方為「低鄉」。在我離開家鄉之前,一個高鄉的男人假如找了一個低鄉的女人做媳婦,即使這個媳婦百里挑一,這男人也會在眾人面前很沒有面子。可見低鄉人地位之卑微。
蔡長林和吳克銓從崑山大發展的戰略考慮,在1984年初就將一批年富力強的年輕幹部充實到鄉鎮一線去施展才華,其中有後來成為蘇州「園區王」的王金華。這是后話。
吳克銓:當初我們研究,趕上去走什麼路子?是不是學無錫?大家討論,認為要結合崑山情況走自己的路。
「怎麼會有這等事嘛!」崑山有人生氣了。
有人總認為縣委書記蔡長林思想保守一些,可蔡書記自從到日本訪問和到深圳、蛇口參觀后,思想比誰都超前。「深圳了不得啊,人家衛生間都有電話了!家家戶戶用上抽水馬桶了!」那時的縣委書記對深圳的現代化生活水平羡慕到如此地步。再看看小崑山,整個小縣城才4.1平方公里,6萬來人口,一條最漂亮的人民路2公里長,全縣城最寬的馬路只有12米,全縣城最高的樓是4層的縣委大樓。縣上沒有一輛小車,只有兩輛大巴車,剩下就是幾百輛三輪車。幾十萬人口的一個縣,一年財政收入不到6000萬元。那時蔡長林在縣三級幹部大會上第一次昂著頭高聲道:「比深圳、比蘇州其他縣市,我們崑山起步晚了,但起步晚不見得起點低。國家搞特區,我們能不能搞個工業小區呀?!」
於是吳克銓與縣委書記蔡長林等班子成員一起,開始謀划起一個真正讓崑山騰飛的宏偉藍圖——在崑山建一批500萬元以上的重點項目,總投資1.5億元的經濟開發區,「我們就是要建像蛇口一樣的開發區」,這一年吳克銓專門跑到廣東的蛇口考察參觀,他在那裡受到了強烈的內心衝擊,暗暗發誓也要在自己的家鄉建那麼一個轟轟烈烈的經濟開發區。
話說當年第一個外商來到新設立的開發區,這對崑山人振奮極大。
「那我們就自費搞開發區唄!」吳克銓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其實吳克銓和崑山人在當時根本不知道「自費開發區」會給崑山以及他們個人在經濟和政治方面帶來哪些麻煩。簡單地說,當時的崑山人根本不知道此舉的天高地厚!
從2005年起的「全國百強縣」的榜上可以看到,蘇州五縣(市)均在前十名,而當年的「小八子」崑山則雄居榜首,成為中國縣級單位中的首富。
吳禮九_九_藏_書淦頓感心曠神怡。近處,湖心竹亭子茶館內傳出一曲京劇《沙家浜》,讓喜歡國粹的吳禮淦更是樂不可言。

《招商的故事》之七:餐桌上的故事

東風已吹起。吳克銓開始做自己夢想的事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Z鎮與張浦鎮圍繞H項目展開了一場友好的「爭奪戰」。兩支招商隊伍像拔河一樣,均使出「渾身解數」。常常是兩班人馬同時出現在一個場所,三方交談呈現出很高的透明度,這使H公司的老總們既為雙方的誠意和執著十分感動,又不免略顯尷尬。因已與我們簽約,H公司的L總說:我們十分鐘情張浦,但為了避免大家傷感情,有兩個方案,一是換個企業名稱,過一段時間再進行投資事宜;二是暫緩投資,我們再到周邊地區看看。我一聽急了,這不是「雞飛蛋打」了嗎?趕緊說:L總啊,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恕我直言,兩個方案均不可取。經集體商量並請示領導后,我向L總明確表態:我們感謝貴公司對張浦的厚愛,但崑山發展外向型經濟是「全市一盤棋」,考慮到我鎮開發區已初具規模,Z鎮招商引資雖然剛剛起步,但那也是一塊寶地。只要此項目落戶在崑山,我們都歡迎,並感謝你們,我們理解Z鎮,也尊重貴公司的最後選擇。我們的坦率和氣度使H公司—行非常感動。
「有一天又有公安局的人找我,說老宣你這樣下去不行,崑山非出大事不可。我問到底出什麼事了?他們又把我拉到那個外資手套廠,進了女工宿舍,他們指著女工床上的幾本外國雜誌,說:老宣你自己看看,這麼腐朽的資產階級東西在工人中傳播,崑山不出大事才怪。原來他們看到了這個廠的老闆為了讓女工們熟悉外銷手套的生產特點,給每個宿舍發了些時尚雜誌,那上面有女人穿著有點露的照片……」這是老宣講的第三個故事。

第4節 一「龍」十二「虎」,中國迎來新首富

「因為是剛上市,不很硬,最好早一點帶回去,和你夫人共享美味。」女市長細心地關照道。
在一片歡呼聲中,我聽到有人說:奇迹總會有的。聽完老鐵的「招商故事」,我又聽到了一個叫曹錦元的故事。此人被大伙兒稱為「招商大使」,在崑山名氣不小。曹錦元自稱是「空手道」高手,長相肥頭大耳的他,看上去既像老闆,又像老大。
說來也巧,有一個縣計委的同志給吳克銓打電話彙報道:「在蘇州辦事時,偶爾聽蘇州市中國銀行的人說,你們崑山是不是有家手套廠,有個日本客商想在蘇州搞合資生產手套,問我們感不感興趣。」吳克銓一聽跳了起來:「有啊,你們怎麼回答人家的?」計委的同志說:「我們不敢輕易回答,因為那客商是日本人,所以我們特向縣長報告呀!」吳克銓連聲說我明白了。第二天,他趕到蘇州,先到輕工局,再找市計委陳主任。陳也是第一次與外國人談生意,就說,原來日本人是準備到某某縣的,既然你們崑山感興趣,那你們就談談看吧。
最概念化的「經典」說法:(崑山)張浦歷史悠久、人傑地靈;
「沒關係,銷售不掉算我們的。」崑山人的豪爽,竟讓山城人暗暗吃驚。「試試吧,反正崑山是我老家,跑不掉!」陳世生書記最後拍板敲定,其實他心裏也在直打鼓,可為了照顧老家人的面子,他只能把自己的政治資本一起押上。
吳克銓當年在國家計委工作過,他比普通的縣官更懂得如何與北京的中央國家機關打交道,所以在完成省里的相關手續后,他帶著兩份重要文件(一份中央領導在崑山的講話記錄,一份江蘇省批准崑山經濟開發區的批件)來到北京,找到前些日子跟隨中央領導到崑山視察的特區辦主任何椿林,請求批准崑山開發區的「國家級」待遇。
這樣的誤解還好說,關鍵是一頂頂嚇死人的政治帽子常常讓吳克銓憋得快透不過氣來。什麼「搞開發區是徹頭徹尾的走資本主義」,「吳克銓是想把崑山變成上海人搞自由資本主義的樂園」,「是想把崑山徹底賣給外國人」等等一類的話語,以及一封封有名和無名的「人民來信」,沒少給吳克銓的頭上扣屎盆子。
「500畝。先試試,因為你們這裏畢竟是農村小城鎮,搞度假村還是有些風險,如果我預計準確的話,第二、三期再劃地也不晚。」黃裕典說。
「統一」是1993年到崑山的。像其他台資企業一樣,「統一」開始到大陸選址時,其人員中沒有一個人是知道崑山這個地方的,但高清願知道,他是在台灣被另一個「崑山人」的業績所折服后,才對「崑山」這個名字有特別印象的。這個台灣「崑山人」就是享譽全球的王安電腦的創始人王安老先生。王安是正宗的崑山人,他用神話般的智慧在世界上建起了令華夏兒女自豪的「王安電腦」王國。後來這個王國慘敗了,這事對高清願影響特別大,他買了王安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權,後來又將王安公司的股權全部買下。那時他就向九泉之下的老友王安先生髮誓:我一定要讓王安回到故鄉。
吳克銓:當時我們主要討論就是這個,崑山的優勢是什麼?在哪裡?最後得出結論有三個優勢,但最主要的是地理位置優勢。我們改變了觀念,以前認為大門一開,上海人來崑山,把崑山的物價抬高了。經過討論,大家覺得上海是個大市場,這是個大好事。從怕他們來到請他們來。開始我們的口號是:每個企業都要到上海找靠山。以後又擴展到三線企業,國外企業,形成了「東依上海,西托三線,內聯鄉村,面向全國,走向世界」的思路。
說起紡織廠,不同時代的崑山人有不同的感受。這家當年在大躍進時代建起的紡織企業,曾經給沒有工業的崑山人添了不少榮光。可是20年過去了,它的容貌和產量不曾有過絲毫的改觀。到了改革開放年份的80年代初,這家國營企業已經奄奄一息,它的惟一生命力就是靠稅務部門免稅來維持。紡織工業部的一位部長視察過後長嘆一聲道:「走了全國那麼多紡織廠,沒想到在崑山竟然還有這麼一家破爛的廠子。哪一天你們通過技術改造后,一定想法留一箇舊廠車間,好做紡織工業的文物讓後代人看看。」
這是鎮長張平方的吃飯故事,曾被「添油加醋」而改編為「夾著饅頭睡覺說夢話」,一時傳為佳話。1995年,張浦開發區基礎設施日趨完善,來鎮上考察的客商絡繹不絕,經常是一撥接一撥,我們常常是「眼睛一睜,忙到熄燈」。一天,在連續接待了幾批外商后,又來了幾位國內客商,雖然大家都很疲憊,但只要有「情況」,又都精神抖擻。接待完后,天已大暗。因一位客商急著要回上海,為此,平方鎮長便親自駕著麵包車為客人開道。到了上海,對方很過意不去,執意要留我們吃晚飯,盛情難卻,我們應允了。此時肚子的確很餓,一盤刀切饅頭成了最好的盤中餐。大家吃著並交談著,突然,飯桌上傳出沉重的「呼嚕」聲,一看,只見一隻饅頭夾在筷上,筷子在一雙手上,手撐在絡腮鬍子的下巴上——平方竟然嘴裏含著饅頭,手上夾著饅頭,打起了「呼嚕」。
批租500畝地,第一期投資3500萬美元的富士康電腦插件有限公司就這麼定了下來。
鄒家華早聽出陳省長的話中有話,笑笑,便提筆寫下「為崑山經濟技術開發區題」11個字,隨後將筆一放,向崑山人一語道破:這一下你們敲釘轉腳了吧!
「真的?我們都進不了上海,你們能行嗎?」山城人有些不太相信。
吳克銓聽說此事後誇獎自己的副手,同時關照她趕緊把聯營廠的牌子掛起來,要不人家訂貨方到崑山來一看,還不罵死崑山人!
合作者重慶汽車廠的人見后,大倒胃口。礙於陳世生書記也是崑山人的面子,只能搖搖頭表示這樣的聯營「無話可說」。
崑山現在出名了。每天都有全世界、全國各地來的人,他們或是到這裏做生意,或是來此學習參觀,還有的是乾脆在這裏定居。可第一次到崑山的人會發現:崑山、崑山,竟然找不到山呵!
