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篇 一個為百姓創幸福而60年不倒的農民偉人

第六篇 一個為百姓創幸福而60年不倒的農民偉人

「親望親好,鄰望鄰好。這些年大家都看到了,華西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村民們吃的、用的、穿的,還有銀行里存的,都比別的村好一大截!可我要說的是,華西村富了,我吳仁寶高興。可如果你們——你們這些鄉里鄉親的鄰居們都好了,我吳仁寶就更高興啦!現在,我想問問大家,你們願不願意跟著華西一起上路、一起走華西特色的社會主義金光大道?」那是一個陽光明媚、春風和煦的日子,吳仁寶來到華明、涇浜、三餘巷和前進村的村頭田間,他一邊挽著褲腿幫人家幹活,一邊這樣問大伙兒。
至此,我相信讀者和我一樣終於明白了吳仁寶為什麼在全村人都早已住上第四代、第五代別墅后,他仍然不肯搬出20世紀70年代蓋建的舊房子,也明白了他為什麼將明明白白可以放進自己口袋裡的5000多萬獎金一分不剩地全部留給了集體。
隨著農村改革的不斷深化和市場經濟的風起雲湧,曾經締造了新中國農村經濟發展神話的蘇南鄉鎮企業在此時又面臨徹底解體的末途,似乎誰言「集體經濟」誰就是「改革倒退派」。
「華西村在全國人民心目中有地位,我們上市必須做到3點:股民滿意,村民滿意,華西村的牌子不能砸。現在你們說,我聽著……」吳仁寶點上煙,一臉嚴肅地盯著眾幹部。
這是吳仁寶作為一名共產黨員忠實履行黨性的最具魅力的地方。
「沒什麼條件。」程先敏回答得也很直截了當。
「保守,太保守了!仁寶同志你應該認識到,產量報得高低是個政治問題,也是黨性問題,你要好好考慮考慮。」吳仁寶打小在田野里打滾,他清楚每一塊田裡到底能打多少糧出來。面對無數雙咄咄逼人的眼睛,這回他不想再說違心話了:「這樣吧,等收割時,公社派人到我們大隊監收,如果地里能多收一斤稻穀,我們全大隊寧願挨餓也要倒貼10斤指標賣給國家;可如果畝產每少收一斤,你們也得給我們如數補上啊!」這個吳仁寶!他的話一出,從此再沒人朝他要畝產數字了。
「後來有人領過這10000元的獎勵嗎?」我問。
「好,那我們就拼出血本大幹它一場!」吳仁寶拳頭重重地落在桌上。轉身間,他健步頂著晨曦向東方走去……
「不土不洋,亦城亦鄉,把華西建成富足的社會主義農民樂園。」這是吳仁寶在完成對華西村「造田」、「造廠」之後,在集體經濟不斷壯大的基礎上,開始引領農民們走向全面小康和向「中康水平」邁進的又一次歷史性登高。這期間,在吳仁寶「實事求是、艱苦奮鬥」的指導思想中,又加進了「科學發展、超前規劃」的內容。
吳仁寶的心全撲在了村子和村民身上!他風風火火的腳步,是華西村追趕時代的戰鼓;他起伏不息的呼吸,是華西村民晨醒晚眠的樂章;他笑眯眯的神情,是華西新的一天的幸福前奏……
「你是大學教授?」「是。我家在陝西商洛地區,農民出身。因為家裡窮,所以上學后特別用功,從小學到大學讀書一直是跳級的。十幾年寒窗苦讀就是為了跳出『農門』,可真當了大學教授后又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能力改變家族的窮困,所以隻身來到蘇南想尋求生路……」「你學的什麼專業?」「機械製造專業。」「聽說你在我們華西村附近的另一個地方有過3年的辦廠經歷,現在為什麼又要走了?」「是,那個廠我去後效益翻了好幾番。但最終因為我是個外地人,他們在作許多關鍵決策時不聽我的,眼下工廠每況愈下,我也不得不走了……」「那——你願意上我們華西村嗎?」「如果我來了,你們能發揮我的專業特長並按照我的建議辦企業,並且不把我當成外人嗎?」「完全可以——只要你是對的,只要你真心把自己當做華西村的人,華西村會真心誠意對待你的。」「那我願意留在華西。」「好!」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熱情地伸向年輕的教授。程先敏認出了站在他面前一直笑眯眯的老人就是華西村老支書吳仁寶。
華西村從20世紀的50年代一直到新世紀的今天,在長達半個世紀里之所以始終走在中國農村發展的前列,這裏的老百姓能夠過上今天最幸福富裕的生活,歸根到底,就是領頭人吳仁寶始終如一地把共產黨人的這份責任扛在了肩上,並將自己的全部智慧和情感傾注在這份責任之中。
早在華西村脫貧的20世紀70年代,吳仁寶就以共產黨人的遠大目光和唯物主義者的胸懷告誡他那些日趨富裕的農民兄弟姐妹們人早晚要死,生前積累再多的物質財富對死者來說毫無意義。因此人活著的時候,我們人人都有權利爭取生活得更好些。但再好的生活也總是有限的,所以大家在創富和享福的同時要有「三不忘精神」,即不忘國家、不忘集體、不忘左鄰右舍。正是在這種富裕理念下,吳仁寶才把他心中期望的中國農民的幸福富裕人生觀——「一人富了不算富,全村富了才算富」的思想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個華西人的心中。華西人也因此有了靠艱苦創業、靠勤勞儉用、靠知識才能、靠誠信守法獲得富裕的基本行為準則。
無奈中的上級組織考慮到這種局面,決定調吳仁寶任地區農工部負責人,但吳仁寶請求道:
「億元村」的目標實現,華西再度成為全國農業戰線最光彩奪目的旗幟!這年吳仁寶60歲。可他意氣風發的精神面貌,讓誰也無法將「老人」的標籤貼在他身上。
3年,1000來個日子,轉眼間的事,吳仁寶卻像變戲法似的讓華西村的田野里矗立起一座座既綠化,又環保的大型工廠,並且建成氣勢雄偉的蘇南農村土地上的第一個工業園區。
吳仁寶是這樣一個人:近50年的「村官」生涯里,他把自己的人生追求鎖定在「讓百姓幸福,是我最大的滿足」的目標上。而為了實現這一「滿足」,他認為必須把「有難官當」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沒有。老書記提議專設的這個獎已經10餘年了,一直沒發出一分錢。」孫海燕似乎有些「遺憾」地笑著沖我說,「10000元獎金當時真吸引了不少外村人,據說有人專門整天在四處尋找看有沒有我們華西人參加賭博的,結果他們很失望……」「我想肯定又是吳仁寶書記的一個招數:他讓外人給華西人當義務監督員!」「對對!」孫海燕和我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在常人眼裡,吳仁寶是華西這個「天下第一村」的「皇上」,有巨大的權力,有無限的財富,有至高無上的威嚴,可吳仁寶沒有當「皇上」,他只選擇做一名為民造福的公僕。
「華西398號」是吳仁寶的家。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絕不會相信在農民們享受天堂般生活的光景中,這位締造中國富甲神話的「村主」竟然與自己老伴倆人依然住在華西村70年代的舊樓里——聽華西村民說,這樣的樓現今多數租給那些外地來的「打工者」。
賭博是一種違法行為。經村黨委和村民委員會研究決定,請兄弟單位對華西人監督,凡發現華西人在本村或外村賭博者,均要舉報。舉報準確者,一人一次獎勵1000元,當場兌現,並給舉報者保密。凡發現華西人搞迷信活動者,也適用於上述規定,舉報一人次,獎勵500元。
我們再來說吳仁寶,再來說他的「有福民享」。
華西村的「難」真的很多。媒體和公眾人物眼中的吳仁寶很瀟洒,其實耐心走入吳仁寶的世界,你會發現他的「難」比誰都多——他臉上的道道紋路就是見證,只是他的這些紋路最終是以燦爛的笑容綻放給了人們……
這是個財富的世界!而財富本身並不是資本主義的專利,它屬於一切人類共有。馬克思恩格斯創立共產主義學說的第一天就明確地指出了:「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引自《共產黨宣言》)革命導師說的「整個世界」當然包括人類的一切財富。
現在吳仁寶的身份依然是農民。他的實職是村支部書記(這一職務在任縣委書記時一直保留著)。
共產黨人是些什麼人?他們在中國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也是全國各族人民的先鋒隊。而組成這個先鋒隊的人,他們必須具有推動社會不斷發展富裕和繁榮人類文明的先進性。對中國共產黨人而言,這個先進性就如胡錦濤總書記所說的——它必須堅持「切實落實到發展先進生產力、發展民主政治、發展先進文化、構建和諧社會、實現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上來,推動社會全面進步,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緊緊把握了這一點,就從根本上把握了人民的願望,把握了黨的先進性的真諦……」(引自胡錦濤《在新時期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專題報告會上的講話》)
「80年代造廠」,是他不斷解放思想、開拓進取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口袋不富」,就別談「腦袋富」。「口袋富」才有「腦袋富」的基礎。而「腦袋富」了,「口袋」才能永遠的富。「口袋」和「腦袋」一齊富,中國農民們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才能不斷朝著「小康」、「中康」和「大康」的目標步步登高。聽吳仁寶的「兩富論」,就像聽一位大師的哲學課。
「億元村」的目標,對一個僅有千把人的華西村而言,如一座近似高不可攀的泰山。
這再次讓我感嘆,我是否可以稱吳仁寶為「帶著濃重泥土味的偉人呢」?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甘心自覺自愿去接受這樣的命運選擇,即便是偉大的人物。但吳仁寶做到了,他以一個共產黨員期待「為民造福」的寬闊胸懷和崇高追求,完成了他從一個普通農民到時代偉人的人格升華和心路轉變的涅槃。
江陰本先進,昔尚不逮今,今日沸騰謀建大寨縣,苟欲描摹語言良難尋。
「我認為,做一名幹部,只要跟『兩頭』保持一致,即既同上面保持一致,又跟下面保持一致,就是一個不太差的幹部。在下面做幹部的,不要說做最好的幹部,能做不太差的就不錯了。如果專門想做最好的幹部,就會容易只看自己好的一面,看不到自身存在的不足一面,最後這樣的幹部就要變成壞幹部。」聽吳仁寶這話,一下容易讓人想到另一位曾經風雲一時的農村幹部典型。
毛澤東是中國5000年間才誕生的一代天驕。他苦苦帶領中國人民從貧窮中探索社會主義,可他並沒有擺脫「階級鬥爭」的陰影而在晚年將民族帶入一場災難……但他仍是一位不可逾越的偉人和巨人。
「好啊!吳仁寶同志的設想和思考符合鄧小平理論,也體現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中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這一點嘛!我們認為這『一分五統』行!有創新,也有可操作性!這也說明吳仁寶一生追求的共同富裕理想,已經開始從華西走向社會,我們全力支持!」上級部門的態度,給了吳仁寶極大鼓舞。
5000多萬元就放在面前,而且明確告訴你:這已經屬於你了。你將如何?
農忙戰鬥打響前,吳仁寶特地指定58位姑娘稱了稱體重。大忙一過,竟然出現奇迹:有38位姑娘增了體重。現今姑娘增體重是件愁事,可那年代絕對是喜笑顏開的美事,更何況是在出力流汗的農忙季節!這就是吳仁寶為百姓創造幸福的細節之一。「辦食堂」曾經被當做一種極左行為進行過批判。可吳仁寶不這麼看,他看到的是農民們為了集體生產出大力流大汗,如果不能把身體搞好,哪兒來衝天幹勁?於是他力排眾議,辦起「農忙大食堂」。農民們高興呀!幹活有人管飯,自然心情舒暢。這心情一舒暢,啥苦啥累都不在話下,身體也就跟著長膘了!華西村的「農忙大食堂」一直辦到80年代,後來「大食堂」就變成了大飯店、大賓館和各種風味小餐廳。現今村民不管男女老少,每人每年有3000多元補貼,可任意在這些地方免費就餐,這是后話。
「老書記的腳步,誰也趕不上。後來我們只好隨他去……」村辦公室的秘書告訴我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吳仁寶管理的華西村如今早已是個龐大的工農文政一體的聯合體,用日理萬機來形容當家人的工作一點不誇張,可這位秘書告訴我,吳仁寶從來沒有過自己的辦公室。「工廠的車間、農村的田埂、託兒所的小板凳和農民的家裡,就是他的辦公室。老支書處理事情都是在現場,幾十年如一日,因此養成了他從不要固定辦公室的習慣。」「那保鏢、秘書呢?」似乎現今的一些「老大」都缺不了這些。於是我悄悄問。
早在80年代,當華西村已經開始富裕起來時,吳仁寶就教育自己的幹部和村民時刻不要忘記把幸福的陽光與溫暖播灑到周邊的左鄰右舍,而這也是他在近10年間忠實履行「執政為民」和追求「共同富裕」的一種新境界、新視野的實踐過程。
「70年代造田」完成的是農民們實現溫飽的革命。就是在這樣的一條農民們人人都明白如何走完的革命途中,吳仁寶也創造過許多「特色」。「造田」初始,吳仁寶就放言說:「這些年,幹部一動員大幹快上就說要讓大伙兒脫幾層皮、掉幾斤肉。我看哪,叫群眾脫皮掉肉的幹部一定不是好乾部。從今兒起,我們華西人在搞大幹快上時,不僅不能脫皮掉肉,而且還要長肉增膘!」天底下能有這等事?當然有。這就是現今老一代華西人給後代們經常講的「老支書辦食堂」的一則百聽不厭的故事——農忙來臨,支書吳仁寶忙著張羅的不是農田裡的播種與收割,而是那個「大食堂」。
吳仁寶的華西村並非生來就是天堂福地。20世紀50年代末,吳仁寶出任華西村前身的23大隊的黨支部書記。當時正值「大躍進」年代,一些頭腦發漲的人都在放衛星。先進分子吳仁寶自然逃不出上面的點名:「吳仁寶同志,你們大隊的稻子長勢比別人家的好,你能報多少畝產?」「那——人家報了多少?」吳仁寶問。
90年代末期,華西村的發展如日中天。一個更大的宏偉設想在華西村的年輕一代管理者中間開始醞釀起來——「老書記,我們華西村應該集中優勢企業,爭取上市!」向吳仁寶提出這一問題的是當時主攻華西工業生產的吳協東,他是老書記的大兒子。
那時吳仁寶想要做到這兩點,唯一的辦法就是帶領鄉親們改天換地。
再過3年你來華西村看看就更不一樣了!」吳仁寶見我后的第一句話說得很自信也很有底氣。
小夥子名字叫孫海燕。你要查證的話,我有他的手機號碼。從一個對人生命運失去信心的打工仔,到年收入達150萬元的新村民,是我的主人公依靠他那顆為百姓造福的共產黨人之心,為無數孫海燕這樣的農民創造了一個個中國經典神話。
「那時我不滿人家報萬斤糧的,其實我報3700斤也說了假……從那以後,我再不相信玩虛的了。玩虛的假的,沾光的可能是一些當官的,但吃虧的肯定是老百姓。我是從田埂上走出來的共產黨員,一輩子脫不了雙腿上的泥土,所以我不忍作假……」半個世紀后的今天,吳仁寶如此深情和執著地對我說。
有一位參觀華西村的外地農村幹部,在驚嘆這兒的百姓與幹部那麼融洽團結奔富裕的景象后,找到吳仁寶,問他「為什麼你這兒這麼好,我們那裡就搞不好」時,吳仁寶反問:「你當了幾年村支書?」對方回答:「3年。」吳仁寶笑,說:「如果你跟我一樣當滿48年的書記,你那兒也一定很不錯的。」是啊,在人民當家做主的天下,假如一個領導者能在崗位上像吳仁寶一樣執政近半個世紀,如果他無所作為,如果他不能為百姓謀幸福,相信他無法主政如此長久的時間。吳仁寶說得好:「我們華西村的黨員、幹部數年來堅持『有福民享,有難官當』,其實體現的就是『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的立黨為公、執政為民思想。黨員幹部能夠做到戰勝困難和艱苦奮鬥於人民群眾之前、享受和享福於人民群眾之後,老百姓就會和我們站在一起,同心同德挑擔子,那麼什麼樣的人間奇迹都有可能創造。」看一看華西村的今天,我們感受到這個人間奇迹發展的原動力也就在於此。
與那些豪華的歐式別墅毗鄰,我信步參觀了代表華西村文化概念的「農民公園」,「不洋」在這裏很有代表性。走進公園,綠蔭和花叢間是小橋流水、扁舟穿梭與鳥語啼鳴,一派柳楊吹拂的陣陣歡歌……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中國人熟識的「桃園結義亭」、「三顧茅廬」和「二十四孝」長亭等等景緻。許多到華西參觀的人,總會在此對吳仁寶這位「具有共產黨人崇高思想境界」的老支書為什麼要搞這些名堂提出疑問。
「不用怕,我們把上市的認證和理由再準備充足一些,到時我們正式討論時可以向他再進一步說明嘛!」說這話的是吳協東。
這是因為,他內心認為:共產黨人和當幹部的這份為人民謀幸福的責任永無止境,即使是自己的生命結束之後還有一個留給後代什麼樣的精神遺產的問題。
發展最科學,不發展最不科學。」瞧這位農民政治家出口成章的經典詞語,既樸實又充滿深刻的實踐思想!「讓百姓幸福就是社會主義。讓百姓幸福就必須大發展。」這是吳仁寶擔任華西村支部書記幾十年來總結和遵循的一個「真道理」。
2003年對華西村來說,又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七一建黨日期間,華西村召開了第六屆村黨代會,經吳仁寶本人提議,他把當了48年華西村「一把手」的崗位,留給了39歲的年輕人,自己則退居到了村黨委副書記和集團公司副總經理的「二把手」位置。
