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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之人 第五章

密室之人

第五章

「閉嘴!你個沒用的廢物!自己闖了禍還得別人幫你擦屁股!行了行了,你別管了,我來處理這件事,你抱著老婆鑽被窩吧!」楠木發完脾氣,啪地把電話掛了。
楠木掛電話的聲音,從耳朵眼兒鑽進去,一直鑽到安齋的腦子裡,攪得嗡嗡直叫。
晚上7點半,安齋回到法院的時候,法院大樓幾乎所有的窗戶都是黑洞洞的。上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先把調理腸胃的葯吞進肚裏,然後才撥通了院長官邸的電話。
與此同時,鐵線蓮的花|蕾浮現在眼前:「不!不是一切,我還有美和!」
楠木聽說三河的稿子不但批評了在法庭上打瞌睡的安齋,連法院也批評了,大發雷霆:「你就這麼厚著臉皮回來啦?」
當上法官以後,每次從法官席上下來,安齋都會九九藏書有一種變回一般人的感覺。現在的他也是一個一般的人,而且是一個等著被審判的人。一個報社記者,居然也在手上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眼下的安齋,簡直就是一個渾身哆嗦著等著法官宣判的被告……
司機見安齋上樓半天了還不下樓,擔心安齋出什麼事了,怯生生地來敲安齋辦公室的門。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再……」
回去的路上。安齋懶懶地坐在車裡,身體隨著車子搖晃著,心想,原來失敗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啊。
換上別的孩子,也許會認為法官是擺臭架子,但少年安齋一點兒都不這麼認為。他認為,那是傾盡人類智慧導演的一場嚴肅的正劇。人要對人做出判決,為了這個神聖的目的,法庭上的人攜手一致,把https://read.99csw.com法官推舉到高人一等的位置,給被審判的人一種錯覺:法官是人,但又不是一般的人。這就使法庭顯得威嚴,從而產生震懾力。
「怎麼樣了?」開始,楠木的聲音不是很高。
少年安齋的直覺是對的。法官們習慣把自己負責的法庭叫做「我的法庭」。開庭前五分鐘,檢察官、律師等人已經全部到場,靜靜地等著法官進來。時間到,法官席後邊的門開了,隨著庭吏一聲吆喝,全體起立,向法官席上的法官行注目禮。
為官22年,先後換了六個法院,不管到哪兒都是滿腔熱情地工作。既不做「溫情法官」,也不做「峻罰法官」,而是做「公正法官」。頂著上邊的壓力,毅然決然地做出無罪判決的時候有過;在廢九-九-藏-書除死刑論者的批判聲中,判處被告極刑的時候也有過。至今所遵循的原則只有兩個,那就是:法律和良心。安齋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得起法律和良心的。他從不到外邊飲酒作樂,從不打麻將,更沒有到任何賭博場所去過。別人打高爾夫球的時間,他用來鑽研法律法令。總而言之,他認為自己既是一個普通的人,又是一個嚴於律己、刻苦鑽研、品行端正的法官。
他楠木是什麼東西!又喝又抽又打高爾夫球,麻將更是專業水平。工作呢,原來當過最高法院的調查官,後來到人事局,還當過司法研修所的教官。楠木最大的本事就是會往上爬。作為一個法官,他的經歷連安齋一半都不如,他寫過幾張判決書啊!為什麼這種人竟然能對我指手畫腳!
安齋https://read.99csw.com如實把在報社跟三河交涉的情況向楠木做了彙報。
安齋癱坐在沙發里,不由得罵出聲來:「他媽的……」
「啊,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長時間。」安齋邊說邊從沙發上站起來,把審判記錄裝進公文包里,關燈離開辦公室。
安齋父母早逝,他是跟著在法院當速記員的叔叔長大的。15歲那年,老師留了一個作業:參觀父親工作的地方。第一次走進法院的情景直到現在還鮮明地留在記憶里。排列緊湊的密室般的房間,跟外界不同的特殊的語言。嚴肅的氣氛,一下子就打動了少年安齋的心。他感到法院里到處洋溢著一種莊嚴的美。他旁聽了一場審判,當時他只看了一眼敲打速記打字機的叔叔,視線就被那個高高在上的法官吸引過去了。直覺告訴他,在法庭上,法官是九_九_藏_書最偉大的人物。
但是,記者三河並不是就事論事地提出這個問題,而是追究起法院的體制問題來。都是楠木,惹急了三河。為什麼拒絕採訪呢?楠木那傲慢的態度激怒了三河,使這個一直很冷靜的記者感情用事起來。楠木說他負責處理這件事,怎麼處理呢?找到報社頭頭腦腦,用他最得意的陰謀手段叫人家保持沉默?隨他的便吧!現在不能說是安齋把楠木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應該說是楠木這個具有醜惡人性的傢伙威脅到了安齋的飯碗。
自己的一切也許從此失去,灰暗的情緒襲上安齋心頭。
「你個沒用的廢物!」楠木的叫罵聲在耳邊響起來,安齋把額頭頂在膝蓋上,十指伸進頭髮。大腿內側隱隱作痛,那是為抵抗睡魔的侵擾自己擰的。審案子時打瞌睡——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