3000畝批租,一次性簽約,就這樣敲定!正儀一個「大上海高爾夫球場度假村」項目就等於別人10個、20個外資企業落戶。
這也是「台玻」來昆考察后的決策之夜,主賓雙方正在為項目的落戶作最後的衝刺。投資9000萬美元,佔地600畝,在台灣100家大企業中排名第24位的「台玻」是否落戶崑山,將於今晚定奪,意義非同一般。迄今為止,這個項目是崑山最大的台資項目。為了使談判順利進行,市委李書記親自坐鎮「嘉頓」,現場辦公,運籌帷幄。
當我們將歐遜先生熟悉的「嘉士伯」啤酒端上餐桌時,歐遜先生驚喜萬分,連連翹起大拇指:「OK!OK!」並忘情地鼓起掌來。而當我們將「嘉士伯」的資料「現炒現賣」地向歐遜先生娓娓道來,並說出「嘉士伯」的創始人是卡爾·雅可布森,他還在哥本哈根市中心東北部的長堤海濱投資建造了一座世界聞名的美人魚銅像時,歐遜先生的神情愈發燦爛,激動地讚歎道:想不到你們對丹麥的了解如此細微,想不到在遙遠中國的一個小鎮上,竟能喝上產自家鄉、我又十分喜愛的「嘉士伯」啤酒。翻譯悄悄地與孫書記耳語:到中國的這幾天,歐遜一次也沒喝到「嘉士伯」。席間,大家絡繹不絕地向歐遜敬酒,歡迎他,歡迎「海虹老人」落戶張浦。歐遜也頻頻向大家舉杯:謝謝各位,祝雙方的合作圓滿成功。
從當年的蘇州「小八子」到「江蘇首富」,崑山又用了幾年時間。1983年,崑山全縣的工業產值不足1億元,到1989年已達10億元,1989年崑山的人均國民收入為3156元,名列江蘇省前茅。
嘿,怎麼個時尚法?有人弄不懂汪國楨書記的想法。
韓培信這回眼珠子瞪圓,看著吳克銓認真地說道:「你告訴那些人,我們支持崑山做上海的『殖民地』。」
「你們等等,我馬上與二紡機廠的廠長嚴永生聯繫一下。」龔老辦事乾脆,客人還在屋裡坐著時,就馬上操起電話找到老部下,說要「幫幫忙」。
「我會全力支持這個事的。」臨別時,費孝通再次對吳克銓說。
然而崑山的30年曆程並不那麼簡單,崑山的經驗更多的是體現了一種「敢為天下先」的開拓精神和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發展道路。
人情重於泰山,它作為人的基本素質來塑造和完美蘇州人的形象與品質,這是這個地方得以千年富足和強盛的重要原因之一。崑山人將完美和濃烈的人情融入招商和發展本地經濟之中,使得人情成為戰勝其他地區競爭對手的法寶,並終獲全勝。
高清願不愧是位著名的實業家,他的「統一」正是靠他的這種理念實現了快速發展。崑山人的作風與他一拍即合。
這道鮮亮的光彩就是:依託上海,借他人之東風,走一條橫向聯合的經濟發展之路。
落戶張浦的海虹老人牌塗料有限公司,是丹麥老人集團公司與交通部香港招商局合作成立的外資企業。丹麥老人集團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船舶塗料和重工業塗料的獨立供應商,為此,落戶張浦的「海虹」公司無疑是一家重量級企業。1995年春天,籌建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開,該企業的重量級人物——董事總經理歐遜先生要來了,他要來看看崑山,看看張浦,看看即將在這塊土地上綻放的絢麗的新「海虹」,體驗一下張浦的「感覺」。
有了錢好辦企業,好發展工業,好跟上海人和其他外地人辦聯營廠,就這麼著,不到兩年時間,城北鄉改變了落後面貌。王金華剛下去任職時全鄉的工業產值只有1400萬元,兩年後城北鄉也跨入了「億元鄉」行列。他王金華也成為了蘇州「八仙」之一,這「八仙」中有後來名聲顯赫的張家港市委書記秦振華,秦當時也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
高清願是帶著「王安情結」來到大陸尋找投資的。之前他聽說過崑山人「親商」、「求實效」。後來他來了,他想看看崑山人是如何「親商」、「求實效」的。他先派了手下的人「探路」。不日,手下的人向老總報告:「崑山人確實『親商』,他們把你想不到的事都會做得圓滿周到。我們說是『統一』的,他們的官員宣炳龍等請吃飯,共4個人,人家宣炳龍就那麼實在,一頓飯菜僅吃了125塊錢,可他實實在在陪了我們5個多小時參觀和介紹他的開發區及相關配套政策。」
重慶汽車廠黨委書記陳世生是崑山人,他到上海考察汽車銷售,打算開闢一個市場,順道回老家探親,也看望了一下兒時的老師金達。金達聽說自己的學生現在是個大企業的頭頭,便想到了一心想橫向合作的吳克銓。
「克銓,你的觀點我也贊成。但有人說我們小崑山跟上海攀親,人家能看得上我們嗎?你給大家擺擺你的龍門陣吧。」蔡長林在縣常委會議上,希望吳克銓能把大家心頭的疑慮解了。
「是。三個月保證把路修好!」吳克銓這回認真了,口氣十分堅定。
一旁的張緒武插話說:「國家開發區的外匯留成也有優惠,和深圳特區一樣,它創的外匯可以全留,一般開發區只不過能留25%。」
這就是我的家鄉父老在這幾十年中的巨變。
「不好意思,書記,現在指揮部就我一個光桿司令,所以沒有半間房子。」
崑山在中華文化史上留給我們最為寶貴的當然還是崑曲。崑曲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宋元時代的南戲。當時這種南戲主要劇本是「傳奇」,其演唱的聲腔很多,而「流麗悠遠」的崑山腔,比流傳浙江的海鹽腔、流傳江西、安徽的弋陽腔和流傳江蘇常州、鎮江等地的餘姚腔更富特色。崑腔的開山鼻祖是元末明初的大戲曲家、崑山人顧堅。自稱「風月散人」的顧堅是崑山千燈人,太學生,精於南曲,善作古賦。他在海鹽腔的基礎上結合崑山一帶民間小調,發南曲之奧,創立了崑山腔。顧堅一生才華橫溢,不斷創新,尤其是他將戲曲藝術與吳儂軟語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從而開創了崑腔的歷史紀元。然而崑曲後來能夠流傳北方成為「國粹」得感謝另一位崑曲大師魏良輔。生活在明嘉靖、隆慶年間的魏良輔,長期「流寓於婁東一帶」,以演唱民間曲調為業,由於他接觸北方和南方的多種曲調,所以漸漸不滿崑山腔的曲調平直簡單、缺少起伏變化等情況,於是與志同道合者合作,開始對崑腔進行改革。這一改革使崑腔從此走上了「正道」,這主要體現在魏良輔在崑腔原有的基礎上,彙集南、北方各種曲調的優長,同時借鑒江南民歌小調,整合出一種不同以往的新式曲調,演唱時注意使歌詞的聲韻與曲調相配合,同時延長字的音節,造成舒緩的節奏,給人以特殊的音樂美感。魏良輔也因此被譽為「國工」和「曲聖」,他對崑曲的形成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崑曲之所以後來名傳神州,還得益於另一位崑山人梁辰魚的功勞。梁創作了一曲膾炙人口的《浣紗記》劇目。魏良輔的崑曲加梁辰魚的劇目,使得崑曲從此傳遍大江南北……於是崑山這個默默無聞的彈丸之地也名聲大振。明代中葉至清代中葉,中國的劇種廣泛流傳,而崑曲則在其中發揮著獨特作用,故而它被尊稱為「百戲之祖,百戲之師」。
果不其然,幾個月後黃裕典又來了。這回黃裕典來的頭一句話就告訴汪國楨,「這個地方太美了,我自己的別墅就不造了,我想在這裏搞個度假村。」
重汽人一傳十、十傳百地將崑山人如何如何有能耐的話傳到了西南「大三線」的每一個角落。於是,從重慶到四川、到江西等地的一個個軍工企業、國有王牌廠開始紛紛湧向崑山,在大上海附近的江南水鄉建起自己的分廠,甚至有的乾脆將最重要和最核心的車間搬到了這裏,與崑山人一起創造企業的新生命……而這中間,崑山人獲得的不再是簡單的資金,還有人才,以及管理經驗和國家一流的技術與裝備。
他真去了。該磕頭的磕頭,但磕完頭你再不給,他吳克銓也來硬的:「你這個廠長想不想繼續當下去了?想當下去,你就出點血。不想當的,你可以不出血,但你得騰位子。」那些廠長經理們怕見吳縣長,他哪是叫花子,整個兒是個「強盜」。討錢的吳克銓則自嘲是「強盜叫花子」。
「別人問我為什麼單單鍾情崑山,我告訴他們,因為崑山對我親、對我好、對我誠!」1994年夏,國民黨中央委員、台灣工業總會理事長、統一集團董事長高清願先生,當著幾十位台灣籍工商界著名人士和大陸的眾多記者們,對中共崑山市委書記李全林這樣說。就在這一天的宴會上,高清願先生還宣布,他的「統一」打算在大陸建一百個廠,「所賺的錢都不拿回台灣去,要在大陸繼續投資發展。」
如果現在我們聽到一位地方的「第一把手」這樣說,不會感覺到是什麼新鮮事兒,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時,這樣的「動員令」絕對是一個非常激昂的戰鬥號令。據我所知,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在華東局撤銷之後,江蘇和上海這對親兄弟之間並不太和睦,原因並不複雜,相互之間有些不協調,說白了就是誰都不買誰的賬。上海是華東乃至中國的經濟、文化與金融中心,可上海有上海的局限——地盤小、勞力缺乏,更缺少農副產品,因此曾經一直對靠近自己身邊的太倉、常熟等這幾個富足縣感興趣,期待有一天將這些地方划為自己的地盤。江蘇哪會同意把這兩塊「肥肉」割讓?矛盾有的時候就是在這種事上產生的。這當然不能怪江蘇人「小氣」,想想看,區界、省界的劃分,是中央或者前朝皇帝定下的,誰敢輕易易主?為這,蘇州人是很難的:你靠上海太近了,北邊的南京城會有看法;你離近鄰的大上海太遠了、太生硬了,大上海把周邊的大門一關、一收緊,蘇州人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謝謝領導信任!」宣炳龍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傢伙,不過吳克銓和縣領導更欣賞他幹事的勁頭。
然而,這個財政優惠的前提是:國務院必須正式批准崑山經濟開發區列為「十四加一」的總體經濟開發區戰略方案之列。
怎麼個好法?好在哪裡?
從單位分配的60多平方米簡陋兩居室到自購商品房,再到現在的臨湖別墅,在某單位工作近十年的小徐的生活可謂「每三年一變樣」。除了住的房子越來越大外,他還不惜重金將家裡裝飾得富麗堂皇。不僅如此,前年又花錢買了一輛車,每到節假日都帶著家人「自駕游」一番。對這樣的生活狀態,小徐很滿意,「過去父輩們因為貧困,生活目標就是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充其量是解決溫飽問題。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我們的生活目標就是吃好穿好住好,享受現代生活的便捷,提高幸福指數。」
費老:我認為可以搞一個提案,請求國務院考慮,給崑山開發區一個地位,當然還要同省里商量一下,我簽名,人大同意后,可以提出,並要求答覆。至於提案嘛,可以由江蘇代表搞提案,到明年3月開會,我帶頭也可以。崑山應當有個待遇嘛,開發區有了(吳克銓:而且是自費開發的),要求承認,總得考慮一下吧!
「龔老,這是你家鄉的事,一句話: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嚴永生廠長爽快地答應了「崑山人」的請求。於是崑山縣工業二局的顧品元沒幾日便與上海的嚴廠長聯繫上了。但聯繫上並不等於就是攀親成功了。這個開頭非常難,難就難在上海人心底里很願意在崑山再搞個「分廠」之類的合作事宜,可一到真正操作起來時發現問題不少,而且有些事似乎越不過去。比如上海與崑山分屬兩個不同省市,這樣的合作是不是得雙方「上面部門」批准?出了問題到底讓誰來裁決?是上海和江蘇有關部門?還是北京的中央部門?如果有了利潤又怎麼個分法?假如上海得到了利潤到底該不該划進總廠收入?如果不划進去分給了職工會不會是搞資本主義走了邪道?等等。最後研究來研究去,還是覺得「具體問題」不好解決。
一則說的是現任市委書記張國華那年去台灣拜會王永慶,這一老一少都是龍年出生的「中國龍」,歲數相差48歲,竟然談得那麼和諧親切。王永慶後來就是衝著張國華這年輕有為的「崑山小龍」而決定把「台塑」落戶到崑山的。「你我兩條龍在一起,崑山就會有『雙龍起舞』的好戲呵!」王永慶老先生握著年輕的張國華的手,好是一番欣慰。
費老:這個很好,我要去看看。
「從這種熱絡開始我們的計劃!」吳克銓是個特別的有心人,他要手下的幹部們抓住這種機會,向上海全面出擊。
風正一帆懸。
但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困惑了我們,W女士來張期間留給我們的竟然是一張「海虹」公司的香港名片,而她家卻住在上海。偌大的上海,怎麼找?在車上,我們苦苦回憶,尋找線索。突然,小龔說,上車后W女士對司機說:「大木橋」。她家會不會住在上海大木橋一帶?這是一條重要線索。有了虛擬的目標,大家竟然都阿Q似的興奮了起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們的車到了滬上,直奔「大木橋」。
機會來了:1993年5月,新加坡傢具工業理事會的投資考察團一行從中國的北方一直轉到南方,最後到了崑山。這些新加坡人竟然事先並不知道有崑山這麼個地方,是聽了有人說崑山有個國家開發區才來的。那是一個下雨天,新加坡人在崑山的某個地方被泥濘小路困得直搖頭,說崑山是個農村,怎麼可能是投資的好地方呢?