「我國已經加入世貿組織,產業結構調整,勢在必行,迫在眉睫。我們要想抓住機會再上台階,眼下最要緊的是掌握『三車原則』……」班子會上,年輕的新成員們圍聚在老書記跟前,聽他的神機妙算,「這『三車』是:現有的企業要開穩車——開足馬力,狠抓效益;已投的新項目要開快車,早投產;未上的項目趕快急剎車……」「有這麼嚴重?」「聽老書記的沒錯。哪回他的決策出現過岔子?」吳仁寶擺擺手:「錯了,哪回都不是我的英明,是中央政策的英明。你們看著吧,不出幾個月,中央的宏觀調整就會出台……」果不其然,在華西按照吳仁寶的建議,迅速對集團企業進行「三車原則」大調整之後,這年11月,中央的宏觀調整政策出台,不少盲目追求規模的企業和地區因原材料價格上漲等因素出現了全面衰退的被動局面。可華西村的工業企業由於下手早,絲毫未因中央的宏觀調整產生消極作用,相反他們藉著此次宏觀調整的有利時機,瞄準那些與市場對路的產品,加足企業馬力,使集團當年的經濟效益飛速上升,大大超過了年初確定的2003年全村工業總產值60億的目標,首次達到100億元。
他應當是個名副其實的偉人。雖然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個「褲腿上一輩子甩不掉泥巴的農民」,可他的精神境界卻如此高貴並值得尊敬。今年78歲的他,從未離開過生他的那個村子,也從未離開過與他同命運、同呼吸的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帶領百姓把這個村子建設成「天下第一村」。
吳仁寶曾經與禹作敏交往和交情很深,但由於各自的精神境界不同,兩位農民領袖最終成了不同道的人。吳仁寶出名遠在禹作敏之前,可到了20世紀的80年代初始,隨著陳永貴的大寨大隊失去光彩后,天津的大邱庄異軍突起,一夜間成了「華夏第一村」。早有「南大寨」寨主之稱的吳仁寶聽自己的助手趙毛妹、吳協德從南昌的「中國農村『群雄會』會議」回來介紹大邱庄后,心潮極不平靜。在此次會上,禹作敏的代表向外界亮出他們「華夏第一村」的實底:1983年全村工農業總產值3002萬元,人均過萬元。其實當時吳仁寶他們的華西村人均產值比大邱庄高出2012元,為12012元。
「外國人弄不懂我們華西村為什麼有那麼多的高水平、掌握那麼多的先進科學技術和生產經營管理本領的人才。他們哪裡知道,我們今天的華西村民早已不是那些只會挑擔鋤草、只會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了,他們中有北大清華等名牌大學畢業生,有留學日本德國回來的碩士、專家……拿我們的外貿公司來說,百分之九十的工作人員都是大學以上的水準,別看他們人在我們田野里的村莊,可他們每天的工作通過網路和電訊與世界各地聯在一起呢!」在去新建的一排「總統別墅」的路上,吳仁寶指著從他身邊走過的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對我說。就在這時,我遇見了「華西村的郭鳳蓮」——趙毛妹。這位曾經與吳仁寶並肩叱吒風雲的鐵姑娘隊隊長,現在已經到了華西村民退休的年齡(女50歲),可趙毛妹說她身體好,所以還在村裡的旅遊公司「幫忙」。「老書記對我們這些參加創業的老一代村民特別照顧,退休發一份全工資,你如果身體好,還可以返聘到村集團公司哪個單位做點事。我在任時抓過旅遊公司,所以現在還在那兒干點事。你是北京來的,聽聽我的外語怎麼樣……」快言快語的趙毛妹嘰里咕嚕立即從口中吐出一串旅遊用語,那嫻熟的程度絕對夠得上專業導遊水平。
不用說,「愛華西」是華西人自己的本分,一個不愛華西的人怎能成為華西人?華西村從吳仁寶這一代起,愛華西成為每一個村民們凝聚團結戰鬥的力量源泉和同心同德奔富裕幸福生活的精神支撐。吳仁寶告訴我,他如今快80歲了,他現在越發滿意的一件事是:村上走出去上大學、出國留學的年輕人,無一例外地全都回到了華西。「我們華西村賺得最大的『買賣』是——我們培養了自己的一代大學生、留學生,結果他們現在學業完成後不僅自己回到了村裡,而且大多數還帶回了一個……」吳仁寶說的是這些華西村年輕人,他們在回到村子時,也將同樣高學歷的未婚妻、未婚夫或者已經是愛人的「另一半」也一起帶了回來。
吳仁寶的另一個建設新華西的「亦城亦鄉」理念,則是與「不土不洋」同樣寓意。讓我們有梳理不完的哲學境界和可借鑒的實質內容。
「嘿,華西村就是不一樣!懸賞捉拿自己村的醜事,這吳仁寶抓經濟有一套,你瞧他抓精神文明更有新招術!」《通告》激起周圍鄉村對華西村和吳仁寶的一片讚賞和議論。
「攀遠親」、「搞聯營」、「借他力」、「尋遠航」……那歲月,吳仁寶既像樂隊的總指揮,又如親自上陣演奏的大提琴手,忽兒掀動百舸爭流的奔騰旋律,忽兒寫奏綠色田野的春天童話。令人目不暇接,陶醉又迷戀——跳出「村門」進「城門」,闖出「國門」富「村門」,借腦袋生財,租梯子上樓,綁大船遠航……這一招一術,無不顯示著吳仁寶解放思想、開拓進取的膽識與氣度。這期間,由華西村創出的諸如「星期天工程師」、「教授下鄉走親戚」等媒體新名詞也不斷在人們的耳邊響起。而所有這一切,都是吳仁寶這位農民改革家一手譜寫的「造廠」樂章中那read.99csw.com些閃耀著光芒的精彩音符……
比如他親自擔任藝術指導的「華西村藝術團」,幾十名隊員全是專業演員,每年在華西村演出場次達300場以上。黨的方針政策和村裡的思想政治教育,在這裏就是通過群眾喜聞樂見的說唱彈拉形式和生動活潑的表演,被灌輸到了百姓腦海里和日常的生活中……
「我來向市長你借錢的。2000萬,我要2000萬元!」吳仁寶向市長開虎口。
曾經有位研究中國農民歷史的學者說過,中國的農民可以創造歷史的輝煌,但中國的農民卻很難創造長時間的輝煌歷史;中國農民可以依靠智慧和勤奮獲得財富,卻難以讓財富變成永遠的幸福與富裕。吳仁寶也許沒有讀過這位歷史學家的著作,但吳仁寶卻同樣懂得中國農民的優點和弱點。因此他認為:要讓富裕了的農民能夠保持長久的幸福、富裕和安定的生活,最關鍵的是讓他們不僅「口袋富」,更重要的是要「腦袋富」。
「借錢吃足?」片刻寂靜,會場上立即爆出此起彼伏的詢問和議論。
「我來自華西,還是回華西。我是黨員,一生唯一的願望就是為百姓多干點實事,坐機關不太適合我。」面對一位不計名利的老共產黨員的誠懇請求,組織上最後答應了他。
「人活著為了什麼?活著的時候是得有點錢、享點福。可人不能僅僅為了錢才活著,為了享福才掌權。為國家、為人民多作點貢獻,這才是一名共產黨員的責任。我的最大幸福和滿足,就是想看到百姓的生活越過越好。」在華西村採訪的一個星期里,吳仁寶與我有過3次直接接觸,而其中有兩次他說過這樣的話,使我印象特別深。
一星期、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一個舉報人出現。一年後,人們發現又一份出自華西村的《通告》貼在外面,上面這樣寫:
吳仁寶對我說,在他的內心世界里還有一個更大的心愿:華西村民們的生活越接近中康、大康,他越想為那些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國窮困地區的農民兄弟實現脫貧和奔小康助把力……一個多麼崇高的老共產黨人的胸懷!「吳仁寶,國之寶。」有位中央領導這樣評價他。
足夠讓世人刮目相看的華西村現在的實力和發展速度僅憑想象是很難形容得出的。「3年。
「畝產噸糧田」的雄心壯志,卻被人畫成漫畫,「吹牛大隊」和「吹牛書記」的大字報貼滿了村裡村外,也因為他和群眾用汗水與淚水凝聚了金色的谷山麥堆才把陣陣「妖風」吹散——
「你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可以公開嗎?」如此富有的村莊,於是便有了我心底早已想知道的問題。我問小夥子。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啦?」黃永高一看是華西村的老支書吳仁寶,趕忙如實回話。
那一刻,我的耳邊突然迴響起吳仁寶常說的一句話:「華西村堅定不移地發展集體經濟,目的就是讓更多的人共同富裕起來,讓已經富裕起來的人能夠長久地、健康地、越來越好地富裕下去。這就是我吳仁寶一生的追求和願望。」有道是,做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做一次先進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都是先進。
那年程先敏39歲。這位因不甘「囊中羞澀」而獨自辭別西安交通大學的年輕教授,有一天懷著好奇心走進華西村……
華西精神文明開發公司1994年7月17日「這份《通告》後來還堂而皇之地登在了《江陰日報》的報眼上呢!」孫海燕告訴我。
像毛澤東當年在西柏坡時就告誡中國共產黨人進城后不要忘了艱苦奮鬥、聯繫群眾的教導一樣,吳仁寶在華西村剛剛成為全國農村「首富」時就以自己的行動,為全村黨員、幹部立下一條又一條「規矩」,這些「規矩」其實是把共產黨人的先進性用老百姓能聽得懂、理解得了的通俗話語,在村民和世人面前作出的莊嚴承諾——比如他早期所說的「三不」:不拿全村最高的工資、不住全村最好的房子、不拿全村最高的獎金。這「三不」是當年吳仁寶給自己立的「規矩」,幾十年來他全做到了。而正是他的這份無形的榜樣力量,如今在村裡擔任重要職務的吳仁寶的幾位子女也都做到了。
「這正是我們老支書從農民的實際情況出發,而一向堅持倡導的一種的傳統文化教育形式。」村「精神文明辦」的小趙介紹說,老支書認為,教育富裕了的農民,既要向他們不斷灌輸現代文明思想,同時也不能放棄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教育。老支書常說,我們共產黨人信仰共產主義,堅定走社會主義道路,但也得講求「仁義忠孝」,尤其是年青一代的農民要教育他們對老人和父母必須忠孝。為此,老支書還在村裡倡導設立了一項特別獎:凡哪家有90歲高壽的老人,直系親屬每人每年可獲得「忠孝獎」1000元。凡哪家有老人活到100歲高齡的,直系親屬每人每年可獲得「忠孝獎」10000元。陳珍妹老人百歲時,她全家五代同堂,37人就每人獲得10000元大獎,共計37萬元!「有人問老支書,是不是獎金太多了?我們老支書說:一點不多。華西村的老人假如都能活到百歲,那就證明我們華西人民不僅生活富足、精神愉快、身體健康,而且后一代孝敬老人做得出色,這樣的獎勵物有所值。」吳仁寶就是比人高一籌!這樣的「不洋」里包含著深刻的中國特色和農民特色。
「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有句名言,叫做『發展是硬道理』。我怕農民群眾弄不太懂,就自創了兩句話,叫做『有條件不發展沒道理,沒有條件創造條件發展才是真道理』。
曾有人對吳仁寶說:「有了愛黨愛國愛華西,就可以保證華西長富了,又何必再要添『愛親愛友愛自己』呢?」吳仁寶對此恰恰認為,如果光講愛黨愛國愛華西的「大道理」,不講「愛親愛友愛自己」的「小道理」,那華西的農民就無法實現和保證「共同富、健康富、長久富」的社會主義幸福生活的最終目的。「我們華西村不培養那樣不講良心、沒有親情的人。
當代共產黨人的先進之處就在於始終能夠走在時代前列,心裏裝著群眾,勝不驕,敗不餒,帶領人民群眾走上富裕,讓已經富裕的人不忘本的同時,一方面朝著更高的標準和要求實現更美好的幸福富裕生活,另一方面去力所能及地為實現「一村富了不算富,全國富了才是富」的社會主義大目標貢獻力量。吳仁寶就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以自己的模範言行很好地詮釋了我黨「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信仰,同時帶領華西人民在我國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偉大實踐中努力無私地奉獻著。
我還知道,5年前就有一個日本訪問團到華西村參觀后這樣說:「華西農民的住房面積、擁有的車輛、家用電器等都已超過美國、新加坡和日本了。」村黨委分管宣傳的孫海燕給我講過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故事:前年中國民間組織了一個百對金婚老人「韓國觀光團」,吳仁寶夫婦作為特約嘉賓被邀參加。這消息被韓國總理得知后,非要見一見吳仁寶。可按照日程安排,吳仁寶他們第二天就要離開韓國。「不行,我的國務會議可以停一下,但中國的吳仁寶先生我一定要見一見!」韓國總理知道自己預約的會見時間與吳仁寶他們回國的時間發生衝突時如此說。於是唯一可能的會見時間只能是第二天一早吳仁寶他們離開韓國前的那一個小時。為這,韓國總理真的特意停下正在主持的國務會議,專門將吳仁寶接到總理府。韓國總理把能與「中國奇人」吳仁寶見一見視為「不可多得」的機會,最後他滿意而開心地與吳仁寶進行了長達幾十分鐘的親切會面。
在吳仁寶的這一思想指導下,華西村借「十五大」東風,在村企業集團範圍內開展了一次旨在調整產業結構、狠抓企業效益的「抓大扶小」舉措,很快使得全村工業效益呈現「大向強走、小向優走」的全面健康發展態勢。至2000年,華西人在吳仁寶的領導下,在僅有的0.96平方公里的面積上,創造了50億的工業銷售額和5億元的利稅效益。黨的「十六大」后,吳仁寶又對華西提出「科學發展、有效發展、創新發展、統籌發展」的新目標,具體落實在全村工業生產指標上,他和幹部們制定的目標是:2002年完成60億、2003年完成80億、2004年完成100億,結果由於大抓了「科學、有效、創新和統籌」發展的四大措施,生產效益不僅全面完成,而且出現了連續兩年100億元的年遞增速度!在一片欣欣向榮的形勢下,吳仁寶卻出人意料地提前兩年將華西村的領航大權交給了年輕一代——過去他多次表示要干到80歲。交權的那天,他深情地對村民們說:「沒有吳仁寶,華西的明天定會更美好。」
吳仁寶構築的「不土」,並非我們現在所看到的華西村那一幢幢、一排排在大都市裡才能找到的五光十色的中式、歐式農民別墅,或是象徵華西形象的金塔建築那種外觀形態上的淺層感知。他的「不土」,其實是當代中國農民在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指導下,以其勵精圖治的創業精神和敢為天下之先的英雄才智,完成從拿鋤頭,到拿榔頭;從與莊稼土地打交道,到與機器、與市場擁抱;從種田漢,到廠長經理;從農業文明,到工業文明的「自我革命」,開始全面進入脫胎換骨的「基因革命」過程。這既有終結傳統農業文明、揮手告別現代工業文明的一種辭舊意義,更是開創符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農業城市化的新探索。「土」是農民的本質,吳仁寶在領導建設富足的華西村時,之所以被世人所稱道和不失為中國農民的榜樣,就是他始終沒有脫離農民「土」的本質。90年代以後,華西在取得農村工業化巨大物質積累后,開始了驚世駭俗的「造城」——即農村城市化的進程。在傳統意義上,「造城」總會破壞原有的農村自然格局。可華西村在吳仁寶的精心規劃下,沒有將城市的概念簡單地搬到村子里,他們追求的是那種外建築和內裝置上「100年不落後」的超前設計與投入。在規劃與選址上則堅持現代化的都市建築與農村古樸的自然風景和諧地結合為一體,因而這樣的「華西城」讓人百看不厭、百住不舊,且獨具魅力。
我們華西就是靠這個精神一步步求發展的,走得還比較順。所以我總結了18個字:大發展,小困難;小發展,大困難;不發展,最困難。現在胡錦濤提出科學發展觀。我的看法是:
從那一年開始,華西村在吳仁寶的主持下,每年接納來自全國各地的幹部培訓任務,多則一次幾百人、少則幾十人,時間有的兩三個月,也有一年、兩年的。所有到這裏培訓的幹部全部由華西提供生活和學習的全套優質的免費服務。而吳仁寶不僅擔任培訓的領導小組組長,而且每期必親自要上幾堂課。來自窮困地區的學員,在華西和吳仁寶那裡,既學到了小康的致富經驗,也深深地被吳仁寶這位基層老支書的那份對百姓、對集體、對國家和對黨的濃厚感情所感染。而吳仁寶則說:「我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知道窮苦地方的老百姓最關心兩件事:能不能吃飽穿暖,能不能讓孩子上學。
蘇州羊毛衫廠的聯營企業多年虧損,一時成了華西人的「心頭病」,似乎誰也無計可施。村民和幹部們眼盯著年過花甲的老支書。「這事還是我來料理吧!」近70歲的老人,擔起這份千斤重擔后,天天起早摸黑。有時為化解一個難題,半夜起床的吳仁寶竟會一連抽煙幾小時,急得老伴不知所措。
比如他首創的「華西村精神文明開發公司」,專司全村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和精神文明建設職責,將教育農民的「精神活動」與抓經濟中心工作齊頭並進,在村委工作中建立和形成了「兩個拳頭」都硬的長效機制。
這裏的「難」,我的理解,它可能是創業的艱辛,也可能是創業的風險,還可能是創業成功后所要面臨和處理各種非積極因素的局面。在所有的中國農民「精英」中,吳仁寶或許可以成為這種「難」的最多承受者——因為他主政的時間最長,他也是化解這種「難」的最智慧和最聰明者——幾乎沒有一個「典型」和「精英」能像他50年不倒,紅旗一直迎風飄揚;當然他也是在這種「難」面前取得最大成功的收穫者——他創造了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村」。
