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大的癥結還是在始終破不了案這一點吧！」

「那當然，要是讓那種弔兒郎當的人進公司，公司肯定會被搞垮吧！」

「中午以前啦！打過電話之後就馬上來了。」

望月把臉湊過來問：

無底沼澤……這個陰森森的形容詞當他在二課的時候也略有所聞。

望月露出訝異的表情。

外面雖然刮著狂風，但溫室里就像春天一樣暖和，而且長條形的空間面積大得嚇人，無數的花苗就像用來說明遠近法的圖片般映入眼帘，甚為壯觀，而且全都長出了花|蕾，只是還沒開，所以三上也不知道有哪些花。

三上氣歪了臉。要他跟當過刑警的人說明安排長官視察一事有多重要，就等於是要他承認自己已經完全被高層馴養了。

「因為遺產的關係對吧？實際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三上沒好氣地說。

「廣報上的事。警察廳的大人物說要去上香，所以我只好去交涉了。」

「問題是，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十四年，調查實際上到底進行到哪裡了呢？」

「什麼什麼意思？」

「幸田為什麼要辭職？」

可能是在對話中發現三上真的一無所知，望月的眼裡不再有戾氣，但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三上看。

「喂！你是說雨宮從那麼久以前就已經不甩我們了？」

「望月……」三上從背後叫他，而他似乎一聽就知道是誰，回過頭來的圓臉上已堆滿了笑容。

三上胡亂地點了點頭，感情的天平大幅度地傾向刑事部，那是一種近似嫉妒及憤怒的情緒。這件事肯定跟64有關。二渡居然大搖大擺地闖進搜查的聖域里。那個坐在警務部的井底窺天的男人，居然知道就連三上和望月也不知道的「幸田手札」這種鬼東西……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二渡也不知道嗎？」

「你也是來問什麼幸田手札的吧？」

「不可能吧！雨宮非常討厭他弟弟。」

「我怎麼會知道！」

這樣未免準備得太周到了，簡直像是一開始就知道雨宮會拒絕長官慰問所採取的行動不是嗎？

「喂！回答我啊！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地在調查64的什麼事？你不是很討厭二渡嗎？現在是怎麼了？因為去了警務部，所以兩個警務同事的感情就變好了嗎？」

「哪兒的話，我也是很忙的read.99csw.com。」

「是啊……」

「所以呢？你去了之後發生什麼事了？」

三上簡短地交代一下在雨宮家發生的事。望月憂心地聽著。

「因為我把二渡打發走了，所以這次就換你來套我的話，我有說錯嗎？」

——等一下！

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三上咂了咂嘴望向液晶屏幕，從廣報室打來的。

「就是說啊……」

「然後二渡接受了嗎？」

望月什麼都不了解。

他來做什麼？「幸田手札」又是什麼？

「莫非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表面上的理由跟我一樣，真正的理由誰知道。」

「敢情今天是要開同學會嗎？」

三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上香也能算是工作嗎？」

「嗯，還是老樣子。」

「是不是對調查賢二的事還懷恨在心？」

「呃……倒也不是一下子就這樣，比較像是漸行漸遠的感覺。這種事很常見吧！隨著時間過去，不管是憤怒還是怨恨都會變得愈來愈膨脹。」

「雨宮並不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素子的父母很早就去世，算是吃過很多苦的女人。雨宮基於鄰居的情分，讓她在自己的公司上班，對她百般照顧。然而卻因為受到沒日沒夜的偵訊，害她變得很神經質，結果把工作也辭掉了。如果說雨宮對我們有什麼怨恨的話，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意思就是要你說出來我這裏的真正理由。不過是警察廳要去上香的小事，應該不至於把你搞得這麼手忙腳亂吧！」

望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回到原本的話題。

「喂！我早就已經辭職不幹了。」

三上把目光轉向望月，剛才沒來得及問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

「少裝蒜了！你剛才說過我早就知道雨宮討厭我們的理由之類的話吧！」

「這還用說嗎！」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說他是清白的了。不過他跟黑道分子有往來也是事實，所以縣警應該也是一直努力到最後一刻才放棄的吧！」

「幸田手札這句話是二渡主動講出來的嗎？」

「大概吧！不然也不用來向我打聽了。」

「你真的不是為了二渡那件事來的？」

「也就是說，賢二的事並不構成雨宮對縣警懷恨在心的理由啰？」

那些自己以為望月只是講來挖九_九_藏_書苦他的話，如今全都有了另一層意義。「莫非是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敢情今天是要開同學會嗎？」「我就知道。」……原來二渡真治已經來過了。