吳克銓隨手拿起掃了一眼,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說:「14平方公里可能還不夠啊!」
「太太啊,我在香港啊,你快過來吧。我到你們上海崑山了,特意給你帶了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你快來吃吧!」第二天,吳禮淦已經飛到了香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遠在台灣的夫人。當晚,這對夫婦在香港美美地品嘗了一頓美味的大閘蟹。
與此同時,攀結的另外十幾樁「婚事」也這樣轟轟烈烈地給辦了——說辦了,是因為辦的過程都帶著某些「貼老本」的味道。為了「完婚」,吳克銓和崑山人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然而這畢竟是在國家調控政策下的「大幹快上」,所以崑山人「不聽招呼蠻幹」的議論也隨之四起。崑山這麼干到底行不行?似乎誰也拿不準。
吳克銓:我也到貴州去看了。那些廠有的設備封存20年了,沒有動過;人也一樣,等於封存。我提出,我們拿產品來生產,行不行?他們不積極,到我們這兒來做,他們是願意的。我們這裏環境比較好,位置比較優越,所以他們願意來。我以為,國家也應該支持他們出來。
不幾日,一個日本人來了。他被帶到了崑山,並且來到了吳克銓他們的「開發區」。
怎麼辦?城北鄉根本沒有什麼財政,向縣裡要錢?縣長吳克銓明確告訴他:「縣上在搞開發區,你那裡自己想辦法吧。」
「我們離上海近,可以爭取一些優惠政策,一定幫你們把積壓產品銷售出去。」崑山人對重慶汽車廠的人說。
後來,經Z鎮的不懈努力,並又經過幾番曲折后,H項目終於在Z鎮落戶了。我們雖然將「半熟的鴨子」煮飛了,但心裏很坦蕩。事後,有人不解地問起此事,我告訴他們:我們同在崑山,發展外向型經濟要有「一盤棋」的意識。
這種翻天覆地的干法,吳克銓和縣政府工作做得再細緻,也還是得罪了一些人,有人寫信告狀。「人民來信」一封又一封地飛往蘇州城、南京省城……甚至還有的到了北京。
「兵希不是搞出一些名堂了嗎?去總結總結他們的經驗。」他批示有關部門。
崑曲之鄉的崑山,如今仍然留存了許多崑曲民間藝人,他們或在豪華的大型劇場演出,或在街頭巷尾的石亭小橋上拉腔唱調……
黃裕典笑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我獨佔這麼個好地方,太可惜了。」
在1989年中國內外受困的年份里,由於受西方反華勢力的影響與煽動,一些外資企業的老闆動搖了,準備捲鋪蓋回老家了。只要被吳克銓知道,他會立即放下手頭的事,馬上趕到企業現場,與外企老闆促膝傾談,真誠地鼓勵他們留下來,並保證他們的安全。
「財政部的事我們去找。」吳克銓謝別何椿林后馬上到了財政部。國家對所批准的國家級經濟開發區是有政策和資金上的支持的,吳克銓知道打通財政部關係的重要性。崑山缺錢啊!
吳克銓苦笑道:「只有一個辦法:我去當叫花子,給那些財神爺們磕頭吧!」
吳克銓任書記時就已經具有這樣的思路,並且開始實施新的戰略:以開發區為龍頭,向開發區周邊的鄉鎮全面輻射,以推動整個崑山區域經濟的全面提升。而當這樣的思路在決策和規劃過程中,有人曾經懷疑是否可行。依據的理由是:不管是當年的自費開發區,還是現在已經批准的「國」字型大小開發區,它的起點是依託上海,面向全球進行招商和規劃,這才吸引了包括世界500強企業在內的諸多海內外企業來崑山投資創業。如今要在農田裡開唱與全球化接軌的「大戲」,恐難再成好事(當時崑山開發區周邊多數仍是「雞鴨成群」、「稻穀飄香」的農耕狀態,有這種擔心是可以理解的)。雖然經過七八年苦心經營,老縣城玉山鎮與新城差不多美麗了,「鄉下人」也開始洋了起來,可那些穿著西裝的開發區幹部們常常一不小心總是發現自己的褲腿上沾著泥土,難怪上海人有時譏諷崑山人說:「你們的開發區是搞得不錯,但有些龍困沙灘的味道,周邊的水不浮動起來,這龍早晚會渴死的。」
鎮黨委書記孫忠明常說:外商考察,關注的是你的環境,你的服務,還有人;人投緣了,事情也就好談得多了。但吃飯也是考察的重要環節。確實,飯桌是談判的好地方,可增進雙方的了解,還可以調節或緩釋氣氛。所以,款待重要客商,書記、鎮長們都要從百忙之中抽暇作陪。一次,台灣某大企業老總來張浦,鎮領導在迎賓樓為他接風,但孫忠明書記卻因重感冒躺在中醫院的病床上打點滴,為此,我們向「老總」反覆解釋,請他諒解。聽說孫書記病了,「老總」非常關心,表示翌日一定去醫院探訪,並建議斟滿酒,祝孫書記早日康復。豈料,大伙兒酒杯還未端起,孫書記就推門而入,直奔「老總」緊握他的手連稱「抱歉」。我們驚訝地問:孫書記,你不是在掛點滴嗎?孫書記幽默地回答道,鹽水哪有酒水好?
吳克銓:請費老有空到崑山親自視察一次。
費老:好的,我要去看看你們的開發區。
1988年、1989年,崑山之路面臨了一場意想不到的暴風驟雨……這其實也是必然的,因為在此之前,吳克銓他們搞的「崑山開發區」是自費的,說白了就是「地下的」。在中國,一個政府想把一場轟轟烈烈的偉大變革搞成地下或半地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要說服人家為什麼崑山可以辦國家級開發區。」費孝通再一次點到要害。
「是。先生儘管放心,這裡會很快成為你所滿意的工業區,至於道路嘛,我想三個月就可以修好了……」吳克銓不知哪來的底氣,還是純粹為了想拉住第一個外商,順口就這麼回答道。

《招商的故事》之六:時間的「計量」

我小時候深切地感受到兩省市之間的這種微妙關係。這種情況當然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上海和江蘇早已親如一家,關係密不可分,蘇州和上海的關係更不用說。上海人對蘇州這位小兄弟稱做是「好兄弟」,蘇州人真誠地叫上海人是「老大哥」。蘇州稱上海是自己發財致富的天堂,上海稱蘇州是自己的「後花園」和「露天銀行」。
崑山的人均產值是171061元(合23418美元),全市財政收入202億元。一個只佔全國土地面積0.01%的地方,聚集了全國1.7%的外資和九分之一的台資,並創造了全國2.4%的進出口總額。
吳克銓非常聰明,他既是一位經濟專家,同時又是一位善於把握政治的官員。中央領導視察過後,他讓縣上的相關部門與新聞單位記者們放風,很快有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記者來崑山採訪他們的自費開發區,這兩個記者不負崑山人之期望,1988年7月,《人民日報》頭版登出長篇通訊,並配發了評論員文章。這一評使得崑山名聲大噪。這年冬天,國務院經濟技術開發區會議在天津召開,崑山作為「十四」之外的特約代表應邀參加,而且由於他們的經驗豐富和成績斐然,讓與會代表刮目相看。因為當時崑山自費開發區的經驗中有兩條令其他開發區震動極大:一是全國其他開發區的基礎設施建設每平方公里為1.2億元投資,而崑山僅為1200萬元,是其他開發區的十分之一。這對當時缺錢辦開發區的其他地區是一個巨大的衝擊,也提供了可貴的經驗。二是崑山的開發區當時已吸收30多家企業,其中外資企業11家,內資企業19家,幾年來累計的工業產值為15.39億元,出口創匯4079萬美元,利稅1.2億元。這個數字在全國那麼多國家級開發區中名列廣州和上海之後,成為「老三」。小崑山的「地下開發區」竟然比國家級開發區強大和高效那麼多,讓那些老大哥們實感慚愧。
這一年中國經歷了大事。在一個差點改變了中國社會發展方向的年份里,大學生突然不吃香了。這怕是誰也沒有想到的。許多應屆大學畢業生處在徘徊和痛苦之中,無目標地到處尋找工作和落腳地。就在這樣一個視大學生為「洪水猛獸」的年份里,誰也想象不出竟然會在崑山發生了奇事:有多少大學生來,我們就接受多少!
「蘇州、無錫這些城市都被常熟、江陰和吳縣把關係拉走了,我們再想擠進去費多大的勁也未必成功得了。為啥不把目光往東看?東邊是大上海,大上海不比蘇州、無錫大幾倍?只要跟上海攀上親,我們小崑山還怕富不起來?」這是吳克銓的觀點,縣委常務會議上經常聽到這位副縣長如此高談闊論。
到了這個時候,崑山的吳克銓已經從班子的「配角」到了主角——1984年他是崑山的縣長。按班子的分工,縣長是主抓經濟的。他的能量因此得到充分的展示,加上書記蔡長林又是一個開拓型的黨務領導,吳克銓從此有了大展宏圖的機會。
「這……這可能是白日做夢吧?」有人懷疑。
費老:生產的是零部件還是主要元件?
最形象化的九_九_藏_書「經典」說法:地理位置好,位於上海與蘇州之間;
就在重慶的陳世生他們充滿懷疑的時候,崑山人已經把重汽的車子開進了上海,這靠的還是崑山已經建立起來的「親家」。
中國人重「禮儀」,其禮儀的繁文縟節令人眼花繚亂。而「吃飯」也是表達「禮儀」直接有效的載體之一。商洽事宜、增進感情、解決矛盾、探討問題……一頓飯吃下來,基本上就可以知道「OK」或者「不OK」了,所以,外商來了,安排好吃飯是比較重要的,而認真「陪吃」也是必要的。在張浦鎮那段招商的日子里,為了項目的「OK」,在招待外商吃飯抑或陪同外商吃飯的問題上,故事多多。我印象最深的有三個關於「吃飯」的故事。
「同志們,兵希借開發區的優勢,他們的建設上來了,我們城北鎮怎麼辦?當年老書記王金華同志在我們這裏最先搞起一個鄉級開發區,現在七八年過去了,我們該是上個台階的時候了!」這時的城北鎮黨委書記是高雪坤,他向自己的屬下提出這樣的嚴峻問題。
吳克銓:是日本,搞手套生產的,產品全部外銷。合資企業的產品大部分也是外銷。區內還有20家國內聯營企業,與上海、貴州、江西、陝西、四川等地合資辦的。
「就是這了!」1984年8月,崑山在縣城東邊的老工業區劃出一塊3.17平方公里的土地,成立起了後來徹底改變崑山命運的一個經濟開發區,當初叫「工業新區」。這個工業新區成立時既沒有舉行盛大的儀式,更沒有請任何上級領導,因為這是蔡長林、吳克銓等崑山人擅自作出的決定。而在當時像崑山這樣的縣一不允許成立工業新區和開發區一類的東西,二也不會有哪一級領導會批准他們的這種做法。吳克銓等人清楚這種膽大妄為的違規做法最好是別招人惹眼。
「你先別放大話!我們重汽廠這麼多年還沒有一台車進入上海過。」陳世生悄悄地對鄭慧珍說。
改革開放以後,江蘇省繼彭沖同志當書記后的數任領導,都是十分堅定地支持改革,尤其對蘇州和崑山的工作相當重視。崑山搞開發區初期,時任江蘇省委書記韓培信和女省長顧秀蓮,都非常關心。1986年,崑山自己搞起來的開發區已經瞞不住了。當年秋天的某日,韓培信書記來到崑山,就提出要看開發區。當時的縣委書記蔡長林和縣長吳克銓非常犯難:到底讓不讓省委書記看呢?不給看,不行;看了,萬一省委書記「震怒」而讓崑山停辦呢?