一時間,這樣的帽子從四面八方打向一直堅持「不分不包」的華西村,當然主要打在了領頭人吳仁寶頭上。面對全國風雲變幻的形勢和重重壓力,吳仁寶鎮靜自若,他對村裡的幹部群眾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是我們黨總結了歷史上犯「左」的錯誤教訓后,根據我國農村實際情況所作出的政策調整,它的中心意思是對一切有利於增加生產、增加收入、提高農民生產積極性的做法和責任制都應予以支持,中央並沒有說要搞一刀切、搞一種模式,而搞一刀切、搞單一的模式,正是中央並不提倡的。針對外面有人說:「我們那兒分田到戶后農民如久旱逢甘霖,你們華西不分田不怕上壓下反嗎?」吳仁寶坦然處之,說:「三中全會精神講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我們各自的情況不同,你們分,是實事求是,是三中全會精神;我們不分也是實事求是,雖然我們搞的與你們是不同的責任制,可我們奔的都是三中全會指引的富民路。」吳仁寶還將華西村「產業結構有生命力、集體經濟有吸引力」等比較優勢介紹給那些真心愛護華西的領導和友人。尤其當吳仁寶介紹到華西村早在六七十年代就開始把那些便於個人操作的農活包戶、包人,以及企業實行廠長責任制的做法時,那些懷疑華西村、勸說吳仁寶的人都十分驚詫地說:「搞了半天,你們華西村在落實三中全會精神方面又走在了前頭!」談起華西村和本人曾經親歷的一幕幕跌宕起伏的往事,吳仁寶坦言,共產黨人的一大本事,就是在各種考驗面前不被人嚇倒。而要做到不被人嚇倒,你心裏就得有本執政為民、造福為民的賬。有了這本賬,你做事就不會迷失方向、不會被任何力量所動搖,更不用說被什麼政治形勢嚇倒了。
「好,過些日子,你們都將是華西人了!讓我們一起共同富裕奔小康、迎中康吧!」吳仁寶那天也很激動。當下他請來華明、涇浜、前進和三餘巷四村的幹部,然後又對自己的「一分五統」的設想徵求意見。
「願意!我們做夢都想做華西人哪!」鄰村眾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圍著吳仁寶久久不願離開。
讀懂它,既要穿透辯證法的哲學境界,又要領悟實事求是的現實根基。我這樣理解吳仁寶的「不土不洋」——其實是一種追求,一種理想,一種創新,一種與時俱進;是實事求是、中國特色或者說是具有中國農村與農民特色的社會主義本質。「不土不洋」在這裡是一對互為依存、互相促進的充滿活力的革命的辯證關係。「不土不洋」充分顯示出吳仁寶和華西人不因循守舊,不盲目崇洋,善於吸收人類一切文明成果、樂於接受新思想新事物的先進意識。
鄧小平的偉大在於他把當家做主的中國農民帶到了如何走社會主義的正確軌道上。
學先進、趕先進,新中國50多年歲月里有過無數次這樣的運動和高潮。但吳仁寶與眾不同之處或者說他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注重從實際出發,堅持與時俱進的創新和創造。在全國性的「農業學大寨」熱潮中,吳仁寶帶領華西走的是一條既求艱苦奮鬥,又講規劃目標之路。為「15年將華西建設成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目標,吳仁寶身先士卒,與全村幹部群眾實幹拚命干,提前8年實現。「做煞大隊」換來的是土地平整、道路寬暢、白牆青瓦的新農村和聞名全國的「畝產超噸糧」先進典型。
有個數據告訴我,現在在華西村工作的外地人達兩萬多,他們同樣以「愛華西」的精神在為華西創造更加富裕的新華西,同時每年也從華西村賺回了3個多億的工錢。
有人曾經懷疑華西村那麼大的家底,是不是都掌在我吳家的手裡,恰恰相反,我要告訴大家的是,在華西村的歷史上先後有6個人當過主辦會計,但沒有一個是我吳仁寶家的。華西村的賬,從1961年到現在的45年賬目都可以公開給世人看。可以這麼說,如果在華西村有我吳仁寶這個家族的概念,那麼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吳仁寶家的人都在為華西村的百姓做事,他們以自己的黨員身份,在不斷實踐共產黨員先進性中為自己的鄉親們貢獻著每一天、創造著每一份財富。華西村有今天,與我家的這些子女們的心血和汗水分不開。我想假如中國有更多的像我吳仁寶家這樣願意而且能夠給百姓帶來幸福和富裕的家族的話,我們全中國的百姓日子一定會比現在好得多,我也因此會感到無比欣慰……」吳仁寶的這段話是在中央電視台《新聞會客廳》中說的,他能面對13億中國人如此不加掩飾地袒露心聲,沒有共產黨人光明磊落、無私坦蕩的足夠底氣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還知道,正是這種充滿感情和希望的「愛華西」教育深入人心和廣為傳播,如今從全國各地飛駐華西村的「金鳳凰」(大學生)達2000餘人,而且每天每月仍有數不清的「金鳳凰」在飛往這裏……華西正是依靠這些本地長大的和外面飛來的「金鳳凰」,在充滿希望和活力的快速道上朝著多元的、現代的、健康的、科學的發展方向越走越快,實力提升得越來越快……
「最少的也有一萬斤了。」「一萬?」吳仁寶兩眼發直,心裏打算了半天怎麼也高不上去。最後他狠狠心,鼓足氣報了3700斤。
華西今日富甲天下,但華西的成功絕非上帝的恩賜,更非一帆風順。如果說華西之所以沒有像大寨、大邱庄那樣的農業典型出現大起大落,一個不可動搖和不可否認的事實是:華西村的掌舵人吳仁寶,與上面兩個典型的主要領導者相比,除了具有更高的政治智謀外,那就是他的內心世界比別人更深刻地懂得「官」與民的關係——在吳仁寶的眼裡任何時候都是以民為主。
吳仁寶如今已是年近80歲的老人了,可華西村許多人跟我說,老支書的精神狀態和工作幹勁卻始終像小夥子一樣。他每天依舊四五點鐘起床,然後開始「走村串廠」,一直到傍晚九十點鐘才回家。如果遇事開會時間就更晚。老伴怕他年歲大了,起早摸黑會出意外,所以總想跟在他後面「盯」住他,可最後準是連個人影都找不見。村裡後來派一位年輕人「盯」他,結果被甩掉的還是那位年輕人。
少數服從多數。華西村歷來如此。可老支書的這一張「反對票」分量很重,眾幹部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考慮,他們還是特別想聽取他的「反對意見」到底是什麼。
吳仁寶笑了,細言細語地告訴我:「這些都不難。千難萬難,實事求是最難。華西村能有幸福的今天和更加美好的明天,就是我們掌握了實事求是這個法寶。」這是一句與炫耀絲毫無關的樸實之語,但真正能做到的人並不多,即便是「實事求是」的發明者和倡導者。它考驗著共產黨人的先進性,同時也標立出了普通人與偉人之間的一道分水嶺……
華西村的農村工業化道路便在這般悲壯的號角中吹響了戰鬥的進軍曲。
「我們村的每戶農民,最少存款也有百萬元,當然存款千萬元的也為數不少。家有別墅、汽車已是幾年前就有的事了。你沒聽說我們村裡的農民在10年前就有了『八有八不』?」「何謂『八有八不』?」「八有就是:小有教——孩子從幼托到中學全部免費上學,考上大學有獎勵;老有靠——男55歲、女50歲後人人都有六七百元以上的退休保險金;房有包——所有村民的住房全部由集體負責分配;病有報——看大病小病全部報銷;物有商——村民購物可以不出村,大商場小商場和適合農家生活的超市應有盡有;玩有場——閉路電視、影劇院、農民公園、世界公園你想得出的遊樂全有;餐有供——各類檔次的飯店餐廳遍及村子東南西北中,村委會為每位村民提供一年3000多元的補貼,等於365天你不用掏錢便可滿足口福;行有車——村子為每個家庭配一至二輛小轎車。八不即是:吃糧不用挑——村裡有公務人員專門將各家所需食糧送到你家;吃水不用吊——村裡的自來水清純可口,通至家家戶戶;煮飯不用草——這已不是新鮮事,用煤氣管道跟城裡一樣;便桶不用倒——農村用上抽水便具是現代文明的一種標誌;洗澡不用燒——農戶有熱水管道比你們城裡人不差吧;通訊不用跑——我們村是全國第一個電話村;冷熱不用愁——夏有空調、冬有暖氣;雨天不用淋——全村住宅之間有萬米長廊將戶與戶之間聯結為一體,你可以雨天不濕腳、夏日不曬陽……」小夥子繪聲繪色的描述,早已讓我心曠神怡,於是迫不及待地去感受一下天堂般的人間仙境,當我走進七彩長廊時,彷彿步入北京皇家公園——頤和園那條著名的長廊……
村子,在今天的中國是最小的基層行政單位,又是純粹的由農民組成的農業單位。這個村子的新掌門人吳協恩先生非常低調地微笑著告訴我:「今年全村可以實現20個億的可用利潤。」而我知道,其實在這公開的利潤之外,還有好幾個億的錢是明補給了已經非常富足的村民們……
關於檢舉華西人蔘賭得獎的補充通知過去,華西為禁止賭博,曾在四周村鎮貼過通告:凡發現華西人參與賭博,一經核實,獎勵舉報人1000元,至今未有人領過這份獎金。為防止今後可能有個別華西人參與賭博(男60歲、女55歲以上的退休老人娛樂性活動除外),自即日起,凡檢舉揭發華西人參與賭博,一經查實,獎勵舉報者人民幣10000元,併為舉報人保密。
我仍不死心,希望找到「真實」的吳仁寶。機會有了,主人要請我和幾位陪同的當地領導同志吃飯,老支書說好是要來的。宴席比較豐富,老支書吳仁寶真的到場了,可他笑眯眯地拿著裝白水的杯子過來跟我們一個個碰杯,然後抱歉地說:「我不能破規矩,你們自己豐衣足食吧!」見老人淡出宴席,感動之餘我仍悄聲問一旁的服務小姐:「老支書在隔壁吃什麼?」「一碗清湯麵。他最喜歡吃的……」服務小姐脫口而出,然後示意我上那邊的門縫裡往裡瞧一下。我湊過去迅速掃了一眼,可不,老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他的「清湯麵」,桌上再沒有其他任何碗盆……
更讓我們感到意想不到的是,老書記吳仁寶當場拍板,說要幫我們建廠。『我們華西出500萬元投資款,賠了是我們華西的,賺了是你們前進村的!怎麼樣?干不幹?』老書記拍著我們村的支書這樣說。這麼好的事不等於天上掉餡餅嘛!再不幹、再不好好乾,我們還有什麼臉面挨著華西村?就這樣,在吳仁寶老書記和華西村的無私支持下,我們前進村化工廠于翌年元月正式投產,當年就凈賺50多萬元,三四年後利稅已能達到四五百萬元,也開始漸漸走向富裕……」與前進村情況相近,華明、三餘巷村也在那些年裡,得到吳read•99csw•com仁寶和華西村的全力支持,開始在較短時間內擺脫貧困,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智能富——學文練藝成才富勤勞富——愛崗敬業辛勞富節儉富——精打細算聚財富守法富——遵紀守法健康富守信富——恪守信用客多富團結富——家族和睦同心富幫帶富——鄰里相親互助富育才富——育好後代子孫富集體富——鞏固集體共同富愛國富——國家強盛安定富吳仁寶絕對是個「田野學問家」,他的語言概括能力和表述能力堪稱大師。農民喜歡他編寫的這些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的順口溜。與《十富讚歌》相配的還有他親自編寫的《十窮戒詞》:
而農民一旦沾上那種毛病,再富又能富得了幾天?所以『愛親愛友愛自己』,尤其是『愛自己』這一條特別的重要,它是我們實現共同富裕、健康富裕、長久富裕的基礎,像金塔的塔基,一定要夯實!」吳仁寶給我講起了村上一筆一直沒有發出去的「特別獎勵金」的故事——80年代初,銷聲匿跡的賭風又開始到處橫行。華西村民中也有人「小弄弄」(搓麻將搞小賭),還出現過一位創業功臣孫某某到外村賭博的事。吳仁寶最擔心富裕起來的村民沾染黃毒賭,一旦沾染上了就等於患了瘟疫,再富的天堂也會被窮光。為此,吳仁寶揮淚斬馬謖,重罰了與自己並肩創業的孫某某4個月退休金。同時多次登門做思想教育工作,幫助他認識賭博的危害,直到孫某某自己徹底省悟為止。
「不土不洋」,又「土」又「洋」,在華西村你無時無刻不在這種傳統與現代、歷史和現實的中西文化的大交融中感受著、激動著、陶醉著、回味著……
「商業機密,不可泄露。」「好你個老吳同志呀!連我都不透露一點?」「不透露!」吳仁寶一雙眯成細縫的笑眼裡透著幾分狡黠。
「你說是不是我們賺大了?」吳仁寶對此實在喜形於色。
在華西村採訪時,有一位地方領導曾經對我說了這樣一句頗為耐人尋味的話:「吳仁寶能把華西帶成今天這個樣,有兩大原因:一是他從未離開過華西村,二是他的心全部留給了這裏的百姓。」在這句樸實的話背後有著豐富的內容:作為一個全國著名的村支部書記,用吳仁寶自己的話說,他是「大代表、中代表、小代表」都當過,「小勞模、中勞模、全國大勞模」也都當過。可就是一樣他沒做過,那便是無論在任何時候他沒有離開過華西村。即便是在當縣委書記的5年裡,除了繼續兼任村支部書記外,每年他給自己規定不少於100天的勞動時間里,多半是在華西。至於村裡有事,起早摸黑趕回華西處理更是「家常飯」。這也就是那年他由於意外原因落選黨代表、從縣委書記的職務上能夠很自然地重新回到華西村、心甘情願做一個農民的原因。
華西的天是共產黨的天,華西的地是社會主義的地。華西人民艱苦奮鬥,團結奮進,實踐檢驗華西,社會主義定能富華西……」這是一首套用「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歌詞的村歌,樸實無華,光「社會主義」一詞就用了好幾回。當這首由吳仁寶親筆填詞、華西村村民們齊聲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合唱的村歌播出后,無數老共產黨人、新共產黨員激動得流淚。他們說:「這樣振奮人心、催人奮進的歌已經好幾年沒聽到了!」那時,以蘇聯為代表的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紛紛換朝易旗,中國國內外嘲諷和懷疑社會主義的陰風也吹得玄乎。吳仁寶帶領華西人高吟這樣一首「社會主義」讚歌,是需要很大勇氣的。而當時還有一個特殊背景:
他們能不能代表真正的農民利益?能不能成為永不倒的共產黨旗幟?
「不行不行,我是一個農民,文化水平低,怎麼能抓得了一個縣的工作嗎?」在上級領導告訴吳仁寶已經決定讓他出任縣委書記時,吳仁寶再三真誠地推辭。
我的主人公是位地道的農民。他既沒學哲學又沒上過大學,但他在幾十年間領導農民們建設社會主義的實踐中掌握著馬克思主義哲學最基本的原理,即一切從實際出發,走適合自己村子發展的道路;他只讀過3年私塾,但他從幾十年中國政壇風雲變幻中悟出一條最樸素的真理,即你這革命那革命、你這主義那主義,唯讓百姓幸福,就是社會主義,讓全世界人都幸福,這就是共產主義!這是他的原話。這是一個中國農民對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理解。沒有深奧的理論,沒有玄妙的邏輯,卻包含了無數深刻理論與豐富實踐經驗的真理。其實大凡一切最管用、最經典的真理,都是清澈見底的「大實話」。不是嗎?毛澤東的「槍杆子裏面出政權」,鄧小平的「發展是硬道理」,不也這樣嘛!有關什麼是社會主義、什麼是共產主義,從馬克思時代就爭論不休,在中國這種社會形態,「主義」爭論更是激烈。100多年來,舊式資本主義學者甚至包括腐朽的晚清政府也曾嘗試把垂死的社會改建為「社會主義」。到了蔣家王朝,「社會主義」也曾風靡一時。然而真正的社會主義只有到了中國共產黨執政的時代才得以實現。可是,由於人為的因素與缺乏經驗,使得我們在什麼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和建設什麼樣的社會主義問題上,耗盡了多少政治家的睿智和精力,也使10億人民走過了不少曲曲彎彎的路途。
在華西村,無論是那些當年與吳仁寶一起艱苦創業的老一代,還是改革后成長起來的或者是今年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這兒的年輕一代,他們在談起老書記的政策水平和處變不驚的能力時,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佩之意,甚至到了某種崇拜的地步:「老書記說對的就肯定沒錯,因為他對政策的理解能力都比我們高、都比我們準確。」這是實話。
之後的20年裡,吳仁寶這位老先進、老勞模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踩踏的每一個腳印,都體現了一位共產黨人的先進性。而他對中國農民的深厚感情、對中國農村和農業發展方向的真知灼見與成功探索,都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南京雨花台前宣誓時那兩行淚水,是不是這位老共產黨人內心湧出的一絲委屈?還是其他什麼?吳仁寶從沒跟人說過此事,華西村人在這種不平中也獲得了一份欣慰,他們再一次看到老支書意氣風發地回到了他們中間!58歲的年齡從縣委書記崗位上正常卸任,以後的日子頤養天年也在情理之中。然而非正常「下台」的吳仁寶卻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他重新回到了生他養他,並與村民並肩用汗水改變了舊貌的華西村。
這是身居京城,與吳仁寶同鄉的中國語言大師葉聖陶老先生在報上見得江陰欣欣向榮變化時,「感極喜極」地給吳仁寶作的一首詩。老先生感慨萬千道:「我乃蘇州人,想蘇州人當同此興奮。即非蘇州人,亦必歡呼稱頌也。」一生耿直天真的葉聖陶先生哪知他所萬般欣賞的農民兄弟吳仁寶的「英雄業績」,在一些人眼裡卻並非如此,加之當時政治氣候的影響——我們都曾記得,隨著以陳永貴為代表的一批農民典型和大寨旗幟的紛紛失色,或退出政治舞台,紅了幾十年的吳仁寶似乎也讓個別喜歡在某個政治氣候中撈稻草的人看到了機會,他們先是寫黑信說「華西是假典型」——華西假了吳仁寶還能真嗎?這種邏輯的推斷所造成的惡果極其可怕。而吳仁寶坦蕩無私的工作作風,又使一些「講實際」的幹部黨員也到了「出出惡氣」的時候……
這時期,在農業戰線依然站立著的似乎只有吳仁寶一面旗幟了!吳仁寶此刻在做什麼?想什麼呢?
