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完全停不下來，事先準備好的說詞也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三上深深地一鞠躬，走進佛堂，腳底感受到榻榻米的冰涼。他靜靜地把紫色的座墊推到旁邊，在佛壇前跪了下來，謝罪的話已經來到嘴邊。

三上利用膝蓋轉身，重新面向雨宮，頭還是低低的，雙手放在榻榻米上。模糊的視線範圍內只看得見雨宮的膝蓋和手。焦點落在食指的指尖，宛如血泡般發黑的指尖似乎正代表著雨宮的怨念。

「真的非常抱歉，我改天再來。」

「沒關係……我改天再來。」

「是東京有大人物要來那件事吧！」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即使幸田https://read.99csw.com沒有招認一切，雨宮也早就看穿警方的欺瞞。所以才更要道歉，這樣才會有像這樣上香的機會。雨宮點燃蠟燭以後，轉頭看向三上。

「我無所謂，讓他來吧！」

過了一會兒，雨宮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

笑容在他眼前逐漸模糊。

三上按了門鈴，用雙手把西裝上的皺褶拉直。隔了好一陣子，久到三上幾乎懷疑雨宮是不是還沒回家。玄關的拉門終於打開，雨宮的臉露了出來。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土黃色毫無光澤的皮膚和凹陷的雙頰，唯一比三天前讓人感到多九_九_藏_書一絲活力的，是他把一頭凌亂的白髮修剪過了。

「我想要再跟你談一次。」

那就是「幸田手札」嗎？腦海中頓時閃過這個想法。他把送進刑事部長官邸的報告書也寄給了雨宮，把所有被隱藏起來的事實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所以雨宮才……

三上慢慢地轉過頭來，只見雨宮低著頭站在走廊上看著自己。

三上把額頭貼在榻榻米上。

雨宮家的車停回停車場了。三上走過去摸了一下引擎蓋，已經是冷的。是因為一下子就回來了？還是暴露在冷空氣中的關係呢？

「謝謝。」三上跟在他清臞的背影後頭，跟上次一樣被帶進起居室九_九_藏_書。但這次他趕在落座之前先說了：

「禮拜四對吧？我會在家裡恭候大駕。」

「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談嗎？」

「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拜託了。」

好不容易把線香點燃，三上雙手合十，把握著線香的手按在額頭上，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我可以上炷香嗎？」

就在他把腳尖伸進鞋子里的時候，背後傳來雨宮的聲音。

三上停下腳步。

三上感到狼狽，感情完全不聽使喚。當他感覺到眼眶一熱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三上深深地彎腰行禮。沒有反應。埋在皺紋里的雙眼靜靜地詢問他的來意。

雙手合十，抬起頭來凝視著https://read.99csw.com佛壇。兩個相鄰的牌位前分別擺放著翔子和敏子的照片，兩者都露出了滿面的笑容。

三上把香伸到蠟燭的火光上，指尖的顫抖還是停不下來，以致前端遲遲無法點燃。那對母女的笑容正注視著自己。眼淚再度奪眶而出，這次沒有流過臉頰，而是直接滴在榻榻米上。他想要逃離這裏。他無法好好地說明自己為什麼哭泣，這對母女兩人的靈魂是一種褻瀆。

「……請進。」

「不好意思，我又來打擾了。」

他沒能祈求半件事，甚至是她們的安息。

三上沒有回頭，開始往外走。

看來似乎要變天了，明明才下午兩點天色卻已經暗下來了。

非常九九藏書嚴重的鼻音。三上一股作氣地站起來，對雨宮行了一個禮，快步地沿著走廊往玄關的方向走。

「真的沒問題嗎？」

他真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連忙掏出手帕把眼睛和臉頰擦乾。伸向香盒的指尖微微顫抖著，抓了兩、三次都沒有抓到線香。斜後方傳來雨宮的呼息，或許他心裏正在想，再怎麼愛演也不用演到這個地步吧！

雖然有心理準備會遭到拒絕，但雨宮只是無言地點頭，隨即走進隔壁的佛堂。就在三上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幸田」兩個字映入眼帘，讓他的心揪了一下。那兩個字出現在信封的寄件人欄位，從掛在起居室牆壁上的信插里只能看到姓。