「能想啥辦法?」王金華心想:「你真讓我白手起家?」白手起家四個字好說,但真正靠白手起家是不可能的。王金華與鄉長余榮合計:還得「借雞下蛋」——這是繼吳克銓的「東接上海」、「西聯三線」之後崑山發展史上的又一個重要發展戰略思路。
「那我們繼續把攀親的事做下去?!繼續把路修寬一些?!」
「崑山老百姓今天過著天堂般的生活,可當年他們是付出代價的。他們是值得尊敬的人。」宣炳龍曾這樣深情地對我說。
這個時候崑山已被國務院批准撤縣建市,縣長吳克銓也隨之成為首任崑山市市長。
「好。一流的基礎設施,一流的自然風景,我又要改變一下投資意向了!」黃裕典真是個多變之人,第三回來正儀時,他又把自己的投資意向改了,不過是往更好和更大的目標改——他要建一個大上海高爾夫球場。
女縣長鄭慧珍(後來成女副市長)是具體操辦此事的崑山人,她在這過程中到底上過多少次北京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反正像何椿林這樣的國務院高級領導也都成了這位崑山女縣長的熟人。鄭慧珍進何椿林的辦公室,主人一見她就會說:「又來啦」。女縣長也很隨意地笑答:「又來啦。」剩下的時間就是她與領導們就「國批」事宜來回地商議,有時甚至還會爭執幾句,因為都是熟人和朋友了,這種爭執絲毫不會對崑山被批准為開發區帶來任何負面影響,相反還能起到好的作用。
「好吧,先生就先搞一個度假村吧。」汪國楨答應道。
吳克銓:是的,這些基礎建設基本完成了。
「我明白。總有一天我要向那些作出犧牲的老百姓和單位加倍償還他們的貢獻。」吳克銓發誓道。
後來正儀的路橋建設和其他基礎設施開始迅速動起來,而且請了專家設計,又用一流的施工隊建設。
「噢」——宣炳龍明白了,於是他重新拿起那份14平方公裏面積的規劃圖,若有所思起來。
吳克銓於是又將崑山的種種優勢,特別是地理優勢和勞動力優勢及外企在崑山已經獲得的成效向費孝通作了彙報。
崑山真的成為中國改革開放30年中跑在最前面的一條中國龍,這條龍讓13億中國人,尤其是9億中國農民看到了真正的有中國特色的現代化是什麼樣子,真正的中國小康社會是什麼樣子。
毫無疑問,崑山開發區是崑山經濟發展和現代化建設的龍頭,當這個龍頭舞動起來的時候,崑山呈現的是一片勃勃生機和光芒四射的活力。然而隨著一波又一波投資熱湧進開發區之後,崑山人清醒地意識到:光有龍頭的舞動並非一台最完美和激動人心的戲,只有龍騰虎躍,崑山經濟發展的這場「大戲」才能精彩紛呈。
吳克銓大喜,瞅准機會給錢一平副主任「加熱」戴高帽,於是最後一下弄到了1000噸。哈哈,1000噸就有飯吃了!吳克銓喜上眉頭,隨後又跟著龔兆源學起「地下工作」——這回他們是專門對付那些當時政策中某些保守僵化的條條框框。
「我們之所以這樣寫,是因為當時這樣的聯營辦廠阻力還是相當大,尤其是分屬兩個不同省市之間的、大城市與鄉下人之間的聯營辦廠,也好比是大國營企業與鄉鎮小廠之間的合作辦廠,誰敢承擔責任?弄不好我們這些具體主張做這件事的人都可能因此吃大苦頭。所以為了雙方的政治安全與經濟安全,搞了個這樣的協議。」吳克銓說起這份協議,苦笑道:「那個時候辦成一件事非常難。」
城北成為崑山開發區近鄰的又一隻躍躍欲試、不斷創造奇迹的「崑山虎」。
宣炳龍說:「市長你放心,家裡的事我們一定把它辦得更漂亮。」並且把下一步的招商引資情況和第三次拓展開發區的計劃作了初步彙報。「這回我們做了一個14平方公裏面積的圖紙,等你回來我們就報請市委、市政府和人大審議。」他拿出一大疊圖紙和資料。
費老:要他們多講困難和問題。我現在正在搞一個大的開發區、黃河上游四個省的開發區,叫「黃河上游的多民族開發區」,這個國務院已經批准了。我現在來看看你們的,你們搞得早啊,四年多了吧?
「這個地方好嘛!離上海這麼近,如果我們的冰箱廠能在這裏搞個分廠,運輸就省下好大一筆費用嘛!」吳明展到了崑山,才知道這裡是個想都想不出有多好的地方,於是當崑山人再與他談橫向聯營事宜時,他笑眯眯地說:「你們的『談戀愛』水平確實很高明喲!」
吳克銓和宣炳龍等人籌備開發區初期,條件十分艱苦不說,關鍵是小崑山搞開發區在當時是明顯的「違規」行為。因為上面明確指出辦開發區必須經過國家批准。當時國家已經批准14個國家級的開發區,崑山算老幾?國家怎麼可能批准它搞開發區呢?
事實上,著名的「崑山之路」,走的就是通過開發區來促進城市和鄉村現代化的道路。而崑山開發區從最初的3.17平方公里,發展到6.18平方公里,僅用了三年時間。後來被批准為國家級開發區后的發展速度更加令人矚目:14平方公里,22平方公里,44平方公里,72平方公里,一直到現在的140平方公里。25年時間,開發區擴容了幾十倍。老縣城在30年前只有4.1平方公里。而現在,你到崑山走一走似乎有這種感覺:這個城區分不出哪裡是城市,哪裡是鄉村,整個崑山都像一個生機勃勃的都市,都像蒸蒸日上的開發區……說透了,崑山發展之路,根本的一點是他們的思想解放和緊緊抓住外向型經濟這個「牛鼻子」,並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中,堅持從實際出發及以人為本,因此才使得崑山有了富足的今天。
吳克銓聽說后,更是老淚縱橫。
「全靠自費?」
費老:對,向上反映時,要把這點講清楚,爭取承認開發區。這樣吧,我到你們那兒去,你們寫一篇文章,可以發表在《瞭望》上,我再配一篇文章,宣傳宣傳,提案要好好商量,爭取成功。
吳克銓:我們非常歡迎這些工程技術人員到崑山來一顯身手,當然,在生活方面,我們安排好;子女問題,我們也安排好。盡量提高他們的工作積極性。
一切準備就緒,歐遜來了。
「搞工業的五要素,我們幾乎全都缺。怎麼辦?我們首先想到了上海。上海這五樣都有。可上海是上海,我們崑山能不能『借』到這些東西就成了一個大家爭議的事。有人說,上海人幹嘛要『借』你崑山這些東西呢?而且多少年來,由於江蘇與上海之間存在說不清道不白的相互不理睬的區域隔閡,兩個近鄰的兄弟之間的關係不那麼和睦,尤其我們受上面『不準東張西望』的指示,長期以來不敢輕易與上海這樣的近鄰發生友好關係。這是上面的問題,可我們崑山人與上海人之間的民間關係從來就是非常友善和親密的啊!我們就從民間外交開始熱乎起這種關係,從而實現崑山到上海『借』力發展的可能。」吳克銓的這番心思是有根據的,而且條件也成熟。
費老:接下去,再擴展,搞聯營。
「繼續試試。」吳克銓後來又想到了上海的錢一平。錢是烈士遺孤,周恩來總理把他收養長大的。錢一平時任上海經濟協作辦副主任。經濟協作辦是80年代初政府為了「搞活」而建立的一個專門機構,專司對外經濟合作事宜。他們興許可以辦成事。
就這樣,崑山人討媳婦,結果媳婦的嫁妝還是由崑山人自己備的。吳克銓喝了一口帶著幾分苦澀的喜酒,最後還是把與上海金星電視機廠這檔子「婚事」給辦了。
兵希是崑山下面的一個小鎮,與開發區近鄰。那天宣炳龍帶著新任書記李全林到開發區轉了一圈,兩人站在開發區邊上,背後是生機勃勃的開發區,前面是一片寬闊的兵希之地,談得很多,而且越談思路越聚集到了一起:崑山發展不能僅僅在開發區之內,應當延伸到周邊的「大崑山」。
當代崑山會有這樣的人嗎?蔡長林的目光默默地盯住了副縣長吳克銓。「這人靈光!」蔡長林暗地裡讚賞道。你看吳克銓,他滿腦子都是崑山如何的「什麼也沒有」,我們為什麼不從其他地方,比如上海去「借」去「要」呀之類的話題。
1988年11月,吳克銓來到城北鄉,先聽王金華他們彙報,然後要王金華他們拿出幾張報表,當然是實實在在的報表。吳克銓是搞統計出身的,一看報表就知道個大概。接著他又看了幾個企業,再到當地的老百姓那裡瞧了瞧……有數了!吳克銓對王金華說:「你們放心干!城北所借的這點債,比起老百姓得到的實惠和城北的發展及效益來說,是小菜一碟。」
作為縣長的吳克銓心裏更不是滋味。怎樣來拯救紡織廠、振興崑山,這是他上任伊始想得最多的事。他腦子裡一直在盤算:崑山要發展,路怎麼走,這是關鍵。
「每年5000萬元,整十年就是5個億,關鍵是還免除每年遞增的6%,這一項政策,等於讓我們崑山開發區有了比較大的資金來源。」吳克銓事後感慨萬千道。
「一倍就大了?你想的還是崑山小開發區。」吳克銓放大嗓門說道:「現在我上北京是去拿國家級開發區喲!」
「有你吳縣長在,我們就放心。」最後的結果幾乎都是這樣,外商、外國企業家們留下了……
第一次攀親的過程十分艱難而曲折,幾乎是在半公開半地下的狀態中進行的。這年12月31日,上海二紡機廠、上海石化總廠滌綸一廠和崑山工業局正式簽訂了一份《關於協作建設紡絲機實驗工場的協議》。
「你說14平方公里還嫌小?才5年時間,我們已經從3.17平方公里,一直發展到6.18平方公里,這回做出14平方公里的規劃等於在前5年的基礎上擴充了一倍呀!」
我看過當年蘇旺你在崑山開業的現場照片,很簡陋,在一個工棚里,有幾十個人,多數是建築工人,吳克銓等幾個崑山縣的幹部去了,蘇旺你的老闆在現場也發了言。這回他又哭了,他邊哭邊高興地說:「中國人夠朋友,中國的崑山人更夠朋友,沒有人瞧不起他這樣的殘疾人。」蘇旺你是個手套廠,第一期投資后,引發了許多日本商人對崑山的興趣。後來日本企業一個接一個地到崑山落戶,與蘇旺你的表率作用和影響力有直接關係。蘇旺你本身也在崑山獲得了很大的發展。沒幾年,蘇旺你又開辦了第二家、第三家廠子,後來成了在崑山的第一批外國獨資企業。在80年代初中期,僅這家企業就能為崑山創匯1000多萬元。那個時候1000多萬元創匯水平在一個縣級地區是十分了不起的事。
不幾日,就在重汽人捲鋪蓋準備回山城時,崑山人突然興高采烈地前來告訴他們:訂貨會上共達成60多輛汽車的銷售合同!
費老:你給我看看這方面材料。
這裏不錯嘛!新加坡客人走在兵希的那條嶄新的公路上非常開心。「這裏跟你們的崑山開發區基本差不多。」客人雖然說了不少讚賞兵希的話,但對於是否投資他們並沒有表態。黃欽火速請出書記胡壽萱:「你得出面,不能讓新加坡人跑了!」
「請黃先生放心,我們一定做好這方面的工作。」汪國楨保證道。
費老是大名人,也愛到處走動,尤其喜歡他的「鄉村小路」行。這年10月中旬,崑山人得知費老要來蘇州,於是吳克銓通過關係,先在某地與費老見了一面,並詳細向費孝通彙報了崑山開發區的情況。
在吳克銓的記憶中,那位曾經主導批准開放沿海14個城市設立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中央領導是1987年11月26日來到崑山的。估計崑山自費辦開發區的事多多少少傳到了北京,所以這位中央領導到蘇州后提出要到崑山看一看。在參觀完后,他與吳克銓有這樣一段對話——來者問:「你這開發區用了多少錢辦起來的?」
吳克銓:雙方投資,合作經營。
上海方面想想:這倒是個辦法。至少反正沒動廠里的錢,不算違反國家宏觀調控嘛!