共同富裕是人類一直追求的美好理想。可滄桑變,乾坤轉,一次次社會形態嬗變,一次次生產關係變革,都未能使這一美好的理想變為現實。莫爾的「烏托邦」、康帕內拉的「太陽城」、歐文的「新協和公社」和「皇后林新村」,無論理論的還是實踐的,都在無可奈何中坍塌了!於是恩格斯大聲疾呼:「為了使社會主義變為科學,就必須首先把它置於現實的基礎之上。」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規定。歷史將實現共同富裕的大任降在中國共產黨及其建立的社會主義制度身上!吳仁寶高擎共同富裕的旗幟,從華西走向鄰村,從東部走向西部。他用行動在這面旗幟上寫下了共同富先要集體富,共同富必須家家富,共同富更需精神富,共同富要先富幫后富等鮮明的觀點,將其置於「現實的基礎之上」……
黨的「十五大」后,中央根據當時國家經濟發展中出現的一些情況,作出了「抓大放小」的戰略調整。一時間,上上下下、各條戰線立馬「忽悠」起一陣對那些喪失活力、效益乏力的小單位、小企業進行的「轉制風」,在蘇南地區更是颳起了一陣欲將「半壁江山」的鄉鎮企業「全盤轉制」的狂瀾。當時華西也有一些效益並不太好的企業,有人便進言吳仁寶:「乾脆藉機把這些企業『放』了算啦!」吳仁寶搖頭,說:「華西村的每一個企業、每一塊磚瓦,都是全村村民的,我們沒有這種權利『放』。我們能有的只是責任,把這些效益差的企業扶植好的責任。」
南京。花雨台。細雨蒙蒙中,100多位神情肅穆、列隊整齊的農民,緊握拳頭,面對革命先烈紀念碑,各個莊嚴宣誓:「蒼天在上,大地作證,我們華西人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決心苦戰3年,目標1億……」儘管雨水打濕了每一個宣誓人的臉,但人們還是認出了領頭宣誓的那個年長者,他就是吳仁寶。
我知道吳仁寶此刻做了3件很經典的事:
「我們在書記、副書記同級還設立了一個人數超過書記副書記人數的常委會,目的就是支持和監督正副書記工作。在農村基層組織,一些地方容易出現什麼事都是書記、副書記說了算,有的更是書記一人說了算。在我們華西不行,重大問題,必須由黨委或黨委常委集體研究決定。這樣可以避免那些在群眾中威望越來越高的主要領導人居功自傲、專橫跋扈,最後把好端端的旗幟給掀倒了……」吳仁寶對這一農村基層組織的創新做法頗為滿意,「華西村幾十年能夠立於不敗之地,我們的主要領導也沒有出現『禹作敏現象』,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有這樣的組織機制。」第二件事是在「富得流油」的華西村,有一箇舊窯洞。這個窯洞與華西村同齡,也許是今天唯一還能見得著的老華西村的一箇舊物。華西人稱它為「創業窯」,幹部們還喜歡將它譽為「華西工業的發源地」和「華西精神的鑄造地」。那天我特意走進這個每年能吸引百萬外地遊客的「華西革命聖地」,看到狹窄的窯洞內有十幾張木凳,窯壁四周掛著《延安窯洞放光芒》、《呂蒙正破窯攻讀》、《薛平貴破窯接寶釧》、《包龍圖破窯迎國太》等6幅與窯洞典故相關的「農民圖」。村幹部告訴我,華西發展幾十年來,許多重要的決策、規劃幾乎都是吳仁寶帶領幹部們在這裏作出的。
他就是天津大邱庄「莊主」禹作敏。
「太好了!老支書,就照你說的,我們干!甩開膀子干!」村幹部們興奮激動起來。
「分?!當然分有分的好處。可分與不分僅僅是個形式。中央政策的意圖很清楚,以分田到戶為主要改革內容的承包責任制,其最終目的是讓農民富裕起來。這說明選擇什麼樣的道路並不是絕對的、根本的一條,就是看我們共產黨領導下的農民們能不能過上富裕日子。我們華西村的集體經濟已經發展得相當好了,農民們都開始過好日子了,為什麼一定要分呢?華西村現在的頭等任務是要更大力度的解放生產力,讓大伙兒的生活更加富裕、全面富裕!這也是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的根本目標!」吳仁寶的回答擲地有聲。
每每參觀者看到華西人擁有巨大財富,又過著無比幸福富裕且太平的好日子時,總有些解不開的謎要討教吳仁寶:「為什麼也有個別地方、個別人的財富比華西人更多,可那兒的社會風氣異常惡劣,有錢人也不能過安穩的日子?」這時的吳仁寶總會笑眯眯地告訴友人一個「秘密」:因為華西村沒有暴發戶、沒有貧困戶,只有家家戶戶富。
改天換地的戰鬥,是靠每一滴汗水沖刷和壘起的一種艱苦奮鬥。吳仁寶一生最佩服陳永貴這位農民兄弟,就是因為當時的大寨精神給了他和華西大隊一個改變村子舊貌的榜樣力量。
一年後,我又把小荷英接回華西,讓她進了村上的服務組,專為村民做鞋、修鞋、釘掌和補補縫縫。這孩子心靈手巧,不僅村上的人喜歡她,連鄰村的一個小夥子也看中了她,後來倆人產生了愛情。小荷英結婚時,村上分了她一套新房,我還特意批准她的新郎貢祥興到我們華西落戶。現在吳荷英一家過著幸福生活,一兒一女都非常健康,上完中專、大學后又在華西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一家美美滿滿。小荷英的變化,和她送我一雙鞋時說的話,對我觸動很深,所以有時我常常在想,老百姓生活在最底層,他們的冷暖幸福,如果我們這些在基層工作的黨員、幹部再不去過問、再不去幫他們一把,那他們還會有啥好日子過嘛!老百姓過不上好日子,又要我們這些黨員、幹部啥用?所以說,是黨員的、是幹部的,你的全部責任歸根到底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的人民和百姓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吳仁寶的話並不深奧,但卻折射了深刻的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及「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最核心和最本質的內容,即共產黨人的全部責任,就是為了人民謀幸福。
「老書記,該聽聽你的意見了!」幹部們的目光一齊投向吳仁寶。
「就這麼定了!從今天起,阿四就是你們孫家的兒子。我吳仁寶是誠心誠意的,阿四也會跟親兒子一樣地待你們,直到把你們養老送終……」「阿四」名叫吳協恩,後來真做了孫家的兒子,並且十多年後又跟孫家的小女兒結成夫妻,成了孫家親上加親的女婿。吳協恩現在是華西村的「一把手」,吳仁寶在兩年前把華西村的黨政大印全部交給了這位「倒插門」的孫家女婿。華西村「新掌門人」對當年的事記憶猶新:「從我記事起,父親總是出力流汗在一線。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做官就應該想著百姓』。幾十年來,我真正在他身邊只有十個年頭,那天他把我送給孫家當兒子時,也是父親一生中陪我時間最長的一天。至今我仍記得當時他再三叮囑我,說你從現在起,就有兩個阿爹姆媽,你首先要孝敬和照顧好的是孫家的阿爹姆媽……」「阿四」吳協恩後來做得非常好,所以當他被推薦接替吳仁寶出任華西村「新掌門人」時,得到的是村民的全票贊成。
特此通告。
我們祝願這位老人革命青春永葆,也祝願他親手舉起的華西旗幟永遠地高高飄揚……
在吳仁寶口中,經常能聽到他講的一則非常有趣的「華西村買官」故事,說的是一個叫楊永昌的人,此人原不是華西村人,幹個體戶,腦子靈活,經營能力和經營效益都不錯。到華西村前,已經自己能每年盈利100多萬元了,在當地也算個有點名氣的小老闆。1997年楊永昌到華西投資辦個體企業,三四年後他的年收益已能達到四五百萬元。可是錢越賺得多,楊永昌想當「華西人」的念頭越強烈。2002年他以參股的形式,把自己幾百元的資產全部奉獻給了華西村,終於實現了他當華西人的夙願。楊永昌成為華西人後,由於他勤奮工作,又在經營上有一套,很快被吳仁寶和華西村黨委看中,讓他擔起了目前占華西工業集團三分之一總資產的華鋼廠總經理。
禹作敏的下場,對重新認識當代中國農民領袖在社會上引發不小的震蕩。因為在這之前,新中國歷史上最耀眼的農民領袖陳永貴的政治末途和他「說沒就沒」(郭鳳蓮語)的去世,及其他幾位農業標杆的紛紛落馬,使得人們對「農民革命」的成功者產生了一定的懷疑態度:
我相信她的話,因為吳仁寶對村民的文化教育和素質提高,從60年代他剛當村支書那會兒就已經十分重視。而當華西村富裕后,他把抓村民知識教育的提高納入為「愛華西」的重要內容。孩子從小學到中學實行的是全免費教育,村民和老人可以參加各種培訓班和業餘學校。
吳仁寶還有一件不平事:1999年,選舉全國人大代表,就因為他在外省貧困地區支持建立了多個「華西村」而得罪了本省某些地區本位主義的幹部們,他又一次落選了本該屬於他的榮譽——這一回吳仁寶更是淡然一笑:「我已年近70餘,將有生之年全部奉獻給華西百姓才是我吳仁寶的最大光榮。」古今中外,能成為一代偉人的人莫不是他們都具有超然的境界和堅定的信仰。作為農民政治家、思想家和實踐家的吳仁寶,他的超然境界,來自於他為人民創造幸福和富裕后所獲得的巨大的精神力量;他的堅定信仰,來自於他對中國農村情況的深刻了解和對中國農民所期望的美好前景的理解中的認定:一切當政者的基石,是人民的支持與擁護,而這才是最可貴與最可靠的。
吳仁寶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笑眯眯地解釋,建「總統」別墅,一則是為了迎接更多的外國貴賓,二則也想讓華西村民們享受享受「我們所能想得到的世界上最好的物質文明」。
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國的農村經歷了一場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最為波瀾壯闊的偉大革命。
在雨花台的那次雨中宣誓,心細的人會發現:流淌在這位老共產黨員臉上的,不儘是飛揚的雨水,更有兩行是滾燙的淚水……
我還知道,吳仁寶從80年代初開始當第一位「外來工」進入華西村后,他就把「愛華西」的教育,擴展到凡是在華西村工作的所有人。「我們華西村沒有『打工仔』、『打工妹』一說,我們有句話很流行:到了華西村,就是華西人。」
5年縣委書記,他嘔心瀝血,把江陰帶向全國百強縣之「老二」時,卻因那股「農民政治明星們紛紛落馬風」的慣性,使他的政治生涯墜入低谷,重新做起一介農夫(對此他淡然一笑,正好他離不開華西,華西也離不開他)。
面對我內心的這種發問,吳仁寶謙和地說:「我只是一個農民,一個講求實事求是的共產黨人。如果問華西這面旗幟為什麼幾十年不倒的話,我的體會是:因為我們始終做到了『三不倒』,即『難不倒』、『嚇不倒』和『誇不倒』。」老支書這樣解釋:「難不倒」,通常是我們在改造客觀世界過程中有決心和辦法;「嚇不倒」,通常是在中國特有的社會環境和政治形勢下,我們在基層干實際工作的同志有較強的政治識別能力和政治謀略能力。吳仁寶進而舉例說,華西村和他本人在過去的幾十年風風雨雨中曾經遇到一次又一次的「黑典型」和「紅典型」之爭。比如在「文革」中,林彪、江青一夥為了抬高他們樹起的那些極左假典型,曾多次對華西村打壓、污衊,甚至採取極端的手段,企圖毀掉華西村這面堅持建設有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新農村旗幟。在那些歲月里,華西人民始終堅定不移地搞社會主義必鬚髮展生產力的信仰,他們以讓人民過上好日子和為國家多作貢獻這兩大己任而使華西村的旗幟永遠飄揚。20世紀80年代,中國農村的「包產到戶」已在全國全面鋪開,而且當時只有同一聲調:「包」字萬能、一包就靈。似乎誰不「包」,誰就背離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
而正是吳仁寶能在重大的歷史轉折關頭,見難勇當,智謀除難,使得華西村近兩年的總產值均以年增長100億元在遞增。1985年,吳仁寶為「苦戰三年,目標億元」而帶領百名村民骨幹在南京雨花台前盟誓25年後,華西村一年的經濟效益就是當年的二三百倍!也就是說,如今的華西村,每年都在創造一百個以上的新華西!正是這樣的積聚,華西村才有今天令世人感到羡慕的幸福與富有。也正因華西村百姓如此幸福與富有,吳仁寶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才能坦然地直面關於華西村是否有他吳氏「家族制」的問題並這樣回答:「確實,在華西村的25個正副書記中有我吳仁寶家5個子女。但我想告訴大家的是,他們能當書記不是我的指定,他們都是通過數十年的工作,在取得群眾公認的基礎上,又經過黨代會選舉和上級組織考察批准后才當上書記的。不錯,我吳仁寶家的子女確實在華西村都是官,但他們不是為我吳仁寶家做官,而是為華西村百姓在做官。
吳仁寶這回張大嘴樂了,他用借得的貸款和村上的自有資金及村民集資的幾千萬元,一下「吃」進後來翻了數倍價格的萬余噸鋼坯和千噸鋁錠及數百噸電解銅,又將這些原材料投入到之後上馬的村辦新企業生產中,而別人還在細學慢嚼鄧小平南方談話精神的時候,他吳仁寶和華西村早已甩開四蹄揚鞭在經濟大發展的快速道上——10億村、20億村……50億村、60億村……華西村直奔天下第一,無人匹敵!此後的吳仁寶領導的華西村,不再僅僅是全國產糧標杆、農民艱苦奮鬥建設新農村的形象了,她已成為市場經濟大潮中奮勇前進的巨輪——躍居全國百強企業行列;她已成為農工商全面現代化的旗艦——稱雄華夏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的戰場;她已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先導和成功實踐的經驗產地——閃耀在中國共產黨時代豐碑上一顆貼著馬克思主義和中國農村具體實際相結合標籤的五彩金星!說吳仁寶是個奇人的已經很多了。但僅僅靠積累的經驗和天性的聰慧而製造出的一點奇迹,並不能保證他會成為一名永不倒地的英雄和奇才。吳仁寶的一生閃耀的光芒,是他作為一名共產黨人對所追求的信仰的堅定性。這絕非所謂的奇人所能夠擁有的。
所以現在的華西村民能說外語、冷不丁拿出個留學畢業證書給你看看,是太自然的事。
這個「秘密」聽來簡單,其實折射的內容則豐富無比。這也是吳仁寶一生追求「為民造福」的基點,即社會主義的真正富裕必定是共同的富裕,共產黨人要實現執政為民的最終目標必須讓所有的人民都富裕起來。而人民要實現自身的富裕與幸福,需要建立在兩個基本點上:領導人民的黨員幹部們的人生價值觀和民眾百姓自身的人生價值觀。
早在1991年,吳仁寶與陝西省領導簽訂建立第一個外省「華西村」后,他就親自帶領本村的骨幹專程到千里之外的黃土高原上的陝西漢中的高潮村考察落實扶貧與建廠事宜,並且從那時開始,每在外省建一個「華西村」,吳仁寶都要親自前往考察落實具體項目,有的地方還要一年去幾次。那一年,華西村的幫扶技術考察隊在前往山西途中,車子發生意外事故,年屆67歲的吳仁寶不顧流血傷痛,堅持要到目的地,當他帶傷下車到大寨看望幫扶項目時,大寨的郭鳳蓮握著老人的手感動得熱淚紛飛:「華西有您這樣的老書記是福氣,我們大寨有您這樣的好親人感到光榮啊。」1994年,國務院作出了力爭用7年時間,解決中國農村8000萬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的《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已經走向西部扶貧征程的吳仁寶在返程途中,專門上北京向國務院扶貧辦的領導表示:華西村願意投巨資,為九*九*藏*書經濟欠發達地區培訓幹部,採取一帶十、百帶千的方式,並且在2000年前幫助西部地區10萬人脫貧、1萬人奔小康!「了不起!華西了不起!吳仁寶了不起!」國務院扶貧辦的領導在敬佩吳仁寶的同時,又稱他的培訓和扶貧構思是「中國扶貧工程中的偉大創舉」。
這是吳仁寶最具魅力的地方。
此刻的吳仁寶,一改方才的嚴肅神情,又重新恢復了他平時笑眯眯的神態:「首先我想說明一下,這幾天我一直對上市持『反對意見』,其實並非我原本心意。我的真實心思是,華西的企業是我們農民辦的工業,到底能不能與那些上市的大型企業融入一條軌道,並且有更大的發展,這是我最關心的事。在決策上市這樣的大事時,我想聽到大家的真實意見,所以我用了投反對票的方式來爭取獲得你們多方面的對上市的認證,現在我的目的已達到。我宣布:華西企業,要真正走出田野——上市啦!」瞧這吳仁寶,他的「反對意見」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贊成理由啊!1999年8月10日,這個日子對華西村來說具有歷史意義。當掌聲和鐘聲響徹深圳交易所的那一刻,世界金融市場上迎來了一個令10億中國農民感到自豪的新客人,它就是華西村股票上市成功:3500萬股的掛牌價83元,當日收盤時漲至21元!上市是喜事而非難事,但上市弄不好可能就是最大的難事。吳仁寶日後坦言,面對一些風險大的難事,做領導的就得有勇氣去擔當,這是一個共產黨人為人民謀幸福富裕的起碼素質。
時至1988年,華西村的經濟已呈現以第二產業為主體,一、三產業為兩翼的多元化格局,年產值超過預期,達10106萬元。
為了把這個「真道理」轉化為農民們人人看得見、摸得著的幸福感覺,吳仁寶帶領華西人走過了「70年代造田」、「80年代造廠」、「90年代造城」的3次革命性徵程。
可以這樣認為:而今的華西村已經基本全面「中康」。但明天的華西村的「大康」究竟是個什麼樣呢?或者說50年後、100年後的中國是個什麼樣,我希望能在已經走在別人前面幾十年的華西村得到某種感受和體驗,並期望從吳仁寶的嘴裏得到答案。可是這位充滿睿智的老人沒有直接回答,卻把我帶到一排在綠蔭花叢和小橋流水間巍然矗立的新建築面前,興緻勃勃地介紹說,這18棟年底前竣工的「總統別墅」是以後讓村裡80歲以上的老年人輪流享用的。
「嘿,怪了啊——你華西村吳書記借錢,可是頭回聽說!說,什麼用?」市長意外又興奮地詢問。
而我在華西村的日子里,從百姓嘴裏聽到的有關「老書記」的一則則「有福民享」的故事,更是催人淚下——那是30年前的事。村民孫良慶一家遇上了天災,12歲的兒子不幸溺水而亡。孫良慶夫婦哭得死去活來,怎麼勸也不行。眼看著好端端的孫家要垮下了,村上人著急,吳仁寶更是苦思冥想。俗話說:堆山的黃金換不了一個兒子。孫家的事怎麼處理,也讓吳仁寶一時感到為難。怎麼辦?那些天,吳仁寶輾轉難眠了好幾夜……有一天早晨,他將準備上學的自家兒子送出家門后突然喊了一聲:「有了!」「阿爹,有啥事?」小兒子阿四奇怪地回頭問父親。吳仁寶揮揮手,說:「快上學去吧,回來再說!」小兒子阿四走了,吳仁寶的眼眶裡卻潮濕了……這天,吳仁寶來到孫良慶家,對孫家夫婦說:「水流走了不能收回,人死了不能復生。你們別再難過了,你們不是缺兒子嘛!我把我的兒子給你們。你們看哪個合適就挑哪個!」孫良慶夫婦一聽驚異萬分,說這哪成!吳仁寶拉住孫家夫婦的手深情地說:「不要客氣了。我家阿四跟你們的兒子年歲差不多,你們看成不成?」「你要把阿四給我們呀?」這是孫家夫婦更加沒有想到的事,華西村的人都知道,吳仁寶最疼愛的就是小兒子阿四。
但社會主義到底是個什麼樣?我們同樣有許多疑惑,經過幾代共產黨人的不斷探索和實踐,在排除許多疑惑之後我們終於明白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社會主義必須讓人民富裕起來,富裕了的人民才有幸福可言。人民真正富裕、幸福了,那才是名副其實的社會主義。
沒有「大家」的安寧與環境,何來「小家」的歡笑與歌聲?