吉田素子——在辦公室里接到第三通恐嚇電話的女人。

「你才不要再裝神弄鬼了。」

三上也跟著點頭表示同意。

「沒三兩下就被雨宮打發掉了，說是不需要勞煩大人物走這一趟。」

「自從機車行搞不起來之後，賢二那傢伙就一直吵，說如果要他放棄繼承，就得給他雨宮漬物的專務職位做為交換。」

「美那子還好嗎？」

「你離開二課之後沒多久。」

你也是？

「下落不明了。」

幸田這個名字讓他想到一個人，64「自宅班」的幸田一樹。

三上大吃一驚，而望月卻只是看著空中的一點。

望月的反應一向遲鈍，他試探性地看著三上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說：

「案發當時，尾坂部先生還在呢！」

望月似乎還不知道亞由美的事。三上覺得應該要讓他知道比較好，不過今天來找他並不是為了這件事。

「雨宮肯定不答應吧！」

「我們和雨宮之間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望月隨即就自己把答案說出來了。

「所以我才來找你啊！透露一點沒關係吧！」

三上被他的指控嚇到。

三上正想要反問，卻被望月搶先一步把話接下去：「去幹嘛？」

個人因素。這句足以涵蓋一切的用語，讓人有許多不好的聯想。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但是……

「什麼意思？」

一旦松岡當上部長，我就出頭天了。腦海中閃過這個露骨的念頭，令三上感到有點不太舒服。眼前就有必須解決的問題，哪有辦法等到四年後或五年後。

最後這句話帶了點試探的成分，但望月只是微微頷首，說了句：「是喔？」

「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

望月的聲音夾雜著感嘆。

三上站起來，推開木箱。

望月又恢復成現役刑警的口吻了。

尾坂部道夫是聲名赫赫的名將，可以跟最基層的人以心傳心；詳實而縝密的指揮調度手法，就連三上也崇拜不已。他在八年前退休，最後只當到刑事部長，令人惋惜。D縣警最不走運的地方，就是在發生綁架案的那一年，尾坂部被調到警察hｔｔpｓ://ｒead•９9cｓｗ•cｏｍ廳刑事局去了。只要是刑警，沒有人不為此感到遺憾。要是尾坂部是當時的刑事部長或搜查一課長的話，肯定可以將綁匪逮捕歸案。他那有實戰成績背書的「不敗神話」，至今仍為眾人所津津樂道。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二渡什麼時候來的？」

「你問我，我也不曉得……不過他的確是一年比一年變得更加沉默。」

「下落不明……？」

「不會，那傢伙是自作自受。」

「當時素子正在和賢二交往。以現在的說法來說，就是兩個人都在搞外遇。因此，她也被視為有共犯的可能而受到嚴厲的逼供。」

「但是二渡知道，對吧？」

「為什麼這會引起雨宮的不滿？她不是他討厭的賢二的女人嗎？」

「別挖苦我了，我是真的很忙，沒有騙你。」

「沒錯。他問我知不知道在誰那裡，所以我就告訴他，我既不知道在誰那裡，也不知道什麼幸田手札，聽都沒聽過。」

……你知道？

「賢二的嫌疑洗清了嗎？」

「我就知道。」

「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那樣的？」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哼……忙廣報嗎？」

簡而言之，專從班的手上至今仍有龐大的「灰色」名單，但是也僅止於此，無法再往前一步。因為在最初的調查階段被事件的重大程度所迷惑而撒下太大的網，可疑名單上的調查對象居然多達七千人。只有上百名的調查人員要負責過濾這七千人，可以分配給每一個調查對象的時間少得可憐，在尚未釐清調查對象是否涉案的情況下，必須調查的對象便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再加上調查人員的能力也良莠不齊，轄區的刑警中原本就有能力很明顯跟不上其他人的人，從深山裡趕來的「支援組」裡頭甚至還混著根本沒有調查經驗的交通課人員。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自行杜撰的調查和內容空泛的報告書愈來愈多，當上頭的人終於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回頭看，還保留在「灰色」名單上的調查對象宛如淤泥般地沉澱下來。就算想再回頭調查他們，但是距離案發當時已經過了那麼久，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說調查人員的人數還在逐年遞減當中。