兩個月後,新加坡19家公司聯合在兵希辦了一個「傢具城」。
何椿林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吳克銓,但告訴他:要把崑山的自費開發區變成「國家級」身份,必須履行一個手續,這就是說國務院要在已批准的十四個開發區之外進行「加一」的特別決定。這「十四加一」需要國務院專門會議才能決定。
「謝謝,謝謝費老!」吳克銓激動地握著費孝通的手,代表全體崑山人民這樣感謝道。
他的第一塊心病還是紡織廠。想到紡織廠,吳克銓便想到了崑山籍的上海人龔兆源。
讀者讀到這個奇怪的協議名稱難免會感到好笑,但當時這個上海與崑山之間的第一個協作協議則富有深義。一是不叫聯營也不叫合辦,而是叫協作;二是實驗兩字很講究,既可退又可進;三是工場最微妙,如果有人怪罪下來,雙方就可以說這僅僅是一種實驗性的工場,它不算正式廠子。
「這步走好,我跟你都有飯吃了。」新書記李全林這一天特別高興,還說晚上一頓飯就由他請宣炳龍這個「大老闆」。
費老:請你再談談「趕上去」的問題。我們從不注重鄉鎮企業到注重,為什麼不注重?因為強調農業,農業第一。你們搞得晚了,如何追上去的?
……這首歌在崑山許多人會唱,尤其是在這裏工作和落戶的台商和台灣人都會唱。我知道這首歌是在崑山的台商們親自撰寫並請一個著名作曲家譜的曲,它像大陸人愛唱《十五的月亮》一樣,在居昆的台灣人中間特別流行。我還知道,現在在崑山的台商和他們的家屬共計6萬餘人。台商在崑山開辦的企業近4000家,投下的資金達270億美元,占崑山的外資企業投資總額的70%左右,佔到大陸利用台資總額的九分之一。
「崑山第一個台商到我們開發區落戶不久,突然有天半夜有公安局的人來敲門,我問什麼事,公安人員一開始不說話,先到我房間里查看了一遍,然後說:『老宣啊,你可得注意,你們沒有發現什麼敵情?』我說哪來的敵情?公安人員說,崑山現在不僅有敵情,而且是台灣的特務敵情。我一聽不信,說哪有特務啊。他們就半夜把我拉到一個台資廠,指著一堆紙箱說,這不是特務敵情還能是什麼?我一看,簡直哭笑不得,原來那紙箱上印了一行字:三民主義救中國……」這是老宣講的第二個故事。
在我們粗略了解一下崑山之後,發現崑山並不光有今天人們看到的連片高樓、眾多的外資企業和輻射四方、形如網狀的高速公路和美麗如畫的城市,崑山的歷史文化同樣具有無窮的魅力。
而我知道——現在我就要給讀者講講我的老鄉們給我講的那些故事,曾經有一位北京的著名導演和我一起到崑山去聽了一天採訪,感動得非要簽約將我一字未寫的書改編成電視連續劇,「你只要把崑山人如何招商的故事串一串就是一部最精彩的電視劇」,她說這話時的眼神是閃著光的。
宣炳龍心笑:你胡書記的兵希有廣闊空間,我的開發區現在不缺項目,就缺地盤。

《招商的故事》之四:「愛拼才會贏」

那時,崑山至上海還沒有高速公路,蘇虹機場路正在建設中。從張浦到上海,最便捷的是取道千燈、青浦的普通公路,路面仍有斷續的砂石路,偶爾還有「坑窪」之處,路況不是太好。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賦予這條路「招商快通道」的美名。上了這條路,我們就會像觸到了「興奮點」似的亢奮起來。在這條路上也跑出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其中不乏艱辛。
「為什麼你們不叫開發區?」
第一個項目引進的是珠海的一家企業。兵希只負責給人家蓋廠房,再把這廠房租給人家,凈賺了15萬元。雖說小打小鬧,但對一個鄉鎮來說,是第一次嘗到了甜頭。
費老:這個精神很好,我要去看看。
崑山建「大上海高爾夫球場」?!太妙了!太有商業頭腦了!汪國楨的內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敬佩之情。
崑山現在的名氣早已是神州大地皆知,因為崑山是全國兩千多個縣市中的「百強之首」,在這百強縣(市)中,蘇州現在的五個縣級市一直處在前十名,而崑山則是多次雄居「百強之首」。不容易,很不容易,也許除了崑山還沒有哪個縣(市)能達到如此水平。
「好好為台商服務!」城北鎮的幹部群眾明著暗著都在使勁,結果第二年郭台銘又批租了1000畝地,在城北的「火炬開發區」里建起了亞洲最大的電腦插件生產基地。之後又有成批的外資企業隨郭台銘在周邊紛紛落戶……
吳克銓這時因年齡關係,已經從市委書記的崗位上退下,接替他的是李全林。李全林書記適時請鄒家華題詞。

《招商的故事》之三:尋找「嘉士伯」

何椿林不愧是位體貼下情的好領導,他肯定地告訴吳克銓:「崑山這個忙一定是要幫的。不過錢的問題你們得找財政部。」何椿林告訴吳克銓。
吳縣長竟然把外商都招來了,我們還不能把內商招進來?招商!招商第一!招來商,就是對崑山的最大貢獻!招來商,就能被提拔,就能有翻身的日子!一時間,全崑山的「招商熱」如颶風般地在幹部和廣大群眾中吹開了……
於是更多的上海人成群結隊來到崑山……
吳克銓說:「我們窮崑山搞開發區就是在做夢,不過我們這個夢是為了徹底改變窮崑山的面貌,讓老百姓能夠儘快富起來的美夢。」
吳克銓:這個問題確實很值得研究。開始我們也擔心,與「三線」軍工企業合資辦企業,會不會動搖「三線」大本營軍心。實踐證明,搞了聯營,非但沒有動搖軍心,反而更穩定了。比如,我們與航天部風華機械廠聯營辦了風華冰箱廠崑山分廠。開始貴州廠有些擔心,實際上,這個廠有一些技術人員都是南方人,在貴州工作了好多年,一直想回來,但沒有機會,不安心工作。現在,辦了分廠,一些工程技術人員可以來崑山安家落戶,大家十分滿意。而且一旦國家需要,這些人還可以回到大本營。
「你給我說說。」薛暮橋把吳克銓叫到自己跟前,眼睛直盯著這個崑山縣長。
吳克銓:費老,我們打算這樣安排,去崑山在車上看看開發區,再看一家外商獨資企業。日本原來在崑山搞了一個合資企業,效益很好,又把在韓國的一家企業搬來,辦了一個獨資企業,日商也比較滿意。這裏勞動力成本低,企業的競爭能力也強了。
與上海攀親是吳克銓「強大崑山」的戰略的主要思路。
「怎麼干?」胡壽萱討教宣炳龍。
國慶期間,周市新鎮村村民沈志明來到崑山商廈,給自己添些換季「行頭」,一套休閑服飾再加一雙名牌皮鞋花了3000多元。「放在以前,我肯定捨不得花這麼多錢買衣服。」年近六旬的沈志明笑著告訴記者。改革開放之初,20多歲、正值青春年華的他,由於經濟條件有限,很少買新衣服穿。「那時候,錢很少,一分錢都要算計著怎麼花,不要說買衣服,就連吃的東西也很少買。現在不一樣了,生活條件好了,花錢也越來越有底氣了!」沈志明自豪地說道。
吳說:「借的。」
歲月如流水。二十多年的時間在歷史長河裡猶如一朵小小的浪花。
「沒拿國家一分錢?」
「我就是要在白日里做夢,而且這個夢非做成不可!」吳克銓表面上看起來很文弱,意志卻特別堅強。他在幹部大會上公開自己的觀點,也給屬下增強了信心。
1989年那場「北京政治風波」剛剛過,初涉大陸的台商們個個驚恐萬分,紛紛撤離。宣炳龍司機的叔叔是當年大陸解放時逃往台灣的國民黨人士,其兒子在改革開放後來到廣東投資。北京一鬧騰,這位台商給在台灣的父親打電話問咋辦。老爹告訴兒子,說我有一個親戚在崑山,聽說那裡特別親商重商,你問問他們那裡還能不能留住台商。那個台商就給宣炳龍的司機打了個電話,這事被宣炳龍知道了,立即對司機說:「快把你的親戚接到崑山來。」這個叫黃則仁的老闆初到崑山時,滿腹懷疑,宣炳龍便像兄弟一樣把他接到自己的家裡。「你要害怕,就吃住在我家。」宣炳龍對黃則仁說。這黃則仁過去在台灣只聽說共產黨的幹部個個都是「匪」,哪知大陸的「匪」原來這麼真誠、親切,完全把他當做一家人對待。黃則仁感動了,但又非常害怕大陸政策會變。宣炳龍說:「你怕的話我們就訂合同,如果你再不相信,我先給你把廠房蓋好了,你那個時候再確定投不投資。」這是台商沒有想到的,連聲說:「你們崑山要是真這樣干,我就來。」宣炳龍說:「咱們一言為定。」沒多長時間,用88萬元蓋起的廠房矗立在開發區。台商過來一看,直誇崑山人講義氣,當即與崑山正式簽了約。1990年10月,他投資2000萬美元的順昌紡織廠在崑山正式開工,之後經黃則仁牽線,又有「順發」、「順風」、「順龍」等「順」字頭的台資企業接踵而來在崑山落戶。
台玻,作為台灣100家大企業排名第24位的企業,在落戶張浦的過程中,上有市委、市政府重視,下有群眾支持和社會各界、各部門的密切配合,演繹了許多感人故事。
「誰?」
錯。以我一個蘇州人對過去的崑山和崑山這些年所走過的路的了解,我認為崑山的成功恰恰是最具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之路,而且崑山的經驗無論是對沿海地區還是內陸或西部省份,都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因為崑山發展的根本經驗在於解放思想,勇於創新和他們不畏困難的奉獻精神。一句話:今天到處流淌著金子的崑山,是崑山人用智慧與艱辛的勞動創造出來的。
我看過一篇記者對他的採訪故事:
日本老闆八木先生曾對吳克銓說:「有你吳縣長在,我要在崑山辦10個廠,讓崑山成為一個現代化城市,那時我請吳縣長當市長。」
說到「統一」,當然必須說董事長高清願先生。高在台灣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他的「統一」方便麵大陸人也都知道。高清願沒念過多少書,但他對食品業的貢獻是世界性的。上世紀60年代,他在台南買下200畝地時,有人說他是「神經病」,因為當時高清願什麼都不是,卻誇口要做第一,做世界第一。沒有人相信這個窮小子會成為世界「第一」的食品產業家。1966年,中國大陸到處武鬥時,高清願在台灣的台南縣上市了第一批「統一」速食麵,居然還不錯。後來他學習美國經驗,到處開連鎖店,店鋪開得也很大,每天早7點至晚11點營業,結果7年裡虧了21億!就在瀕臨破產之時,高清願再出新招:實行24小時晝夜營業,誰知一年就把7年虧掉的錢全部賺了回來,這一賺不要緊,到1977年時,他的「統一」一下子躋身台灣十大企業之一,並列于那些鋼鐵大王、電子產業等巨頭之中。
我們還得從1989年說起。
路修好了,開發區的地盤也像個樣子了。就在吳克銓他們等著「鳳凰」來崑山「築巢」的當口——具體地說,就在吳克銓急切地期待上海金星電視機廠把屬於「親家」出的那份辦分廠的錢投到崑山來時,突然上海方面說:「中央宏觀調控政策下來了,我們是國營企業,得無條件服從上面的精神。」
「鄭市長啊,我們正在吃大閘蟹呢!過幾天我會再去你們那兒,去上海崑山的……」席間,吳禮淦沒忘給「上海崑山」的女市長打了個電話致謝。