可沒過多少日子,在華西村鄰鄉又傳出「華西村不賭是假的,吳仁寶也在賭」的話。「說我賭你們信嗎?」吳仁寶在村民大會上反問大家。後來調查證實,有人為了自己想賭,就放言「吳仁寶也在賭」的話,目的是在公眾中造成「吳仁寶能賭,我們也能賭」,從而以假亂真。
即便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社會主義,我們還僅僅剛剛跨入。於是我們有了許多疑惑,但我們仍然那麼渴望共產主義……因為渴望共產主義,所以我們一心想建設好社會主義。這是所有共產黨人共同的理想和事業。
更思舉國數千縣,孰不能如江陰焉?……
說這話最多的,還是老支書吳仁寶。
在華西人過著天堂般幸福富裕的生活時,我們隨便問一位農民,他們一談起老書記都可以給你講一段關於老書記如何關心他們的感人故事,而且談到動情處,總會熱淚盈眶。村民們對吳仁寶如此深情,那麼在吳仁寶心目中的老百姓又是怎樣的呢?這是我非常想知道的事。
「你們聽著:主食供應要放開,小菜副食多花樣,葷素搭配得合理,茶水點心送田頭……」吳仁寶拉長嗓門在食堂內外不停吩咐著。
「老書記,半夜三更開會是啥急事呀?」不到3點,該來的村幹部們全部到齊。他們弄不明白吳仁寶要幹什麼。
吳仁寶做的第三件事——也是最漂亮的一件事:他在報端見鄧小平同志的南方談話后,以其敏銳的政治眼光和豐富的實踐經驗,迅速作出了一個後來使華西村突飛猛進、在中國農村乃至其他各行各業前頭的決策——集中和動員華西村所有血本,以雷鳴閃電之勢,奮力搶佔市場的舉措。
「一分,就是村與企業分開,我們與華西合併后的原村委會還是由本村村民自治、選舉;五統,即聯合起來的5個村統一由華西集團實行經濟上的統一管理、幹部使用上的統一、人員統一使用、村民的福利也統一、5個村的村建也統一規劃是不是?」鄰村幹部問吳仁寶。
華西人有句「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的口頭語。早在70年代進行「造田」戰鬥同時,吳仁寶已經摸索出了一套建設社會主義富裕新農村的經驗,即:單一的農業很難使農民們真正富裕起來,只有徹底解放農村生產力,走農村工業化道路,中國的農民、農村和農業才有出路。
「那你願意到華西村來工作嗎?我們正在建設一個賓館……」「我?能行嗎?」「我看行,你能吃苦。」黃永高看著吳仁寶慈祥真誠的目光,不禁熱淚滾滾而下……從此黃永高這位殘疾青年落戶華西村。幾年後,黃永高不僅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而且還在38歲時與一位比自己年齡小一半的同在賓館工作的四川籍姑娘產生了愛情。要結婚了,黃永高將喜訊告訴吳仁寶時,老支書欣喜若狂,親自為黃永高操辦了5桌酒席。之後,又給黃永高分了一套3層樓房。
如此巨額財富,它的誘惑力足可以讓一個高貴的人喪失高貴,讓低賤的人一夜間成為高貴,不是嗎?已位居「國家領導人」之一的成克傑,就是在遠低於這個數額的金錢面前倒下了,使他高貴的身份,頃刻間變成了人人唾棄、遺臭萬年的大貪官。這樣的人還有一批:胡長清、王懷忠、劉方仁、田鳳山、李嘉廷、程維高、叢福奎……他們服刑前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貴者,然而他們現在都已經淪為黨和人民的敗類,或被槍決,或為階下囚。
吳仁寶通過華西村第一個歷史發展的進程,深切地體會到:將一名共產黨人的使命和責任落到為百姓謀幸福之上是多麼的重要,而人民群眾對這種重要性的呼應,又使吳仁寶更加堅定了走實事求是和創新創造的發展之路。
「老書記吳仁寶對我們周邊村的幫助是無私的。那年他主動找我商量說要幫我們村辦一個法藍廠和一個化工廠。工廠建起后,我們村的農民收入一下得到改善,大家喜洋洋的。可天有不測風雲,1994年5月份,一場火災把我們村的『搖錢樹』——化工廠全燒了。就在我們全村痛苦不堪的時候,吳仁寶老書記帶來280多萬元重建資金說要在原址上再幫我們建起一個規模更大的化工廠。當時我們村的村民和幹部全都掉下了眼淚,大伙兒說:『啥叫社會主義好?啥叫共產黨好?華西人的風格和吳仁寶書記的為人,讓我們一下全明白了!』」原三餘巷村支部書記孫大龍感觸萬分地說。
2004年,我國政府曾經宣布中國人均收入達到了1000美元,這一數據的誕生昭示著中國從一個落後的貧困國家,全面進入了建設小康社會的歷史階段。當我來到華西村,才知道今天的華西村農民的人均收入其實已經過了8000美元,如果再算上村裡的各種福利補貼,他們的人均收入實際已超過10000美元。我們因此毫不奇怪在華西村隨時可以聽到建設「中康」奔「大康」的話語。
這便是他當「二把手」后所做的第二件「難」事。
「三年後的華西會是什麼樣呢?」我在眼花繚亂的「人間天堂」中參觀時儘力去想象明年的華西與現在的華西之間的差異,但我自感想象力的匱乏。明天的華西村有更多的「金塔」(華西村現在有3座15層的金塔)?明天的華西實現1000億的年產?明天的華西是一個田野上的現代化都市?
而這,也正是吳仁寶這位老共產黨人堅守的創富理念。
「老吳,你這麼早找我有啥事啊?」無錫市市長走出辦公室的第一眼就十分意外地看到了默默等候在一旁的吳仁寶。
歸結到底,他們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不是人民期待的好官。他們只能與糞土為伍,百姓憎恨這樣的人。
一位長期在華西村進行社會調查的學者有過一段很精彩的概括:
然而,讓前進、華明和三餘巷、涇浜等周邊村發生根本變化的,還是2001年吳仁寶創造性地提出的「一分五統」的大華西概念。
華西村的百姓也經常在一起議論:「而今的老書記年屆八旬,可思想為啥總比別人前一步?」省、地、市、鄉的幹部更會在平時如此議論:「吳仁寶這個人了不得,幾十年總是先進,別的典型一個個倒下了、消失了,唯獨他長盛不衰、旗幟高揚!」那年江澤民同志視察華西問到這個問題。吳仁寶回答:「我注意『兩頭』。一頭與中央保持一致,也就是同各級組織保持一致;一頭同人民群眾保持一致。」「嗯嗯,細細說來。」黨的總書記頗有興趣地請他解釋。
華西村靠一根扁擔、兩個肩膀威震神州大地。那年大將軍許世友率領江蘇省幹部們到華西村開現場會,見身邊站著一位衣冠楚楚的農村大隊書記,一把將其揪到吳仁寶面前,說:「你這個書記我看不要當了,瞧瞧人家吳仁寶:捋胳膊,光雙腳,手上的老繭銅錢厚。這樣的書記才能讓農民過上好日子嘛!」華西出名的時候正值「文革」時期。靠實幹和抓生產爭出的典型,在那會兒並不吃香。倒是一個由林彪老婆葉群抓的「學毛選」積極分子一夜間像神話般傳遍了大江南北,因為這位種田的老阿婆能畫各種符號來談「學毛選」的體會。一時間,這位鄰近華西村的老阿婆成了萬眾瞻仰的人物。可人們上她那兒學到的卻是十分荒唐可笑的「早請示晚彙報」和「忠字舞」。種田出身的吳仁寶一看那些玩意兒就憤憤地甩袖回到華西村,對自己村民們如此說:「早請示晚彙報和忠字舞出不了一棵好苗好秧。我們把生產搞上去就是用實際行動向毛主席獻忠心。」就這樣,東邊的「學毛選積極分子」老阿婆那裡書聲琅琅,卻生產連連下降;西邊的華西村腳步咚咚,卻生產大豐收。於是不多久,來自全國各地參觀「學毛選典型」的人紛紛轉道上了華西村。這還了得!吃政治飯的人趕緊派隊伍杜絕前往華西村的人群,哪知根本不起作用。
「我的水平哪能同陳永貴同志比?再說,我也離不開華西……」「這個我們已經研究過了,你當江陰縣委書記,仍兼任華西村支部書記。陳永貴當了國務院副總理,不也還兼任昔陽縣委書記嘛!」瞧,又拿陳永貴說事。
現任華西村黨委副書記、「教授村民」程先敏走過的人生經歷,無疑是這些精彩樂章中那顆閃耀得格外奪目的「音符」。
正如一位德國政要所言:「華西村的富裕,讓我們親眼所見了馬克思早在100年前所暢想的那種共產主義社會和社會主義社會的真正富裕。」關於富裕,各個時代和各個國家的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不過,所有到過華西村的人對這兒觀光和認識后所產生的富裕概念,通常能得出共同的意見,那就是:華西人的富裕確實是真正的富裕,因為它包含了物質和精神的全部方面。
2004年,他的二兒子按照承包責任書所規定的個人效益獎金近億元,但吳仁寶的二兒子最後只拿了一個零頭,幾千萬元獎金全部歸到了集體。有人做過不完全的統計,僅吳仁寶一家,在這近5年中,光他們應得的個人效益獎金歸給了集體的數額至少有兩三億元之多!華西村民知道,憑吳仁寶的能力和知名度,他完全可以將自己祖孫三代的整個家族遷移到「深圳上海」,或「漂洋過海」,但吳家26口人至今無一人不是留在村裡的,而且現在連吳仁寶的外孫女婿也從日本留學回到了華西。
走出「農民公園」,我被一座綿延起伏的山巒所吸引。此山雖說不上高,但因它矗立於一片平坦的田野上,故而顯出特殊的氣勢,形狀如一條巨龍,這使我心頭頓升一縷聯想:華西村好風水,原來此處真有「龍」也!說話間,我的雙腳跨進了一座飛檐斗拱、氣勢恢弘的牌坊,上面有四個金燦燦的大字——華西公園。嘿!在這峰迴路轉、依山傍水的公園裡,我終於領略到了華西村的「洋」景:美國的「白宮」、英國的「古城堡」、巴黎的「凱旋門」、德國的「天文台」、捷克的「鄉村別墅」……這裏真的「洋」透了!「農民們出國過去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可在華西,我們的村民可以天天『出國』,而且免了任何手續,早飯可在『印度』吃,晚上住宿在『日本』,一天可以走十幾個『國家』,保證享受的是一流服務……」搞宣傳的小趙繪聲繪色地介紹,並不時領我身臨「出國」之境。真的哦,在這華西「萬國園」內,可有多種外語服務,可有各種飲食的享用,更有各種文化的賞別。總之,這裡是十足的「洋」。
而他,完完全全、名正言順地可以將這5000餘萬元裝進自己的口袋。組織說了:「這是獎勵給你的,你不僅可以拿,而且應該拿!」他淡然一笑,說:「我要那麼多錢幹嗎?不要。還是留給村裡,留給百姓。」這個人不簡單,與上面這些靠權力為自己收斂本不屬於自己的錢財者相比,難道他不算是一個偉人?