三上把車子停在沒有鋪上柏油的馬路旁。

「這我就read.99csw.com不知道了。不過，現在應該也還陷在無底沼澤里吧！畢竟一開始就糟透了。」

他的腦筋迅速地轉動著。他懷疑是赤間的兩面手法。為了讓長官視察的流程安排可以完美地搞定，除了三上，他也派出二渡去收集用來說服雨宮的材料。

「就是這麼回事。既然吃了公家飯，就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

「事實上，今天我因為64的關係去了雨宮家一趟。」

不只是64這個案子，尾坂部退休以後，警務部出身的藤村接下他的位置，從此刑事部的執行力便大不如前。五年前，尾坂部的愛將大舘章三就任刑事部長的時候，刑事部曾經一度恢復以前的聲勢，但是大舘也只當了一年的刑事部長就退休，後來一直到現任的荒木田，D縣警的刑事部長說是「毫無作為」也不為過。想要重建刑事部，只能把希望放在四年後或五年後，現任參事官兼搜查一課長的松岡勝俊升任為部長以後了。這個男人就是在64的初期調查階段，躲在雨宮所駕駛的車子後座底下的人。當時他是搜查一課強行犯搜查股的頭頭。

三上想了一下，另一個疑問又馬上冒出來。

「你就這樣讓他回去了嗎？」

望月看著三上的眼睛。

「幸田手札是什麼東西？」

中午以前……剛好是三上去雨宮家的時間。果然早了點。但如果不是兩面手法的話，會是什麼呢？

「他說什麼都不肯答應，看起來對警方已經沒有任何期待，甚至還可以感受到對警方的憤怒。」

「是指已經辭職的幸田留下的手札對吧？」

或許是因為聽到「我們」這兩個字，望月笑了出來。

三上瞪大了眼睛。

「他現在在幹嘛？」

「如果不是因為弟弟賢二的關係，為什麼雨宮會這麼討厭我們？」

幸田手札？

「這倒是。」

「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簡陋的辦公室里還有販賣花草的地方，對面則是四間相連的帆布溫室。這是三上第三次來這裏，前兩次是為了捧場來買花，不過都是在任職于搜查二課的時候，所以算算已經有將近一年沒來過了。

「我不是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幸田手札嗎！」

「知道什麼？」

沒錯，幸田一樹已經辭職了，在64的半年後。三上終於搞懂了。

從諏訪刻意壓低的聲音可以感覺到出事了。

話題ｈtｔps://ｒeａｄ•９9cｓｗ•ｃｏm被岔開了，不過望月爆的料也的確成功地引起三上的興趣。

望月是真的很不甘心，他也曾經是被美那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眾多警官中的一人。

三上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你沒有問他幸田手札是什麼嗎？」

「不是有個名叫吉田的女職員嗎？如果說雨宮有什麼放不下的人，比起自己的弟弟，還比較有可能是這個女人。」

說到底，最後還是歸結到這一點上嗎？對無能的警察感到失望，以至於開始感到厭煩……

「什麼意思？」

三上用力地點頭。

即使特搜本部縮編為專從班，與64有關的調查情報還是保密到家。

「工作上的事。」

「怎麼了？」

「喂！三上。」

「大概吧！至少他乖乖地回去了，還露出了不好意思打擾到我工作的表情。」

望月還是跟刑警時代一樣，毫不掩飾他對警務部的輕蔑與厭惡。

「我當然問啦！但是想也知道，一點回應也沒有。警務和監察永遠都只會問別人問題，但是自己卻什麼都不回答，也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望月一臉尷尬地搔了搔頭。

望月的語氣非常不客氣。三上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望月已經非常不高興了。

望月冷笑一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要讓長官去他家慰問的確是很難實現的計劃也說不定。不管警方表現出再多的誠意，也必須要有相當的時間和過程，才能消除經年累月的不信任感。但是長官視察就在一個禮拜以後，扣掉花在跟記者俱樂部交涉的時間，可以用來說服雨宮的時間所剩無幾。

三上有點頭緒了，他問：

望月沒好氣地諷刺他，一邊把用來代替椅子的木箱放到三上腳邊。

看見望月了，他正推著積滿肥料袋的推車，準備進到溫室里。咖啡色的夾克是舶來品，也是他還在當刑警時的註冊商標，下半身則是工作褲和長靴，看樣子他已經完全適應這樣的生活了。

「沒有人知道那傢伙現在的行蹤。」

「亞由美呢？上高中了吧！」

「工作上的什麼事？」

「可惡！還是那麼漂亮嗎？」

「等一下！」

「你口中的幸田手札，確定是已經辭職的幸田寫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