在崑山採訪時,我們見到了崑山中貿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崑山台商協會副會長何信府,他指著窗外林立的高樓和寬闊的馬路說:「我剛來崑山時,這裏全是稻田,下雨出門必須穿雨鞋。我是1992年到這裏辦廠的,當時什麼都沒有。晚上丟塊石頭出去,連聲貓叫也聽不到;裝一部電話得花8000元初裝費,還是手搖的電話,號碼是5位數。可五年之後,這裏就全變樣了,變成了跟台灣和新加坡差不多的現代化城市了。我在這裏投資十幾年,資產增值也有十幾倍了。我深切地感受到,當年在香港和深圳創造的奇迹,現在已經在崑山同樣創造出來了。」如今,何信府不僅在崑山獲利豐厚,他還娶了一位美麗的陽澄湖姑娘為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吳克銓一聽有些傻了:「充滿勝利的喜悅才幾天,怎麼就不行了呢?」他感到不能就這樣「失戀」了,於是立即跑到上海跟人家說:「『婚姻』大事,不能這樣草率兒戲。如果辦聯營廠你們上海方面不便出資金的話,我們幫著借總可以了吧!當然是以你們的名義。」
這話可能有些人不太相信。其實也難怪,因為大多數中國人並不了解崑山的成長史,更不了解崑山窮的時候的境況和他們由窮變富的全過程。
「我決定在這裏投資100萬美元!這是我的中國蘇旺你!」面對崑山人的速度和誠意,日本商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而且當場承諾以後還會在崑山更多地投資。
到了大木橋,我們的興奮頓時一丈水退了八尺。那是一個十字路口,三個角都是規模較大的住宅區,要在這裏把W女士的家找出來,簡直是「生芝麻堆里找熟芝麻——休想」。一不做二不休,死馬得當活馬醫,豁出去了。我們決定一個一個小區找,一幢一幢樓房「地毯式搜索」。雨越下越大,我們三人在小區里扯起大嗓子,順著樓號呼喚著W女士的名字,大有「男高音」的氣勢。過路的居民以為我們丟了孩子,樓里的人以為我們在吆喝著收破爛。但「搜索」了兩個小區后,均無結果,我們的希望全寄托在第三個小區里。功夫不負有心人,當「男高音」們呼喚到第三個小區的第四幢樓房時,從第三幢樓房三樓的北窗戶伸出一個我們熟悉的臉龐,「誰啊?誰找我?」我們頓時興奮地大叫了起來:「W女士!!!」此時此刻,我們的身上都已濕透,激動的臉上淌下來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吳克銓:國務院特區辦對我們自費開發很感興趣,別的開發區都要花國家不少錢來搞基礎建設,效益又不大理想。我們崑山開發區面積6.18平方千米,位置緊靠市區東側。全國現在有14個經濟開發區,但稅收在千萬元以上的還不多,我們去年已經超過千萬元,利稅合計3500萬元,據說排到第三名。到目前,我們共投資3400萬元搞基礎設施建設,已初步達到「七通一平」,即通路、通水、通電、通訊、通排水、通煤氣、通蒸汽和道路平整。據說別的開發區每平方千米基礎設施投資需要1億元。我們估計到最後建成,每平方千米只需1千多萬元。現在區內企業較多,我們是中外、中中合資企業都搞,現有外商獨資企業1家,中外合資10家,有美國的,還有加拿大、日本、香港的。
「哈哈……哈哈……」我們再也收不住笑了。
陳世生一笑,說:「我看可以考慮,具體的項目你們派人到重慶走一趟,我們再細談。」
「崑山之路」的成功就在於有路,有路的崑山才有黃金。黃欽這麼自豪地說。有人調侃道:不是黃金,是你黃欽吧!
我抽空溜了出來,去大廳敬一敬招商部辛苦的小夥子們。一看,他們也正舉著「嘉士伯」啤酒,碰得「叮噹」作響,祝酒詞竟然是:祝賀尋找「嘉士伯」的活動取得圓滿成功。乾杯!
吳克銓:我們回去準備一下。
費老:聯營形式怎樣?
寫到這裏,我不能不再次提到宣炳龍這個人,因為他是崑山開發區的歷史見證人,他在開發區的第一把交椅上坐了整整23年。「你可能是我當開發區負責人最後接受採訪的一名作家、記者了。」那天他這麼說。
「國」字型大小開發區,加12隻「小虎」——崑山給這些「小虎」起名為「崑山開發區配套工業區」,如此一來,崑山到上世紀90年代後期和本世紀初時,已真正呈現龍騰虎躍之勢。
吳克銓:省里發了4號文件,很支持,蘇州市也支持。對國家來說,自費開發本身也很有意義。
「中國的農村經濟發展與國家的發展一樣,當時我們在基層尤其在鄉鎮一級搞工業的人,以前都是農民出身,沒有人干過借債辦企業的事。王金華他們通過『借雞下蛋』走出了自己快速發展read.99csw.com的路子,這在當時的崑山人中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因為中國的農民祖祖輩輩所想的只是一頭老牛耕一方地的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誰家要是負了債,就得賣兒賣女,年關一到,更提心弔膽。解放后,從互助合作社到人民公社,幾十年中關於社會主義這個題目一直沒說清楚,總認為靠借錢發展集體事業是資本主義的東西,是社會主義所不允許的。在這麼一種觀念下,人們對城北鄉王金華他們的做法開始持懷疑態度就不奇怪了。這也是我們崑山在走自己經濟發展之路上面臨的一個重要的關卡。我們的結論是:按鄧小平從實際出發的理論做,摸著石頭過河。對幹部們說,借錢不借錢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借的錢是不是為了發展當地經濟,是不是讓當地百姓得到了實惠?只要是幹部沒把借來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又科學合理地用到了要緊的地方,發展好了當地的經濟,老百姓得到了實惠,這種借錢就是社會主義路子,就應該提倡。我們還把辦金星電視機崑山分廠的實際效益告訴大家:1985年辦這個廠時,也是一無所有,後來靠借來的500萬元,蓋起了廠房,當年電視機廠就生產了2萬台黑白電視機,贏利70多萬元。幾年後,這個廠不僅全部收回了投資款,而且累計贏利2700多萬元,等於通過辦一個廠,換回了4個新廠,還為國家上繳了800多萬元利稅。我給大家這麼一算賬,幹部們的心頭一下子亮堂了。王金華更是因此成了全蘇州搞經濟的明星人物……」吳克銓回顧這段歷史時滿懷深情地說。
「一言為定。」
對呀,為啥只盯著上海「阿拉」,幹嗎不把「戀愛」的視線放遠一點呢!崑山人一聽好不高興,於是立即派人到貴州風華廠,盛邀對方的廠長到崑山看看。風華廠廠長吳明展見突然冒出個崑山來客,覺得有些唐突,便笑嘻嘻地說:「我幹嗎跑到你們崑山去,那兒跟我又非親非故。」崑山人一腔誠懇道:「你們是大廠大家,我們崑山寒山廠是小地方小廠,就當請您去指導指導,您一定得賞光,路費全由我們出。」風華廠的吳明展廠長就這樣被「騙」到了崑山。
「不可思議。」中央領導對崑山人自費辦開發區的精神深為震動。他轉過身,對隨行的國務院特區辦主任何椿林說:『你們幫他把債還清了!』隨後他用力地握了一下吳克銓的手,眼裡流露出幾分讚賞。
「城北不能讓人家笑話,必須迎頭趕上!」討論的結果是城北要趕超兵希。
「好,好好!我們去喝茶。」
我在蘇州,所以我了解蘇州幾個縣市之間的較勁。可以說從解放初期一直到現在,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明的暗的較勁——當然這是你追我趕的、奮發向上的、為國家爭貢獻的較勁。鉚著勁兒比學趕超,這是社會主義國家地域間的那種叫人看了都會感到激|情澎湃的競爭,它使一個地域的發展始終保持在高昂的鬥志下,這種情況,也許只有在蘇州才能幾十年如一日地看到。為此,我為自己是一個蘇州人而感到驕傲。
崑山人親商、重商,親在真誠和實在上,重在真正為對方實際利益著想上。
「你們說說到底能有啥辦法?」接任蔡長林的縣委書記是毛陽青也是個改革派,他希望給老夥計吳克銓助一把力。
吳克銓好不高興,接下去就是直接出面和委派副縣長等與日本客商談判。
1994年時的「統一」已經達到了年銷售279億台幣的水平。
家住長江花園的王玉珍阿姨每天心情舒暢:以前遙不可及的小康富裕生活如今天天在享受。她告訴筆者,多年前,全家老老小小隻靠她和愛人微薄的工資度日,可現在,即使不上班坐在家中,也有不菲的收入。她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在小區附近經營的一家小超市,年收入有幾萬元;除了自住的房子外,老城區還有一套多餘的房子出租,年收入有2萬多元。一年下來,光這些工資以外的「閑錢」就有近十萬元,日子過得滋潤又自在。在玉山鎮涇河村住了一輩子的村民黃老伯,說起一年的收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除每月固定領取幾百元的養老金外,每年村裡的富民合作社還會分紅1萬多元,加上幫助村紙箱廠聯繫業務,僅他個人一年的收入就有四五萬元。
吳克銓:有費老關心,我們對提案滿懷信心,一定把工作做好。
我的出生地常熟屬於「高鄉」,所以我從小也沾了一點優越感:內心不怎麼瞧得起「小崑山」(崑山比常熟小得多,無論是面積還是縣城,以及古代讀書人的名聲地位,崑山皆為小字輩)。對大多數蘇州人來講,瞧不起崑山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它是「低鄉」。由於地處低洼,十年九澇,產糧特差,所以叫它「小八子」——蘇州諸縣市中它排名第八位(過去蘇州地區管轄8個縣)。
「老辦法。當年我們辦自費開發區時不也從水稻田的中央圈了一塊地嘛!關鍵是看你有沒有誠心,把起點較高的規劃與配套的設施跟上去。」這時的吳克銓,像身經百戰的元帥一樣,從容自如地指揮一場戰役。
「啥意思?」崑山人緊張了。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接待丹麥「海虹老人牌塗料有限公司」的董事總經理歐遜先生。在安排歐遜先生就餐問題上,領導授意精心策劃。首先通過有效途徑,打探歐遜先生的飲食喜好,了解到他比較喜歡中國鄉土風味的菜肴,特別喜愛長江流域的河鮮水產,這些對我們來說,均非難事。那麼,準備什麼酒呢?有人建議用中國的葡萄酒,有人力推具有中國傳統特色的「黃酒」,而打探「情報」的同志帶來一個確切的消息是,歐遜先生特別愛喝丹麥生產的「嘉士伯」啤酒。這使我們頓時傻了眼,陷入茫然之中。那時,我們只知道「青島」、「力波」等啤酒,從未聽說過「嘉士伯」,跑遍了全崑山,也沒找到「嘉士伯」的影子。於是,一方面派人到上海尋覓「嘉士伯」,同時,招商部的小夥子們緊急搜集著有關「嘉士伯」的資料……資料顯示:「嘉士伯」啤酒是丹麥名酒,嘉士伯啤酒公司是由卡爾·雅可布森於1847年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成立的,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啤酒釀造廠之一,歷史悠久。嘉士伯啤酒在1868年傳入英國,繼而進軍遠東及南美洲等地,成為最早行銷國際市場的啤酒品牌,目前已在世界各地140多個市場建立了銷售網點,生產線遍布40多個國家和地區。
壞大事了!一心拿「聖旨」辦開發區「出生證」的吳克銓和崑山人此時急壞了,心想這回要徹底泡湯了。那個時候中國的政局有些混亂,還有誰會把小崑山的「小事情」放在心上?