這是吳仁寶作為一個當代農民政治家可能實現一生輝煌的最完美的地方。
「比起村上的人,我算差的呢!」趙毛妹說。
華西村民在自編的一個文藝節目里唱出了他們對共產黨和這位共產黨的老支書的心聲:「老書記,是你讓我們感受到了共產黨的天大恩情,是你讓我們堅定了走社會主義道路的信仰……」「仁寶仁寶,國之瑰寶。風風雨雨,紅旗不倒。」「年近80,日夜操勞。健康長壽,人民需要。」一位領導在參觀華西村、聽得村民們講述「老書記」吳仁寶幾十年來一心愛民為民的故事後,感慨萬分地欣然揮毫寫下這樣的話。
吳仁寶——我的主人公的名字,這位農民雖然不能與毛澤東、鄧小平這樣的民族領袖人物相提並論。但他在自己的那塊土地上,以一個真正共產黨人的胸懷和睿智,成功地實現了讓農民們從幾千年形成的物質貧窮與精神愚昧的世界,過渡到物質富足、精神豐富、身體健康、人人都基本能「自由發展」,並朝著真正意義上的日新月異的高水平的幸福富裕和完美方向不斷前進——幾千人、萬把人每年以100億以上的遞增速度在創造物質財富和享用人均上萬,甚至幾萬美元以上的純收入,這樣的發展速度和財富即便在最發達的國家也是少有,而這僅僅是物質層面。吳仁寶的偉大之處,更多的是他以一個共產黨人的崇高信仰和堅韌不拔的意志,靠實幹、靠求新所鑄造出的「華西精神」,以及他本人這面歷經風雨永不倒的紅色旗幟,這正是我要告訴世人我們為什麼可以稱吳仁寶是偉人的原因——50年不敗,靠共產黨人的一種責任,以人民幸福為己任。25年創出300個「華西村」,走一條從實際出發、發展經濟的特色之路……
「規劃和質量上的100年不落後,實際上本身就包含了巨大的經濟效益。過去農民日子一好過,就是翻蓋房屋,再多的財富積累也因一次次地建房而所剩無幾。華西村在發展初期時也出現過這種情況。現在我們改變了思路,在再規劃和蓋房時,儘可能地超前,這樣做從長遠看,既達到了一百年『不土』的目的,又因優美的硬體建設,為吸引投資和聚集人才起了很好作用。」吳仁寶指著那些讓美國、歐洲人都羡慕的造價在幾百萬元的農民別墅,如此為我解讀其中的奧秘。
「讓村民享用『總統別墅』?」我有些不解。
當年吳仁寶從縣委書記位子下來后,曾帶領百名村幹部在南京雨花台雨中宣誓,如今在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的宣誓,與18年前的那次宣誓已今非昔比。此時的華西用一位中央領導的話說,就是「好得不得了」,可吳仁寶並不這麼認為,就在別人都在高唱「大華西」時,他提出了「現在華西要小」的理念。
「老黃,你家可比老支書家的房子氣派多了!」我一句隨口而出的話,竟讓黃永高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是啊,老支書家的條件有我這三分之一水平就不錯了,我一想這,就覺得特別過意不去……」黃永高說的是實話。就在幾小時之前,我進過吳仁寶的家,在那棟二層舊樓里,我印象中最深的有3樣東西:一是滿屋子的照片,那是主人在各個時期與黨和國家領導人、地方領導人及外國朋友在一起的合影;二是四周破落的牆皮;三是那張如今很少有人家再睡的南方舊式木床。不用刻意描述,就這3件東西,便概括了主人吳仁寶的基本生活狀態:樸實無華,落後舊式,普普通通,與華西村民目前的生活水平差3個時代。
吳仁寶的「不老」秘訣:關於富裕和共同富裕的理念每一位到華西的中外人士,最驚嘆的是:實在想不出當今世界上還有比這裏的農民更富裕和幸福的人了!住的寬敞高檔——每戶400至600平米的別墅;吃的健康綠色——而且基本免費;穿的漂亮時尚——即便是老年人,他們身上的一套「仁寶」毛料衣服價格也都是一兩千元;用的現代超前——你城裡人都敢說「轎車要買不帶蓋」的嗎?「不帶蓋」的是什麼跑車哦!1998年,當時的江澤民總書記來華西視察,他走進農戶,漫步綠色田野,登高眺望鱗次櫛比、造型別緻的別墅群,連聲讚歎:「華西人民幸福!幸福!真幸福!」那是7年前的華西,七年前的華西綜合經濟實力還不足今日華西的1/10。我想,假如江澤民同志今天能再到華西看一看,那他可能會這樣讚歎:「華西人民幸福!幸福!太幸福了!」華西人民確實太幸福了。這種幸福是實實在在的,看得見的,是洋溢在每一個華西村民臉上的,是光照我們這個時代和民族的。同時也讓當今世界上的所有國家的人士敬佩與羡慕——在華西採訪時,巧遇一群美國遊客,他們興奮地告訴我:「華西這樣的社會主義,我們也要!」而我知道,近年有本美國人寫過的書叫《重新發現中國》,在國際上影響很大,那書中寫到華西村時有這樣一句評語:「華西村是中國的新加坡」,並稱吳仁寶是「中國的李光耀」。
我們就說這年創20億純利吧!這是個什麼概念?它是目前西部某些省區有史以來從未達到過的年財政收益紀錄!可他領導的一個小村莊,卻創出了如此巨大的財富!僅此一點,難道不能稱他是偉人?
在請吳仁寶描繪「一分五統」后大華西前景時,老人舉目窗外,然後深情地告訴我:「到我80歲時,所有大華西的村民都要搬進別墅、新房,讓他們人人都能享受到中康的幸福生活……」中康是什麼概念?中康應是人均收入在6000以上美元的水平吧!事實上我知道華西村在2004年,就已經超過了這個水平。但在吳仁寶的心目中,中康何止是一個人均收入6000美元的概念,它還有生活的質量、精神的內容,以及對未來的信心等等。
在過去的一二十年間,華西村在吳仁寶的倡導下,始終信守「一村富了不算富,全國富了才是富」的理念,盡其所能地為「邊少窮」地區幫困扶窮,功績卓著。而在這其中,吳仁寶更是老驥伏櫪,一馬當先。
「對,我們華西村過去當了幾十年先進,一向以既無內債,又無外債而自豪。這回我們要打破老思路,來個借別人錢、生自己的財了!你們聽我說……」吳仁寶站起身,示意與會者朝他靠攏,隨後他以特有的笑眯眯姿態向村幹部們如此這般一通言說……
吳仁寶笑言自己正當年:「因為我的黨齡才34歲。34歲的人能幹什麼?當然是干翻天覆地、驚天動地的事嘛!」一個生命不止、奮鬥不息的共產黨人的胸襟和情操就是這樣崇高!吳仁寶有句口頭禪:「一個黨員就是一面旗幟,黨員代表著黨的形象。一個黨員幹了好事,老百姓就會念共產黨的好。」而且他這樣認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共產黨員的職責。要為人民服務好,最根本的就是要讓人民過上好日子。要讓人民過上好日子,就得發展經濟。」吳仁寶正是靠這種理念,並以其不甘平庸、搶立潮頭和求新務實的一心撲在發展經濟上的雄心與幹勁,帶領華西村農民以「十年跨越一個時代」的速度,創造了「天下第一村」的一個又一個神話。
「我還是那句老話:社會主義是什麼?就是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今天我們的共產黨要幹什麼?就是要讓沒有過上好日子的人民儘快過上好日子,讓已經過上好日子的百姓,更加幸福富裕、健康長壽……」50餘年黨齡、78歲高齡的吳仁寶,今天依然聲音響亮、步子匆匆、幹勁不減,他把華西的大權交給繼任者后,說自己現在的任務是:爭取活到100歲,再為黨和人民做點事。
那幾天村上的人都想我這一走可能就永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天天跟大伙兒在一起了,他們以各種方式來向我道別,其中一個叫吳荷英的姑娘給我送來一雙她親手納的布鞋時說了一句話特別讓我感動的話,這孩子說:『吳書記,是你的恩情給了我工作、給了我家,我們當百姓的什麼都不盼,就盼你這樣的幹部不要離開我們,要不我們就沒有好日子過了……』當時我接過她送的鞋九-九-藏-書,又品著她的話,眼淚一下掉了出來。這孩子的情況我一清二楚,她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症,走路只能靠拐杖,15歲了還只能在家吃閑飯。在農村,這麼大的姑娘攤上個殘疾身子,如果不能自立就一輩子只能過苦日子了。孩子的父母著急,我看得也難過,心想一定得讓孩子有份事做做。後來我到鎮上的一家皮帶廠,請廠里的領導幫吳荷英找個皮匠師傅。人家答應了,我就搖船把小荷英送去了。
又到第二年回家探親時,程先敏正在收拾行李時,村上的會計扛著一隻鼓鼓囊囊的麻袋進門對他說:「老支書讓我把這些給你。」程先敏打開麻袋一看,驚得嘴巴半天沒合攏:媽呀,麻袋裡裝滿一捆捆嶄新的十元鈔票!不多不少,50000元整!80年代的50000元,對多數中國人來說,絕對是個天文數字。程先敏面對老支書吳仁寶和華西人的一片灼|熱心意,他哭了……從老家再回華西村時,程先敏把放在自己口袋裡5年的全家戶口簿,交給了吳仁寶:「老支書,如果你同意收留我們,從今起我們就是華西村的村民了……」吳仁寶聽完此話,轉身朝正在「造廠」工地上熱火朝天幹活的村民們大聲嚷道:「有教授來華西當村民,相信我們的明天一定更美好——」「華西的天是共產黨的天,華西的地是社會主義的地……」這時,環繞全村四周的高音喇叭齊聲響起農民們熟悉而高亢的那首《華西村歌》……
1961年,華西村正式組建,當時稱大隊。下轄10個生產隊,人口667個,可耕面積841畝,人均欠債15000元。12個小自然村落,破破爛爛,茅草房,泥垛牆,羊腸小道彎彎曲曲,七高八低的田地落差數米……「高的像斗笠帽,窪的像浴鍋塘。半月不雨苗枯黃,一場大雨白茫茫。」這是華西村當時的真實寫照。
我早先說過,干到80歲,可2003年華西村當時的形勢非常好,我來了個急流勇退,一則是希望在我不糊塗的時候交權,二則是想破一破『一把手』不能退當『二把手』的先例。
幾天後,關於上市決策的表決開始。當時在場的共12人,「一把手」吳仁寶如期到會。會場非常嚴肅,因為事先村幹部們知道一向定乾坤的老支書態度依舊。
華西人形成的一整套幸福概念和富裕理念,是建立在吳仁寶幾十年始終如一地堅持對農民們進行務實而不懈的思想教育之上。
趙毛妹是一個純粹的農民,她從沒有離開過華西村,可如果不是她在我面前開口表演,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至今仍留有當年「鐵姑娘」痕迹的農家婦女竟會一口流利的簡易旅遊英文用語。
創業初期,他的「做煞大隊」名聲差點讓華西的一代年輕人斷了姻緣,正因為他用一雙堅定的腳板肩膀和「誓死改變舊貌」,換得了「金鳳凰」飛回新華西——
「說說,你這位教授留在華西村有什麼條件?」吳仁寶喜歡直截了當。
此通告自公布之日生效。
是的,所有這些,都滲透了吳仁寶這位農民思想家的精心創意和獨特理念。
吳蘊芳,現今的大華西村民,以前她是緊挨華西的前進村村民。她說:「我們村上的人有句流行語,叫做『兒好女好,不如華西好。』前進村在50年代時與華西村同屬一個大隊,那時吳仁寶也是我們的書記,後來行政分家,我們就成為獨立的前進村。可前進村不『前進』,1988年時華西已成『億元村』了,我們村卻到年底時連村幹部的工資都發不出來,還倒欠村民6萬元。記得那天外面下著雨雪,刮著寒風,我們村上的幹部愁得在村委辦公室里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華西村的吳仁寶書記來了,他帶著10萬元現金對我們說:『先把欠村民的債還了,再把年過了。』當時我們前進村的幹部們真的熱淚盈眶,不知說什麼好。
1995年,村黨委決定為黑龍江肇東的一個山村屯建「東北華西村」,那兒條件十分艱苦,社情也複雜。吳仁寶挑了自己最心疼,也是最小的兒子「老四」,臨別時他對「老四」說:「你上那兒一定要像孝敬我和你母親一樣孝敬那兒的百姓,也一定要像建設華西一樣建設好『東北華西村。』」「老四」不負父望,帶領當地村民,苦幹一個秋冬春夏,既平地,又辦廠,一年就使這個原來人均收入不足千元的貧困小村莊,一躍成了人均收入4000元的當地富裕村。
誰敢誇口「天下第一」?他敢!因為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他的村子一直走在中國農村發展的前列。近半個世紀里,多少與之同起和齊名的「紅旗」或「典型」,或倒下的倒下,或消失的消失,有的像吹氣的泡泡,有的則如曇花一現。唯獨他和他的村子,旗幟依舊高高飄揚,而且在市場經濟的今天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偉大征程上,他的旗幟越舉越高,越來越鮮艷。
當年懷揣300元盤纏來華西打工的小青年、如今已經是華西村黨委副書記、年薪和獎金能拿150多萬元的孫海燕談起這一方面的事,格外激動,「在我們華西的外地務工者,可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因為老書記從來不把他們看作是外人,他也要求華西村所有的村民都要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對待這些外來務工者。每年在我們華西最熱鬧的一次活動是由有老書記主持的『千張桌、萬人宴』。顧名思義,就是我們要擺上一千張桌、由一萬人參加的大宴會。那場面確實氣派、確實熱鬧,也確實感人。一千多張桌子啊,一兩萬在我們這兒的務工者參加的宴會!想想看,國家總理所主持的國宴才有多少人嘛!」孫海燕說你何作家要是有機會參加一下華西村的「萬人宴」,一定會產生不同反響的靈感。後來我看到了記錄「萬人宴」的照片,其場面確實壯觀。
吳仁寶見禹作敏后,一副江南農民的謙和與誠懇之情,遠遠伸出雙手握住對方:「早就耳聞大邱庄的事迹,我這次和村上的幹部專門來取你們的真經,你可不能保密啊!」禹作敏則一副新霸主的氣度,當著吳仁寶的面直拍胸脯:「北方我老大,南方數華西。我大邱庄哪裡都可以不幫,你華西我要幫!」握手那一瞬間,吳仁寶已知這位新對手的三分深淺。可那一次吳仁寶不露聲色地沉下心來學習對方在開發市場、體制管理和用人等方面的道道兒。回華西后,吳仁寶一連開了幾次幹部、骨幹會,把大邱庄如何壯大集體經濟的經驗反反覆復琢磨了個透底,隨後又派幾位精明之人再度北上到大邱庄進行了半個月的調查摸底。之後,吳仁寶與禹作敏也有數度交往交手。日子一長,吳仁寶對小他兩歲的「禹莊主」有了入骨三分的了解,以自己用血和淚水換的挫折教訓,他對日益唯我獨尊的禹作敏語重心長道:「禹老弟啊,你這一輩子小事是出不了的,因為小事誰也不想動你,可你將來就可能會出大事。」吳仁寶久經政治風雲,他跟禹作敏說完「我們靠改革開放政策,作出了一點成績,黨和人民給了我們榮譽和地位夠多、夠高的了。所以我們更要頭腦清醒,更要有自知之明、擺正自己的位置。」他以一位老練的農民政治家涵養,特意加了一句:「我說這些話,也是和你共勉的。」不出所料,彈指一揮僅是10年,曾經耀眼無比、不可一世的大邱庄「莊主」禹作敏因觸犯法律而鋃鐺入獄。
比如吳仁寶為了告誡黨員幹部們(包括富裕了的村民)要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他把自己一句常說的話,刻在村頭最醒目的地方。這句話如今不僅成為村裡黨員幹部們的座右銘,就連普通村民也能熟記熟背:「家裡黃金數噸,一天也只能吃三頓;豪華房子獨佔鰲頭,一人也只能佔一個床位。」比如他要求黨員得有「黨心」、「公心」和「良心」。這「黨心」就是黨的先進性和原則性,就是為人民服務的全心全意。在「為官之道」上,吳仁寶以「辦事認真、處事公正、經營廉政、百姓信任」為原則,他給自己的日常生活約法「三章」:一不沾酒、二不陪客、三不上群眾家飯桌。
這是因為,他內心認為百姓們的幸福生活還要繼續提高,即便是「中康」、「大康」后,我們還有社會主義的高級階段和共產主義社會需要我們去建設創造。
「急事急事!天大的急事!」吳仁寶連掃一眼會場的工夫都沒有,便直奔主題:「總設計師小平同志出來說話了!我看中國新一輪的經濟發展馬上就要到來!我們華西村如果不抓住這一次機遇,就會痛失100次的騰飛機會!為此,我提出當前我們華西村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是四個字……」「啥四個字?」會場上的幾十雙眼睛全聚集在65歲的華西村領航人身上。
「給你講件事吧。」一向笑眯眯的吳仁寶在我提問后,神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那年組織上讓我當江陰縣委書記,我思想上沒準備,感情上也不願離開華西村。可這是組織決定,我得上任去。
「壞了,老支書反對我們搞上市呀!」有人著急起來。
我聞此訊心躍然,不勝欣喜望南天,仁寶同志江陰眾,英雄業績維仔肩。
原始的華西村只有0.9平方公裏面積,如今華西村的版圖已經達到34平方公里。人口也由過去的1600來人,發展到現在的30000多人。「建設大華西,發展富華西」,這是吳仁寶「創富理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提升和發展,也是他從畢生追求「共同富裕」的理想到實現現實的可貴探索。
這是因為,他這樣做可以為下一代全面富裕后的華西村的黨員、幹部們樹立榜樣,讓他們明白嚴於律己、克己奉公、艱苦奮鬥,是共產黨人永遠不能丟失的本色。
第一件事是他不顧重重阻力,帶著華西村的主要幹部和村民代表,不遠千里,到了山西的大寨大隊。在虎頭山上,他率領華西幹部和村民代表向陳永貴墓莊嚴地鞠了3個躬,同時向郭鳳蓮送去了華西村與大寨大隊的幾個合作支援項目。吳仁寶曾多次對人說,在當代中國農民中,他最佩服陳永貴,並稱陳有思想、有觀點、有本事,是硬幹出來的。
吳仁寶瞪大了眼睛,目光帶著少有的疑問,盯著大兒子,也盯著其他村幹部:「你們論證了?」「論證了。憑我們華西村目前的企業現狀和未來的發展,上市是一條必經之路。」「哦?必經之路?可我們是村辦企業,許多方面與現代化大型企業還有距離……」「而通過上市,正好能促進我們的企業在這方面得到完善……」吳仁寶抬頭掃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他們都比自己年輕。「我——考慮考慮。」吳仁寶緊鎖眉頭,神情凝重地起身離開了眾村幹部。
田野上的工廠該是個什麼樣?顯然吳仁寶想的絕不是那些「乒乓亂響」的作坊式小廠,這回他要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工廠夢!從田園到工廠,中國農民跋涉了5000餘年的路程,現在吳仁寶欲一步跨越。
60歲前的吳仁寶每天工作時間在十六七個小時以上,如今年近80的他仍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以上。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個人很難活到100歲,但卻能為百姓干100年的工作時間。」華西人對他們老書記的敬佩與敬愛,更多時候是在華西建設有難的關鍵時刻。老村民們都還記得:「造廠」歲月里,吳仁寶為了村上的眼鏡廠和鈑焊廠,拖著破損的解放鞋,肩背幾十公斤的貨物,穿梭在大上海的小弄堂里……那一年,投資規模很大的眼鏡廠面臨轉產的風險期時,這位早已全國聞名的老勞模竟然只能忍受被人「踢」來「踢」去,直到最後才重新拾回了當家做主的尊嚴——吳仁寶以情取得上海乒乓球廠的信任。他把對方的廠長請到自己家裡,像對待親兄弟。上帝終於感動,眼鏡廠轉產成功,一個全國最大的乒乓球原料基地在華西村建成,年產乒乓球達1億隻、其他球類600萬隻……
「億元村」——這是吳仁寶領著他100多名華西村人在南京雨花台前發出的誓言。選擇雨花台,這就意味著吳仁寶下了「誓死不休」的決心。
比如在華西村我看到兩件事影響特別深:
「可我們與大邱庄比有差距,他們的村級經濟總量比我們強!我們得迎頭趕上!奪回『天下第一村』!」已坐鎮全國農村「經濟老大」多年的吳仁寶不甘心屈居第二。在秋收秋種尚未完時,他便帶著20多名村幹部急匆匆地直奔天津大邱庄。
可每當我到西部那些窮地方走一走時,心裏就特別的沉重,就特別想幫他們一把。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華西今天富甲天下,靠的就是社會主義,所以我們華西幫一把窮兄弟也是自己堅定共同富裕信仰的一種體現、一份感情。」10多年來,在吳仁寶傾心努力下,華西在外域建立的「華西村」已經不下10個,幫助西部10萬人脫貧和1萬人奔小康的目標也早已實現。然而吳仁寶和華西人幫扶的腳步從未停止,一個個具有「吳仁寶模式」的「華西村」在甘肅、寧夏、黑龍江、江西等地遍地開花,而吳仁寶在幫助這些兄弟省區建設「華西村」時,掏的不僅是錢口袋,更多的是他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觀念和意識。他甚至每一個關鍵時刻除了自己親自蹲點扶植外,總要派出華西村最好的技術骨幹和管理能手到那些地方紮根,而這些骨幹和能手中必有他的親生兒子。
「老支書在70年代華西村成為『中國農村首富』時就給自己立下『三不』規矩:不拿全村最高工資、不住全村最好的房子、不拿全村最高的獎金。老支書這『三不』他全做到了,所以我們現在過的生活越好,就越覺得對老支書過意不去……」村民黃永高——一個殘疾的農民,他拐著雙腿毫無顧忌地領著我來到他正在裝修的新別墅,一邊看一邊跟我說著老支書的事。黃永高說他先前不是華西村的,是相鄰的華明村人。他在兩歲時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腿,因為家貧沒有錢治,結果落了個終生殘疾。1982年冬日的一天,靠修鞋維繫生活的黃永高蹲在華西村一個廠子的門口給人修鞋,當時天下著雪,黃永高蜷曲著雙腿,蹲在地上幹活,那雙縫鞋的手裂出一道道血口……
1980年5月中旬的一天,江陰縣直機關召開黨員大會選舉出席即將召開的中共江陰縣第五屆代表大會的代表時,發生了一件曾在中共江陰縣委和江蘇省黨史上十分罕見和震驚的事:身為江陰縣委書記和中共江蘇省省委委員、業績灼人的全國老典型吳仁寶,竟然落選了!縣委書記落選縣黨代會代表,更何況這個縣委書記此時還是黨的全國「十一大」代表呢!這是吳仁寶一生從未有過的一次大起大落——是在他入黨整40年時、官職最大、為黨的事業幹得最火熱、功績很大的時候出現的政治命運,剛毅的吳仁寶此刻想流淚都沒有可能……
「我……」吳仁寶想當場頂那「領導」,可靈機一動,他又恢復了平時一臉笑眯眯的神情說道:「毛主席不是說了『抓革命,促生產』嘛!我們華西就是一手抓革命一手促生產,再說我們的生產上去了,也是學習『毛選』后的結果呀!」「老吳,你要這麼說就對了!華西村的生產上去了,就是靠的學政治嘛!」那「領導」這回對吳仁寶頗為滿意。
鄧小平之所以獲得人民的擁戴和令全世界的尊敬,就是因為他為世界上最大的一個民族尋找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和如何建設社會主義之路。他蒙難的「三落三起」並沒有影響他成為20世紀最偉大的人物之一的光輝形象。
組織決定,沒轍。於是吳仁寶就從村支書,一躍成為專職縣委書記兼華西村支書。之後的5年零一個月里,吳仁寶以抓華西村的幹勁和經驗,堅持從實際出發,抱著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心愿,廢寢忘食地工作。他在復出的鄧小平向全黨提出的「全面整頓」精神鼓舞下,以真抓實幹的工作作風,上任縣委書記的第一年就提出要把江陰「一年建成大寨縣」,並用他特有的形象語言把幾項奮鬥目標編成一首詩:「七十萬畝田成方,六萬山地換新裝,五業發展六畜旺,社會人人喜洋洋。」我們可以想象一下:1975年,雖然鄧小平的「全面整頓」使各條戰線如久旱中迎來一陣春雨,但「文革」所形成的只講「階級鬥爭」、不抓生產和發展的政治風氣,在當時的農業戰線也還極其嚴重。吳仁寶想實現「誓改江陰面貌」的雄心十分困難。「建設新面貌,縣委是關鍵;不怕群眾不願干,就怕縣委不敢幹;不怕農業上不去,就怕領導幹部下不去;不怕基層幹部不團結,就怕縣委班子思想不統一。」面對重重壓力,吳仁寶在縣委常委會上用這樸實而熾熱的語言,感動和激勵著縣委一班人。「干社會主義,就要拿出真變化」。吳仁寶結合江陰實際,提出3項「大跨步」。在這一系列措施中,有一項最能體現吳仁寶作為基層領導幹部的實幹作風,他要求縣機關幹部改變以往坐辦公室的作風,實行「三三制」,即三分之一人員到基層或農村,三分之一人員深入一線調查研究,三分之一人員留守機關處理日常事務。如此一來,整個江陰縣機關和基層單位的幹部,精神面貌和工作幹勁為之一新,全縣各項工作呈現生機勃勃、熱火朝天的景象,江陰的各項發展由此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突飛猛進階段。從1975年至1980年吳仁寶任縣委書記的5年裡,江陰縣的工農業生產總值整整翻了一番多。
吳仁寶從「縣官」的寶座上又回到華西村當起了農民。
現在我們到華西村參觀早已看不到昔日吳仁寶他們改天換地留下的那些舊景了,其實當時他們幹得相當悲壯。有一首民謠曾在華西村四鄰流傳了很久:「做煞大隊無搭頭,干起活來累死人。有女不嫁華西去,寧願扔在河浜里。」吳仁寶和他的農民兄弟姐妹們的拼勁,是華西精神最初的核心內容。那會兒華西人的苦幹確實嚇退了不少本來已經準備嫁給華西村小夥子的外村姑娘。一時間,退婚的女子把華西村攪得人心惶惶。這是一向笑眯眯的吳仁寶所不曾料到的。別出心裁的「尋開心」青年社員大會上,吳仁寶高揚起嗓門,說:「我不相信華西村的男青年找不到對象!今天我們改天換地的戰鬥確實比別人苦出幾倍,可明天我們華西村就會比別人好出幾倍。那時候,我們華西村就會有成群送上門的好姑娘!你們說是不是啊?」「是——!」小夥子們被吳仁寶說得眉飛色舞。「現在我想鼓舞一下我們華西村的姑娘們,你們幹活各個衝鋒陷陣,不甘落後。現在你們要拿出幹活的勁頭去跟我們村上的好小夥子們去戀愛、去結婚!」吳仁寶的這句話把「尋開心」會引向了高潮……當下,「鐵姑娘隊」隊長趙毛妹「噌」地站起身,響亮地表態:「我要嫁給別村姑娘不要的那個……」說完,她漲紅著臉,瞥了一眼坐在旮旯兒的那位被外村姑娘退了婚的小夥子趙福元。趙毛妹後來真的與趙福元結為百年之好,證婚人自然是吳仁寶。趙毛妹非常了不起,她不僅以自己的行動在「做煞大隊」的關鍵時刻為村裡穩定了軍心,後來也成長為吳仁寶的得力助手,人稱「華西村的郭鳳蓮」。
吳仁寶在「作秀」?一個大大的問號躍入我的腦海,但很快被否定了。
這天,吳仁寶悄悄找來副村長,對其如此這般一番耳語。「好嘍!」副村長欣然接令。於是第二天早晨,在華西村鄰近的幾個村子和市鎮上貼著一張張醒目的《通告》,落款是「中共華西村黨委、華西村民委員會」。《通告》內容這樣寫著:
走進華西村,我們最強烈的感受是:這裏的農民真的是天下最幸福最富裕的人!他們住最寬敞、豪華的住房;家家停放著一至三輛轎車;吃,基本不用花錢;穿「仁寶」等自創的名牌服裝;老人有豐厚的退休養老金;孩子上學全免費;每家每戶少不了百萬、千萬的存款……這日子讓美國、歐洲來的客人都異口同聲:「華西村的農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如果允許,我寧願上這兒當一個村民」——這話新加坡的客人說過,美國的國會議員說過,德國的政府部長說過。
「老支書對村民太好了!去年我退休時,他考慮到我兒子也上中學了,又給我調了這套450多平米的別墅……」黃永高為了讓我感受一下老支書給予他的關懷,樓上樓下地帶我好好參觀了一番。好氣派!地面是鋥亮的大理石和進口木地板,鋁合金鋼窗閃閃發亮,全套紅木傢具和應有盡有的電器家什……你怎麼也想象不出這是華西村一戶收入相對屬於中低水平的殘疾農民的家庭。
華西村之所以了不起,恰恰因為是在這兩個基本點上實現了統一和一致。在我看來,吳仁寶用近50年時間所創造的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天下第一村」,其最有價值的並非是村民們人人都在享受的洋別墅、百萬年薪、綠水青山、金塔景觀,而是他精心培育和製造的華西人的人生價值觀,亦可稱其為華西人的幸福富裕觀。
「我現在經常對人說,自己為什麼七八十歲了還沒有完全退休,就是因為以前犯過3個錯誤:教條主義、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這三個主義在我們新中國建設的幾十年裡,經常有人犯,我也不例外。所以總想在自己身體允許和有能力改正錯誤的時間里多補點回來,多干點有利於老百姓的事。」今年五一長假期間,已從華西村「一把手」退位至「總辦」主任的吳仁寶在華西接受我採訪時說到此處,又一轉話鋒,「教條主義、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是實事求是的最大敵人,我為什麼總說千難萬難,實事求是最難?就是因為我們在基層工作的同志,要想從實際出發,為百姓干點實事時,不斷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比如說在『寧要資本主義的草,也不要社會主義的苗』的年代,我們華西村為了改善和增強集體經濟,偷偷摸摸搞了個『小五金』廠。那時華西已經是全國有名的農村先進典型了,我們辦『小五金』廠在當時是絕不允許的事,屬於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範圍。但我們為了讓百姓日子過得好一點,就把辦『小五金』廠當做頭等重要的副業來抓,後來每年為村上創利幾十萬元,那時候一個生產大隊有幾十萬元收入,絕對算富裕了!可這麼好的事,領導來了我們只能趕緊關門,參觀的人一走又機器隆隆響起……後來露了馬腳,我只好跟領導這樣彙報:『這是響應上級指示精神,搞兩條腿走路。』上面的人信這呀!他一信我們就可以繼續干,華西村就這樣慢慢有了較強的集體經濟……」有人說吳仁寶之所以成為中國農業戰線上的一個「不倒翁」,就是因為他有一套能對付上面的手段。吳仁寶聽我口出此言時,爽朗地笑道:「我儘管很痛恨形式主義,但有時覺得形式主義還有點用。比如我們要干成自己想乾的一件事,當時的政策和形勢可能就不讓你干,怎麼辦?這個時候我就玩點『形式主義』了。這形式主義能對付官僚主義,因為官僚主義比較喜歡形式主義。」吳仁寶說到此處,笑眯眯地把嘴湊到我耳邊說,「給你講個故事,你不是就住在我們華西的金塔賓館嗎?華西的金塔現在有3座,我們還要造十幾座金塔。你們大城市來的人看了金塔一定會說這塔怎麼不土不洋呀!吳仁寶怎麼就這農民水平呀!我告訴你為什麼要造這不https://read.99csw.com土不洋的東西。華西村發展成現在這規模,按照一般思路就得有非常氣派的行政大樓、業務大樓、綜合大樓什麼的。可我不搞那些。因為我們華西還是農民的華西,要有農村特色。農民對塔建築容易接受,一句話:喜歡塔。所以我就主張建塔,以塔代替各種大樓。你看到的金塔全是我設計的。造好后,大家的感覺就是有些不土不洋。我心裏偷偷笑,華西和我吳仁寶要的就是這不土不洋。而且這不土不洋就是一個形式,專門對付那些官僚主義。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這樣做。如果當初我把塔建得特別洋氣,就會有領導指著我鼻子問我搞那些洋氣幹什麼。他們還會說華西是中國農村的先進典型,那麼洋氣就是脫離農民唄!反過來同樣道理:我把塔建得太土了,人家領導又會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吳仁寶和華西村再富也是農民,就是土。你說說,這難辦吧!所以我乾脆來個不土不洋——正好。哈哈……」吳仁寶說著自個兒先笑起來。一個典型的農民風格的智者。「話得說回來:一般情況下,領導們到下面來總是愛看點好的、聽點好聽的,於是下面就有人專門搞些迎合的東西和名堂了。所以說到底,除掉形式主義的根子還要靠下面,靠實事求是。」吳仁寶如此下結論。
何謂「一分五統」?「一分五統」是吳仁寶在探索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實踐中的一大發明,它曾被中央領導和學界稱為「吳仁寶新模式」。這一構建模式,是吳仁寶在期望以「富華西帶周邊窮兄弟」時想到的。1988年後,華西主動伸手出資為周邊幾個村辦廠幫扶后,雖然也讓這些村的日子改變了一些,但由於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等影響,周邊這幾個村的好日子並沒有節節上升,有的甚至在下滑。這讓吳仁寶對幫扶問題有了重新思考:過去總講「船小好掉頭」,其實在全球化經濟越來越形成的市場條件下,只有「大船才好抗風浪」。華西村之所以能夠乘風破浪、效益越來越好,正是因為它的企業集團有著較強的競爭能力。於是一個打破中國50餘年農村行政格局的大胆設想在他腦海里形成,隨即吳仁寶把自己的想法專門以書面報告的形式向上級部門作了彙報。
一是現行的華西村黨委組織結構。通常一個黨委會,書記和副書記,下面就由幾個委員組成。書記作為一個班子的「班長」負有全責,權力自然也很大。然而在華西村情況不是如此。
「沒什麼不可以公開的!在我們村裡沒有灰色收入,大夥的收入在村裡都有賬。」小夥子坦誠道,「拿去年說吧,除了日常的工資,去年村上一共給了我大約150多萬元吧!」「什麼?150多萬哪?!」我無法不驚嘆!一個農民的年收入竟然有這麼多!不是天方夜譚又是什麼?然而這是真的。
華西在「一分五統」的引領下,短短几年時間里,一下「擴容」到了今天方圓30多平方公里的面積,下轄16個村級單位,人口也增至30000多人……當我們今天走進到處欣欣向榮、和和美美的大華西,看到那些井井有序的「工業區」、「生活區」、「休閑娛樂區」、「生態農業區」、「旅遊風景區」等規模和氣勢都十分壯觀與美麗的現代化景象時,彷彿置身於一個別樣的都市之中,而這在「一分五統」之前的華西村是不易做到的。
表決開始:11人舉手贊成,1人反對,反對者正是吳仁寶。
「我們認為行。你事業心強,魄力大,幹勁足。再說你也兼任過多年縣委副書記,在負責一方面工作中抓得很好,組織上考察的結果,大家都覺得你能挑起新的擔子。再說,陳永貴不也是從一個農民、一個村支部書記,一直到現在任國務院副總理、中央政治局委員嘛!」領導舉例說。
吳仁寶才沒管這一套,他對共產主義和建設有華西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信仰堅貞不渝。而正是因他的這份不可動搖的信仰,才敢理直氣壯高吟「華西的天是共產黨的天,華西的地是社會主義的地」這等豪邁詩篇。
到60年代末,華西村依靠一個「小五金」廠和一台小磨坊,便積累了100多萬固定資產和100多萬現金存款。而此時的華西村村民們也全部搬進了大隊統一蓋建的新瓦房,並且家家有存款。從這時候起,外村姑娘嫁到華西村甚至小夥子「倒插門」來華西的風潮一直延至今日……
吳仁寶就是用「口袋富、腦袋更要富」的「兩富論」,成功地教育華西人避免農民們易犯的「小富即安、不思進取、財大氣粗、目無法紀」等陋習和毛病,家家戶戶都成為「口袋越鼓、腦袋越求進取」的新型農民家庭。這也正是吳仁寶能使華西村幾十年紅旗不倒的最大貢獻點。
「吳仁寶,你這麼搞是什麼用意?想用生產壓革命啊?」帽子滿天飛的年代,有人舉著這樣的高帽來壓吳仁寶。
外界人一提起吳仁寶,只知道他是華西村的黨支部書記。其實吳仁寶還當過鄉官、縣官,只是他在當鄉官、縣官時從沒有丟過華西村支部書記這個職務。吳仁寶一生中最大的官職,是他在1975年4月至1980年5月這段時間里出任的江陰縣縣委書記一職。