小區的名稱可以防止一些政治風險:既然叫小區,就是試驗著干。干好了,方向對了,就把「小」字拿掉,往大的方向干。干錯了,干出毛病了,上面怪罪下來,就把「小區」收攏便是。
「自費」是個什麼概念?尤其是在國家實行宏觀控制的年份里,他吳克銓的「自費開發」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與中央「對著干」。這種政治後果一旦被認真起來,有他吳克銓好看的。
「不要緊,看看再說。」最後還是陪同韓書記的蘇州市委副書記林瑞章說了這話,吳克銓他們才壯大了膽子跟省委書記一起走進了他們一直保密的「工業新區」(當時的名字)。
「黃花女」嫁給誰,如何嫁法卻是個大學問。鎮黨委書記汪國楨算是鄉鎮書記中少有的懂得天文地理、國家與世界歷史的文化人,他說正儀要發展是肯定的,但正儀的發展之路不能模仿其他地方,更不能盲目走別人的「蓋廠之路」,這樣等於給一位漂亮的「黃花閨女」穿上一件弄髒了的衣服。正儀要走「時尚之路」。
「我看可以在崑山辦廠。」高清願就這樣一錘定音。後來他對朋友說,同樣是大陸,他手下也有人到過一個條件比崑山差很多的地方,可當地幹部們聽說是他的「統一」來了,三天考察中,光吃飯、觀光就佔了兩天時間,平均每頓酒席花費1萬元以上。「這樣的地方,我的『統一』是不會去的。我喜歡崑山人的求實作風,親商就該知道商人最需要的是什麼。」
下面是老鐵作為朋友而為我整理出的材料——
崑山人聽了這樣的話心裏不是滋味,但現狀就是如此。
「80年代初,蘇州的整體形勢非常好,與全國其他地方相比已經是跑在前面的了。時任黨的總書記的胡耀邦在視察蘇南時曾經高度讚賞蘇州『無常江』現象。這『無常江』是指的無錫、常熟、江陰三縣,當時無錫、江陰二縣都屬於蘇州地區管轄。『無常江』的工農業產值都已經超過20億,而我們崑山非常可憐,才6個億。我們討論的結果是:崑山光靠農業肯定永遠掉在後面,必須要有工業。但客觀上崑山有兩個傳統的問題,一是田多勞力少,工業一直沒精力搞。二是崑山的農業產量雖然不高,但農民的收入在全蘇州不算低,經常處在第一、第二位,所以崑山人內心世界里不想搞工業。當時崑山人有這麼幾句順口溜:產量不高,收入不少;生活蠻好,貢獻更好。說貢獻更好是因為我們崑山賣給國家的糧食多,當時在以農業為主的縣級單位,賣糧多就是最大的光榮。所以崑山在改革開放初期想突破產業結構上的革命,難度和阻力不小,主要是觀念上的問題。雖然當了『小八子』,可心裏還是有一份阿Q式的自豪感,甚至對老大哥『無常江』還有些不服氣。但同時大家心裏清楚一件事:光搞農業,怎麼也不可能趕上『無常江』的。唯有工業才能提升一個地方的社會生產總產值。同時又如鄧小平說說的,走工業化之路才是實現中國現代化的必由之路。崑山能不能搞工業呢,這個問題擺在了我們面前,需要分析。我調查后的結論是崑山不僅可以搞工業,而且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最最關鍵的是靠近大上海這個中國的經濟中心。另外是我們到底有沒有農業勞力可以騰出來去搞工業?我一調查發現,崑山至少有10萬人可以騰出來搞工業,10萬人搞工業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我是搞計劃出身的,想到這裏就有些熱血沸騰!而且我發現崑山已經有這樣的先例,如陸楊鎮,也是個田多人少的地方,但他們的小工業搞得好。相反周庄人多田少,可由於沒搞工業,照樣還是窮嘛!縣委會議上,大家的意見一致:崑山要發展,三產必須一起抓。那個時候抓工業叫『抓三產』。我分管工業,所以更早地主持抓了崑山的工業發展事業……」吳克銓回憶起當年的「崑山之路」時,講起了這段思想與觀念轉變的歷程。
一天傍晚,我們接到重要「情報」,說有幾個日本商人剛到上海,擬於翌日到周邊地區考察投資環境,現住在某賓館。「情報」就是命令,我和助手們立即準備好各種資料,開車出發,直奔目的地。到了上海,找到了那家賓館,與服務台好說歹說,磨破了嘴皮子,才獲知了房間號。電梯上了六樓,按電鈴,打開門的是位「眼鏡」翻譯,疑惑的目光朝我們掃了幾個上下后說:先生,走錯門了吧?我們堅定地搖搖頭:沒有。當說明來意后,對方十分熱情。翻譯戲謔說:你們真是「外插花」。於是,我們這批「外插花」在賓館里一插就插了三四個小時……
簽約之後,女市長輕輕地將一個蒲包拎到吳禮淦先生面前,說:「吳先生,這是我們崑山的土特產,聞名世界的陽澄湖大閘蟹,今天正好開捕。」女市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先生竟滿臉泛紅光地大呼:「真的嗎?快讓我看看,讓我先睹為快!」原來吳禮淦先生的夫人是上海人,吳禮淦在台灣時就早已熟知陽澄湖大閘蟹,今天得以在產地陽澄湖親眼見到心儀之物,怎不叫他驚喜萬分!
「嗯,我看現在有點像開發區的模樣了!」吳克銓望著擴張了一倍的規劃圖,對宣炳龍說。不過他又馬上補了一句:「你得有準備,再過三年,可能還得在此基礎上再擴大一倍。」
吳克銓:崑山的另一個特點是,國內橫向聯合搞得比較多,在全市1700家企業中,有三分之一是和外地企業聯營的。
「真的?」
「完全可以。」
介紹交通,就說有鐵路、312國道穿城而過(甚至還說過「吳淞江水從城裡潺潺流過」),十分便捷。後來,機場路、高速公路相繼建成,再說「穿城而過」,未免太落後了,於是就統一口徑:北有滬寧高速公路,南有蘇虹機場路。
「縣長啊,你可不要聽王金華他們吹牛,城北鄉的發展是虛的,他們借的債已經快把全鄉的經濟壓垮了!」開始有人說這種話時吳克銓沒在意,但說的人多了,吳克銓有些坐不住了,決定不帶任何框框,到城北王金華他們那裡去實地調查。
現在中央領導終於認為崑山的開發區做法是正確的,並明確表示應當給予支持和幫助。他吳克銓能不激動嗎?錢雖重要,但畢竟和開發區的合法問題相比,僅僅是一樁小事。如果開發區還是「地下」式的,如果開發區永遠不被國家承認,你崑山即使有再大的能耐也最終只能遊離在改革開放的邊緣,繼續默默無聞地承受著蘇州「小八子」的地位,老百姓也只能過緊巴巴的日子。吳克銓最不願看到這種境況。
吳克銓:我舉個例子:上海電視機一廠崑山分廠,生產名牌金星電視機,錢肯定是賺的,實際上,我算了一下,主要得利的是上海。1985年辦廠時,共投資430萬元,上海沒有拿錢來,我們出面替他借,規定投資各一半,利潤也各一半,還有一個協議,每台電視機要給上海15元商標費。到1988年生產電視機20萬台,獲利近1000萬元,但光商標費就付給上海300萬元,剩下700萬元大家一半,實際上上海拿了650萬元,我們只拿350萬元。但我們沒有感到吃虧,因為:一是不辦廠一分錢也拿不到,二是解決了這麼多勞動力就業,三是培養了許多技術人才,四是還有稅收收入,所以實際收益也不少的。當然,最大的受益者是國家。再比如,崑山啤酒廠請來上海啤酒廠的技術人員,讓他們來管理、改革工藝,改用「光明牌」商標,這樣一瓶啤酒多賺0.12元,上海、崑山各得0.06元,啤酒質量提高了,設備還是原來的設備,人還是原來的一些人。但銷路好了,利潤增加了,上海得利,我們也得利。這些情況說明,上海的軟體在我們這裏大有作為,為國家、為上海、為崑山增加了不少收益,真正達到少投資多收益。
連著幾天,總是下雨,澆得大家心裏悶悶的,腦子裡昏昏的。路橋工程暫時都停了下來。星期天,招商部、工程部的小夥子們在辦公室里一臉的愁雲慘霧。回想著接待「海虹」時的枝枝節節,實在是無懈可擊的,每一個環節都扣得很到位,每一個細節都比較圓滿。而這「風箏斷了線」,大有一去不返的態勢。我們突然醒悟:這「招商」難道是「等魚上鉤」「守株待兔」嗎?!孫書記一再告誡大家,天下不會掉餡餅,要善於並勇於主動出擊。於是,我一拍大腿,朝小王、小龔兩位助手一揮手:同志們,東進上海,找W女士去。
兩人從此交上朋友。後來八木先生真的為崑山拉了三位數的日資企業到崑山來落戶,而就在1989年崑山撤縣改市時,吳克銓也當上了崑山市第一任市長,為此這兩位老朋友還聚在一起共同舉杯喝了點小酒……
胡錦濤總書記多次與崑山市領導正面對話和交談,每一次都帶著特殊的厚愛誇獎崑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典範。
費老:對,一開始,就是靠內聯起家,然後再發展與國外聯營的。我知道,你們這個地方開始工業基礎差,認為農業靠得住,後來一看,落後了,人家都超前了,於是你們想到了依靠上海。請你從這個階段講起,然後再談如何與上海、外地打交道的,有什麼條件,他們為什麼肯來。
吳克銓:這次您可以去開發區找他們談談。
是聞到了「風聲」,還是自覺意識在催化?反正那一年春節剛過,兵希鎮黨委一班人就坐在一起展開了一場空前的大討論。鎮黨委書記胡壽萱把一個特別尖銳的問題擺到了全體黨委委員面前:「兵希和開發區交錯銜接,為何開發區能夠轟轟烈烈,『地上長出黃金』,兵希卻平平淡淡,『不見半點水聲』,我們還是不是崑山了?」
「後來台商多了,他們習慣和喜歡夜生活,不怎麼在白天用心思,更不怎麼跟我們在白天談事情。為了適應和伺候好客人,我們的幹部白天辦公,晚上還得去陪客人吃飯喝酒。有人以為吃飯喝酒是件樂事,可天天上館子、舉酒杯的人知道啥叫難受。尤其是台商們喜歡去『卡拉OK』——我們有我們的規定:凡參与招商的幹部不準進『卡拉OK』廳,只能在外面等著。這客商一進去不要緊,不到凌晨兩三點鐘是不會出來的。大冬天的,我們的幹部只能在『卡拉OK』廳的走廊或屋檐下靠抽煙取暖打發時光……」
「借雞下蛋」創造了崑山走自己發展模式的一條光明大道,同時也給倡導這一模式的王金華本人造就了一條人生的輝煌之路。一年過後,王金華被提拔為崑山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沒多少時間,蘇州市在城邊要建工業開發區,他又被調去任常務總指揮,從此他走上了與蘇州市共同輝煌的現代化之路。
就在這時,一位大經濟學家來到了蘇州,他對崑山引起的種種議論產生了興趣。他正是為國家謀劃出台宏觀經濟政策的「軍師」,他叫薛暮橋。
吳克銓:大企業來一些人、一些技術。他們原來在山溝里,信息不靈,交通不便。崑山地理位置優越,他們與我們合作十分理想。我們有個方針,叫「東依上海,西托三線,內聯鄉村,面向全國,走向世界」。
他就任縣長后的第一個目標是與上海紡織廠聯營。
崑山人現在還能記得當年王金華提出的這一條「崑山發跡經典」。
「吃不吃虧,關鍵是看我們自己是不是誠信、真誠和有沒有自己的優勢,再者,上海人又不是天生優人一等,他們中還不是有許多人都是我們崑山籍人嘛!俗話說,親不親,同鄉勝過門上釘,你只要鉚上勁,哪有掛不上萬兩千斤的!我同意克銓的意見,我們除了一方面做好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就得拿出點感情來投給上海人。小崑山要大發展,離不開上海這位老大哥。即使在攀親過程中人家財大氣粗一點兒,這都是屬於正常現象,我們得有心理和思想上的準備,關鍵在於我們要發揮好自己的優勢。優勢是一切合作的砝碼,崑山該到了好好利用自己優勢的時候了!」蔡長林在總結時,說了這樣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很有些崑山向外「擴張」的總動員令的意思。
「對對,你說下去。我想聽。」完全出乎吳克銓的意料,眼前這位力主宏觀控制的經濟學家不僅絲毫沒有不悅之色,反而臉上泛起興奮的紅光。
「好啊,我們崑山現在向國家上交的財政收入包干數是一個億,而且每年還要遞升6%。能不能在這個數里,請財政部照顧照顧?」吳克銓是全縣經濟的大管家,財政方面十分清楚,於是這樣道來。
一切都很順利,第二天上午九時正準時接頭,九時二十分到張浦,接下來是介紹情況、看地塊、考察交通環境、交換意見,然後進入實質性談判,投資政策問題、水電問題、地塊平整問題、各項服務問題……最後是地價問題,接著對方到賓館內部權衡。三四個回合后,雙方對各個問題均已十分明朗,並達成一致意見。晚上七時許,雙方草簽明確意向,一切OK。遵照對方「要暫時保密」的要求,我們驅車來到了柏廬路東大橋的「金角酒家」,頻頻舉杯,互致祝賀。由於對考察結果及高效率談判過程的滿意,對我方談判作風的潑辣及處事精明果斷的讚賞,老總們回台後第二天,L總就給我發來一份傳真:「滄海一粟,我選擇張浦。」以表示在張浦投資的誠意和信心。
原來如此。聽崑山幹部介紹,這位台籍「崑山市長」確實幹得相當出色,經他介紹的台資企業在崑山落戶的就有十幾家,而這十幾家又帶動了幾十家台商……崑山的台企就是這樣滾雪團般地遍播這個蘇南小城的。
1990年,李全林當上了崑山新一任市委書記,他主政后的崑山在前任領導的基礎上,更加解放思想,尤其是在處理外資企業在崑山投資的一些具體政策上,其力度和政治遠見常讓台商們感嘆「中共領導」是「菩薩的心腸」、「孫悟空的本領」。比如當時不少外資企業想跳出「合資」的框框,搞獨資企業。「這怎麼行,一獨資,不等於我們成了『殖民地』嗎?」有人堅決反對,而且這樣的聲音也來自某些上級部門。以李全林書記為首的崑山市委認為,外商到中國來就是為了賺錢,既然「合資」是一種形式,為什麼「獨資」就不行了?外商在大陸辦廠,國家收稅,當地還能安排人到這些企業就業,他們所用的原材料仍在當地採購,進出口經過的是我們的海關,再說就是給他們的用地也是有時間限度的批租,這樣的好事有什麼不可以呢?「只要有利於外商和他們投資的事,我們就做!」崑山頂住壓力,率先在全國對外商實行土地批租和創辦獨資企業。
相比之下,城北搞開發的基礎最好,因為「崑山開發王」之一的王金華當年就是從這裏起家的,他在80年代中期被縣上派到這裏當書記時,就率先大力發展鄉鎮企業,在一塊「鍋底窪地」上建起了江蘇省第一個鄉級「火炬開發區」,氣勢大著呢!僅次於吳克銓最初搞的崑山縣的那個自費開發區。也因為王金華的超人開發力度,他後來被吳克銓調到縣上的開發區,1992年的王金華已經被調到了蘇州市去搞大開發區了。城北人的「先發優勢」一旦被重新利用起來,肯定必勝無疑。
日本人自然不會知道這三個月里的吳克銓是怎麼過來的。別說修路的過程有多複雜困苦,時間有多麼緊迫,更主要的是他手上沒有錢。辦開發區,縣上根本沒有錢。「當時我手上僅300萬元資金,還是我當副縣長時留下來的技術改造費。這回全用上了,我用50萬元把跟日本人打賭的那條路修好了,其他的錢用來建廠房和必要的基礎設施。開發區開工那天,一是我們不敢請什麼人來,二是根本沒有錢能幹啥事,所以就只在席棚里作動員,我一個,建築局副局長一個,其他人都是工地建築隊工人。我記得當時說過一句話:我們要在這裏建一個新崑山,好讓崑山人從此揚眉吐氣,聞名全國!……現在還真的聞名全國了……」現已是兩鬢斑白的吳克銓在崑山的一座優雅的古建築內接受我採訪時這樣說。
子夜零點三十分的鐘聲敲響后,一總與鎮黨委孫書記將墨跡未乾的合約交給了對方,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服務生端來了紅葡萄酒,主賓雙方頻頻碰杯,互相祝願。一總與孫書記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握著話筒,大家共同唱起了台語歌曲《愛拼才會贏》: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愛拼才會贏。
「只要是美夢,就是白日做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吳克銓是鐵了心地要干。還有宣炳龍,也認為只要路子對頭,肯定能有所作為。
崑山再生一隻「小虎」。後來隨著台灣「工業之父」王永慶的「台塑」、台灣蔡氏四兄弟的寶成集團、台灣林玉嘉的「台玻」和日本的「豐田」等落戶,使巴城、周市、張浦、玉山和淀山湖等鎮都一個個成了「崑山小虎」。
問者驚詫道:「3.17平方公裏面積,你才用1200萬?其他地方的開發區基本上每開發一平方公里就是一個億。」
事情太多了,時間太少了。全鎮上下頓時緊急行動起來。
「我們願意在你們這兒投個項目。」新加坡人臨走時這麼說。
費老:我到崑山實地調查,開發區的情況很好,把這個意思說一下,然後在《人民日報》發表。
「當然,從長遠看,這些都是好事,你停下來不做了,我反倒會責問你的。不過,群眾的思想政治工作還是要做細緻一些,尤其是涉及老百姓的利益。」
我回到北京沒多長時間就聽說宣炳龍因年齡退位了,我採訪他時,蘇州市委已經安排他當了蘇州市政協副主席,享受副廳級待遇。蘇州市政協主席王金華,也是崑山人,他們倆加上吳克銓,是有名的「崑山開發三王」。
吳克銓:是的,我們就擴大聯營,在發展橫向聯合過程中,我們發現老城區不夠用了,就想需要搞個工業開發區。
費老:你們就利用靠近上海這個優勢,依靠上海的力量,來發展崑山的鄉鎮企業,這很好。我帶來幾個材料,給你們看看。一個是最近在寶雞講的,是關於全國鄉鎮企業的,也是談我幾年來的思路。
「萬元戶」是上世紀80年代初中國人非常嚮往的一個富裕目標。那時誰能當上「萬元戶」,絕對受人眼紅和尊敬。宣炳龍卻把全鄉的人都搞成了「萬元戶」,所以他很牛是自然的事。
縣長的這番話,讓鐵骨錚錚的王金華差點落下熱淚。
熟悉吳克銓的人知道,這位蘇州吳江籍的崑山人,在任崑山縣長之前曾經有過一段一般基層幹部沒有的經歷:他是50年代末的中南財經大學畢業生,當時正值國家用人的時候,國家計委從中南財經大學要走了這位原先留校的高材生,在北京三里河的國家計委大樓里沒呆幾天,60年代初的三年困難期來臨,甘肅那邊出了事,熱血男兒吳克銓貼大字報強烈要求到最困難的甘肅去。吳克銓是在這種背景下到了甘肅去參加「整風整社」的。組織上原講他們那一批人等「整風整社」結束后就回北京,可等吳克銓完成任務后,中央下了一道「精簡機構」的通知,吳克銓就這樣被「精簡」了,他選擇回老家蘇州。但他沒能到蘇州城裡工作,因為「精簡」下來的人需要服從組織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於是他被分配到蘇州最困難的崑山,就這樣吳克銓帶著妻子孩子成為崑山人,從此沒有離開過……
「一定。一定。」吳禮淦先生已經喜上眉頭,高興得有些手舞足蹈了。
招商多了,就得有塊像樣的地方把這些企業「裝」進去。於是「依託老城,開發新城」策略真正開始啟動。崑山由此有了第一個小開發區,面積3.17平方公里。
已在昆落戶的台灣J公司的Z總打電話來,說:台灣H傢具公司的老總們正在崑山考察,明天就要回台灣,我挽留了他們,建議他們推遲回程。話說到這裏,他突然問我:到張浦看看如何?Z總真逗,介紹客商到張浦,還問我「如何」,我當然求之不得。於是,當即約定翌日上午在J公司大門口迎接H公司的老總們。
吳克銓出任總指揮。指揮部設在崑山的母親河婁江邊上,其實就是幾間小平房。不過它的斜對面是崑山首批與上海「戀愛成親」了的金星電視機分廠那雄偉高大而整齊的廠房。「將來我們這兒會有無數比金星廠更漂亮的廠房和辦公大樓。」吳總指揮用這樣的話鼓勵參与開發區的建設者和幹部們。
吳克銓等崑山人「東連上海」、「西接三線」的戰略,使崑山在短短几年裡建起了幾十家聯營企業,原來的「工業小區」已經不能滿足眾多廠家的落戶需要了,於是縣上又命令宣炳龍他們將「小區」擴大一倍,達6.18平方公裏面積。
討論會上據說幹部們先是沉默和臉紅,繼而是「出汗」,「要跟宣炳龍一拼!」
吳克銓:我們崑山開發區是在1984年自費辦起來的,當時叫「工業新區」。對外一律不宣傳,後來省里知道了,並給予了大力支持,還批准叫「經濟技術開發區」。搞開發區的錢是通過銀行貸一點、地方工業留成擠一點、開發費收一點「三個一點」的辦法籌集起來的。
這一年,小小的崑山縣一下子接納了600多名大學生。
中國縣級單位的「首富」是個什麼概念?當然是錢多財力強唄!怎麼個強法?崑山市委書記張國華給我介紹時講了幾個全國「第一」:2007年,崑山實現全口徑財政收入200億元,這是全國縣級單位中第一個突破這個數目的縣(市);崑山近五年的經濟發展總量是蘇州大市(含五個縣級市及蘇州城區)前五年的水平,毫無疑問崑山這樣的發展速度和分量是全江蘇的第一塊「金牌子」。李源潮任江蘇省委書記時,正值全黨學習落實科學發展觀的初始階段和重要時期,在半年裡他跑崑山多達六次。
「哈哈,你們現在信了吧!我們崑山人不僅講信譽,而且能耐也大吧!」這回陳世生書記在自己的幹部職工面前著實揚眉吐氣了。
「噢,你們是自費開發區。」中央領導自言自語地說,「人家崑山自己搞起來搞成這麼個樣子,得給人家一條活路嘛!」
費孝通到底是個大政治家和社會學家,在聽完吳克銓和張副省長的一番話后,突然問道:「我重點問一下:如果批准了開發區,當然有利於地方的發展。於國家呢?國家有多少好處?長遠的,現在的,都說一說。」
作為一個項目,張浦人深知「台玻」的重量;作為這個項目的前期工作,張浦人更感到自己肩上的分量。當天下午,600畝土地的「台玻」工地上,大戰陣勢全面拉開。我們把每一分鐘掰成幾瓣來算計,把30個日日夜夜當成60天來用。30天,不分白天與黑夜,無論是在陽光下還是燈光下,那場面總是非常壯觀,從指揮員到普通勞動者,都最大限度地發揮著自己的智能與體能。
從1994年5月1日子時在崑山嘉頓酒店正式簽訂土地合約,到5月17日林玉嘉董事長偕夫人蒞臨張浦勘察地塊,而後5月26日赴京拜會朱鎔基副總理,只有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節奏如此之快,使我們有一種「大戰來臨」的感覺,各項相關工作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作為「千島湖事件」後到大陸投資的第一家台灣公司,「台玻」受到了朱副總理的讚揚和歡迎,林董事長消除了一切顧慮。
有人說:「搞開發區光通路通電通水等基礎設施沒有幾個億的錢,想都別想。」
崑山是以濃濃的人情來羸得外商、台商和國內企業與經濟人士到這兒興辦企業的。我的蘇州老鄉們骨子裡有一種天然的講人情的傳統,他們把人情看得與親情一樣重要。他們知道不講人情的人就像不認親娘老子的不孝之子。為了人情,他們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面子和犧牲自己的利益。
張緒武副省長迅速朝吳克銓遞了一個眼色。吳克銓便直言道:「如果批准,我們的發展肯定要快得多了,發展速度可以達到蛇口工業區水平。蛇口是8年達到工業產值10個億的,我們不要國家花錢,只要這些政策,8年也能達到10個億的工業產值。這就是對國家的貢獻和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