吳仁寶不愧是一頭永不知倦的拓荒牛,他的每一次發力都讓人驚駭。3年實現「億元村」,而且是「三化三園」的「億元村」,即綠化、美化、凈化和遠看華西像林園、近看華西像公園、細看華西農民生活在幸福樂園——這是吳仁寶當時給華西村描繪的藍圖,它浸滲著這位一輩子與農民滾打在一起的老共產黨人始終如一的作風:不僅要追求物質文明,更追求精神文明;既要好看,又要實惠。而這也正是農民們擁護又歡迎的理想家園。
「真沒?」「真沒。」程先敏肯定地搖搖頭。見老支書的眼睛盯住自己不放,於是只好說:「工資可以低一點,300來塊就行……」吳仁寶再一次伸出雙手,握住年輕教授的手,十分欣慰地笑道:「你是個跟我合得來的人!好好乾吧,華西村有你的用武之地!」程先敏就這樣成了第一個到華西村工作的教授。他以自己的專業知識和令人敬佩的工作幹勁,在華西村「造廠」創業中貢獻了自己的全部才智和本領。年末,程先敏要回陝西老家探親,吳仁寶給他3000元錢,並說:「你一個月拿300塊工資是虧的。」老支書的一句話,讓年輕教授十分感動,程先敏其實知道,那時華西村一般的幹部和企業管理者也就一個月拿100多元工資。
吳仁寶無愧為國寶。他以自己的人生滄桑經歷總結出的執政理念——「有福民享,有難官當」,折射的正是一個共產黨人無私無畏的胸懷。
「嘁!那是更不可能的事。」華西人嘲笑這樣的問話。
「搞建設,就得拿出革命先烈那種捨生取義、視死如歸的精神。從今起,我們每個黨員幹部都要以身家性命來押保華西3年內實現『三化三園億元村』的目標。拿筆來——」南京雨花台宣誓回村后,吳仁寶第一個在幹部責任保證書上重重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不是一次普通的簽名,村裡的黨員幹部們知道:責任保證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在「億元村」的奮鬥中如果目標沒有實現,他們的家產將全部歸公!如此悲壯的農民革命啊!「從那年起,每年我們華西村黨員幹部都得在村民面前『簽字畫押』一次。正是這種豁出去的拚命精神,使黨員幹部的責任心、事業心獲得了極大發揮與激勵,華西因此也有了一年更比一年好的直線上進的局面。」吳仁寶說這話時,一腔慷慨和激|情。
片刻的窯洞感受,使我也相信了這位幹部說的話。
事實也是如此,新華西村黨委班子以老書記為榜樣,緊緊抓住執政為民和科學發展兩大主題,他們提出了從今年起,要「努力一千天,創造一千億」的新目標,即在今後三年內,每天全村要創造一個億的產值,三年一千個億!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數據。而他們僅是一群中國農民!一群由老共產黨人吳仁寶一手培育起來的中國農民!有福民享,有難官當。共產黨人的先進性,在這一刻得到充分體現和升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羡慕共產主義社會,那時大人們告訴我們說,電燈電話,樓上樓下,那就是共產主義;等我們長大后,這些都有了,可是發現共產主義其實離我們還很遠很遠。
華西村的農民福氣太大,大到他們能享用到連我們一直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可能也難以享用的居室內有游泳池的「總統」別墅!真正的總統其實並非一定是幸福生活的享受者——因為他們沒有自由;而具有總統物質待遇的農民才是真正的享受者——因為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地支配自己。吳仁寶一生都在追求一種境界,這個境界就是他要讓自己的農民兄弟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富裕和最自由的人。為了實現這一境界,他把一個共產黨人的執政理念和執政智慧全部貢獻給了他的百姓……
2003年時,他的村子實現經濟生產總值100個億;2004年為200個億;2005年的目標是300個億。
「腦袋富」,構建的其實就是精神世界。吳仁寶構建的華西農民的精神世界,是以「六愛」為準繩。這「六愛」是:愛黨愛國愛華西,愛親愛友愛自己。這「六愛」看則平常,但細細品味,內涵深刻而精粹。同時它又包含了吳仁寶這位老共產黨人多少思想與智慧的冶鍊過程!「華西村的農民不是天生比別的農民崇高,他們也有一切農民頭腦和傳統里的陳習舊陋。當經過艱苦創業后華西村富裕起來時,村裡就有人曾經公開稱我是『華西的太陽』、『華西的救星』。我發現后立即嚴肅地批評和告誡大家:『我吳仁寶算什麼?我吳仁寶僅僅是作了黨教育我應該作的那一點貢獻而已!華西的一切,包括我吳仁寶的一切,都是靠的中國共產黨。』而且我反覆告訴村民們,沒有共產黨,我吳仁寶這幾十年只會改一個字,那就是當年我是放牛娃,現在我是放牛翁。我之所以這樣告訴村民,是讓大家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華西村所取得的任何一點進步、積累的任何一點財富,都是在黨的領導下實現和成功的。新中國的農民要實現真正的永遠的幸福和富裕,就必須把愛黨放在首位,它也是我們所倡導的『六愛』的靈魂與核心。」吳仁寶堅定而有力地揮動著拳頭,我看到在他身後是一面閃閃發光的紅色黨旗……那黨旗,在這位老共產黨人心目中是一個不可動搖的信仰;這信仰,在日久天長的一次次雨露滋潤下成為華西村民們每一個人心目中的信仰!愛國,也就變得自然了。任何一個民族的百姓如果不愛國,就不可能獲得應有的幸福和富裕,因為華西人最明白:他們創造的所有財富與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是始終關聯在一起的。
不難看出,今日華西村的富裕,是建立在吳仁寶堅持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及科學發展觀的原則上,那種具有明顯中國社會主義新農村特色的富裕理念之上的。「艱苦奮鬥、團結奮鬥、服從分配、實績到位」這16字,是華西人用幾十年創業的艱難歷程,從一無所有到創下今天「天下第一」的輝煌歲月中凝聚出的「華西精神」的核心內容。這16個字集中體現了華西人的人生價值觀,也是建立「富裕華西」的根基所在。
「二把手」的吳仁寶,在村黨委新班子上任后他做了兩件事:
第二件事是他親自為華西村編了一首「村歌」。歌詞這樣寫:「華西的天是共產黨的天,華西的地是社會主義的地。華西人民艱苦奮鬥,團結奮進,錦繡三化三園社會主義的新華西。
「悶聲大發財。」江澤民同志十分欣賞吳仁寶和華西村的致富之道,曾這樣形容。而吳仁寶坦言,這「悶聲」中常有驚濤駭浪。
「老書記十分敬佩延安窯洞精神,他把華西的這一創業窯洞當做教育幹部時刻牢記艱苦奮鬥、永遠保持謙虛謹慎的場所。從某種意義上講,華西村之所以在越來越富甲天下時幹部和群眾還能保持旺盛的向上精神,與這窯洞精神有著密切關係。每當村裡需要作出重大決策時,老書記就會帶我們走進窯洞。而每當我們一走進這裏,再靜靜坐下來想一想、議一議,心態和處理的方式方法就很不一樣了。就會有種飲水不忘掘井人和不斷奮發進取、以更高標準要求自己的精神與心態……」一位村幹部這樣說。
今天的華西村每年產值以100個億的速度在遞增。可在80年代時,「億元村」對中國農民們來說,如夢裡的天堂一般。天津大邱庄的禹作敏之所以牛氣衝天,就因為那會兒他村裡的產值已達3002萬元(1983年),比在全國早出名的華西村高出一倍多的年產值。
這個日子是1985年8月19日。這一年吳仁寶58歲,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老共產黨員。
10餘年前,蘇北鹽城的一個只讀過高中的農村小夥子,在面對終日汗灑黃土不能抒懷青春理想的痛苦時刻,無意間看到一份包糧種的舊報紙上刊發的一篇介紹這位農村支書如何領導農民走向富裕的報道,於是這小夥子帶著300元盤纏,隻身來到本文主人公所在的那個村子,期待有份能吃飽飯同時還能余幾個錢的工作。後來這位小夥子被留了下來,若干年後小夥子又把自己的戶口從蘇北遷到這兒。這還不算,小夥子「明眼勢利」,又把自己的父母、對象,以及對象的父母、父母的兄弟姐妹全都遷了過來,這滾雪球式的「家族大遷移」至今已達57人之多!「某某號」,這是小夥子現在的新家,一座兩層建築的歐式別墅,面積達500多平米,室內全套的豪華家什和精美裝飾。主人介紹,這是村裡分給他的住宅,按當地的「村價」約為230萬元(摺合成中等城市的價格在500萬元左右)。「我還有一棟是前年搬入的別墅,面積也有400多平米。」小夥子非常平靜地告訴我,沒有絲毫的顯耀。他告訴我,在這個村子里,像他這樣的一戶農民家擁有兩幢洋氣十足的別墅並不在少數。
但吳仁寶心裏明白,農民的素質能否得到提高,關鍵是領導和影響這些農民的村幹部。幾乎可以這樣下結論:自中國有農民史以後,其成者和敗者,無不都是這些農民的領導者的問題決定著成敗結果。吳仁寶因此在狠抓村民思想教育的過程中,始終把強化村幹部的教育工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而且他所採取的方式方法也頗為特殊。
面對貧窮,吳仁寶最真切的感受和最強烈的願望,就是要讓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再面黃肌瘦,就是要把那些背井離鄉的孩子和婆婆嬸嬸們找回來暖和他們的手和腳……
會場一時沉默。半晌,有人終於帶頭髮言:「好吧,我們就說說上市的好處和理由……」於是,你一言,我一語,一場「上市」的爭辯在華西村的金塔會議室熱火朝天地「烘」了起來,一直延續數小時……
「好,你不說我也不問了!你吳仁寶和華西村借錢,我一萬個放心!2000萬就2000萬!」「謝謝市長!華西村百姓會永遠記著你的恩。」
一個中國行政級別最小的官兒——村支書的退位卻引發了國內外幾百家媒體的報道。吳仁寶的「退位」一石激起千重浪!這當口有個問題:中國的官員一般只往上升、不往下降,尤其是「一把手」極少主動退至「二把手」位置。吳仁寶自己說:這是又一種『有難官當』。
一是建議「一把手」帶領全體新班子人員借上京城開會之機,到人民英雄紀念碑前向革命烈士宣誓。「革命先烈為共產主義事業,頭可斷,血可流。我們建設社會主義更美好的新華西,就要而今邁步從頭越……有福民享,有難官當!奮力衝刺今年100億,奪取明年200億!苦戰3年,拿下可用資金50億!」陽光明媚的天安門廣場上,吳仁寶又一次站在華西村眾幹部的最前面,高高地舉起右拳,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堅定信仰,引領華西村的年輕一代領導者,吹響了新時代的戰鬥號角。
聽其一言,我的腦海里突然跳出吳仁寶的一句名言:有福民享,有難官當。
華西村的農民並不多,但他們走過的路就是所有中國農民都將要走的路,現在的華西村農民解決了今後幾十年裡中國全體9億農民需要解決的問題,我因此有理由這樣稱道吳仁寶:他同樣是位了不起的偉人!你信與不信無關緊要,但假如你有機會到華西村走一走,再跟華西村的農民們暢談暢談,或者有機會在那兒生活一段時間,那時你再重新檢驗一下我的話或許會覺得並非言過其實。
對普通農民、平常百姓來說,樹立他們的自尊自立自強自愛意識有時比什麼都重要。我們華西人不是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周圍都是農村。我們華西村的農民能不能保證富了以後不去觸犯法律、不被社會上的那些歪風邪氣和社會陋習沾染,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村黨委書記、副書記之上,還有一個「常委會」。
2005年5月至6月于華西——北京
「口袋富」和「腦袋富」,是吳仁寶創造的中國農民「兩富論」,也是他在華西村成為「天下第一村」后始終高舉的執政航標。
今天的華西村,無論是黨和國家的領導人,還是前去參觀的普通百姓,或者外國元首與貴賓,人們異口同聲地讚美它。這讚美的歸結點自然而然會聚焦在創造奇迹的掌舵人吳仁寶身上。然而人們並不十分了解吳仁寶為之所付出巨大心血和曾經歷練的一樁樁「難」事……——
逐漸窮——多因放蕩不經營容易窮——家有錢財手頭松懶惰窮——朝朝睡到日頭紅無才窮——不學無術人無用心散窮——家族不和常內訌受騙窮——不識良朋錢騙窮違法窮——違法貪財進牢籠無度窮——浪吃浪用山要空失算窮——算計不好一世窮三害窮——嫖賭吸毒徹底窮
「我們村的長廊可比頤和園的要長多了!不騙你,那年江澤民同志來我村視察時就這麼說的!」主人充滿自豪地說。
吳仁寶笑:「是這意思。你領會得蠻快。」「華西效益與我們有天壤之別,這一統一你們不是虧大了?」「華西村這幾十年發展的是集體經濟,走的是共同富裕。你們加入大華西后,就是華西的人了。華西人不講誰虧誰賺,只講貢獻和能力。再說,華西還要向前大發展,你們加入進來后,在人力和自然資源上也給華西發展提供了空間和前景,我們彼此誰都不吃虧嘛!」「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心甘情願當華西人!」「我們也願意!」「願意——」呵,當華西人,這對周邊的農民來說,那是一種夢想!農民們是最講求實惠,現在吳仁寶把已經聞得到香味的「肥肉」送來了,誰還不願意?不願意的是傻子,種地人才不是傻子呢!吳仁寶推出的「一分五統」第一年就吸引了華明、涇浜、前進和三餘巷4個村。第二年,西巷、北繆家、水池、陳塘、朱蔣巷等村又幾乎以百姓百分之百的簽字率(吳仁寶要求,凡想加入大華西的周邊村子,村幹部必須徵求村民的自願簽字)請求「併入華西」。
「借——錢——吃——足!」一向說話綿軟吳語的吳仁寶此刻運足底氣,高聲喊出這四個驚天動地的字。
楊永昌不負眾望,使這個鋼廠的效益直線上升,每天都能為華西村實現可用利潤3000多萬元。楊永昌從一名「外來個體戶」,到如今成為名副其實的華西人,而且成為執掌「天下第一村」最大企業的華鋼「一把手」,還身兼華西村黨委副書記等重職,吳仁寶因此笑言楊永昌的「官」是買來的,「他用自己幾百萬的個人企業資產和每年對華西創造幾個億利潤的貢獻『買』來的村官!」採訪楊永昌時,我才發現這位「買官」者確實非常有才氣和悟性,更令我意外的是農民出身、干過十幾年個體戶的楊永昌還有很讓人敬佩的思想境界,他說:「我當時花10元買個華西戶口,絕對不是為了賺更多的錢,就是覺得當華西人自豪、提氣。後來我把個人企業轉制給了村裡時,又有親戚說我傻,說人家公的都轉私了,你倒好,將私的轉公了!我可不這樣認為,我覺得過去幹個體戶就像划著一隻在風浪里漂流不停的小船,華西村則好比是只大船,它在吳仁寶老書記的掌舵下,行駛得穩當又快速。我個人的價值要想更好地體現,就必須跟著這隻大船走。特別是到華西幾年裡,我耳聞目睹老書記全心全意為人民謀幸福的無私行為,所以我想自己是個年輕人,要向老書記學習,也應該像他那樣多為社會擔點責任。」像楊永昌這樣的能人,後來成了華西的主人為數並不少,他們的共同特點都是被「華西」和老書記吳仁寶的魅力所吸引。
我在華西村幹了48年,不用自己樹碑,群眾也會有眼睛的。通常情況下只要我本人不言退,也許可以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一直干到閉眼那一刻。但這實際上是給後人和整個華西村的事業留下一個很大的難題。對一個可能是功績無量的人來說,他能不能自覺地、真心實意地把這樣的難題由自己去解決好,其實也是考驗我們共產黨人徹底的無私精神。」吳仁寶在他晚年的時候,又一次以自己的行動,讓人們體味了他這位老共產黨人的崇高胸襟。在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全退」時,吳仁寶再一次申明:「我身體好,經驗也多一些,華西村現在正是一步幾個台階的高速發展期。作為一名老黨員,一名與華西村共命運同呼吸的老村民,我仍然想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這就是吳仁寶。78周歲的一個老人,依舊天天四五點鐘起床便開始「走村串廠」,一直到傍晚八九點鐘回家,村子里能攬的事他照樣事無巨細地負責到底。
他因此立於不敗。他因此成為從田埂上走來的帶著泥土味的偉人。
在華西,你可以在許多地方聽到那些牙牙學語的孩子或者是鶴髮童顏的老人,不時地在振振有詞地背誦著《十富讚歌》:
在跨越30年的土地集體耕作之後,農民重新獲得了種地的自由——分田到戶、包產到戶的承包責任制迅速在各地展開,成為那個時期「三農」工作的主要內容和改革標誌。面對全國性的農村改革形勢,以集體經濟壯大起來的華西村的路怎麼走?吳仁寶必須回答。
任何一位偉人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們不僅能提出偉大的設想,更在於他們能把這種正確的設想變成一種現實。吳仁寶是普通人,一個個頭不足一米七的普通農民,但他又是一位偉人,他使馬克思、列寧、毛澤東、鄧小平等領袖們倡導的社會主義學說和共產主義理想,得以在華西村實踐並走向成功——而在新世紀的這幾年裡,他把「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及科學發展觀的思想運用於華西村的發展實踐之中,甚至達到了近乎盡善盡美的境界!毛澤東說過:「中國的問題,是教育農民的問題。」那麼我認為,「誰把中國的農民問題徹底解決了,誰就是中國最偉大的人。」毛澤東的偉大在於他把中國苦難的農民帶到了當家做主的新中國。
這件事值得細述——「喂,總機嗎?請通知村黨委委員和正副村長,還有各廠廠長,凌晨3點讓他們上南院賓館403會議室參加緊急會議……」牆上的鬧鐘時針已指向午夜兩點多了,吳仁寶正一手拿著《深圳特區報》和《人民日報》,一手操起電話哇哇直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